自恋狂——微笑。刺猫

罗娜一路沉默的尾随着柳日扬来到沙滩，柳日扬在一块大石上面坐下，罗娜站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我刚才都听到了。」

柳日扬默不作声，罗娜便继续说，「刚才你离开餐厅我觉得你怪怪的，于是我便追上去，结果你门没关，我就站在门口听见你们争执。」

「觉得恶心吗？」柳日扬终于开口，他试图保持冷静，语尾却颤抖着。

罗娜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在国外也会有这种事，虽然很少，但还是有，不过我还是吓到了。」

「抱歉，之前骗了你。」

罗娜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转了转眼睛，「不算骗我啊，理论上来说阿月还是同性恋没错，他爱的你是男人啊。」

勉强的笑了笑，柳日扬垂下眼，苦涩的将下巴靠着自己的膝盖，「他现在还爱我吗？我们之间越来越奇怪了。」

「别怪他，阿月总是想得比较多，小日你一定是想，只要相爱什么都可以克服，对吧？」罗娜轻笑了下，「但是现实很残忍，这里是台湾，光是同性恋就已经会被有色眼光看待，何况你们是亲兄弟。」

柳日扬转过脸去细细看着罗娜的表情，像要找出什么破绽，最后，他放弃似的笑了笑，「被阿月拒绝的事你已经不难过了啊。」

「还是会遗憾啊。」罗娜有点落寞的看着海面，她的侧脸线条分明，非常好看。

「知道这件事情，你的反应特别冷静呢。」柳日扬赞赏的看着罗娜，他一直以为罗娜会无法接受的。

罗娜故作夸张的唉唉声，然后重重叹气，「其实我刚才内心爆炸了几十次啊，但是你们两个才是最要烦恼的人，我有什么资格不冷静？」

柳日扬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几乎要笑出了泪，他很难过，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太爱柳月升了。

第四十章

天色渐渐暗了，柳月升却毫无心思理会，他的肚子因为早餐后就没再进食而隐隐绞痛着他也不管，他只是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从柳日扬早上奔出房间后他就维持这个姿势坐在床上，柳月升呆呆的等待着，已经等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突然传来门开启的声音，柳月升眨着眼睛，看见柳日扬走了进来，他似乎愣了下，然后走到床边看着柳月升，「你都没出去？」

轻轻的嗯了声，柳月升低垂下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为了什么？

柳日扬的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有些刺刺的，痛痛的，他却只是扯开嘴角笑了笑，「饿不饿？我知道这附近的小镇上小吃都很好吃。」

柳月升抬起脸，笑的虚弱，「饿坏了。」

「那就走吧，我们是出来玩的，你也不该都闷在房里。」云淡风轻的说着，似乎两人早上一点也没有争执过一样，柳日扬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电视看着，他感觉到柳月升拨开棉被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听到他走进浴室去整理自己。

柳日扬疲惫的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直到柳月升走了出来，难得主动的挽上柳日扬的手臂，看起来有些腼腆，「走吧？」

柳日扬点点头，让柳月升把自己拉起来。

两人在一家好吃的面店吃了晚餐，一起在海堤边散着步，听着浪花的声音，两兄弟难得的沉默。

夜晚的海堤很暗，柳月升鼓起勇气去牵柳日扬的手，两人的手都有点凉，柳日扬转过脸看着柳月升，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看得见他黑亮的眼。

「月。」

「嗯？」柳月升发出疑惑的单音，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柳日扬摇摇头，「没什么。」

「今天早上真的很抱歉，只是……」柳月升突然停下脚步，把柳日扬拉近自己，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彼此的呼吸，「我当然爱你。」终于说出口，柳月升却有点纳闷自己的平静，以往对柳日扬说爱，他的心总是胀得满满的，像是随时会落泪的酸楚。

可是……为何他现在没有那种感觉……

似乎没察觉到不对劲，柳日扬露齿笑着，看起来很开心，「我知道，是我太无聊了。」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柳日扬还是稍微放下了心，至少柳月升还是爱自己的啊，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日扬笑自己的疑神疑鬼，然后紧紧牵住柳月升的手，哼着歌向前走去。

柳日扬没发现柳月升脸色沉重了起来，正在思考自己的异样。

第四十一章

大概真的累了，洗完澡之后柳日扬竟然就睡着了，柳月升从浴室中出来，看见电视开着，柳日扬头发都还带着水气，就卧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柳月升沉默地靠近，轻轻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柳日扬潮湿的发，叹了口气。

到底少了什么？

如果问他爱不爱柳日扬，他只能说，当然爱的，但是似乎越来越少了……是什么改变了？

难道自己是得到了就不希罕了的那种人？柳月升讽刺的嘲笑自己，然后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柳日扬的头发，这种亲腻他维持了好久，但是在一起之后，这种亲腻却变得扭曲，他的爱得到了回应，可是他却觉得好累。

换上了衣服，柳月升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他独自一人走到沙滩上，晚风很凉，他站在沙滩上往远处眺望，一整片海洋变得深邃，在夜晚里面波光粼粼。

他看了许久，才突然发现，沙滩上不只他一人，他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个人，瘦长的身影跟苍白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眼熟，柳月升看了一会，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那人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到柳月升的脸，刹那也露出讶异的表情。

是江河，他们就这样对望许久，似乎在沉默中交换了问候，然后江河露出一抹浅笑，他走向柳月升，柳月升没走开，只是安静的站着。

「你怎么在这？」

「……」江河没回答，他就地坐了下来，柳月升只好也在他身旁坐下，江河望着海面，似乎在思考什么，「以前，他偶而会带我来这，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

知道他在说谁，柳月升没答腔，只是拿一双静默的眼看着他，江河没所谓的笑着，「其实没什么，都过去了，你怎么在这？」

「跟日出来度假。」

「八卦没造成什么伤害吧？」

柳月升又沉默了，江河便识趣地没再问，两人并肩坐了一会，江河突然开口，「对了。」

「上次答应你，如果你表演的让我满意就告诉你我的本名。」

几乎已经淡忘这件事，没想到江河现在会提起，柳月升有点惊讶，「所以我表演得不错？」

「那还用说，对自己有点信心。」

腼腆的笑了，柳月升看着江河深深的眼，「那我要领奖罗。」

「……江满月。」江河似乎有点不甘愿，他看见柳月升瞬间瞪大眼睛，有点尴尬的说，「我出生的时候是满月啊，所以就起了这样的名字。」

很不客气地笑出声音，柳月升笑到眯起眼睛，江河双手环胸欣赏他笑的模样，然后嘴边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这样笑其实很好看。」

柳月升停了下来，有点迷惑地看着江河，「我看得出来你刚才心情不好，我的本名可以博君一笑的话，很值得。」

「怎么了？」江河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柳月升的心似乎有点松懈，他看着江河，觉得自己变得很脆弱。

「我跟日为了杂志的事情吵得很凶，虽然和好了，但总有疙瘩。」顿了顿，有点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他抬头看见江河鼓励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我发现跟他在一起好累，没在一起之前，那些缺点我都可以包容，甚至一并去爱，可是在一起之后，他的坏脾气跟善妒都伤害了我。」

江河安静的听着，然后伸出一只手，轻拍柳月升的头，「这是磨合期，如果真的爱他，熬过去吧。」

柳月升歪着头，「我以为你听我抱怨他会很开心。」

假装露出受伤的表情，江河一脸委屈，「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坏心眼？」柳月升被他逗得咯咯笑，他才露出温柔的眼神，「知道吗？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幸福，这种话说来老套，但是是真的，你爱他，所以我希望你们幸福。」

柳月升不说话了，他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曲起了身体，「我怀疑自己不再这么爱他。」

「但是还是爱吧。」

「万一剩下的只是亲情呢？」

柳月升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对看着，知道这是一句多严重的话。

「我们去踏浪吧。」江河突然脱掉自己的鞋子，然后伸手去脱柳月升的，柳月升惊呼了声，露出赤裸的脚，被江河拉了起来，「走！」江河不由分说地拖着不断说不要的柳月升往海的方向走去。

两个在黑暗中踏着浪花的人没看见，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个身影，沉默地伫立了许久，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第四十二章

柳月升跟江河原来也住在同一间饭店，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回饭店去，柳月升目送江河进房之后，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柳月升推开房间门，看见床上的被子折叠得很整齐，他愣了下，走到浴室里面，浴室也是空的。

突然觉得不妙，柳月升冲到床边翻找，属于柳日扬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猛一抬头，看见放在一旁的行李箱是敞开的，里面空了一半，柳月升茫然的坐在床上，抚摸着还有馀温的枕头。

柳月升正无助着，突然看见床头旁的小桌上压着一张纸，他赶紧拿来看，上面有着柳日扬特殊的字迹。

『月，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自己静一下，需要好好思考，需要休息，我想这趟旅程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不想再重复一再的争吵，我真的很爱你……爱你的日。』

柳月升沉默着，柳日扬感觉到了吧？感觉到自己莫名的烦躁……

瞪着手上的字条，柳月升发现自己心中的烦躁没有因此减少，他把字条收好，发现自己一个人了，但是却突然慌的紧。

他脱去衣服，在柳日扬盖过的棉被里面把自己卷成一团，突然，柳月升觉得想哭。

隔天一早，柳月升就起来了，他到餐厅吃了供应的早餐，平常喜欢吃的食物好像淡了许多，没什么胃口，他草草吃了一些，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他在附近租了脚踏车，沿着小镇骑，漂亮的景色跟古朴的民情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最后他停在一个有着许多猫走来走去的小巷口，看着那些优闲恣意的猫，他觉得暖暖的。

早晨的太阳不烈却很暖，柳月升把脚踏车停在一个巷子外，巷子内尽是荒废的古厝，因为久无人居所以变成了野猫的天堂，猫咪们看见柳月升也不怕，一个个翘着尾巴骄傲的像王。

跟猫咪玩了许久，古厝也一间间看遍了，柳月升看了下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一个多小时，怎么时间是过这么慢的吗？

他推着脚踏车缓慢的前进，遇到了卖棉花糖的小贩，他发楞的看着纯白的棉花糖，记得柳日扬最讨厌有颜色的棉花糖，他老是说，棉花糖就要吃白色的才好。

眨了眨眼睛，柳月升更觉得疲惫了。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眺望着海面，来到小镇上，就离海远了，但是还感觉得到海的沁凉，怎么柳日扬不管在不在身边，他都可以强烈感受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不管柳日扬在不在，他都觉得倦？

柳月升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大片小树林里面，他找了棵大树坐下，看着附近的几个孩子互相拿弹弓攻击对方玩着。

想起小时候邻居们总爱欺负文静的柳月升，会拿橡皮筋弹他，虽然身为哥哥柳月升也只能逃，柳日扬总是挡在柳月升前面，一样的体型却总是挺着胸膛。

他会大吼，谁都不准伤害阿月。

从小柳日扬就不爱叫自己哥哥，总是阿月阿月的叫着，当柳月升抗议的时候，柳日扬就会笑着说，我们其实没分大小，我们是一起生的啊，再说你总是被欺负，我保护你，谁是哥哥还说不准啊。

慢慢长大，柳月升不再被欺负了，反而在生活上照顾起柳日扬，但柳日扬还是说，『这是暂时的，你那么不爱运动肯定会中风，等老了还是我会照顾你。』这种话总让柳月升哭笑不得。

一个纸做的弹子丢到柳月升脚上，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跑过来讨，柳月升才回神，笑着把弹子还给他们，看着孩子们拉弹弓，柳月升才发现自己一直想着柳日扬的事。

他站起来，跨上脚踏车离开，他骑下了一个山坡，又回到刚刚都是猫的地方，突然脚踏车发出了怪声，他的脚踏车突然不受控制起来，柳月升赶紧停下，看见脚踏车脱链了。

柳月升呆愣的看着松脱的链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往总是柳日扬骑车载着他，坏了柳日扬也会修，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无助感让柳日扬缓缓蹲了下来，他拼命忍住想哭的情绪，眼泪还是偷偷的跑出了一两滴，怎么搞得？

柳日扬不在，睡不好，吃不下，连时间都过得慢，甚至什么也做不好，这么没用的自己，到底还有什么资格去嫌弃柳日扬的存在？柳月升眨着眼睛，眼泪就落在柏油路上蒸散。

「日……」无声的的呼唤着，很少跟柳日扬分开的柳月升感到无助万分。

第四十三章

折腾半天，柳月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江河就突然出现了，那瞬间柳月升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江河也讶异的看着他，他蹲在脚踏车旁，被围绕在一群野猫中间，看起来却灰头土脸的。

「怎么了？」

「脱链了。」

江河沉默的凝视柳月升半响，抬起头来像是在找什么，柳月升无力的看他了一眼，伸手轻抚身旁一只白色的猫，「别看了，他昨晚就走了。」

「吵架了？」

「……不算是。」含糊的回答，柳月升把目光撇到猫群身上，闭上了嘴，江河沉默的蹲下来替他绞链子，金属链条运转的声音有点刺耳，柳月升看着江河变魔术似的把链条修好。

「看你平常很聪明，原来这种生活中的小事你都不会。」

「没有日，我什么也做不好。」柳月升握着脚踏车手把站起，一脸落寞的说着，江河拉住他，苍白的脸孔有着一丝严肃，「别说这种毁灭性的话，好像你非他不可似的，难道没有他你会死？」

柳月升突然的鼻酸，他看着江河，感觉自己又变得脆弱，「不会死，可是比死还难受。」

每个呼吸，每个转角，每个回头的瞬间都有柳日扬的存在，他简直快要发疯。

江河看着他，温柔的叹了口气，「走吧，去退房，我送你回家。」

柳月升没有拒绝江河的好意，他带着只剩下半箱的行李坐上他的车子，江河没有再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有时候他很感激江河的寡言跟成熟，这些让他觉得倍感轻松。

「其实我也不过才十几岁，是不是我根本不懂得爱？」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爱他爱了这么久了吗？十几年不算短的。」江河皱着眉，他不用转过脸也知道柳月升现在的表情是什么。

柳月升又不说话了，头靠着窗，半夜里睡不好的疲累一下子涌上，他眨着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突然江河哼起了歌，旋律有些熟悉，好像是有点年代的歌曲，温柔的音符让柳月升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柳月升还是睡着了，在江河断断续续的哼歌声中进入梦乡。

江河把柳月升送回家之后便走了，柳月升进了门，父母正在客厅看电视，看见柳月升回来都很讶异，「小日那孩子说你还要多玩几天的啊。」妈妈迎上来替柳月升拿起行李，柳月升看了眼客厅，「日呢？」

「他说什么暑假结束之后他要开始特训，现在先做基本训练，所以去住在篮球队的朋友家啊，好像跟他要考S大有关……」

「S大？」柳月升瞪大眼睛，柳日扬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情，母亲只是点点头，和善的脸上带着笑，「啊，那孩子这么爱打球，S大的蓝球队是国内最出名的啊，如果体能考试跟篮球队甄试过了他就可以保送S大的运动休闲系了。」

柳月升后来没再听清楚母亲说了些什么，他转身上楼，满脑子都是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