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狂——微笑。刺猫

感觉到柳日扬放心了，柳月升又跟他聊了几句，然后柳日扬对柳月升道了晚安，他们才挂上电话。

他一挂上电话转身，就看见江河双手环胸，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着自己，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柳月升很没气势的问，「干嘛？」

「你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什么？」

柳月升皱起眉，然后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不出口。」

「喔？为什么？这只是很单纯的漏订房间的意外，又不是我们两个真的有什么，为什么说不出口？」江河眯起眼睛，审问似的看着柳月升。

「我就是——说不出口，我知道日一定会闹，他才不管是不是意外。」柳月升把自己陷入单人沙发椅中，双脚屈起，「幼稚不成熟是他最可爱的地方，也是最常让我们吵架的导火线。」

江河没说什么，只是迳自走到吧台边，他调出一杯玫瑰色的酒，递给柳月升。

柳月升接过酒杯，有点迟疑的看着那玫瑰色的液体，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江河笑了两声，「放心，我知道你未成年，我不会叫警察抓你，我也没下药，放心喝吧。」

因为跟柳日扬讲完电话后没来由的疲惫跟沮丧，柳月升将酒一饮而尽，一股热气直往脑门跟胃袋里面冲，柳月升的眼神逐渐迷蒙起来。

大概是酒精的缘故，柳月升看着江河，突然有一股想要把所有事情都跟他倾诉的冲动，于是他就把近来跟柳日扬争执过的大小事情都跟江河说了。

听完之后，江河只是温柔的摸了摸柳月升的头，「你一定憋得很辛苦吧？因为你又舍不得责备柳日扬，但是其实你希望他可以成熟一点。」

这点完全戳中柳月升的重点，柳月升没来由的想哭，背负这样不正常的关系他已经觉得压力很大，偏偏跟柳日扬心意相通之后柳日扬以往那些可爱的幼稚都成为了不成熟的无理取闹。

「哭出来也没关系。」

江河长手一伸把柳月升拉进怀中，因为喝了酒，不胜酒力的柳月升软软的往江河怀里倒，江河的怀抱很温暖，他没有推开的力气，只是把自己的脸埋住之后啜泣起来。

「我真的很爱他……」

「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累！」

「你会撑过去的。」

「呜……」

一整晚柳月升都在叨叨絮絮，有一句没一句的细碎啜泣着，而江河仅是耐心的安抚着他，一直到他昏睡过去为止。

隔天早上柳月升在沙发上醒来，因为只喝了一杯的关系，他没有头痛，也很清楚记得自己昨夜喝醉之后的德性，他呻吟了声，懊恼的用手拍了拍脸。

「你醒了？」江河的声音从沙发下传来，柳月升赶紧往下看，发现他睡在地毯上，一脸惺忪的样子，他知道江河一定没睡饱，因为昨天自己闹了几乎一晚上才睡去。

「抱歉，我昨天失态了。」柳月升非常抱歉的说着。

江河只是勾起嘴角，有点宠溺似的笑着，「不会，我很开心你对我吐露心事。」

「我觉得丢脸死了……」

「恋爱一点也不丢脸，我也曾经有过。」江河笑了笑，柳月升才想到，江河坦承自己是同性恋，所以他过去的对象一定都是男的，虽然从来不迷恋听八卦，但是还是会对江河感到好奇，「你有过？」

「当然。」江河笑了，似乎觉得柳月升问的问题很有趣。「你当我是仙人啊？」

柳月升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时江河站起来，往浴室走去，「我带你去很棒的地方吃早餐，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说我的爱情故事给你听。」

柳月升站了起来，开始想像江河会有什么样的一段故事。

第三十章

他们坐在塞纳河畔旁的咖啡厅吃着早餐，看着优雅的景色柳月升胃口也好了起来，原本因为时差而有点昏沉的脑袋也清透了。

江河微笑着看柳月升吃着松饼，自己只点了一杯黑咖啡，柳月升抬起头，看着江河执着白色咖啡杯的细长手指，「早上空腹喝咖啡，很伤胃的啊。」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江河敛下眼眸，看着黑色液体中倒映出自己的脸。

柳月升无言以对，江河时常会散发出一股忧郁的气息，让人无法再追问什么，这时他却突然抬头，用一种说故事的语气说，「我遇到他的时候才十六岁，我也是十六岁才开始学钢琴的。」这句话让柳月升有点讶异，自己是从小就学钢琴的。

「有点晚学，嗯？」江河露出理解的笑，继续说，「从前我家里很穷，我爸爸会打人，他一不如意就打我妈妈，后来我妈带着我逃出来，她一个女人家要抚养我供我念书已经很不容易，我怎么能再跟她要求什么？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学钢琴。」

柳月升静静听着，似乎慢慢能理解为什么江河能露出如此阴郁的表情，因为他是个充满过去的人。

「后来就在我十六岁高一那年，遇到了他。」江河喝了口咖啡，继续说，「他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他在上课的时候我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指看，我真的好渴望像他一样弹奏出动人的音符，后来有一天放学，我偷偷溜到音乐教室，老师竟然还没走，他发现了偷看的我，我永远记得那一幕……」

「他在洒了金黄日光的教室里面，露出温和的微笑，好像天使一样对我伸出手，轻声的说『你想学吗？』，从此之后，我放学都会留下来，老师没跟我收钱，但是却非常用心的教我。」想起那人的样子，江河的嘴边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后来呢？」

江河停顿了下，「大概是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很快就爱上他，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全部，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爱我，再说，师生恋在那时候可是很严重的，但是毕业那天，我在黄昏的音乐教室里面跟他告白了。」

柳月升屏住气息，像个期待床头故事的小孩，「然后呢？」

「能想像吗？一个温文儒雅的音乐老师在听到我的告白之后，竟然克制不住的在音乐教室的钢琴上把我给上了。」江河轻笑，那是他的第一次，「欸，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心甘情愿的，再说他还是很温柔。」

「他对我说，从我第一天上他的音乐课他就注意到我，这三年来教我钢琴也是因为想多跟我相处一点，这后来我们当然就交往起来了。」

江河的咖啡冷了，他露出一种疲惫而心冷的眼神，「可是后来，在我大三，也就是二十岁那年，他不告而别，他什么都没说，就丢下我了，后来他还请朋友带了一张喜帖给我，说要我忘了他，喜帖上有他跟一个女人的结婚照。」

「……真糟糕的分手方式。」柳月升皱起眉，把最后一口松饼吃掉。

江河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柳月升的脸，「其实你跟他有点像，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

柳月升愣了下，然后别过头，转移话题似的问，「你现在几岁？」

「二十九。」

「九年了，你还念念不忘？」

江河嗤笑了声，「如果你现在跟柳日扬分了，再过个九年十年的你能忘得了他？」

柳月升不说话了，江河一定爱得很深，如果爱得很深，即使用一辈子也是忘不了的。

柳月升怀着一种对江河截然不同的心情，跟着他去看要演出的场地，江河跟柳月升都分别试弹了一下，那台琴的音质真是美的没话可说。

知道江河也有一段苦恋，柳月升对他的感觉又更加上一层楼，难怪他总是什么都可以跟江河说，因为他总是可以理解的。

他没有过这样的朋友，一个什么都可以让他说出来的朋友。

即便是柳日扬也一样，柳月升没办法什么都跟他说，因为他太不成熟，很多事情都无法理解，甚至一有情绪就很难沟通。

再说柳月升也不想让柳日扬知道太多难过的事情，他只想好好的保护他，让他幸福。

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到了饭店，柳月升累得瘫在沙发上，江河对他说，「今天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那怎么行，当然我睡沙发啊！」

「可是漏订房间是我们这边的疏失，当然由我负责。」

「可是……」

他们就这样争了许久，直到柳月升喊停，「好了！别吵了，我们一起睡床！」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江河讶异的挑起一边眉毛，「一起睡？」

「床这么大，反正都同个房间了，同床有什么？一人睡一边不会有事的，再说，我相信你很君子，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喔？」柳月升说着说着，露出一丝狡猾的笑。

江河眯起眼睛，无奈的瞪着他，「你这可恶又狡诈的高中生。」

第三十一章

虽然是柳月升提议睡在一起，但要说他完全没感觉也是不可能的，他睡在床的其中一边，感觉到睡在另外一边的江河翻了个身。

江河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有点紧张，这时候的柳月升有点痛恨自己的神经质。

「还没睡？」

「……嗯。」柳月升不甘愿的回话，怕被江河发现自己的逞强。

江河从喉间发出轻笑，「你看窗外。」

江河睡在比较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柳月升往窗外看，刚好看见江河向外仰望的侧脸，他将手枕在脑后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一层薄雾般的月光笼罩在他脸上，十分好看。

柳月升也朝窗外的天空看去，是一轮明月，饱满又圆润的挂在漆黑的天空中，柳月升觉得那月亮有魔力，让他的心都平静了。

「月亮让人平静，太阳耀眼夺目，你爸爸的弟弟把你们兄弟的名字取得很好。」江河在月光中转过脸，深灰的眼睛闪闪发亮，柳月升对上他的目光。

「我觉得在你身边我也很安心。」柳月升说完后，怕江河误会似的赶紧说，「就是，像是大哥哥一样，我想把所有委屈跟不快都跟你说，我以前从未有这种感觉。」

江河轻笑着，「大概是你看我够忧郁了，再多丢点秘密把我砸死也无所谓吧，你的弟弟这么干净无瑕，你不想让他背负太多委屈。」

柳月升不喜欢江河突如其来的自讽，他常常突然的失去信心，柳月升知道，这大概也是之前那段感情伤害的后遗症，「听着，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好，我觉得很安稳也很平静，但是我真的很爱日，所以不是你不好，只是你太晚出现了。」

「你是说我十七年前在你母亲怀孕前出现就来得及？」

「不，要十八年前，你必须阻止我母亲怀孕，我在一受孕的时候大概就爱上他了。」柳月升一本正经的回答，江河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笑起来。

「那时候我才十一岁！」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柳月升也跟着笑，这时江河停下笑声，凝着一个微笑在嘴边，轻声说，「其实我改过名字。」

柳月升好奇的喔了一声，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他以为江河一直都叫做江河，「我的本名很俗气啊，而且他曾经说过很喜欢我的名字，所以在他抛弃我之后我改掉了，甚至那时候有点幼稚的想着，等我改名，出人头地之后你来找我我也不认你。」

他偏过脸，对柳月升露出有点哀伤的笑，「很傻吧？他根本就没来找我，一辈子也不会。」

柳月升避开他哀伤的眼神，咳了两声，「你本名叫什么？」

「都说很俗了。」

「说来听听？」

「如果第一场演出你表演的让我满意的话我就告诉你。」

「咦？」

「这样很公平吧。」江河露出得意的笑，柳月升愣住了，他没看过江河这么孩子气的笑容，很意外，满好看的，他想当初的那个『他』应该就是迷恋上如此孩子气的江河吧。

当他正想着以前的江河是怎么样的时候，江河突然凑上来，靠得很近，他几乎能感觉他的鼻息，正当柳月升要把江河推开的时候，他被抱住了。

而那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江河没多做什么，他只是搂住柳月升，那力道柳月升也可以随时挣脱，但是他没有，因为江河说，「你跟他真的很像……让我抱一下……可以吗？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我爱的人？」

柳月升的心大大的震动了，他知道，得不到爱的人是什么感觉，明明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不能告诉他你爱他，或是，明明相爱了，却不断的争吵，感觉不到对方的心。

柳月升垂下眼睛，轻拍着江河的背，「你知道平行时空吗？」

「……嗯。」

「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中，一定也有一个江河，跟他喜欢的人过着幸福的日子，那个人可以是我，可以是你的那个『他』，总之，那里的江河有很幸福的爱情。」

江河把脸埋在柳月升的肩窝，轻声说，「那个平行时空中一定也有你跟柳日扬，你们不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正大光明交往，说不定是一男一女，在高中认识，大学毕业就结婚，还生了小孩。」

「好幸福喔。」

「嗯，真幸福。」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拥抱，一起笑了出来。

柳月升一直到睡着前都没有推开江河，大概是他们太相似又太无助，柳月升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虽然他心中有点对不起柳日扬，但是他还是勇敢的想着，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第三十二章

第一场演出很顺利的结束了，连柳月升都有点吃惊，他表现的似乎还不错，虽然有点紧张，但是每个音符都弹到最好的状态。

江河在他的开场表演后上台，他们擦肩而过时江河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柳月升有点开心。

即使跟江河算是朋友了，他在台上依旧是柳月升敬佩的大师，他一坐在钢琴前就会闪闪发光。

表演完之后江河照例躲到专属休息室里面躲开媒体，柳月升因为还没名声所以不敢嚣张，乖乖接受媒体采访，但是媒体那边的翻译净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让柳月升有点招架不住。

「请问你知道江河的性向吗？」

「这跟这次的表演无关，恕不回答。」

「请问你跟江河是什么关系？」

「什么？」

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鸡同鸭讲的进行采访，后来记者们看问不出什么也鸟兽散了，柳月升疑惑的走回休息室，看见江河横躺在沙发上，用一本杂志盖住了脸。

柳月升轻轻把杂志拿开，由上往下看着江河，后者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们一直问我怪问题。」

「习惯就好。」江河懒洋洋的张开眼睛斜了柳月升一眼，露出微笑。

「他们似乎在怀疑我们的关系。」

江河轻笑起来，他翻身坐起，拍拍身旁的空位，柳月升坐了下来，江河歪着头看他，「他们早就在怀疑我的性向，更何况这次我跟你走这么近？他们大概都有拍到我们闲暇时候一起去用餐跟逛街的照片了。」

「那会放上杂志跟新闻？」柳月升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

「八九不离十。」

「台湾也会发布？」

江河啊了一声，明白柳月升在担心什么，于是怪笑两声，「你那个宝贝弟弟没有不成熟到会相信流言八卦的吧？」

柳月升沉默了，以他对柳日扬的了解，他九成九会相信。

那天回到饭店，柳月升匆匆的拨了电话给柳日扬，那时正是台湾的早上，而且是一大早的，不意外的是母亲接的，母亲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柳月升稍微放下心，大概还没有什么消息流到台湾去。

后来柳日扬被母亲叫醒来听电话，柳月升听到柳日扬啪搭啪搭跑过客厅的跑步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能想像柳日扬一路从楼上往下冲，满头乱发的样子。

「阿月。」

「嗯。」

「第一场表演顺利吗？」

「很顺利喔。」

「那就好，护身符有带着吧？」

柳月升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深紫色护身符，执着话筒轻轻的嗯了声。

柳日扬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快回来了吧？」

「再两场就结束了。」柳月升似乎感受到柳日扬的寂寞，也有点不舍起来，「你无聊的话找你同学出去打球嘛，去海边或是烤肉什么的都可以啊。」

柳日扬似乎有点闷了，「那你在那边是不是也有跟江河出去？不然一个人也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