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子李建成重生)下——楼上黄昏

作者:楼上黄昏  录入:08-12

忽然,他眸光亮了亮。因为他分明地感到远处的大地,正在微微的震颤。在确定这种震颤已变得明显之后,他迅速回头,示意所有人做好准备。

果然,片刻之后,夏军已然出现在地平线之中。眼见对方杀过水岸,将牧马的唐军湮没在其中,李世民屏住呼吸,却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仿佛藏着一头猛虎,已然按捺不住,几乎呼之欲出。

这一刻,他仿佛便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终于,他一把抽出腰间长剑,高举在空中,道:“杀!”

只一个字,便拉开了一切的序幕。

玄甲军犹如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冲下平地,极快地化作一把利刃,直插入夏军阵中。李世民长剑在握,冲在最前,自己便是那最锋利的刀锋。刀锋过去,尸横遍野,片甲不留。

便与此同时,夏军大营中,秦叔宝并程咬金二人,得到信号,也已各帅一只骑兵,杀入营中。窦建德始料未及,尚在帐中同诸将商议军情。忽闻惊变,匆忙组织人马,又怎是唐军虎狼之师的对手。

一时间,喊杀震天,有如雷动;刀枪轰鸣,地动山摇。

三路大军自三面冲杀,将夏军人马冲得落花流水,布阵不暇。半晌之后,只得匆忙集结,全军撤退。李世民哪里肯放他离去?当即三路人马合二为一,一气追出三十多里,斩杀三千多人,生俘五万多人,直至末了,将负伤的窦建德生擒于帐下。

这一仗干净利落,毫不凝滞,竟当真以区区三千五百人,大败了十万余人。

而与此同时,洛阳亦传来捷报,李元吉设伏击败王世充,斩首八百余人,并生擒数员大将。

李世民闻言心中振奋,全然忘了自己已数日未曾安眠之事。心知没了窦建德相援,弹尽粮绝的洛阳,便知是孤城一座,唾手可得。他当即整军返还洛阳,只欲趁着这大胜之际,一鼓作气取下洛阳。

******

咄苾掀帐而入,见了屋内的人,不觉微微一怔。

李建成斜斜地靠在桌边,正举着个酒壶,给自己慢慢地倒着酒。

留于营中已然将近五个月,咄苾眼见他每日或阅书或下棋,或跑马或闲步,纵然心内放不开各处的战事,然而却从未如今日一般独自饮酒。

他稍稍一顿,终是举步走了进去,在他面前坐下。

“大哥来了。”李建成头也不抬,举起面前的酒杯仰头饮了进去。酒液顺着唇边徐徐滑落,也不管不顾。

咄苾收回目光,虽然心知对方大抵已然知晓,却仍是徐徐道:“建成,王世充已然献城投降了。”顿了顿,笑得苦涩,“你所料不错,李世民亲战虎牢关,大破窦建德,果然担得起这秦王的名讳。”

李建成仍是径自斟着酒,闻言唇角微微上勾,似是在笑,但神情里却没有半分愉悦。

虽不明所以,但对方的异样让咄苾心内隐约有些抽痛。他走到李建成身边蹲下身子,按住他肩头道:“建成,你这是……”

兴许是感到了肩头的力道,李建成徐徐转头看了看咄苾的手,又极慢地抬起眼同他对视。他看似平静的眼光里,不知何时,已然闪动着朦胧的醉意。

极慢地笑了笑,他收回目光,复又开始给自己斟酒。

咄苾一把按住,道:“建成,究竟为了何事?”

李建成仍是握着酒壶,垂眼低声道:“大哥……今夜便由着我罢……”

咄苾一怔,手不觉松了开来,顿了顿,道:“李世民此战胜得如此漂亮,建成,你却为何这般……郁郁寡欢之态?”

“李世民连克劲敌,至此河南一带再无忧患,此于国于家俱是幸事,我又怎会郁郁寡欢?”顿了顿,低头看着杯中的酒轻轻地笑了一声,“自然是……欢喜非常的。”

咄苾目不转睛地同他对视,只能摇摇头,叹息一声。

李建成不再看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一杯一杯地斟酒,仰头,饮尽,直到酒壶已然一空。

咄苾便只是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喝得越多,整个人反而越是平静。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却足以在旁人心底,掀起万丈波澜。

把空荡荡的酒壶放在一旁,李建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手投足间这才露出了几分醉态。

咄苾本能地站起身,扶住他的肩头,李建成垂着头,表情模糊。他慢慢地伸出一手扣住咄苾的臂膀,起初只是轻轻搭上,渐而愈发用力,末了,近似使出全身气力一般,连带着整个人都簌簌地颤抖着。

然而比起这来,咄苾只感到心上隐隐作痛。在他眼中,李建成从来冷静自持,却是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失态。他迟疑着开了口,想要问什么,却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便正在此时,他却听闻李建成低声地开了口。

“大哥你可知,是他逼我至此。我……已然没有退路了……”

咄苾闻言,忽然用力将人拥入怀中。

“果然,还是因为李世民么?”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之中,他笑了笑,喃喃自语道,“建成,他在你心中……究竟占了怎样的位置呢?”

而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

******

李建成一夜大醉之后,接着便病了一场。咄苾时时去他帐中探望,他举止已与平常无异,那夜之事,也无人再提及。

看着对方略嫌苍白,却平静自若的面色,咄苾心下微有不安。只觉这种平静之下,似是隐藏着暗涌的波澜,教人心生不安。然而几番犹豫之下,却也无法开口去问。

而便在这小病其间,李渊传他回长安的圣旨已然一连下了三道。看罢魏征自蒲州传来的书信,李建成却只是将其放在一旁,笑笑道:“以我现在这般情状,只怕也难以动身,倒不如用着余下一月,好好休养一番罢。”

自己也确实需要养精蓄锐了,回宫之后,只怕连这等机会也不会再有了罢。

而与此同时,苦战数月凯旋之后,李世民班师回朝,接受百官朝贺,却发现独独少了一人。

私下求见李渊问及,李渊只道,李建成镇守蒲州抵御突厥已半载有余,下了数道旨意命他归返,他却道蒲州边防重镇,不可掉以轻心。如是三番,仍不回京。

李世民闻言讶异道:“大哥竟已然这么久不曾回京了?”

“正因建成太子之身,关乎国本,朕才不愿惊动百官。”李渊叹息道,“说来以建成之性,本不当如此,却不知其中有何蹊跷。”

李世民脑中浮现出咄苾的样子,心中一阵躁动,当即抱拳道:“父皇,儿臣愿亲往蒲州一探。”

李渊闻言微微一惊,随即摇首道:“世民,你同太子兄友弟恭自然是好的。只是如今你战功显赫,朝中已无人能敌,行事作风却决不可如过去那般轻率了。太子之事,朕定会派人查出,你大战凯旋,便且在朝中修养一段时日罢。”

李世民还欲再言,却被他挥手止住,道:“朕意已决。”

暗自握了握拳,李世民满心不甘。然而他同李渊对视了片刻,忽然拱手道:“父皇说的极是,儿臣便告退了。”

素知李世民性子执拗一如李建成,此番见他不再执拗,李渊略有些意外,却也笑道:“如此甚

第四十九章

魏征正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瓷瓶包裹好,意欲托人送至突厥营中。这半载以来,月月如此,不曾断过。

纵然李建成心中从未对他提及这药的效用,然而当魏征看到他房内不可胜数的瓷瓶时,这药丸于李建成而言是何等重要,实则已不言自明。

故他愈发不敢怠慢,次次皆是亲自裹好包袱,遣人送去。

正此时,忽然听闻门外一阵喧哗。魏征停下手中的事,循声望去,但见一名小校仓皇冲进来跪下。

魏征转过身来,看着他道:“出了什么事?”

“回大人,秦王来了!”那小校喘着气道,“不待通报,便硬要进来!小的也组拦不住!”

魏征起初一愣,随即摇摇头笑道:“秦王何等身份,岂是你们拦得住的,快请他进来罢!”

话音方落,一人已道:“魏大人不必多礼了!”

魏征抬眼,但见李世民一脚已跨入门内。他一身苍蓝劲装,形容风尘仆仆,想来应是方到此处。

魏征当即屏退了闲杂人等,掩上了门,走到他面前恭敬一礼道:“臣魏征见过秦王。”

李世民抬眼在堂内扫视一周,心中依然明白了七八分。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魏征,神情肃然至极,“本王此番来意,魏大人不会不知罢?”

“秦王若是为太子而来,”魏征苦笑一声,道,“臣此时此刻,怕也无能为力。”

“魏大人此言何意?”李世民敛眉,眼光里闪现出一丝凛冽,“太子……莫非当真不在军中?”

“若在军中,又怎能抗旨不归,”魏征平静道,“太子殿下有其苦衷,望秦王宽谅。”

“他在何处?”李世民仿若未闻,死死盯着对方,沉声问道。

“殿下吩咐,不得教他人知晓,还请殿下不要为难于臣。”魏征垂着眼,并不同他对视。

“他在何处?”李世民再度发问,声音较之方才,愈发高了几分。

魏征端然而立,缄口不语,却已然能感到头顶传来的,有如浓云一般的压迫气息。挟带着极端的偏执和占有,仿佛生而便不可忤逆,不可抗拒。

二人这般对峙着,教周遭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然而默然许久之后,魏征终于抬起眼看向李世民,道:“不瞒殿下,太子身处险境,臣亦是日日月月,寝食难安。”

“他……在何处?”李世民又问了一道,这一次,尾音竟似乎有些发颤。

“突厥大营。”有如叹息一般,魏征慢慢道。

李世民闻言稍稍怔了怔,然而却似并不意外,只是摇摇头,苦笑道:“果真……在突厥营中么?”

魏征道:“太子一心保殿下不致腹背受敌,却不愿早早同突厥开战,伤兵动卒,故以粮草同突厥达成和谈,且……甘愿以身为质,留于彼处半载。”

“半载?”李世民蓦地眯起了眼,“这半载……他竟一直在突厥营中?”

“正是。”魏征颔首道,“只是颉利可汗并未断绝太子同外界的书信往来,故重要事务,太子仍能有所决断。”

“颉利可汗……”李世民哼笑一声,却似是想起什么,道,“那么,让齐王请入本王军中,亦是太子的决断?”

纵然魏征他自己也并不明白,李建成此举究竟是助李世民一臂之力,还是让李元吉掣肘于他,然而对方此时话中之疑,他却是听得分明。

“殿下可曾想过,若无齐王领兵围困洛阳,殿下又怎能心无旁骛地分兵虎牢关,迎击窦建德?”魏征一拱手,面上却分毫不乱,道,“太子身在虎穴,却依旧惦念着殿下,此等良苦用心,殿下竟不明白?”

李世民闻言微怔,没有说话。

魏征继续道:“今日本不该同殿下说是这么许多,然而殿下连克窦建德王世充,已然凯旋,太子留于突厥一日,臣心中便不安一日。今日臣违背太子嘱托,对殿下如实相告,只希望殿下能尽早将太子带回!”

他不了解颉利可汗,也不知李建成同他究竟是何等的交情,他只知道,哪怕所剩不过一月,这种无能为力,心中落空的感觉,他已无法容忍下去。

纵然不愿承认,却知此时若有人能将李建成带回,却也只能是李世民而已。

而此时李世民闻言,垂眼看着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

“无需大人多说,我此番前来,便是为此。”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此行……定不会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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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小病之后,李建成便不大外出,时常在帐中翻看书卷,摆弄棋子。纵然举手投足已回复往常,然而咄苾看着只觉心中不安,至于缘由,却又说不出一二,只觉矛盾非常。

一日见天气风和日丽,他便带着李建成去往稍远的地方散散心。李建成欣然应下,同他一人一匹高头大马,漫步走在浅草地上,不觉间,便是半日时间。

二人之间的话题无所不及,却唯独绕开了战事。大抵双方皆不愿破坏了,这最后时间里难得的平静。

回到营中时,已然黄昏时分。李建成立于自己帐外,同咄苾三言两语作别。营中灯火星点,隐约照见他的身形在风中格外单薄。念及对方病未痊愈,咄苾微微有些心疼,便解下身上的外袍,将人裹了起来。倾身向前,顺势便是一个拥抱。

李建成不闪不避,任他抱了片刻,方才转身入帐。

然而还未坐下,便听闻帐外一阵骚动,李建成匆匆出了帐,便见帐外守卫纷纷朝北而去,看情形,似是有人夜袭。

李建成立在原处略一迟疑,正待回帐拿剑时,夜色之中却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出他的腕子。

未及看清对方的面容,腕子上一阵力道,史料不及地,已被对方拖入帐后的一处低地。二人顺着低地向下翻滚了一阵,待到停下之时,李建成正是仰面靠在斜坡上的姿势。

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在对方手中。正此时,肩头更又是一阵蛮力,迫他靠了回去。紧接着,唇齿被猛然堵住。

实则打从一开始,李建成便明白了来者何人。他本能地想要挣脱,然而肩头被扣,手腕在对方掌中,双腿更是在对方一膝的侵入之下被迫分开,竟已然是被胁迫得动弹不得的姿势。

“世民……”听闻一列人马自不远处跑过,李建成极力将二人分开一点距离,然而这两个字还未全然出口,对方的气息再一次压迫过来。

李世民捧住对方的面,唇齿间的纠缠近乎撕咬。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已然化身为兽,全无理智,只是在本能地驱动下,疯狂地将这人拆骨入腹。

一吻过后,近乎气竭。二人之间一时无声,只剩下交错的喘息。

李建成病症未退,低喘间不觉带了几声咳嗽。他极力地平复下心绪,终于抬头望向面前的人道:“世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哥,走。”李世民定定地看着他,低地里光影幽暗,不辨眉目,而他的眸光在夜色里却是分外明亮,“河南已平,此处你已不需再多留。”

“世民,走的该是你。”李建成平静道,“离半载之期还有一月,我不会背信弃义。时日一道,我自会归返。”

话音方罗,便觉腕子上力道猛然加大,竟似要将自己生生折断一般。

李世民脑中浮现出二人方才相拥的画面,念及自己竟生生忍了下来而非冲上去一刀结果了那咄苾,不觉冷声一笑,大抵是气极之后,反而更是平静罢。

念及此,他松开了握住对方手腕的手,却是忽然探身向前,唇齿再一次靠近。

李建成本能侧过脸避开,然而对方却似并无亲吻的意思,只是将唇极近地埋在他耳侧,似有若无地留恋。

“是不愿背信弃义?”他低声道,气息温热地喷薄在耳侧,“还是……舍不得那咄苾,不愿离去?”

李建成将人推开几分,冷声道:“或走或留,我自有决断。只是今日你这般来此,一旦暴露,赌上我同咄苾的所有交情,只怕也保不了你。”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后慢慢道:“大哥,世民听闻你来此为质之后,几日不得安寝,唯恐那咄苾亏待于你,故而这般急急赶来。”顿了顿,徐徐拂过李建成身上,咄苾的披风,轻声笑了笑,“不想大哥在此处过得却是衣食无忧,想来……倒是世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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