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皆知这人的品性,都转了眼,把目光落在阿丑身上,阿丑一时间只想夺门而出,不想在此处多呆一刻
。这些贵人公子们看他的眼神中,有鄙夷的,嘲讽的,戏谑的。阿丑已快分不清是何意了,也不知这些人要作
何。
“阿丑!你且留下伺候。”大少爷的双唇泛了笑,随后转头对着那俊秀公子道:“你便是看得上,我又怎不舍
?”
“一块巾子盖了脸,眼里尽是能瞧的了。”那俊秀的公子挑着眉眼,对着大少爷道。
这俊秀公子喜男色,却不像夏府大少爷那样喜爱娇小纤细的少年,不知是他本就生得阴柔秀美还是什么的,他
多是爱些健壮挺拔的男子,弄上床去的从没有面美娇艳的男子。
阿丑的脸上若没有那块胎记,也是生得普通的,这俊秀公子看得上也不惊异,可阿丑那脸,在座的人都是不屑
于多瞧一眼的。
阿丑若不是生得强壮,何了那俊秀公子的意,不然哪里进得去他的眼?让他向夏公子开了口要人。
“你们不信这身子好看?”那俊秀公子说着就走近阿丑,袖里不知滑出什么东西,只见白亮闪亮,阿丑的腰带
就落了。
“你……你做何!”阿丑松落了腰带,现在又是夏日,本就只着了一件薄衣,现在腰带离身,那衣裳就这么敞
开了,露出些紧实的肉色,只看了一点就晓得衣下的身子是强健的,那柔韧的线条勾勒出精壮的腰身,平坦结
实的腰腹以下被粗布裤子遮了。
那俊秀公子微微弯唇,手腕一翻,刀尖勾住了阿丑的裤头,他没像刚才那样动手,只慢慢划着布条。阿丑看这
俊秀公子断了他的腰带,现在又要划破他的裤头,要让他光了身么?这是作何呢!他们厌恶他的脸丑陋,便要
这般羞辱他吗?
阿丑不顾不管什么了,猛然推开他身前的人,就是大少爷要怎打罚他都行,便不能这般羞辱他!
那人没想他敢有此举,没有防备他,便被他推离了身,手中的匕首也划歪了,生生刺了阿丑的皮肉里,尖细白
亮染了血。
阿丑不管什么,心里是害怕的,他不知道这些贵人公子们到底要做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夺门而逃的阿丑跑得急冲冲的,也不顾身上不整的衣物和大腿间的伤痛,只往楼下跑,要逃离这醉霄楼。
阿丑一跑出门去,大少爷就跟了出来,不用急着去追人,直接从二楼往下跃去,就要去拦阿丑。
阿丑跑得急,不仅撞了人,还撞翻了一小厮端的水酒,一时间楼下乱了,那小厮指使着楼里的打手要去捉阿丑
,捉住了就要好打他一顿。那几个大汉同从二楼追下来的大少爷一样,眼看就要追着阿丑了。而阿丑一条脚已
踏出大门了,就只差把另一条腿伸出来,正是此时,从外走进的一人挡了阿丑的路,阿丑硬生生地撞向那人。
阿丑没摔倒,被他撞着的人也稳住了身子,阿丑还没抬头,头顶就响起一道令他熟悉的声音。
接着,阿丑只感到下巴一痛,被人紧捏着,强迫他抬了头。
对上那张脸时,阿丑不敢看那人,赶紧闭了眼,胸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一样,呼吸一怔,阿丑都不敢吸气了。
那人低头一看,只看到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膛和那精壮的腰身,这身体虽健壮,可也还是少年之身,没完全脱
去稚气,还有一抹青涩留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
“你怎会在此?”这丑奴他是认得的,好歹他也救过他一命,他怎记不得?只是没想到竟在这处遇见了。
“你!我救过你!你……你今日救我!”阿丑不敢看他,急急说着,眼还是紧紧闭着,这倒惹得那人笑了。
那人刚放开手,大少爷就上前来了,一见那人,便惊了面,眼中更是惊诧着的。
那人叫阿丑睁了眼,阿丑不敢,那人狠狠捏紧他的下巴,阿丑受不住疼,慢慢打开眼皮。一入眼的就是那美得
极致的人,那容色白如冰霜,滑如冷玉,那眸妖色染尽,耀眼如月,却偏偏又隐着些阴鸷,美得华丽也是令人
生惧。那唇红如血,正轻轻勾起弯出柔雅的魅姿。
这人美如天上的仙人一般,凡人不得此美,生不得这容颜。
有人看呆了眼,恍了神,有人却不敢看,害怕看。
“我有何不能看的?”那人问着阿丑,血红的双唇勾着笑。
阿丑是怕这人的,却又想看这人,只盯着他,说不出话。
“三公子何来此地了?”大少爷望着那张美颜,眼里尽是惊叹,没想在这能见这人。
那人扫了一眼大少爷,唇边轻轻笑然,也不说话,转眼又望了阿丑。
“三公子可否将那丑奴放了,莫让他脏了您的身。”
那人终于正眼瞧大少爷了,慢声开口道:“你是何人?”
大少爷一怔,随即扬了笑,说道:“三公子可不记得夏铭了?”
夏铭么?他生辰的时候夏大人倒是带了一子进宫来过,这人是夏府的大公子了?
“夏铭……”他是没多大印象的,像是从没见过这夏府大公子一样。
“三公子可记起在下了?”夏铭上前一步,面上露着喜色。
“这丑奴是何人?”没想这三公子并没搭理他,倒是问起阿丑了。
“他是府里的奴,今日随我外出,一时犯了错,怕主子责罚他,就往外逃了去,不想就冲撞了三公子了。”
三公子瞥了一眼夏铭,妖眸里的阴霾一闪而过,华光潋滟着,别人不知他,只道这人美色绝丽。可夏铭是知的
,这三公子向来就是深沉狠毒的人。
“你要如何罚他?便是打骂一顿么?”三公子看着夏铭,冷声着。
“这奴犯了错,自当要罚的。”夏铭不明三公子是何意,只得说了真话。
“如此……他今日冲撞了我,便让我领回去打罚吧!”这夏铭是夏大人的长子,生得清俊风流,一身的贵气傲
然,这姿容是美的,但他见了就心生厌烦。
“这……”夏铭没想这人会出此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张脸还是这么丑……”美得极致的少年只顾着捏紧阿丑的下巴,眼视阿丑的脸,轻声言说着,早忘了夏大
公子这号人了。
第二十三章
阿丑再次踏进他想也不敢想的地方,一切恍若在梦中,不论是那少年,还是此刻的身处所在。
阿丑低着头,孤零零地站了一旁,前方那人的容色,他是不敢看的。
“殿下何要带此人回来?”说话的是一名中年太监,他的主子今日出宫,竟带了个丑面的人回来,叫他怎不惊
诧?
“上次便是得他相救,今日遇得他顺道带了回来。”少年轻轻笑然,红如血的双唇弯出魅姿,那眼还是那般明
丽光耀,如妖月魅人。
若不是得这丑面的小奴相救,那日雨夜,他许被后来追杀他的人擒了杀之,又怎安稳地坐着?这丑奴虽丑,可
终究救过他一命,他就是看不得他,也是带了他回来。若不是如此,他怎管得了他人的死活?
“便是他?那殿下可要如何安排此人。”那太监凝神一刻,朝着少年道。
“让他在宫里呆个几日再放他回去,多赏他些银子罢!”上次他倒是给了这丑奴些值钱的东西,那虽是在他眼
里算不得什么,可也够贫穷百姓用许久的了,这次遇着他,且再赏他些东西也无妨。
那太监得了令,正要带着阿丑退下,前方少年开了口道:“你先退了,等个半刻钟再来领他去。”
少年才话落,那太监就退下了,接着少年又道:“邢风也退了吧!”
阿丑这时稍稍抬了头,见了一名黑衣冷峻的男子从少年身后走出,遵从少年的命令,也退下了。
阿丑一直不敢看殷子湮其实还有些别的,就是殷子湮身后那冷峻的男子令人感到惧意,浑身散发锋利冷颤的气
息,阿丑是不敢与他对视的。
“你可有同他人提到那夜的事?”殷子湮站起身来,走向阿丑,高挑挺拔的身形是好看的,不是阿丑那种健壮
强劲的身躯,是另一种高挑俊美,不禁令阿丑想到那夜为他擦身时的情景。
那修长的身子,那白腻的胸膛,还有两粒艳艳的鲜红,细致的肤色……还有腰下那……阿丑不敢再想了。羞愧
之意慢慢涌上心头,他怎能像个恶徒一般想着他人的身子!那便是与那些心术邪恶之人有何不同?何况这人还
是男子。
“你在想何事?”殷子湮望着阿丑,只见他的面渐渐泛红,头也越来越低下。
阿丑惊觉来人已到他身前了,猛然抬头,一对上那光润华美的眸子,阿丑的面更红了,不知所措地站着,想看
他又不敢看,就怕他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就甩他一巴掌。
“那夜的事可有他人晓知?”阿丑不抬头,殷子湮只好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了。
阿丑一抬头,那面红得能滴血了,殷子湮见了,只挑了眼眉,离阿丑近了些,近到能看得清阿丑半边紫红胎记
上还有几道细小划痕。
“这又是何故弄的?”殷子湮只觉这丑奴已是丑陋了,难不成还有人嫌他不够丑,再多添几道疤痕?
阿丑是恍惚着的,离殷子湮极近,鼻间尽是他没闻过的异香,淡淡清甜,若有似无,不仔细凝神着,是闻不到
那香味儿的。
这时殷子湮似乎擦觉阿丑因何故面红了,他低声轻笑着,离得阿丑更近了,对上阿丑的眼,静然凝视着。此刻
他才发现,这丑奴是丑,可这双漆黑的眼如夜一般沉静,又像隐了明亮星月,若能令这双眼散发出光耀,又是
怎的神态?
阿丑只对着那明如月的眼眸,就像是被吸进去了,那亮丽的波横如水潋滟着,迷了他的眼。等他回过神时,那
人稍微抬了光滑的下巴,阿丑只得看那鲜艳如血的唇了,这唇色有些艳,艳得如罂粟那样绝丽,引人遐想,忍
不住想要去触摸。
阿丑只想着,如果三少爷的唇红了这般,定也是好看着的了。
殷子湮看着阿丑的呆傻样,明了阿丑因何面红,不敢望他。心里不禁好笑起来,这丑奴还这般单纯着,活像个
天真懵懂的稚儿,那面通红着,竟带了点羞意。他若不长得这般高大健壮,真当他是个稚儿了。
“你若再不回话,我剜了你的眼!”殷子湮冷了美面,话语间尽是冰寒,惊得阿丑在不敢盯着他的红唇瞧了。
阿丑回想了他刚才问的,只说那夜的事他没敢乱说,至于脸上的伤,他只说是不小心弄的。
殷子湮只笑了笑,转了眼,慢声道:“今日在醉霄楼你何故衣衫不整?还被你家主子追着责罚?”
说到这事,阿丑眼中倏然涌上羞意,神情是羞恼的,又带着些认命。
“你跟随你家主子出门,便是伺候他左右,他要责罚你也不会脱了你的衣。”这丑奴面丑,的确那身子是能瞧
的,喜好男色的人多半是不喜这种强壮身躯的,但若说是女子,多半是喜爱的了。
“是……别的人……”阿丑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就说了几字,而且说得小声,以为殷子湮听不见。
可那几个细如蚊声的字且清楚地进了殷子湮的耳里,他是习武之人,身边有怎的动静,又是怎的小声,可都逃
不过他的耳。他却是真没料到会有人瞧上这丑奴,喜好男色的人多是弄些面如女子,身软纤柔的男子,怎会看
上这强健之人?而这人还是个丑的。
“你可知脱了你衣的人是要做何?”
阿丑听到这儿,眼里的羞恼变成了诧异,面上也是疑惑着的,那些贵人公子们不就是厌恶他生得丑,羞辱他的
么?还能怎的呢?最多就是挨顿打,身上疼个几日。这些阿丑都受过,也没什么的了,挺挺就过去了。
殷子湮看阿丑那憨厚的傻样,忍不住扬了双唇,“你不懂得……日后也会懂了……那时你许会恨那人的了。”
说罢,殷子湮命门口的守卫叫那中年太监来领阿丑下去,阿丑一直想不明白,那人不过是断了他的腰带,想让
他光了身,羞辱他打骂一顿,为何眼前的人会说什么恨不恨的呢?
第二十四章
天色暗夜,宫灯照明,阿丑跟着那中年太监到了一处宫苑,宫苑里静静的,似无人居住一般。
“你在此歇下吧!殿下既吩咐过了,也不会委屈了你。过两日你出宫去,也还有赏你的东西。”中年太监领着
阿丑进了屋去,点了灯芯照明,回身对着阿丑道。
阿丑应声着,只听着太监的话,他说什么,阿丑就应什么。
“这座宫苑虽无人看守,你也不可随意走动,若被侍卫当了刺客小贼,挨顿打是小事,上了刑可难活命了。”
中年太监提着宫灯走到门边,继续说着,见了阿丑小心地应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丑送着那太监出门去,这宫苑里虽有宫灯照着,可这时站在门口,瞧了正前方离此处的远的宫殿,这小小的
宫苑就显得黯然冷清了。
“那处儿是明亮好看了些,可不是你等小奴能想的,远远瞧了就好,别动了什么心思。这可不是寻常百姓都能
进的地儿,你自个儿好生谨记着,可别犯了什么事。过几日出了宫去,拿着殿下赏赐的东西,够你用一辈子了
。”中年太监只当阿丑是个贪念荣华钱财的小奴,这刻见阿丑盯着灯火辉煌的宫殿瞧,一时就冷了脸。
“小的谨记着公公的话。”阿丑赶忙收回了眼,回了话。
“记着便是好了,那处儿可是东宫,自然好看着了。”中年太监冷冷说道,瞥了一眼阿丑的面,心下还是觉得
这奴是丑的。他若不是救得殿下,岂会进得这皇宫里来?
那中年太监走后,阿丑也没敢随意走动,就是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宫殿。那灯火明丽着的宫楼,点点星火散着
,照了四处,一眼望去就是明晃晃的。在这夜色里,夺人眼球,显眼得很。
相比自己身处的宫殿,那儿真是耀眼得多了。
方才那公公说那处儿是东宫,可不是太子的宫殿么?太子妃也住了那儿,他同三少爷前些日子还得进去过,白
日里那宫殿就是美的,到了夜里还是美的。
太子妃在宫里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是想着福的,在府里时人多都说进宫是想享福的,那日他和三少爷一同
来了,心里也就觉着那些话是真的了。现在又见了东宫,更是觉着人多说着的话,没有哄人的。
阿丑站在门口,凝视远处,轻微的凉风袭来,伴着淡淡的花香,这香味他是熟识的,那人的身上也有这般香味
,阿丑可记得的。
想着那人,阿丑渐渐转了眼,关上门回屋了,也不看那远处的华美宫殿了。
阿丑从来没有住过好屋子,也没有睡过一张好床,幼时跟着爹一处住,睡的也是冷冰冰的硬木板。后来他签了
奴契,是夏府的奴了,住的自然是多人的屋子,也是硬木板的床。说是床,也不过是几张木板拼凑着搭了,将
就着睡觉罢了。
他们这些常年干活的奴,皮粗肉厚,睡惯了硬木板,叫他一下子躺在这铺了柔软丝褥的榻上,他可是闭不着眼
的。
这褥子像水一样滑,软软柔柔的,上面绣了精致的花,色彩明丽着,就像鲜活的一般,好看极了。阿丑忍不住
用手摸了摸,还凑近闻了闻,有着微淡的檀香味。阿丑四处晃了眼,就见桌上放着小巧的熏笼,那细缕的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