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飘绕,那香味就是从那熏笼里散发出来的了。
这褥子被子也是被熏香过的,不然正是这般好闻呢?
屋里越是精美华贵,阿丑越是觉得他不该呆了这里,生怕弄脏弄坏了什么,这么好看金贵的东西,可不能坏了
。
阿丑从床上起身,往了椅上坐去,就想着在这椅上将就一夜,反正他是睡惯了冰凉的硬木,叫他睡了软香的床
榻,他难闭着眼。
隔日,阿丑在冰冷的椅上醒来,还没起身,门外就有娇柔女声响起,问着阿丑起身没有。
阿丑本还迷糊着,听了这声音,脑子立刻清醒了,这不是昨夜为他送饭的宫人么?
他现在想起这是在皇宫了,急忙朝外说着,下一刻门就被推开了。
那宫女见他从椅上起来,掩了娇面轻笑,端了水盆过去,阿丑一见她手里端的东西,立马过去接在手里。
那宫女却说了是穆公公吩咐过了,伺候阿丑梳洗来着,阿丑一听,就不让她拿白巾子了。他不过是个奴,也就
是伺候人的,现在要别人来伺候他,他怎习惯得了?
白日梦他是不敢做的,登天的想法更不敢想了,就是此刻在这皇宫过了一夜,也是像在梦中一般。
娇柔的宫女见了他这般,只轻轻笑了,把帕子递在他手里,说是去端早饭来,叫他梳洗好了就等着,可别乱走
动。
阿丑应着声,梳洗好了也没乱走动,等那娇美宫女端着吃食来,看阿丑是梳洗好了,就是还穿着那身皱巴巴的
粗布衣裳。
“已备好了衣裳在此,你怎不换了?要是让别人撞见你这模样,还不说我们宫里尽出些难看的奴了。”宫女也
是听着太监总管的吩咐做事,没做好事可是要受罚的。
“姑娘……这衣裳是好的……可是……”阿丑看着放在一边的衣物,那是他没穿过的料子,好着呢!就是他怕
穿着弄脏了。
“可是什么?你不穿了它,上头若罚了我,你可看得过去?”那宫女拿过衣裳就塞进他怀里,接着又道:“你
先去洗洗身,再穿了,后屋有洗身的地儿。”
阿丑推脱不了,又怕她真会受了罚,便遵着她的话去做了。
等他穿好衣裳出来,那宫女打量了他一眼,朱唇弯了笑,“着了好衣,倒是有神儿了……”
阿丑穿的不过是样式简单的素衣,就是料子好得很,精致着呢!
他本就生了副好身形,这下着了好衣,显了挺拔俊身,修长而高大,透着冷硬刚强。阿丑是浑身都变了样,若
不看那张脸,就是个英挺的少年郎了。
“有神儿倒是有神儿……就是这脸……”宫女眼里似乎在叹息着,阿丑也不在意,就是笑了笑,他晓得这宫女
不是真嫌恶他的,她虽说着那些话,可还是同那些真正厌恶他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生得丑,这么些年来受得多了冷眼嫌恶,挨得多了羞辱打罚,也没怎么的。只要好好活着,记着爹的话,便
不想什么了。
爹不是说过活着才是好的么?活着才是什么都有了,才是个人,没命可是什么都见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阿丑在皇宫也没呆几日,就过了两夜,今日穆公公来了宫苑,说是阿丑可以出宫去了。阿丑觉着这皇宫美则美
,舒适倒是舒适,可他就是呆不惯。他心想了,自己是奴,过惯了伺候人的日子,叫他歇着他倒舒坦不起来了
。
穆公公来时带了许多值钱的金银,不仅如此还有现银备着,阿丑望着这些东西,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他没见过
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也不敢真的接了,他不过是个奴,也用不着这么多钱财。
“这些是殿下赏你的,你且拿着出宫去,日后在宫外遇着殿下,也得装了不认得。”穆公公让人把东西拿到阿
丑面前,见阿丑的眼盯着那堆东西不放,心下立即厌恶他几分。
其实他哪里清楚阿丑想的是什么,只当阿丑是个贪念钱财的小奴罢了!
“这些东西……还请殿下收回吧!”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敢要,他就是个小奴,一辈子伺候人的。他得了
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又怕再招什么祸,惹什么事,他只想安稳地过活,要这么多金银珠宝,他能藏得住么?只
怕到时惹了什么不该的。所以,这东西也是他要不起的。
“你是嫌着殿下赏得少了?”穆公公冷着眼,撇着阿丑,接着又道:“你也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小奴,若不是
你救得殿下,谁人理会你?现下赏你这些是殿下的意思,你若不知好歹,有你好受的!”
“这些……不是小的能拿的……”阿丑见穆公公冷着眼色,话语间也是不屑鄙夷,晓得这位公公的意思,这位
公公当他是个不知好歹的奴,妄想有别的心思。
阿丑哪里敢有什么心思,就他那不太好使的脑子,有什么心思也得别人一眼瞧尽了,还能动什么歪脑子?
“殿下也说了,你若嫌得少了,便再多赏你些,你拿得走就跟着来。”那穆公公冷声说着,转了头去,也不看
阿丑了,就往门外走去。
阿丑不知哪里得罪他了,这些东西确实是不敢拿的,他不是嫌得少了,是根本没想要拿走。
“你还不跟着来!还等着人给你送到跟前儿去?”身后没人跟来,穆公公转了身,看着阿丑还在原地站着,面
上又多了几分厌恶之意。
阿丑只得跟上去,到了穆公公的跟前,阿丑抬眼说了一句,这更是令那穆公公恼怒了,只差没叫人把阿丑扔出
宫去算了。
“你说要见殿下?你这小奴记不住自个儿的身份了?那三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别说外头要见三殿下的人多
了去了,就宫里也只有几人得见他,三殿下可不比别的公主殿下们。这宫里除了太子,就属殿下得宠,等殿下
年满十五,那是要封王的……”说着说着,穆公公停了话,转眼就望了远处的东宫,随即平静了面色,对着阿
丑道:“带你去也罢!你想见殿下,可不晓得殿下见不见你。他若不见你,你便不能这般不知好歹了,接了殿
下赏的东西就出宫去吧!”
阿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回,穆公公说完就转了身抬腿走人,阿丑也只得跟在他身后,想着那人会不会见他呢?
真是不见他,那这些东西要接了拿走么?
来到三皇子的寝宫,穆公公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再出来时面上带着点笑意,少了那么点冷色厌恶了。
这会儿天还尚早,三皇子还没起身,穆公公同阿丑说,让他进去就在外间等着,别乱瞧乱走动,规矩着点,唯
恐阿丑会惹了三皇子不高兴。
言罢,穆公公领着阿丑进去了。
也不过等着一刻钟,那人就出现在阿丑的眼中了,似乎是刚醒不久,华衣披着身,腰带松松地系着,敞开的衣
襟里还露出优美的颈子,锁骨下的白腻一片只遮了一半,如绸缎般丝滑的乌发散了肩颈,懒懒垂着滑动。
他来了阿丑眼前,离得近了,阿丑只见了那眸里带着些慵懒,冰白如玉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没什么精神,只有
那唇殷红如血,还有些微肿,但艳丽得极致。
阿丑见了他是想看又不敢看,随即朝那人行礼,掩了面色的不适。
待他抬眼之时,才见了那人身后还跟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纤长,姿态美艳,面容美如月,眉间透
着一股媚色,那少年也是没穿好衣,随便披了外衫。他见阿丑望他,唇边带着轻柔淡笑,似在回着阿丑,阿丑
一见,就低了头。
那少年跟着那人走来,恭敬地站了一边,静静无声,只面容有着淡淡清笑。
阿丑自然不知这美艳少年怎同三殿下一道从里间出来,都是衣衫不整的,正忽略过去,突然间又记起兰倌了。
阿丑两眼就在美艳少年和殷子湮的身上转,大少爷喜欢兰倌,压着兰倌亲嘴。三殿下也喜欢这好看的少年么?
也压着他亲嘴么?
他凝望殷子湮殷红如血的唇,那鲜色饱满的唇瓣,好看得很,像是要滴汁的樱果。转眼他又凝望殷子湮身旁的
少年,只觉那少年笑着的唇也是微肿的,好像还破了皮了。
阿丑呆愣了眼神,脑子里胡乱想着,没注意到殷子湮已面露不悦了。
“先退了吧!”殷子湮朝着身旁的少年说道,那少年轻轻应声,随即退出门去。
没了旁人,室内静然无声,殷子湮打量着阿丑,慢声道:“你又有何事来?怎没出宫去?”
阿丑只望了他一眼,就没敢一直盯着他了,低了声说着,“那些金贵的东西……还请殿下收回吧!”
殷子湮听他一说,还道他是有什么事来求他,原来不过是这等小事。
“你是嫌赏得少了?”殷子湮端坐着,细长的指骨撑着尖白的下巴,眼神妖异惑人,唇边轻轻调笑着,“若是
嫌少了……也无妨……你拿得走多少就赏你多少。”
“便不是……那些东西小的拿不走……也不敢拿……”阿丑还是低声说着,就怕殷子湮不高兴了。
“有何不敢拿?怕了什么?”殷子湮只瞄了阿丑一眼,随即让人去备好早膳,吩咐过后,就没再说话了,只等
着阿丑回话。
“小的不过是个奴,何得那些东西去?不知的人便以为是小的偷的,知的人……也没几人……”阿丑只想着那
锦囊还在大少爷手里,也没要回来,现在更不敢拿这些回去了。
“你今日不要可没机会再要了?”殷子湮只挑起眉眼,轻声笑着。
“小的是不敢的。”他是不敢拿这些东西回去的,就怕再惹了什么事,这东西又被别的人得去了。
“上次留给你的锦囊可还在?里面的东西拿去卖也够你花好一阵子了,本不想再赏你,但既是遇着你了,又让
你进宫来,才想着再赏你些东西。”殷子湮轻言着,眼却直视着阿丑,这时他才好生地看了阿丑,见了阿丑换
了身衣,人也不同了。
身形好看些了,挺俊而修长,显出强健冷硬,要是不看那张脸,不为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了。
“换了身衣倒是顺眼些了。”阿丑没回他话,他也没再问,这时他只淡淡地说着,眼还没从阿丑身上挪开,他
倒是没察觉什么,而阿丑的脸却是渐渐发烫了。
“你不要也罢!今日就出宫去吧!日后再遇着只当不认得,这你可办得到?”
阿丑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心中就有些不舍,便是不愿这样。
说是再遇着,也不知哪时再能见这人了。
阿丑回着话,心里闷得难受,认得也当做不认得么?是也嫌他生得丑,不想见了他吧?
“如此……你出宫去吧!”这小奴虽丑,但那呆愣的憨样瞧着也不厌,再者他救过他,不然也不让他进得来宫
里,还赏了他金银钱财。
那次雨夜里得他所救,捡回一命,这小奴救了他,本是赏他些钱财他竟不要,也罢!随他去了,日后也当了不
认得,这小奴也不会招了什么祸。他做个伺候人的奴也好,若是牵扯了什么,只怕哪日就没命了。
第二十六章
阿丑既是没要三皇子赏的金银钱财,出宫时也没什么可带的,就是身上换了身好衣。穆公公送阿丑出了宫门,
指了回夏府的路给阿丑,让阿丑自个儿回去。阿丑来了皇宫两次,是认得回夏府的路的,就是远了点,这会儿
走着回去,少说也得要半个时辰。
回了夏府,阿丑先去了厨房,刘婶一见他,心急了就训斥他,怎是两三日都不回府。阿丑说了是那日总管让他
出府去给大少爷送画卷,后来他在醉霄楼里冲撞了人,那人领他回去说是罚他,却也没有,现在且放他回来了
。
阿丑说的一半真,一般假,他总不想在人前说那人的事,似乎总记得那人的话,那人即使不想与他牵扯,他也
是认了。
刘婶听了大少爷这个三字,就晓得是大少爷又在欺辱阿丑了,对于阿丑说的她也是信了,见了阿丑也没遭什么
打罚,也就没再问了。便让阿丑先去柴房劈柴,这两天都是别人替他先做了,这时他回来了,也得多干些活。
阿丑只好生地听着,刘婶话完了,阿丑正想走,刘婶突然问起他身上的衣了。方才只顾着瞧阿丑有没有受了什
么打罚,问着他这几日的去向,竟没仔细瞧着他的衣裳。
“你不说我也不知,只是你不该哄骗我这老妈子。”刘婶看着阿丑身上的衣,虽是深色布衣,可仔细一瞧,那
料子好着呢!细细的丝线卷着边,那针线活做得真是细致。这身衣裳仔细看下来就晓得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
,阿丑出府两日何穿了这么一身衣裳回来?
“这……那人家也好,并没打罚我,就是做做样子领我走了,后来又赏了我这身衣,就让我回来了。”阿丑心
想着不该穿这身衣回来的,刘婶都问起了,其他人又不知怎样看呢?
“你冲撞了人,没受了罚已是好的了,竟得身好衣穿回来,倒是那家的人心善仁慈了。”刘婶觉着有什么不对
,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心里隐约觉着不是这样,可阿丑这孩子向来老实,也不会说了假话哄她,一时间刘婶也
是想不明白的。
阿丑看出刘婶的面上显出些疑惑,只得说了他冲撞的人不是大少爷的酒友,是别的客人,大少爷要罚他时,那
客人心善就领着他回去了,说是阿丑既是冲撞了他,该是由他打罚。大少爷好似忌惮那客人的身份,才放了他
走。不然等回了夏府,大少爷定会打罚他,他外在给大少爷丢了脸面,又不知要挨什么重罚了。
刘婶听明白了些,阿丑回来也好好的,没受了什么罚,这也是万幸了,便没再追问什么了,只叫阿丑把那身衣
脱了,重新换身衣去干活。
幸而刘婶平时也有给阿丑做衣裳,要不然阿丑可没几身衣换了,在皇宫换了衣时他想带了自己穿去的那身回来
,可那宫女说是给扔了,他那衣裳当块抹布还行。阿丑没了自己穿去的衣,只好穿着这质地好的衣裳回来了。
回了住处,阿丑拿了旧布衣衫出来,正解下腰带要换衣,怎知外头有人声道来,说是大少爷寻阿丑去伺候。没
等阿丑回话,那几人就进来了,不由分说地拉走阿丑。阿丑晓得这一去,大少爷又不知会如何打罚他了。
那日没遇着殷子湮的话,大少爷抓了他回去,定会狠狠打他一顿了。现今他回来,大少爷就让人来了,说是去
伺候着,其实会是怎样,阿丑心里清楚着的。
大少爷的院落,阿丑不是没来过,只是这次心里总预感着没好事。
阿丑进了院子,就见大少爷正坐在院里喝着酒,赏着花。这刻正逢午时,天热得很,那炎阳高高在上,哪里是
赏花的时候?阿丑知大少爷这是在等着他呢!
“我道你舍不得回来了?那宫里可是舒坦?”夏铭只见眼前的阿丑不但没伤着哪儿,还穿着身好衣,一时冷了
眼,脸上也带了丝疑惑,又说道:“没受罚,倒是穿着身好衣回来了?”
阿丑只恼自个儿怎没快些换衣,这下大少爷看在眼里,想必是要追问这身衣的来处的。阿丑没答他的话,寻思
着该如何办,这大少爷才会放过他。
夏铭见阿丑没回话,俊美的面容换了神色,挑眉笑道:“那人的心狠着呢!我且不知你得了什么好运,他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