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轻轻的笑了,语气中满是嘲讽:“保护?那个人要我的命,我不能不给,我的命是他给的,他想我消失,我只能消失。”
话锋一转,语气又尖锐了起来:“假如我真的过不了今晚,你帮我把这块玉交给安卿后,你要死要活都与我无关了。”
萧玉盘看见琴瑟的眼里满满的坚决,咬了咬牙,说:“我答应你,假如……我会帮你把它交给安卿。”
琴瑟听到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挑起唇角,道:“这才是我的好随从,乖狗儿。”
萧玉盘张口准备说什么,便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琴瑟转身坐在一张椅子上,道。
一个守卫走了进来,单膝跪下,道:“琴瑟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第22章
守卫让两人把眼睛蒙上,让琴瑟把手放在自己肩上,以防摔倒。
萧玉盘却有些警戒,伸手阻止了琴瑟准备搭上去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搭上了守卫的肩。
琴瑟府在萧玉盘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假如等会有什么变数,你逃走,别管我,去完成我的话。”
在别人看来,就像琴瑟在亲吻萧玉盘的耳朵。
说完便用没被握住的手摸了摸萧玉盘塞在腰带里的玉。
萧玉盘点了点头,握住琴瑟的手又紧了几分。
“琴瑟公子,请。”守卫看两人蒙好眼睛,道。
说着,边开始带路。
也许顾及两人都蒙上了眼睛,守卫走的并不快,很多拐弯或者上下阶梯都出言提醒。
萧玉盘突然觉得,假如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该有多好。
可以握住琴瑟的手,一直走下去。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萧玉盘觉得琴瑟的手发凉,尽管他握得很紧,但却没办法给他一点温度。
突然之间守卫停下了脚步,道:“到了。”
琴瑟和萧玉盘摘下黑布,尽管四周阴暗,但是仍然觉得那微弱的光线有些刺眼。
这是一间极为陈旧的房子,书架上都沾满了灰尘。
守卫熟练的扭转着几个烛台。
地上扬起了灰尘,两片砖块向两边移动,出现了一道楼梯。
琴瑟皱起眉头,显然这些尘土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位公子请在此处等候,我家主人只想见琴瑟公子。”守卫礼貌的对着萧玉盘说。
萧玉盘无声的点了点头。
琴瑟向前走,踏下阶梯,回头看着萧玉盘,道:“等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看不见我,你就走吧。
虽然没有明说,萧玉盘却懂得了他的意思。
“琴瑟公子快些进入吧,别让我家主人等急了。”守卫催促着,然后又道:“小人在此处护着这位公子,琴瑟公子不必担心。”
琴瑟看了那守卫一眼,轻轻挑起唇角,扬起了一个妖娆的笑容。
守卫稍稍愣住,然后低头,不再催促,但是不难看出那红了的耳根。
琴瑟步下楼梯,走没几步,便听见砖块合上的声音。
继续往下走,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折子,随便拿起几本来翻,无不是些极为机密的文书。
“琴瑟公子。”听见了一声儒雅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琴瑟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人身穿绣着精致而华丽的飞龙,坐在室内最高位的石椅上。
皇帝。
“琴瑟公子今年多大年纪?”皇帝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开看了看才抬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琴瑟抿了抿嘴唇,看着那根本无心看折子的皇帝,谦卑的说道:“草民今年二十余三。”
皇帝瞪大眼睛,翻起了波澜,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又问:“你可认识琴妖?”
“她是我娘。”琴瑟伸手将头发拢到身后,道。
语气温和恭敬,很是悦耳。
皇帝盯着琴瑟看了半晌,才说:“你可有别的兄弟?”
琴瑟挑起眉头,似笑非笑,道:“有一胞弟。”
皇帝又拿起一本折子,但是手的力度大得握皱了折子,又问:“你弟弟多大年纪?”
“和我一般大,他和我是同胎。”琴瑟看着皇帝,毫不畏惧,只有恭敬。
皇帝吸了一口气,又问:“你弟弟在哪里?可是外面那位公子?”
“不是。”琴瑟摇头,道:“我弟弟在朝中当差。”
皇帝看着他,满眼诧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中了状元。”琴瑟一字一句的说:“名、唤、安、卿。”
“他是你弟弟,那他与十九岂不是……”皇帝一惊,脱口而出,但是看见琴瑟又连忙收住嘴。
琴瑟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道:“皇上还指望他们生儿育女吗?”
那笑容,让人心酸。
皇帝背过身体,不忍再看琴瑟那绝世容颜,道:“你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
这张绝美的脸,隐约透着那个温婉而坚强女子的气息。
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女子温柔的抱着两个孩子,对他说:“多谢您让妾身有了两个儿子。”
“洛阳城外的竹凤山下,一间竹屋里。”琴瑟答道,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你爹是谁,你不恨他吗。”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是我爹,我身上淌着他的血,我的生命是他给的。”琴瑟说道,透露出一股苍凉:“他爱我是我的荣幸,他不爱我也是极为正常,我都要谢谢他给我生命,他要收回我的命我也只能奉上,何况……”
琴瑟语气夹杂了一些尖刺:“他是个皇帝,可以操纵天下人的生死。”
第23章
之后琴瑟走出密室,一股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另他有些晕眩。
看见担忧的萧玉盘,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转向那名守卫,语气温和,道:“你家主人唤你。”
守卫默默的看了琴瑟一眼,才走下楼梯。
萧玉盘伸手去扶琴瑟,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问道:“怎么了?你去见了谁?没有受伤吧?”
这些关心的话语实在让人鼻酸。
“萧庄主,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后悔当日赶走我,明日就会为你妻子的死而后悔,何况。你还有个儿子,你将来如何面对他,怎么跟他解释我这个他的杀母仇人?”琴瑟看着萧玉盘的目光有些冰冷:“再说我这个身子不知还有多少年可以活着,将来我死了,你在江湖上也再无名声,这才是真正的不值当。”
“岳父会抚养他的。”挑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不想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薄情之人,对他母亲是,对自己的心爱之人也是。”
伸手握住琴瑟冰凉而消瘦的手,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想离开你,做小厮做随从,即便将来你成亲了我也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语气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正是因为我当初离开了,我现在绝不会再离开。”
琴瑟正准备回答,又听地板砖块移动的声音,那守卫出来后,又熟练的扭转了几个烛台,地板上裂开的缝隙彻底关上后,方才对琴瑟笑了一下,有些憨厚而腼腆,道:“琴瑟公子,我家主人让我带你出去。”
琴瑟点了点头,拿起方才扯掉的黑布从新蒙上,那红衣似乎极为鲜艳。
又是兜兜转转的路,直到守卫停下,开口道:“琴瑟公子,可以摘下布条了。”
琴瑟和萧玉盘扯下布条后,两人都有些不适应光线,眯了眯眼睛。
在跳动的烛光之下,那红衣亮得刺眼。
但是,萧玉盘看向琴瑟。
红衣又怎及这人的一个笑容明亮呢。
“这位大哥。琴瑟有一事相求。”琴瑟看着守卫,语气里满满的诚恳:“我想打听两个人。”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
萧玉盘有些觉得不能理解。
琴瑟去了冷宫,杀了两个疯疯癫癫的仆从,不爱热闹的他答应了十九王爷的邀请,直到见到了安卿,他方才明白。
琴瑟爱极了他的弟弟,也爱极了他的家人。
无论受了多少苦楚,能让他一直原谅的,只有他的家人。
后来琴瑟离开了那个庄严华丽的宫殿,在附近找了一所客栈住下,萧玉盘自然紧随。
琴瑟的身体并不好,那日的那个守卫总是带来许多名贵的药材,声称是他家主人吩咐的。
那个守卫也只有在遇见琴瑟时,才会有一丝腼腆而憨厚的笑容。
琴瑟像在等着什么,萧玉盘也陪着他等,他想,他生命中只有一件事值得他去做,那就是陪着琴瑟。
不久,皇帝宣告天下,他将当今状元安卿收为义子,不少人上书反对,就连安卿也推辞着。
只是皇帝坚决,所有人都当皇帝爱屋及乌,太宠爱十九王爷了,才闹了这样一个笑话,这样常笑岂非变成了安卿的舅舅。
只是皇帝不在乎,安卿不在乎,常笑更不在乎。
这些可笑的事情成了老百姓的饭后谈资。
琴瑟听了以后,淡淡的笑着,没有嘲讽,也不妖娆妩媚,却显得极为美丽,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杨七写。
没有过多久,守卫送药材来时,提起他家主人出远门去了,似乎是去洛阳。
琴瑟听了后,将身后的琴抱给那名守卫,道:“这些日子承蒙大哥照顾,琴瑟如今要离开京师了,这把琴就送给大哥,望大哥不要嫌弃。”
守卫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的站着。
萧玉盘走上前去,抱过那把琴,递给守卫。
守卫这才惊醒,犹豫了半晌,摘下了别在腰间一个精致的荷包,道:“琴瑟公子你身体不好,我娘以前给我做过一个平安符,希望它可以保护你。”
说罢,便把荷包递了过去,才从萧玉盘手中接过琴。
琴瑟公子这个名号,从此消失了。
而此时皇帝却带回了一个蒙着面的女子,吩咐御医必须治好那女子的病症。
从那之后,皇帝再也没有看别的女人一眼。
专门救治这名女子的御医对这位女子的事守口如瓶,他夫人问他,能让皇上如此倾心,必定是个美人吧。
那御医摇头,没有回答他夫人的问题。
后来有一个侍女无意中看到那名女子的脸,做了几天的噩梦,说宁可去服侍冷宫那些疯妇也不愿服侍那名女子。
琴瑟听到这些传言,皱了皱眉头,怀里的一只黑猫蹭了蹭他那消瘦的手。
门突然之间被推开,萧玉盘语气温柔宠溺的通知着琴瑟:“七写,水热了可以洗澡了。”
琴瑟淡淡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黑猫才去洗澡。
萧玉盘有些难过,他知道七写喜欢安静,自己强硬的和他住在一起,或许只会让他觉得讨厌。
不过……
可以每天看见他,何其幸福。
这样就好。
让时间慢慢过去,一辈子看着他。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萧玉盘忐忑的带给琴瑟一个消息。
皇帝身边的守卫为了诛灭山贼,以身殉职。
皇帝命人打开他那不允许别人靠近的房间,看到一把琴和一堆画卷。
那琴没什么灰尘,看得出经常有人擦拭。
那堆画卷画得是一个红衣男子。
皇帝叹息,再次宣告天下,给那名守卫赐婚,对象是已经病死却爱极红衣的一个公主,守卫得以藏入黄陵,那具琴和那堆画自然成了陪葬,长埋地下。
琴瑟握住荷包,不说话。
萧玉盘把琴瑟搂入怀里,安抚似的摸着他那柔顺的长发。
琴瑟意外的没有推开他。
那只黑猫也跑过来蹭了蹭琴瑟的腿然后跳上他的大腿。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琴瑟轻轻推开萧玉盘,道 :“谢谢。”
那夜,萧玉盘睡得特别好。
然而第二天他起床时听见了琴瑟的笑声。
每日琴瑟只有在和黑猫玩耍时才会有笑,但今天的笑声似乎大了些。
他连忙起身推开门,琴瑟坐在一片草地上,逗着一只幼犬,看样子应该刚出生不久,比那只黑猫还小。
那只黑猫许是不满琴瑟的注意力被那只狗吸引了,绕在琴瑟身边蹦蹦跳跳。
萧玉盘突然觉得那只小狗有点像那个守卫,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哑然失笑。
突然释怀了,不在为这些日子的烦恼而烦恼。
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去追着琴瑟,追着杨七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