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槐风看起来就像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猎户,什么手艺都不会。光靠他那把枪能打到多少东西?而且子弹很
快就会用完了。到时候他还不是被猛兽吃掉就是要饿死……
顾小橹觉得他还是不要留下来的好。当然在他离开之前最好能先给自己多打些猎物。
谁知季槐风坚定地说:“我可以学手艺的——我会挖坑!”
顾小橹:“……就算每个人都找你挖坑,挖完了以后呢?别人给你的工钱都不够交保护费的,你吃什么啊?”
季槐风不说话。
顾小橹拍拍他的肩膀,总结陈词:“兄弟,大城市不好住啊。”
季槐风:“大城市……”
顾小橹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闪过一行大字:现成劳力,不要白不要。
5.忽悠忽悠
现成的免费劳力!不要白不要!
顾小橹打定了主意以后,便继续拍季槐风的肩膀:“当然如果你真的很向往这里的生活,兄弟我可以给你指条
明路。至于那条路是什么呢……咳咳……”
他说着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季槐风犹豫了。
他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本来的计划是找到了顾小橹之后就立刻把人带走的。但是他发现
顾小橹对目前的生活似乎相当地满意。要想让顾小橹心甘情愿地跟他离开,只怕还要花不少功夫。
但是……他昨天打到的那条狗,现在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十斤肉了。顾小橹随时随地都想抓住机会盘剥他,剩下
的这些只怕都不够他再住一晚的。
顾小橹看他面有难色,脸一拉:“我都说了这里不好住了。你乖乖地等交易日,换完东西就回去吧。”
季槐风张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哟,大工匠又想忽悠人当徒弟了?”
季槐风觉得这声音很熟。回头一看,那人的长相也很眼熟。
“他接下来会对你说这么一番话,咳咳——”那人咳嗽一声,季槐风只听到顾小橹的声音说,“兄弟,我说你
什么手艺都不会,要靠在附近打猎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你不如跟我混吧,我会做弓箭,会编鞋编筐什么都编
,生意好得很,就是缺人手。别看那些东西很复杂,你跟我学几天就会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干活,我有一口
饭吃,就有你的!怎么样?”
季槐风看看那人,又看看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顾小橹,呆了。
刚才张嘴说话的是那人没错,可是那的的确确是顾小橹的声音。
顾小橹握紧了拳头:“操!谁让你学我说话了?”
那人挑衅地笑,酷似顾小橹的声音再次从他唇间冒了出来:“操!谁让你学我说话了?”
季槐风看看那人,又看看顾小橹,总算明白了。
“你是影帝?”
虽然在大灾之前他不怎么关心娱乐八卦,但是对影帝金陵还是有印象的。这位影帝在大灾之前正当事业的巅峰
,各行各业的大企业——除了女性卫生用品外——都争着请他代言,大街小巷中随便一扯张牛皮癣小广告都能
看到他的倩影。这么个名人竟然活了下来,他还活着的消息也就传得特别的远。
金陵一挑眉毛,朝他伸出手:“金陵。”
虽然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却比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小白脸多了股男子气概。
季槐风握上去:“季槐风。季节的季,槐树的槐,风雨的风。”
金陵的脸色微微一变,那表情令季槐风联想到被踩了尾巴的蛇。
然而金陵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笑说:“如果你不小心上了他的当,当了他的徒弟,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他
会先花几天功夫教你怎么做那些什么弓啊箭啊草鞋啊的,然后等你学会了,他就会把所有的活都丢给你,然后
自己躺在一边晒太阳,用你做出来的东西换肉吃。你以为他会真的给你东西吃?他只会留一丁点儿不带肉的骨
头给你,晚上还会把你赶出来,让你在门外睡觉看门——你说他收个徒弟和养条狗有什么区别呢?”
金陵开始说的时候很冷静,到后面简直变成了悲愤的控诉。
季槐风面不改色:“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金陵:“……”
顾小橹靠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学费是你剩下的全部狗肉。”
金陵和季槐风:“……”
狗肉本来就是一起放在顾小橹家的石缸里的,季槐风要做的只不过是口头上转移一下它的所有权而已。最妙的
是旁边正好还有一个金陵可以作证,季槐风一旦答应,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金陵意味深长地瞪他,满脸写着“不要答应”。
他说:“好。”
顾小橹欢快地鼓掌。季槐风一脸坦然,继续挖坑。于是金陵就在旁边一直盯着,那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在他身上
剜个洞出来。
顾小橹得意洋洋地上前仰头拍了拍季槐风的脸:“乖徒儿,叫师父。”
季槐风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起,简直就要哭了:“师父。”
金陵只觉得有阵阴森森的冷风吹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小橹忽然很奇怪:“影帝,你今天不用干活吗?”
金陵眯着眼睛说:“我今天专门看你们干活。”
顾小橹继续埋头翻找:“你看吧,旁观不收费的。”说完又警惕地用身体护住那堆土:“但是不过不准抢我的
蚯蚓。”
金陵:“……”
季槐风明显感觉到了金陵的敌意,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决定保持缄默。顾小橹忙着捡蚯蚓,
自然也顾不上说话。于是金陵被晾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他问:“你们挖坑干什么?”
顾小橹抢先说:“挖蚯蚓钓鱼。”
季槐风:“……挖厕所。”
金陵不知道是没话找话还是真的嫉妒了:“哦,于是你可以炫耀你的房子有独立的卫生间了?”
顾小橹:“其实这是本来就有的。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把它实体化而已。”
季槐风和金陵各自转头,默默掩住鼻子。
顾小橹再次拍季槐风的肩膀:“你别听他胡说,你做了我徒弟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我怎么可能虐待你。”说
着挑衅地看向金陵:“我们以后要在一堆火上烤肉,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个坑里尿尿。”
金陵忍无可忍,大步走开。
顾小橹自言自语:“话说他真的是影帝么?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季槐风抬了下眼皮,继续挖坑。
季槐风奋战了四个小时之后,终于挖出一个一米立方的坑来。他把挖出来的土都拢在坑的周围,用石头砸结实
了,以防下雨的时候外面的雨水流进去积满;在坑的上方又并排放了几根圆木,中间留下一条半尺宽的缝。顾
小橹绕着它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左右看看四处无人,撩起上衣就要解裤带。抬眼看到季槐风抽搐着嘴角瞪他,
又住手了。
季槐风无奈地说:“还没完工。天还亮着。旁边还有人。”
顾小橹再看看左右:“还有谁?”
季槐风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顾小橹这是因为太过把他当自己人所以完全不介意在他面前脱裤子了呢,
还是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季槐风把铁铲还给顾小橹:“去借把柴刀。我们还需要一些树枝和草。”
虽然顾小橹一直在惹他生气,但是他在说出“我们”两个字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
顾小橹哼哼一声,大步走去镇上的公共厕所那里解决问题,才继续哼哼着去还铲借刀。
顾小橹前脚一走,季槐风正打算回去舀点水出来洗手,就看到金陵倚在门边,抿着嘴在看他。
他在今天之前还没跟金陵见过面,金陵的那股浓浓的敌意未免有些太莫名其妙。
他客气地打招呼:“影帝?”
略有点上挑的尾音在金陵听来,带了点挑衅的味道。
金陵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只有一个字送给你。”
“哦?”
“滚。这里不欢迎你。”
“你送了我七个字了。”
金陵:“……不客气。”
季槐风毫不示弱地凑上去:“我在这里守规矩讲文明讲礼貌,似乎还没有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滚。”
季槐风有点儿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陵:“……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住进了我家对门,还有可能会长住下去,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季槐风:“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
金陵:“……不客气。”
季槐风毫不示弱地凑上去:“我在这里守规矩讲文明讲礼貌,似乎还没有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滚。”
季槐风有点儿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金陵:“……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住进了我家对门,还有可能会长住下去,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季槐风:“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金陵:“……”
顾小橹提着柴刀吹着口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槐风和金陵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眼睛对眼镜,鼻尖对鼻尖,离
接吻只有半厘米之遥。
顾小橹的嘴巴张成O型,柴刀“当”的一声掉到地上。
金陵和季槐风光速分离。
金陵扭头就走,留给他们一个帅气的后脑勺。季槐风咳嗽一声:“借来了?出发吧。”
镇子上的草木虽然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但是都被视为是公共财物。镇子里的人都很自觉地到镇外去打柴草。季
槐风提着柴刀走在前面,看着镇口外光秃秃的小土坡,由衷感慨:“人类真像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但是再走远一些,他又沉默了。
除了那个小土坡之外,别处的草木简直遮天蔽日。
顾小橹打个呵欠:“人类是就会吃窝边草的兔子。”
季槐风本来想砍些带叶子的小树枝。在听顾小橹说附近有条河,河边有很多芦苇以后,又改变主意了。
“我们只要打一捆芦苇就行了,厕所的墙可以用芦苇杆来编,顶上可以盖芦苇叶,正好。”
顾小橹心想随便他怎么折腾吧,就把他带到了河边。季槐风二话不说挥刀就砍。顾小橹掏出竹筒:“你忙吧,
我钓鱼。”
季槐风斜眼看他:“所谓钓鱼,就是说用鱼竿鱼钩鱼线和鱼饵把鱼掉上来。我们现在只有鱼饵,你说呢?”
顾小橹:“所以说你快把鱼竿鱼钩和鱼线给我呀!”
季槐风:“你当我是叮当猫?”
顾小橹沉默了半天之后问:“叮当猫是什么东西?它能直接把鱼抓起来吗?”
季槐风:“……”
顾小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深深地觉得自己受骗了:“你连鱼竿都没有还好意思让我到处抓蚯蚓?!”
季槐风叹气:“我以为你会有。”
顾小橹的钓鱼大业就这么毁了。但是他不肯放开那个竹筒。
“鱼竿会有的,鱼线会有的,鱼钩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季槐风把一根新砍下的芦苇扔到他跟前:“我负责砍,你负责把芦苇叶撕下来。”
顾小橹别无选择,只得开始委委屈屈地撕那些芦苇叶。剥干净的芦苇杆放在一边,剥下来的芦苇叶放在另一边
。一边剥一边自言自语:“不是我要扒你们衣服的啊,是那边那个大爷——我的徒弟,他想让你们站成一排在
我家房子旁边裸奔!他很坏是吧?啊——”
顾小橹哭丧着脸把手伸到季槐风眼皮底下:“徒弟,为师受伤了。”
季槐风看着他手上被割出的那一个浅浅的、连血都没出的口子,很想用手中的柴刀把它“实体化”一把。
但是他忍住了。他故意一把扶住顾小橹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按到一边的空地上:“坐下休息吧。
剩下的我来。”说完就又去砍芦苇了。
顾小橹没想到自己偷懒的预谋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反倒有些不安。讪讪地坐了片刻,又爬起来剥芦苇叶。听到
季槐风在那里偷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问他:“喂,你是不是很喜欢影帝啊?”
季槐风懵了:“什么?”
“刚才要不是我回来了,你们就亲上了吧?”
季槐风这才想起来刚才他险些和金陵吵起来的事——怪不得那个时候顾小橹的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想到那个
去了——
“小橹,不是那——”
“嗯?”
季槐风压下怒火:“师父,不是那样的。”
顾小橹继续剥芦苇叶:“其实呢,这年头女人比恐龙还难找,喜欢男人也是很正常的,人总不能一辈子对着墙
打飞机吧?影帝虽然脾气很坏,但是脸蛋好,身材好,凑合着也能看……”
季槐风忍无可忍:“我不喜欢他!今天我是在和他吵架!”
顾小橹继续煽风点火:“你们两个以前又不认识,八杆子打不着,有什么好吵的?除非你们一见钟情。俗话说
得好,万事万物都是辩证的,没有爱哪来的恨……”
“谁说的?”季槐风很想穿越时空回去——杀了编造这句“俗话”的那个人。
“呃……马克思?”
季槐风:“我将来见到他的时候,会代你向他道歉的。”
“啊,他还活着吗?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呢。”
季槐风以四十六度的角度仰望天空:“谢天谢地,你还有个记得的人。”
顾小橹抗议:“我记得很多人!”
季槐风警觉地问:“谁?!”
顾小橹很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说:“葫芦娃。”
季槐风:“……”
“所以,如果你喜欢影帝,我可以帮你……咳咳,的。”
顾小橹的思维瞬间跳过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季槐风一下子又给他甩下了。
“不过”,顾小橹再次搓搓手指做数钞票的动作,“你明白的。”
季槐风总算明白了。顾小橹只不过是在想方设法储存过冬的粮食而已。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心底又跟着狠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