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想出卖我,我也无话可说。」所有的布署都让方雪知晓,他就是想让他了解自己的立场。
「如果我要离开,那这个怎么办?」高举着右手的绳子,不信他会解的开。
东方孟月看着牢牢绑住他们的千年枯藤,叹了口气。拿出柜子里的一颗黑色晶石,解释:「这是尉枭山壁提炼
出来的结晶,千年枯藤就是攀爬在这石壁上,传说他们是一对恋人,永远的依附着彼此。
有一天,天降雷击打碎了山壁,为了追随他枯藤自断茎脉,跟着一起落到了山沟下。至此之后,就算拿着刀斧
、猛火想要砍断千年藤枯都是难事,却只要用这颗晶石就可以轻易的切断。
这只要用过一次就会碎裂,提炼一颗晶石却要千年之久,所以……我一直没有拿出来。」
「你原本打算就这样绑住我一辈子吗?」方雪气结,他一直以为一生都要跟他纠缠不开。
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孟月只道:「人非土木,却比土木更无心……」
用晶石划过牵制住两人的绳子,眨眼间碎列的晶石和断绳掉落到地上,变成了尘土,被尉枭山凛冽的风一吹四
散。
「只要没了执念,到头来所有东西都只不过是一阵飞沙。」千年的情意让这两个早应该消逝的东西存在到今日
,却为了他们渺小的情爱轻易的毁灭。
「你……要走吗?」
西门方雪听着孟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感到一阵惊慌,就好像切断了什么,他怕离开了这里,回来后一切
都不再相同,还是迟疑的点了头。
「……快去吧。」笑着与方雪道别,孟月招来下属护送他下山。
临别一刻,方雪只是回头问:「你会不会看在我的份上,饶过我的家人?」
看着方雪戒慎的样子,东方孟月摇头大笑:「只要他们放过我,我又怎么不会放过他?」
武林正派和魔教……真的不可能并存于世。
「再见,方雪。」这次真的是……永不再相见。
第十七章
到了山下,方雪脱离了他属下的监视,一个人走在树林里,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与东
方孟月形影不离,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
走着走着,会突然回头看一下,总觉得那人会突然冒出来,陪着笑跟他道歉,说自己离不开他,可他一路上不
管怎么回头,都没有任何一个影子。每走一步,他的脚似乎就更沉重一分,本来恨不得离开的心情,也越来越
薄弱。
没发现自己走的太慢,他虽然走出了尉枭山的界线,却还是在树林里走到了天黑。方雪又累又渴,就坐在树下
休息,才休息不到片刻,就发现黑暗的树林里有不寻常的生物,露出饥饿的眼神。
他惊讶的站起来,看清楚周遭狼群环伺,可自己的体力纵使武功再强也敌不过众多的野狼。
突然,狼群开始嗷叫,一批一批的从草丛里窜出来攻击,方雪使着铁扇打退狼群的围攻,可野狼张着血盆大口
扑咬过来,他虽然抵挡的住,却也撑不了太久。
「嗯……」体力有些不支,他攀到树上的高处,可是狼群聪明的很,利用同伴的身体迭上来,就快爬到他所在
的地方。
怎么办?
他左顾右盼周围都没有一个人,心里有着逼近死亡的恐惧。
「孟月!孟月……」
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出来救我?
「方雪!」从梦中惊醒,东方孟月满身大汗。他看到西门方雪在梦中被狼群围剿,拼命叫着他的名字,他想救
可是却开不了口。
不会的,方雪这么心思细腻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下了山就该尽快离开树林,尤其尉枭山下的森林是恶名远播
,里头有着数以百计的恶狼,专挑夜路人下手。周遭的动物和不熟悉路况的行人都常遭殃,那些狼群却是魔教
夜里最好的守卫,只要听到他们的骚动,马上就可以推断敌军的行进。
但是,为什么……他会那么不安?
了无睡意,他干脆坐起身看着黑暗的卧房,下意识的摸着身旁的空位,难以言谕的失落涌上心头,他从没有那
么在乎过什么。
当他被东方净夜带来尉枭山,他就发誓要忘了以前的所有……熟悉的人、痛恨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从小不论净夜给他什么试练,他都能应付,就是为了继承魔教。魔教不是他的,是他属于魔教,属于净夜。他
什么东西都拥有,也等于什么都没有,他是教主之子,就是这样而已。
他喜欢方雪,是因为在他面前……自己才是东方孟月,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是。
方雪喜欢自己,只是喜欢他营造的假象,快乐的样子。多少夜里,他想的方雪想的睡不着,望着他天真的睡颜
,怎么忍心破坏他美好的梦。
真正的情人是什么样子?
方雪喜欢的是作为朋友的东方孟月,跟他一起吵闹的东方孟月,处处让着他的东方孟月,看不到他的难堪和压
抑。
当他绑上牵制着两人的枯藤,就当那是牵绊着两人的缘,如果连千年的缘都不能将他们两人系在一起,还有什
么理由能一起走下去?
就像晶石断了枯藤,到头来只是我一人的执念罢了。
「嗷!嗷───!」
森林里传来狼群的惨叫声,西门方雪本来站在树上六神无主,听到狼群的骚动,马上高兴的大喊:「我在这里
,快来救我!」
是魔教的人吗?还是孟月来找他了?
「方雪、方雪!是你吗?」西门方云甩开一只只死缠不放的饿狼,拼命朝他的方向走近。
是大哥?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大哥,我在树上面!」
「好,不用怕!我来教你了……」西门方云用长枪横扫一次就让大批野狼飞撞出去,其它野狼见状纷纷害怕的
逃之夭夭。
「大哥!」看到树下的野狼都被打跑了,西门方雪跳下来抱住方云。「我好想你,大哥。」
抱着二弟,方云松了一口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原本以为方雪可能丧命在魔头手上,他想去救方雪,可爹就是不让他出兵,东方孟月已今非昔比,他一个人不
是对手,只能按奈下来。
「我一直徘徊在外面,就是想如果你逃出来,可以在外面接你。」他担心鲁莽的方雪不顾一切逃出来,却在逃
命时发生意外。
「哥,你一直在等我?」方雪内心愧疚不已,他让方云在山下枯等,不是没有机会逃跑,是自己不愿离开。
「嗯,我没有白等了。」当初要不是方雪在一旁护着自己,他就没有命活到现在。「我们回家吧!」
「爹,没生我的气?」他有点不安,自己没帮到忙,还要劳烦哥哥来救他,实在是丢了西门方墨的面子。
「不会的,爹现在正积极的想办法去攻打尉枭山,没有空管我们。」自从得知他被东方孟月打败,爹也不再寄
望于他,转而向着师叔了。好在他早有这份准备,心理的失落也不算很大,与其去争父亲的关爱,还不如去照
顾自己的手足。
「爹他……冷落你了?」方雪不敢置信,爹是如此重视方云,没想到只是一场输掉的比试,就失去了他的注意
。
「没事的,方雪。这样还比较自由自在呢!」他本来就不喜欢爹的紧迫盯人。「我倒是怕师叔承受不了,毕竟
他曾经深眠了二十年。」
「末流师叔……」是曾经差点灭了魔教的那个人。
「你知道他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他深眠时你根本还没出生。」
「那是场什么样的战役呢?为什么作战好几次,都没有人提出来作借镜呢……?」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方云困回想。「我只知道那是不能说的禁忌……」
「禁忌?」他从不知道门派里有禁忌。
「就算是武林正派也有许多黑暗面……」他行走江湖多年,早看的一清二楚。「爹也不例外,不要把他想的那
么伟大。」
武林的……黑暗?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你也要好好休息才行。」
不愿意再多说,西门方云吹起口哨叫出他的座骑,载着方雪驶离这里,往冬夜山庄前进。
「太好了,末流!你不只把我们家的绝学学起来,还练到了最高的境界。」西门方墨看着二弟,高兴的阖不拢
嘴。「看来这次,魔教是难逃一劫了!」
「哥,魔教真那么罪该万死吗?」这是他一直问着自己的问题,在他深眠的二十年间他不断反复思索。自己执
着魔教歼灭的行动,到头来又为了什么。
「当然,魔教威胁着苍生社稷,我们杀魔教是为民除害!」
「但这几年,魔教并不危害世人。」就他所知,从东方净夜接手开始,就不再与人为敌。
「末流,你太天真了!这是魔教的诡计,他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戒。」
听着方墨的猜忌,末流轻笑:「你有没有想过……魔教并不把你放在眼里?」
他一语惊人,把西门方墨给气炸了。
「他怎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是他最大的威胁,我要他时时刻刻堤防着我!」他多年来步步为营,就是为了
威逼魔教。
「哥,你就别在我面前说假话了。你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你是为了尉枭山藏着的前朝密宝。」末流岂不清楚方
墨的动机,自己是为了天下安危而背叛了净夜,但不可能为着方墨的一己之私再做一次傻事。
听到末流的话,他脸色大变:「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让你醒来?你懂不懂得感激?」
「从前你就是这样表里不一,你明明怕盟主之位被我抢走,所以处处陷害我。那场战役本来我可以全身而退,
是你在那里动了手脚。」他装做不知情,只是要他大意,好夺取密函。
「就算是我那又怎么样?二十年已过,你就算杀了我也挽回不了逝去的青春。」西门方墨哈哈大笑,得意起来
。「盟主之位是我的,你的青梅竹马也嫁给了我,生了方雪,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甚而投井死了。但
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不只失去一切,还失去了一半的生命。你已经活不了几年,还是听我的话,帮我做事,
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点清福享。」
末流听了讽笑:「你我二十几年的兄弟,我不知道你的个性吗?你只会杀了我好不让你的恶行被揭发,到地府
里享清福?不怕我到阎王那参你一本,我看今天就直接让你去报到,免的你罪行太多自己都记不得!」他抽出
琉璃剑往西门方墨杀去,没想到他二十年来武功没进步多少,旁门左道倒是精辟,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躲到
暗道去。
「哈哈哈,我早知道你要杀我。」从四面墙壁里传出西门方墨的笑声,却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在何方。
「有种就出来,你还是一样贪生怕死。」就是这种个性,让他们的爹不寄望于西门方墨。
「恶人才活的长你不知道吗?可我不会让你死,好不容易盼你学成了最后的招势,怎能不为我所用?」
「我不会替你做恶!」
「话不要说太早,这可由不得你。」西门方墨闷笑,从墙壁四周放出一种奇怪的气体,末流赶紧闭气。
「就算闭气也没有用,他会渗入你的皮肤到血液,你会慢慢的被我所控制……」
「你这家伙!」末流立即想冲出门外,却发现门被死锁。来不及用力闯出去,他的身体就开始无力,神志也开
始涣散。
不行,不要……
「哈哈哈,等到我有了密宝……就能一统中原!」
我死也不会被你所用……
西门方墨,你会有报应的。
第十八章
「方雪哥,你终于回来了!」细雪一大早就赶来,担心失踪一月的西门方雪是否安好。
「细雪!」其实方雪没想过还能下山来,看到她格外兴奋。
自己还说要认义妹,居然打算以后跟着孟月在尉枭山上,谁也不见也无所谓,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还没来的及问候,细雪就已经哗啦哗啦的哭了满脸,语不成句。
「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这里嘛,大哥不好,让你担心。」拍着细雪的肩,他想起扇子上的同心环更加愧疚,
怎么他一下山来就发现自己对不起一堆人。
「你回来就好了。」抱着方雪,细雪又哭又笑的。
「你呀,哭成这样……怎么嫁人呢?丈夫都被你这花脸吓跑了。」
「只要大哥愿意让我吓就好了。」她调皮的说,止住泪水。「对了,大哥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没想到细雪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红了红脸,左顾右盼小心的说:「是见到了。」
「怎么没看你把她带回来?」
「他不可能跟我走的。」其实他也没跟孟月提过,他也想把他掳走。
「她不喜欢你?」方雪哥失恋了吗?
「也不是……」应该说是他放不下他那边,自己也放不下这边。
「你们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觉得细雪真神,什么都没跟她说一猜就中,不愧是他的好妹子。
「你后悔了?」看方雪的眼睛,根本是哭了很久的熊猫眼嘛。
「我怀疑你是不是跟踪我……」这是女孩子传说中的第六感吗?
看着方雪哥惊疑的样子,细雪不客气的说:「我想方雪哥一定没发现,自己的思考多么的直白简单,但是你说
的话又很会让人误会。」她就是傻傻误会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最后认了自己当义妹,芳心破碎的傻女人。
「我只是……比较爱面子一点。」所以说话比较不客气,也找不到台阶下来。「你想我被甩掉了没有?」他是
不是该去借酒浇愁啊?
「应该……」其实她很想说有,但看到方雪快哭的样子马上改口:「也许没有。」
「你真这么觉得?」他其实光是走出尉枭山就万念俱灰了。
「嗯,凡是往好处想嘛!她不跟你下来,可能那边有什么事她不能离开;她不挽留你,可能也是担心你在尉枭
山的安危。武林盟主就要率军去讨伐,你在那里她要坚持什么立场呢?保护你还是杀了你?」
「保护我……还是杀了我?」
你并不想成为我的夫人,如果你在我这边,我不能要求你对魔教忠心不二。
「你会让她为难,也会让她难堪,你自尊心高,要是我也舍不得你被众人指责误会。」
就算你想出卖我,我也无话可说。
人非土木,却比土木更无心……
我不是无心,我是───
「细雪……我是不是很笨?只想到自己。」我除了关心自己,什么都不会。
「……义兄。」
「我终于明白了,细雪。」他流着悔恨的眼泪,自责。
知道为何不论遇到什么危难,方云和孟月都会在紧要关头撇下他……
因为他是那么脆弱又不诚实,为难着爱他的人。
一直都把心,好好的、安全的保护在那小小的地方,当自己还是那个整天吃着汤药的孩子。
偷偷的看着外面,羡幕着窗外的美好,却始终不敢踏出去。是方云让我看到世界的广阔,是孟月让我体会情爱
的美好。
我想要这样,永永远远……却让孟月离开了我。
「我……还可以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的心还有他要的……」
对不起,净夜……
末流就像个人偶一样,听着西门方墨的指令行动着,一连攻下许多防线,横尸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