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疼呢。
整个人还真就像是一片落叶,慢慢地,软软地,轻轻地,就这么飘在了地上。
这时候,严迦祈才恍恍惚惚地想到,原来这种比喻性的说法,真的不是无病呻吟的谎话。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惹到了江臻,他也觉得很懊悔,这么多年了,自己这张口就来的坏毛病,怎么就改不
掉呢。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哎,看来他真的得好好钻研一下说话技巧了。
可是,可是……他虽然是张口就来,但也并不是乱说胡话啊!夏昭时本来就是他的小受嘛……他们在一起这么
多年,又从小接受美国那种开放的性启蒙和性教育……鬼才相信他们没有跨出那历史性的伟大一步呢!
严迦祈越是这么想,便越是觉得心里委屈,泪珠子也在眼眶里一圈又一圈地转。他已经不敢抬头了。江臻的腿
就在他几步之远的面前停着,纹丝不动,看起来可真是有够冷酷无情的。
再这么趴在他面前,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严迦祈这么想着,便要挣扎着爬起来。然而他刚一动,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盆骨处传来。嘶!!!严迦祈疼得
猛地睁大了眼,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疼!啊……
完了完了,估计这下子,硬组织也是真的受损伤了吧……严迦祈抹抹眼睛抽抽鼻子,在心里绝望地想。他休息
了一会儿,又撑着地板努力了很久,然而还是不行。虽然说跪在这里是很丢脸,可是现在……难道还要他爬着
出去吗???
再加上一撇头就能看见江臻那双本来修长笔直,然而在此种状况下,却只能显示出他冷酷无情的漂亮小腿,严
迦祈终于气得哭了出来。
他真不该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的,而且他明明也没有主动和他们扯上关系。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而已,虽然
说偶尔会出点小问题,但是这五年来一直都在进步,也一直都好好的。他好不容易获得了工作,获得了人缘,
交上了朋友,也勉强算是……对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可是……估计是因为已经有很久都没再像现在这
么痛快地流泪过,严迦祈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委屈,实在是很想发泄,因此也哭得越来越狠,而抽泣声,也越
来越大。
除了某些上天早已注定的事情,他真的真的无力更改以外,严迦祈一直都很努力地避免将自己陷入一些奇奇怪
怪,以他猪一样的胖脑袋来说,完全不可能理解的怪圈。可是上帝的宠物大概就是猪——因为他老人家老是喜
欢玩弄自己。他又不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女主角,把进入大企业的终极目标当成是钓老板。严迦祈毫无形象
可言地半趴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他把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细细回想了
一遍:明明是夏昭时先来莫名其妙地招惹自己,莫名其妙地要自己陪他吃饭,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说了句“我喜
欢的人难道不能是你吗”,莫名其妙地要送自己回家,要给自己买药,要让自己成为他和江臻的职业男仆……
然后,到最后,自己这个一直被当猴耍的小人物才终于被所有人告知,哎哟说你猪头你还真是猪头啦!人家夏
先生喜欢的当然是江臻啦!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哦……他们俩才是攻受搭配,生活万岁!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他这个生活调味剂,那两人的日子的确是变得完美加万岁了。可是,他却过得一天比一天糟
糕。大热天的要当送餐小工和全职仆人,要被店里的一群女疯子疯狂围堵,小远自己追不到师诗也依然怪他…
…
但其实这些他都可以忍,他都还可以忍,毕竟,一个月多了十张毛爷爷,那当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用这
些来换十张毛爷爷,严迦祈是真觉得很值得。
他唯一不爽的,只是江臻一直以来对他的冷嘲热讽和故意欺负。他曾经以为江臻是因为误会他的专属小受夏昭
时对自己有什么……不该发生也根本就没有发生的特殊感情,所以才这么仇视自己,可是相处到后来他越来越
明白,也看的越来越清楚,江臻根本就是没有原因毫无理由(估计连借口都找不出来)地讨厌他!天生的!与
生俱来的!
如果你问他,为什么对于这一点,他能如此有自信。那是因为,他自己也一样,没有原因毫无理由(他根本不
需要找借口)地,害怕那个人。
那种害怕很熟悉,甚至是深刻到骨子里——严迦祈解释不清。
这个人在刚才或许有让他产生那么一点点的感动,然而现在,已经全没有了——你知道,破坏总是比建立,要
容易得多。
严迦祈决定,在说完下一句话之后,他在江臻面前,从此只当哑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夏先生的。
”
管那是不是事实,总之,在江臻面前,他从没对过。
严迦祈的声音沙哑,带着若有若无的哽咽和抽噎。
他终于妥协了,甚至是略带绝望的。可是,江臻的心里,却并不好受——不,应该说是,很难受很难受,极其
的,难受。
早在将严迦祈挥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而当接下来看到严迦祈重重摔落在地时,江臻更是一个没忍
住,差点儿就要上前扶住他。
他不是不可以,但他到底还是没有。
“我又不像夏昭时一样,是要被你上的。”
“我又不像夏昭时一样,是要被你上的。”
“我又不像夏昭时一样,是要被你上的。”
……
这话就像魔咒,不仅时时刻刻盘旋在他的脑子里,更是分分秒秒响彻在他的耳朵旁。
他不能允许有人这么说夏昭时,任何人。
父母长辈,还有店里那群叽叽喳喳无关紧要的发疯女人,在私下里无论怎么YY他们都好,反正他知道,前者是
不会乱说的,而后者,也只不过仅限于YY罢了。就算她们在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还构思出了比严迦祈刚才那句
话更加淫荡色情不敬变态的场景,但那也仅限于此了。只要她们不敢当面乱开玩笑,他都可以忍——反正有这
样的结果,夏昭时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可是,严迦祈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准严迦祈这么做。
无论如何,夏昭时都是他最最敬爱的,哥哥。
也许是因为自负自大,也许是因为想给那头猪一点儿教训和惩罚,总之,在严迦祈摔倒在地之后,江臻并没有
立马去扶他起来。
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低着头,委屈地憋眼泪,当然最后,还是没能憋得住。
他哭起来可真是丑死了——说起来,江臻还从没看见过严迦祈哭,即使他们曾经同班六年,并且,据江臻这个
罪魁祸首来看,在他的阴影之下,严迦祈过得应该很是痛苦。
那时他还那么小,然而他都没有哭。
这个家伙究竟怎么了。这些年,他没变苗条没变聪明,却怎么反而变得如此脆弱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江臻将近这一个月的时间,然而此时此刻,他是头一次,想要真正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听到严迦祈那句近乎是划清界限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夏先生的”的话时,江臻下意识地想笑,心想,
说得好像我和你之间有点儿什么似的……然而当他将严小胖的这句话细细想下去之后,他却莫名地觉得,心里
微微有些难受。江臻想,大概,他只是不习惯一个小男仆对他说出,如此大腕儿的话吧。
眼看着严迦祈还真要准备自己爬出去了,江臻觉得他们俩也算是闹够了——也许自己是错了,或者说,是自己
错得要多一点。
看着那头猪哭花了一张小肉脸,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子一般低声啜泣着,并且还正坚持不懈地往外挪,江臻
叹了口气,慢慢走向前,堵在他的面前,然后蹲下来。
严迦祈不抬头,不看他,也不讲话。是的,他说过,在江臻面前,从此,他都是哑巴。
江臻看着严迦祈那副赌气闷骚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一软。先前想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在这张模糊的泪脸
面前,都好像变得更加模糊了。
他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捏了捏严迦祈的下巴,连带着声音也轻轻的:“喂,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容易就
哭了。”
多大的人了?不管多大的人了,这屁股也疼啊!被你摔得疼啊!而且……还要受你的欺负受你的愿望……严迦
祈在心里怒气横生地狂骂着。
完了,他已经后悔了,他不想当哑巴了,他现在就想一把抓住江臻的领子,好像功夫片的男主角一样,将这个
家伙按倒在地,先抽几巴掌,再扇几耳光,再打他,再虐他,再……
然后再大喊一句:“老子不干了!你爱请谁请谁!老子服侍不起你们两尊大佛!”
他在心里骂得痛快淋漓,而脑内小剧场里的幻想,也正是激情洋溢。
江臻看着严迦祈脸颊侧的红晕,不知道那是因为严小胖激烈的心理活动,而以为这家伙就快要烧昏过去了,于
是急忙伸手拍拍他的脸,叫道:“喂喂喂,你清醒点儿。”
严迦祈本来不晕,结果这下可好,被江臻拍了个眼冒金星。他一把挥开江臻的手,一句“你滚开,我不要你管
!”差点儿脱口而出,违背了他要当哑巴的誓言。
江臻心里自觉有亏,毕竟……是他没有和严迦祈讲清楚他和夏昭时之间的关系。其实大家都在误会,但是只有
严迦祈的误会,让他觉得不开心,或者说是……不应该?
可是,如果要自己给这头猪说“对不起”的话……江臻也倒还觉得满犯难的。按照他从小对严小胖的了解,他
深深地知道,这人是典型地得了便宜必卖乖,给点阳光必灿烂的典型。
不过,看着严迦祈咬住下唇紧皱双眉,一手揉着骨盆一手按着屁股的忍痛模样,江臻是真的心软了。他叹了口
气,慢慢站起身,然后弯下腰,一把抱起了这头猪。
严迦祈被吓呆了,吓得连疼都忘记了。这,这,这……这难道?哦不!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幸好师诗和她的后援会不在这里!
没错,以上就是严迦祈腾空而起之后,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虽然瞪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既难以置信江臻会抱他,更不可思议江臻竟然能抱得起他,可是
,在表面上,严迦祈还是秉持了刚刚立下的原则,当哑巴,不说话。
江臻看看他,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是一定要我道歉吗?”
严迦祈不能讲话,但他用一个白眼儿表示了自己内心的冷笑和鄙夷:你对我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竟然只想用
一个简单的道歉来弥补和乞求原谅!?哼,果然是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坏了的小少爷,以为全天下的人的都得
顺着你惯着你呢!你根本就不会尊重人!你脑子里只有你的夏昭时,你从来都不会把我们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
!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他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并且,激动的地方,还有些微妙的暧昧。
然而正抱着他往房间里走的江臻,这时候却显得有些无辜,他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到这头猪了,眼看着这头猪
的脸越来越红,从眼睛里射出来的火焰也越来越盛——好吧,看来这头猪虽然变脆弱了,但脾气倒是变得暴躁
了不少。
这可真是,相当有喜感,并且相当成反比的非正常变化啊。
等到江臻将严迦祈抱到房间里,看到苏予危那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狐狸式笑容和那个名叫小周的中医推拿师
脸上,和师诗一模一样的,闪着绿光的邪魅表情时,刚才因为疼还没怎么觉得不对劲儿的严迦祈,这下是深深
地囧了。
苏予危吹了声暧昧至极的口哨:“啊哈!我刚才还在和小周打赌,赌你们究竟要在外边缠绵悱恻多久呢……嗯
,有将近十分钟呢,不错不错了。”
江臻将严迦祈轻轻放在小床上,白了他一眼,说:“你又不是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乱用什么词呢。”
小周熟练地弯下腰,一边给严迦祈脱裤子,一边笑嘻嘻地说:“可是,打是亲骂是爱嘛。”
严迦祈直接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不管是因为被当众脱裤子,还是被这无良的两人给当众调戏。
小周在给他抹药按摩,而苏予危也正在准备给他输液吊水。严迦祈任由他们两人摆弄着,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
已经病入膏肓,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
江臻搬了个椅子坐到严迦祈的床边,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上了严迦祈毛茸茸黑乎乎的后脑勺。正在给严迦祈按
盆骨的小周一见此状,便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严迦祈被江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弄得身子骤然僵住,却又立马听到小周轻笑的一句:“小弟弟,屁股放松点
儿,要不然……小心我给你按碎,再也恢复不了了哦。”
……
严迦祈囧了,幸好他将脸埋在枕头里了。
江臻轻轻揉了揉严迦祈的头发,轻声说道:“好吧,对不起。”
严迦祈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了。
靠!他这是怎么了……这个家伙是在道歉又不是在欺负他……他干嘛还这么多愁善感啊!他不是最讨厌和林妹
妹一样伤春悲秋自找苦吃的敏感之人了吗!“唔!”严迦祈那还没从哭腔里恢复过来的沙哑喉咙,顿时呜咽了
一声。这下,他更尴尬了。
哦天啊!他究竟要怎么跟别人说啊!江臻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对他道歉,然而他这个太过软弱的的男人,竟然
被这虚情假意的道歉给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差点哭了?
哦……不要这样吧。
可是,可是……江臻放在他后脑勺的手好舒服好轻柔……如果,和现在正在他屁股和盆骨上游移的那只手好多
了,更比右手背上的针好多了……哎哟!嘶……疼。
严迦祈左手攥紧床单,在心里叫唤着,也在心里纠结着。
他是继续当他的哑巴呢还是……再重新变身为那个大魔王的小男仆和……出气筒呢。
江臻略显无奈的声音继续在头顶响着:“我不该把你摔出去的……我也有错,只是,以后,不要再那么说夏昭
时了。”
或许最后这一句话才是重点,重中之重。
严迦祈缓缓点了点头——只对于这个所谓的,重中之重。
其实他从来都没关心过他们俩之间的事情,那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他很确信,江臻和夏昭时只是他生命里的
两颗流星而已,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滑得很慢,但时间总是这样的,只要一过,当再次回想时,就会觉得,咦
?怎么会过得这么快的?
可以滑得很慢,可是滑过得很快。
严迦祈眨眨眼,将眼眶里涨得满满的泪水消融,心想,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很容易厌倦的,等到欺负自己的新
鲜感一过,那么,自己就会好很多了吧。到时候,他才懒得管他们是谁上谁,谁在下呢,反正,他都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