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 第二部——含情凝睇

众人想想也是，算了，继续睡吧。

大家这一觉才睡到寅时初，凌云就精神抖擞地叫醒众人：“弟兄们这可睡够了吧，出发吧，也许还赶得及吃早饭。”这

些天为了躲避北赫的追击，燕军不敢点火，每日里都是啃些干粮了事，今天听说要去北赫营中赶早饭，这个主意似乎不

错。

严子峻忍不住问道：“你就打算这么带着大家奔着锅去了？”

凌云抬头正看天色，扑哧一声笑了，“当然不是，大帅是让咱们尽量闹腾，让北赫不堪其扰，逼他们主动出击，就算咱

羽林军立了头功了。今天咱们人手不够，只能骗骗北赫鞑子了，找几十个兄弟，马尾上绑上树枝，等咱们后撤的时候在

林子里来回跑，腾起烟尘假做伏兵一支，忽雷生性多疑，必不敢追击，剩下的跟我全力攻打北赫大营！我看这天怕是要

下雨了，正好，咱们好撤！”

……

北赫将士果然是严阵以待等了一个晚上，最终也没见有燕军来袭，凌晨时分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凌云等人如饿虎扑食

般杀到了。

打了几天的仗，没吃什么大亏，众人一开始都很放心，高君粲甚至百忙中跟严子峻笑道：“峻哥，咱们来早了点，饭还

没做好呢。”可是，打着打着就笑不出来了，胡人开始对燕军并不抵挡，放他们进入营中，只是不断地包围住他们，凌

云心中有些焦躁，十几万人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自己这仨瓜俩枣区区数千人，如何杀得出去？

原来，这两天忽雷也看出这支燕军虽然战斗力不可小觑，到底人数不占优势，所以传令下去，再有燕军来犯的，不必力

拼，只可围住他们，十几万大军困也困死他们了！

严子峻也看出不妙，几个人各自为战更加危险，他努力收拢士卒与凌云等人会合，凌云对严子峻道：“峻哥！我来开道

，你殿后，咱们向南撤！”

严子峻还没答话，君粲、延庆等人都是一愣，先前是说好的往西北撤，一来那边的防守弱一些，二来疑兵也布在那边的

林中；这南面是为了迎击燕军的援军方向，防守最是严密，兵士都是北赫精锐，从南面撤只怕是与虎谋皮吧？

凌云率先冲入敌阵一杆枪上下翻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身上溅得点点都是胡人的血渍，众人忙跟了上来。

忽雷见燕军向南厮杀，急忙调集人马向南聚拢，凌云看了看身边的将士，都是汗透征衣，知道不能再耽误了，拨转马头

转向西北方杀去，严子峻等人心下雪亮，终于明白凌云向南只是佯攻，骗得北赫人马向南围拢，燕军正好趁其不备从西

北方向撤出，若是一开始就直接向西北方向撤，只怕杀到脱力也难以全身而退！如此紧急之时凌云尚能如此指挥若定，

真英雄也。

果然，北赫西北方向的兵士就是胖千户耶律莫休的手下，他第一天就被凌云等人给了个下马威，早被吓破了胆，耶律莫

休被自己的手下护卫着不敢出战，只是虚张声势地放了几支箭，喊了几嗓子，就被凌云等人冲了出去，身后跟着北赫的

追兵乌鸦鸦一片。

此时天色微明，却是乌云密布，燕军去的方向影影绰绰有烟尘腾起，忽雷凝神看去，心中惊疑不定，又见断后的严子峻

放缓马步，不时回头看看，倒象是巴不得自己追上去一样。忽雷正犹豫不决，忽听得空中一个炸雷响起，落下雨来。此

时本是雨季，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场雨来势及猛，燕军似有埋伏，天气又是这般，既然天时地利均不占在己方，那就暂

且放他们一马吧，他回身传令：“穷寇莫追，收兵！”

第64章

“好险！”王怀臻忍不住叹道，看北赫没有追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凌云使诈差点回不来了，以数千敌数万果

然是以卵击石。

饶是凌云等人骁勇过人，此时也累得手足酸软，检点人数，折损了数百人，严子峻道：“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的，大家都要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也好，先离了此地吧。”凌云点头道。

高君粲心中不快，到现在也没见着那个北赫的神箭手，如今离那支神弓只怕是越来越远了。

凌云打叠起精神想了想，不知大哥的大军什么时候到，此战一过再想用偷袭的方法，想那忽雷是不会上当了，也不知连

日扰敌有没有奏效，只有先等等看吧。

大雨下了一夜，翌日早起，凌云迫不及待拿出大哥给的锦囊，总算是可以拆开了，只不知大哥有何退兵良策？他用随身

匕首挑破锦囊，见里面有一张纸，展开一看，忍不住拍手称奇，刚欲唤人，只听得小校来报：“北赫开始攻城，城上燕

军奋力抵挡！”

凌云一挑眉，道：“那还等什么，传令下去，即刻出发！”小校得令，赶紧去通知众人。

凌云一马当先奔着上山的小径去，王怀臻奇道：“咱这是去哪里？北赫开始攻城了，咱们不去救援吗？”

凌云头也不回，大声道：“就凭你我这么几个人，解得了雁门之围吗？大帅早有妙计，咱们赶紧上山是正经！”

高君粲听了，撇嘴道：“锦囊拆了？也不给我们瞧瞧大帅到底有什么计较！”嘴里说着，还是紧随其后，严子峻、罗延

庆和于大猛依次跟着上山，众人心里都暗暗好奇：难道山上埋伏了什么奇兵不成？

七拐八拐上了山，凌云不时低头看锦囊中划的草图，终于行至一处山涧，正看着，突然涌出来一群燕军士兵，为首一人

上前给凌云施礼道：“我等奉元帅将令开凿河道，只等元帅下令了！”

凌云道：“有劳各位，元帅有令，立即挖开河道，水淹北赫！”

原来，凌风、段如澜等人都是当年与老王爷驻守雁门、玉门等地多年的人，对此处地势、气候等了如指掌。雁门关地处

西北，气候干躁，惟有此时是雨季，数场大雨后，凌风令段如澜悄悄带了一支人马在山上挖沟引渠，只等北赫按耐不住

攻城时，正好处于低洼地带，将山洪引来水淹鞑子。

果然，大家挖开河道，上游的山洪夹带着泥石，如排山倒海之势冲下来，把正在拼命攻城的北赫人冲得人仰马翻。这一

轮水过去之后，北赫的阵营就乱了，凌风带着燕军的主力早已候在那里，此时北赫已是强弩之末，燕军却是一支生力军

，两军厮杀在一处，北赫溃不成军，四下奔逃，人马踩踏者死伤不计其数。

凌云在山上放水后，按锦囊上的将令，本该检点人马埋伏在北赫西逃的路上，截杀溃败的北赫，偏是高君粲自打见了那

支弓，就害了相思病了，这会子悄悄给凌云建议：“咱们不趁着此时多杀几个北赫鞑子，一血前耻，倒去半路上埋伏什

么？只怕大帅将他们全歼于城下，半点儿也没给咱剩下，再说你答应给我弄那弓呢？”

凌云深以为然，这场大水淹过去，北赫只怕所剩无几了，倒不如赶上去杀个痛快才好，想到此忙下令：“兵发雁门关！

”。

严子峻听了忙止住二人：“此事恐怕不妥，大帅令咱们埋伏在斗虎坡，这兵发雁门……”

王怀臻却道：“峻哥也太过小心了，咱们这迎面抗敌，怎么也比守株待兔强吧！”

“不如我跟严大哥去斗虎坡埋伏吧，你们去雁门关。”于大猛见大家意见不一，赶紧打圆场。

“如此甚好，咱们这便分头行动吧！”凌云心中惦念大哥，更记挂着雁门关下的会战，匹马当先直奔雁门关而去。

严子峻无奈，只得叮嘱高君粲多加小心，便会同于大猛从另一面下山了。

雁门关城下，双方厮杀正酣，城上燕军被围数月忿闷已久，见此情形，守将纪慎立即下令开城助战，一雪龟缩城内的前

耻。

有了燕军内外夹攻，北赫更是雪上加霜，耶律楚雄与忽雷极力想稳住溃败之局，奈何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耶律楚雄急命

人给忽雷殿下换上士卒衣服快快北撤！

羽林军赶到城下是，燕军已占绝对上风，溃败的北赫人马几乎已无力再战，纷纷向西北撤，高君粲喃喃地道：“幸而咱

们来了，不然这帮狼连渣都不会给咱们剩的！”

罗延庆道：“咱还等什么？上呀！”大刀一挥，拍马而去，后面跟着立功心切的羽林军将士们。

凌云一边厮杀一边四处搜寻忽雷的踪影，偏偏北赫此时帅旗、王旗早不知被踩在哪个脚下了，人海茫茫哪儿找去？

高君粲自然是来来回回找那个北赫的将军，那枝神弓便是标记，只可惜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残兵败将倒是见得

几个，只不见那个北赫的神射手。

不会半个时辰，城下战斗便已结束，除了部分北赫人逃掉外，余者全歼于城下，这是开战以来，大燕所获的最大的胜利

了，燕军开始清点战场，救治受伤将士，指挥轻骑追击逃寇，凌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所部在这里露面是极不妥当的，

赶紧收捡人马准备乘胜追击，其实凌风适才早看见羽林军的众人了，也看见凌云，这时见凌云欲追，忍不住拍马上前，

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云吃了一惊，幸而他反应极快，连忙回道：“末将兵分两路，一路埋伏在斗虎坡，一路前来接应元帅。”

凌风明知凌云是胡说八道，此时也无暇拆穿，只道：“赶快去斗虎坡接应他们，不要走了北赫贼首！”

凌云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众人打马扬鞭向西追去！

第65章

再说耶律楚雄护着忽雷王子仓皇向西而来，一路上忙忙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快行至斗虎坡时，忽雷止住了众

人，耶律楚雄忙问：“殿下，有何不妥？”

忽雷摇头道：“此处地势险恶，不可冒然前行。可恨费了恁大功夫得来的大燕山川地形图却是假的，不然还可查看一番

！”

耶律楚雄也看了看前面，道：“不如让扎木合带人先去探探情况，我护着殿下稍后再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殿下只管混

在小兵中冲过去便是，咱们在黄河边上备有船只，上了船便安全了！”

扎木合便是高君粲遍寻不着的那位北赫神箭手，自带数千骑去了。

如今这个局面，忽雷只能应允，耶律楚雄看着自己身边数千人，终是不放心，叮嘱忽雷道：“殿下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赴险。”

耶律楚雄和逐渐聚拢过来的诸将带着数千北赫人，悄悄护卫着忽雷向斗虎坡而来。

斗虎坡是一片狭长的缓坡，严子峻和于大猛捡点着手下千把号人，勉勉强强埋伏在坡上，只等着溃兵从此经过。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扎木合便带人过来了，严子峻见对方人多，便不让大家冲下去，只命人向下射剑，待队伍乱了，再

冲下去。

一时间箭如飞蝗而来，扎木合遇乱不惊，喝令执盾牌的步兵在前面挡住箭，掩护着后面的人慢慢向坡上移动。严子峻见

他指挥若定，颇有大家风范，心中暗暗赞叹，招呼一声，羽林军人数虽少，个顶个都是悍勇无比，立即杀下来。

扎木合只求能将这些人引开，让后面的忽雷等人西逃，严子峻却不知后面还有一支北赫人马，生恐这些人要逃了，立即

端枪上前拦住这个身背一支大弓，手执狼牙棒的头领。

二人兵刃相交战在一处，还未至二三十个回合，就见山道上又来了一拨人，细看正是耶律楚雄引着剩下的北赫胡兵到了

。

于大猛抡锤就上，根本不管是谁，严子峻怕他深陷重围，撇下扎木合不管，赶忙跟于大猛合兵一处，此时，两路北赫人

马在此，凭部分羽林军根本是拦不住的，好在，胡兵们只求逃命，个个无心恋战。

突然听得山道又有马蹄声传来，甚是急促，严子峻心中一喜：追兵至矣！

果然，大批追兵涌到，斗虎坡乱成一团，本来一个狭长的缓坡，上上下下到处是人。忽雷趁乱向外逃，迎面正碰上于大

猛，二人都是一愣，于大猛见他一身士卒打扮，稍一犹豫，就被他躲了过去，再细看时，一群人涌过来，忽雷也不见了

。

耶律楚雄护着忽雷惶惶向西北逃至黄河边上，早有备好的船只在此等候，原来，从北赫南侵以来，便把掳掠来的粮草辎

重运回漠北，一来以解粮荒，二来更怕被人断了退路，始终备有十来只大船在岸边等着，此时慌忙上船，也不顾士卒上

没上来，急令自己这艘船开了。

凌云等人摆脱北赫残兵的纠缠赶到时，岸边的十来只大船都已离岸，还有一些没有上船的胡人，也顾不得不识水性，纷

纷跳下水去，希望能追上大船回到家乡去，岸边哭喊人一片，高君粲看着此情，跌足长叹，可惜了一把好弓呀！

……

雁门关城内，城防司暂时改为帅府。

燕军虽未全歼北赫胡兵，到底是重创了北赫，夺回了雁门关，燕军上上下下不免喜盈于腮，只有凌云惴惴不安，深悔自

己没有捉住忽雷，如今倒是怎么跟大哥交代？

凌风与众将在议事厅里忙得不可开交，安排布防、粮草分配，说起来，城内军民总算可以吃顿饱饭了，就算纪慎将军也

不免埋怨段如澜：“来得这么晚，是算准了哥哥我断粮了才来的吗！”

段如澜赶紧道：“哟，纪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当世的英雄，国之栋梁，北赫几个跳梁小丑能奈何得了吗？我还怕我来早

了，扰了哥哥你的兴致！”

凌风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纪慎气得狠狠打了段如澜一拳，刚要答话，就听小校来报：“齐凌云将军回营缴令！”

凌风一听，沉下脸来，“让他进来回话！”

凌云小心翼翼地进来，看到纪将军和段将军都在，心中着实松了口气，赶紧给元帅见礼。

凌风冷笑道：“北赫的忽雷王子可曾拿到？”

“不曾。”凌云有些心慌。

凌风沉声道：“此战之前，本帅给你的锦囊上写的什么？”

“水淹敌军后，速到斗虎坡设伏，捉拿北赫忽雷王子。”凌云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跑到雁门关外做什么？”凌风怒问道。

“我想着在城下就捉住忽雷，结果两军混战，我找不到他。”想想都郁闷，自己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一个象样的

人都没找到，白白耽误了时间，最终让忽雷等人逃走。

“啪！”凌风一拍桌子，斥道：“随心所欲，自以为是，你以为是在家呢？”

“末将知错了。”凌云嘴里认错，心中腹诽：在家在外，什么时候论到我说了算过？

纪慎和段如澜见凌风越说越严厉，都怕凌云吃亏，纪慎劝道：“大帅，此次能解雁门关之围，云儿可是首功，他一时的

失误将功补过也就是了。”

段如澜一向对凌云疼爱有加，这时也道：“北赫骑兵一向剽悍勇猛，忽雷又狡诈，就算羽林军全部布防在斗虎坡也难以

捉住他，说到底，我们在雁门关外没能全歼他们，还不是我们的错，怎么如今倒要推到云儿身上？元帅有失公允吧。”

凌风听两位好友都为凌云开脱，段如澜更是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不免好笑，摇了摇头，对凌云喝道：“若不是二位将

军为你求情，今日定不能饶你！既然如此，军法权且记下，回去毕门思过吧，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