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吩咐人调查情况并以书面的形式报告给他,边每天开车就那么跟着肖齐。
他知道他有时待在住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天,根据调查的结果,他猜想他是在做那份翻译的工作;有时他会看到他去孤儿院一待也是一天,在那里,他做各种杂活,打扫卫生、清理垃圾,修订破旧的家具,除此之外,还会给那些孩子补习功课、教习画画、打打乒乓球。
他的生活简单纯粹的几乎没有旁事。
可却让肖礼心里无端难受紧缩起来。
最初的最初,他就是希望肖齐能够像个普通孩子那样有个正常的完整的成长时期,他希望他可以尽情享受普通人家小孩会经历的那些生活中最平凡的点点滴滴。
所以,肖齐当年在咖啡店兼职时,他根本没有阻止。他想偶尔打个零工赚点零花钱,对一个普通孩子来讲,是很好很快乐的经历。
可此时,明知肖齐身边新交的那位朋友,人家也是孤儿院经常做义工的,但他们家肖齐做起跟人相同的事来,肖礼没想到,这会让他那么难受。
跟了几天,他决定五一假期的清早就要带肖齐回家。
可看见背着画板下楼的人,他动作迟疑了,想起调查里提过的内容,又默默地跟上。
他知道肖齐会靠速写赚钱,却在这几天中没有看见过。那时,他却想看看了。
可他却怎会想到,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竟沦落到要将自小只当做兴趣爱好喜欢的画技拿来当做一种赚钱谋生的手了。
肖齐每画一幅,肖礼的眉头都会皱的更紧些。最后,肖齐画了一天,他的眉头也要皱成了死结。
几乎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他必须带他回家。
然而,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肖齐用沉默抗拒他。
原先他想好的不管不顾、各种手段却一概使不出来。
肖齐从小没有违背抗拒过他,他对他永远都是乖顺听话的。他以为只要解释清楚,肖齐自然就跟他回去了。
可肖齐没有。
他的执拗、他的沉默、他的抗拒,让肖礼头疼起来。
他知道他该尽量去安慰和轻哄这离家几月,吃尽苦头的人。但其实,他并不具备这种经验。因为他从来也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他高高在上惯了,这是他从未练习过的技能。他一贯无所不能的本事,在肖齐面前失去了效用。头疼之余,他也没有了办法。
他不想也不忍心强迫他,原以为这会是个持久战,可肖母却是其中的变数。
她的到来,肖齐抗拒不了,所有人都以为乖乖回家是肖齐唯一的选择。
可肖齐的迟疑却又那么明显。
在他的迟疑下,肖礼生受了肖母的两个耳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可想而知,肖齐的话给了肖母多大的刺激,才会让她做出那么失控的事情。
不是不难堪,可肖母事后说的话却是肖礼无法否认的。
两个耳光也许让他有种竟然成年后却还要像个小孩子被剥光了打屁股那种尴尬地介怀,却因为能看到肖齐那种撕心裂肺、胆小颤微地维护又完全释怀了。
所以,他以一种看似玩笑却极为认真的态度向肖父肖母做出了表态。
看着痴傻涨红脸的人,他的心情在那一刻,有了这几个月以来难得的轻松。
他想,当年认为肖齐是他所有人生规划里的意外,真是一点没错了。
续篇01刚回到S城,肖齐便得知万三和贺谨言晚上要过来家里拜访。他先是惊喜后又慌乱,一阵阵的坐立不安,眼神还总时不时地飘向肖礼。
都顾不上好好体会这离家几月再重新回来的那百般复杂心情,整个人就进入了欲言又止、思虑不定的状态。
肖礼被他看得也顿生疑惑,待肖父陪着肖母回房休息后,他把人带回房里。
“这是怎么了?觉得家里陌生了?”
肖齐忙摇头,迈进家门只有暌违的熟悉感,哪里会觉得陌生呢。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化。
“那怎么心神不宁的?”
肖齐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肖礼静静的看着他,一副等他能主动说出来的姿态,可肖齐犹豫半天,最终只闷闷地说,算了,没什么。
肖礼仔细瞅瞅,觉得他并非伤心难过的样子,可问又问不出来什么,只好笑笑,招手把人叫到身边来。
“开了这么久的车,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
肖齐一听他说累,再想到这人是因为自己才两地这么折腾,一下就心疼内疚地乱七八糟,赶紧开口,“那你快点休息,快休息……”
说着还把浓稠墨蓝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肖礼脱了衣服上床,对愣愣站在床边的人,问,“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睡会儿?”
肖齐嘴巴微微张大,眼睛眨了几下,然后垂下有些红的脸,轻轻点头。
男人也许真的累了,很快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一直紧张地心怦怦乱跳的人,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朝他看去。
男人睡着时候的脸庞比平时硬朗的线条要柔和许多,五官还是英俊好看的,这张脸上从来都很少有太多的表情,大多情况下都是温和端整,波澜不惊的。就连肖母那两下耳光甩到他脸上,也未见他有怎样的情绪波动。
屏着呼吸仔细望着男人的面容,他总觉得肖母对自己手下留情,对男人可真一点没客气。他脸上几乎都看不出挨打的痕迹了,可却始终觉得男人脸上还是有些微肿异样。
不由得,心里就疼的泛酸,他知道,男人这两巴掌完全是因为自己才挨的。
这么骄傲这么强大的人,竟然会有被甩耳光的一天,这在肖齐对男人认知的世界里几乎是天方夜谭。你让他怎么想怎么都是不敢置信,估计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的。即使打他的人是肖母。
其实,不只是肖礼,就是万三和贺谨言两人,你让肖齐去想象他们被家里人甩耳光这件事,肖齐也觉得太荒谬了。他们这样的人,不会也不可能让自己有那么尴尬的一天。
想到晚上要来的两人,心底忍不住叹气苦恼。
肖礼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天刚黑些,他便醒了过来,像是算好了时间,一点都没有贪睡,自律的不行。
偏过头,看见身边人满脸愁苦的望着天花板,暗哑着嗓音问,“醒多久了?”
肖齐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你、你醒啦……”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一直没睡,也就囫囵咕哝,“刚……刚醒……”
眼见男人要起来了,他忙抓住他的一只袖子,“我有事情跟你说……”
“嗯?”肖礼看向他。
“呃,能不能别……”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肖礼手机响了起来。
肖礼给了他一个安抚不急的眼神,伸手拿过电话。
是万三打来的,只是说声两人马上就到了。
肖礼挂了电话,肖齐也没了犹豫,倒彻底沮丧下来。
“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沮丧人的抬起脸,希冀地争取最后一丝机会,“能不能让三哥、谨言哥他们今晚别过来啊……”
肖礼愣了下,“不想见他们?”
“不不,不是……”
“嗯?”
在男人一直凝视的目光下,他低下头小声地吭哧,“你的脸……”不安地拉扯着被角,“他们知道会不会……笑你……?”
他觉得会的。事情过后,三哥的性子一定会拿这事出来说笑的。他一点都不愿意他被别人笑,他不想他尴尬,他想尽自己最大最大的努力来维护男人这一贯强大骄傲的自尊,在他心里,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两人之间出现了片刻的安静,好一会儿,肖齐觉得头上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摸了摸。
“没关系,看不出来了。”肖礼笑道。
“……可……三哥那么厉害,眼最尖了……”
“那、你想怎么办?”
被问及意见,肖齐忙抬起头,“要不……让他们今天别来了,等过几天了,再跟他们见面……”
肖礼看到外面庭院忽闪忽闪的车灯,转过头说,“好像来不及了……”
肖齐也看见那灯光了,一下子就跳下床,动作着急,热锅上蚂蚁似的乱走,而旁边男人就那么一直沉默无言的由着他。
“那,那这样好了,我去见他们,你别出来。他们要是问起,我就说你还在休息,不让他们见你……”
肖礼闻言拿起刚才通话的手机在他面前晃晃,肖齐懊恼地“呀”了一声,是啊,他怎么忘了呢,刚刚这人还跟三哥通过电话呢。
等听到楼下张妈招呼人的动静时,肖齐忙穿上外套,就往门外走,嘴里千叮咛万嘱咐,“你、你别出来啊,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我、我知道怎么办的……”
等他挽着肖母一起从楼上下来时,万三和贺谨言正在跟肖父说话。
几月未见,两人也没对肖齐生疏,摆着哥哥的身份说了肖齐几句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让一家子替他担惊受怕,然后就笑着只顾嘘寒问暖了。
中间万三问起肖礼,肖齐着急的扯扯肖母衣袖,肖母把他手握住,对着万三浅笑温柔地说刚有些东西要买,让肖礼出去了。
这一“出去”就是一晚上,待万三和贺谨言两人在肖家吃了晚饭,也没见着肖礼的影子。
刚把两人送走,肖母就用力拍了下肖齐一直挽着她的手背,“你呀……护他那么紧做什么!”
肖齐急唤,“妈妈!”耳朵都红了。
之后,又忙去厨房拿了托盘,端着饭菜上楼。路过客厅时,也硬是假装没看见肖父跟肖母不停投来的视线。
待肖礼吃完了迟来的晚餐,两人沉默寡言、讳莫如深地各自先后洗漱,然后并肩躺到了床上。
身边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不断传来,肖齐心慌慌的闭上眼,还在想,他这样又睡到男人的床上是不是太自觉了。
下午的时候还能算是男人的邀请,可晚上……
他现在一没喝醉、二没受伤、三更是没有手脚不便,哪来的理由跟他睡到一张床上啊。
“晚上让妈陪着你撒谎骗人,爸说什么了?”
听到“撒谎骗人”四个字,肖齐脸上不由窘迫心虚起来,他哪里有撒谎骗人的本事啊,就是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个,才不得已吵醒了还在休息的肖母。
“呃,爸爸当时好像……尴尬了,他之前应该说了你在家的……后来,顺着妈妈的话他又只好改口说可能没注意,你又出门了……”
拉着那两位陪他撒谎演戏,肖齐心里其实虚的厉害。
现在,事情过了,他也真觉得不好意思了。其实,想想,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算肖礼跟那两人见到了,那两人也未必看得出肖礼脸色微恙;就算看出来了,事后也未必敢笑话他;可偏偏,就他当回事儿,说什么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肖礼挨了肖母巴掌。
肖礼笑笑,“没关系,爸妈既然说话了,那两人肯定信的。”
肖齐在心里点头,那是当然了啊,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编不圆这个谎,才找肖母帮忙的呢。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言。
闭着眼的肖齐,在黑暗里越发敏感清楚的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了种微妙的尴尬。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离家久了乍回来才如此的,还是因为两人不明不白躺在一张床上造成的。双手放在胸前,微微用力,像是想要压下那颗乱跳的心脏般。
“脸上的痕迹很明显吗?”
“啊,什么……”慌的睁开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肖礼翻了个身,倾在他的上方,指指自己的脸。
“哦哦,不明显不明显了。”
以为男人也介意起来,他解释的太着急,倒显得有些假。话一说完,自己也觉得过了。
床头灯晕黄的光线照在男人脸上,显得男人那么温和平静,端整的面容上铺洒着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想,这人虽然从来没对挨那两巴掌说过些什么,但背后的沉默,真的是那么心甘情愿吗?
如果不是自己,这样的事,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吧?
伸出在被窝里捂的有些发热汗湿的手,颤巍巍的抚上男人的脸庞,“你不怪我吗?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
手被握住,嘴角被亲了下。
嘴唇上温热的触感,一下子打断了他刚才要说的话,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没有你,我确实不会挨这两下子。”
听见男人这么冷静吐出来的话,心一下就凉了。眼睛眨动半天,不想流眼泪的,可眼皮的身体力量还是阻挡不了心理上的强大悲伤。
“对、对不起……”视线模糊,他也看不清男人会不会接受他的歉意,他能做的也只有很真心诚意的道歉了。
男人一愣,双手抹擦他的眼角,“哭什么,不是你,这两下也不能受得心甘情愿啊……”
这句话不仅没起到止哭的作用,反倒促使肖齐哭的更厉害了,被子下的身体都一颤一抖的。
肖礼简直束手无策,在那抽泣声中,贴上肖齐的嘴,满嘴咸涩,他却吻的很认真、很用力。
哭声渐渐消停,被带着鼻音的喘息声所代替。
这次的亲吻很长久很长久,吻的肖齐小腹发紧,背上一阵阵的麻痹,心慌得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手脚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被子里,衣服一件件被脱掉,肖齐就像打了麻醉针的病人一样,僵着一点动作也不敢有,清楚地感觉到那滚烫而灵巧的手指让他一点点变得赤裸。
内裤也被剥下,褪到脚踝的时候,他甚至还不自觉地配合着抬了脚,方便被脱得更干净。
待一丝不挂赤裸交迭时,他像是受了惊吓般“呀”了一声,白着脸清醒过来。
然后,双手用力推搡着身上的人,嘴里喊着,“不要!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了,我再也不要你这样了……”
续篇02类似的话在肖礼找到他的那晚,只是亲了他一下,他就挣扎着喊过,不要他这样,不要他这样,肖礼停下动作,想不通“这样”为什么会让他这么排斥。
克制着呼吸,肖礼缓缓地问,“不要……哪样?”
肖齐忙从男人身下坐起来,拽了被子在身上,睫毛濡湿扑颤,一张脸白晃晃地,急速说,“你不用这样了,我是真的自己愿意回来的,不是妈妈逼的,因为我让你挨妈妈打,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你也不用这样,我、我会跟妈妈说清楚,我、我们没、没什么……我保证,我不走了,不离家了……”
肖礼望向他,呼吸渐近平稳,只是眉梢还未松开。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还有上次,你也说不要我这样,那,原因呢?”
裸着上半身问话的人气场依然强大,但肖齐这次却一点心怵都没有的抬起了头,复杂的看过去。
渐渐地,嘴角露出一丝难堪的苦笑。
非要逼他把话说的那么白吗?
他还当他是个孩子,轻易就能拿话哄骗过去吗?
小时候为了让他换床,他哄他,他换了;长大了,他向他索取感情,他哄他,他出国了;被刀捅伤的时候,他问他为什么亲他,他哄他,说是他喜欢就好;而刚才,他又哄他,说什么心甘情愿。差一点儿,差一点儿,他就在那哭得不能自抑,被吻的一塌糊涂中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