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以往每次撒娇般那样,熟悉贪恋地抱住肖母的腰,把脸埋了进去。
不需要知道肖父未能探出的那人态度究竟为何,他只要知道这个柔软馨香的怀抱永远是他最后的港湾壁垒就好。
第80章
跟肖母亲密地从套房出来,肖齐对着肖父喊了声,肖父忙应了,动作急切了些,还透着尴尬,跟他一贯的沉稳严肃颇为不搭。
肖母对他投去一眼,眼睛嗔笑,却是这几个月的头一回。
肖父清了下嗓子,掩饰几许尴尬,他生平做事没出过掌控,偏就在肖齐事情上露算了。不由得,他扫了大儿子一眼。
一家四口在酒店吃了新年之后迟到的团圆饭。
餐桌上,肖母笑颜晏晏,肖父眉目亲和,肖齐满脸涨红、羞愧难当的给两人布菜,以茶代酒,表达自己这段时间的不懂事,让两人操心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是肖齐的眼睛始终没有直视过肖礼。不知是不敢、不愿、还是不能。
后来,肖父觉得今天肖母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又经历一下午的情绪波动,就劝肖母早些休息。
肖母笑着点头,嘱咐肖齐也早些休息,明天他们要一起吃早餐。
所有人都是一副他今晚肯定也住在酒店,明天就要重新回家的口吻和态度,可肖齐心里先就慌了。
他不知怎么跟肖母开口,他……还不想回去。
肖母安排好他,就要转身离开,他想叫住她,却张不了嘴。
幸好,此时他的手机响了,吸引了肖母的脚步暂停了下来,看向他。
“喂,小佳啊……”
“你没在家哪,我回来拿那件衣服,可没找到,你收起来了?”
“啊,哦哦,衣服在我这儿,我下午要给你送去的,后来有事……就耽误了。”
“哦,没事没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拿了还得回学校。”
挂了电话,肖齐心里松了口气。
看向肖母,犹豫地,“妈妈,我有个朋友东西放在我这,她急着要,我得……送去给她。”
“是你跟我讲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你的小女孩米佳吗?”
肖齐点头。
肖母笑了,拉下肖父的手,“我们一起去吧,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这么照顾齐齐,顺便感谢人家。”
肖齐嘴里的“不用不用”还没出口,肖父就点了头。之后,肖父陪肖母回房拿件外套,怕出门晚上天冷。
他低着头,迟缓地找出放米佳衣服地袋子,不知何时,袋子上被刮出了一个长口,里面的粉色内衣露了出来,猛然想到身边还站着的一言不发的人,一下子就手忙脚乱,脸红起来。
可眼前,此时却递过来一个很新的商务袋,酒店里的。
“谢、谢谢。”他窘然地抬不起头。
肖礼沉默着,继续不发一言。
米佳在学校晚上上完课实在没事,又想着此时公交车不挤,她就自己到奶奶家取那件衣服,顺便取那些,呃,女性贴身衣物。
她是打了电话让肖齐帮忙收拾送给她时,才突然想到还有些比较贴身会让人尴尬的衣物的,所以,才着急忙慌让肖齐别给她送了。
米佳回来没多久,她奶奶就去休息了,老人家都睡得比较早。她就一个人开着电视,声音调的低低地,听见楼下有车声时,她从窗台低头看去,昏暗路灯下觉得那辆车有些熟悉,像这种老小区,晚上很少有车辆出现的。
她以为是肖齐大哥又来了,匆忙下来,然后就看见了肖家的集体成员。
不甚明亮的光线也挡不住女人的优雅、男人的沉稳,肖齐大哥她见过了,至于那位年龄稍长的男人与肖礼颇有相似之处,她觉得自己脑袋没生锈的话,就没猜错了。
这是已经一家团圆,都来接肖齐了啊,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
“小佳,你、你的衣服……”
“啊,哦哦,好。”米佳愣愣地接过。
“妈妈,这就是米佳。”
“阿姨好!叔叔好!”米佳忙礼貌地鞠躬点头,声音响亮清脆,带着点冒冒失失。
肖母看着眼前这个头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歪地有些蓬乱的女孩,觉得很可爱,尤其那声音,甜美清脆。
她笑的很亲切,握住米佳的手,表达了一个母亲的感谢。
米佳觉得一行人在楼下寒暄,大晚上的,也太不合适,忙要招呼人上楼,吵醒奶奶也不管了。
可肖齐及时拦住了她,没有看向肖母,只看向米佳的方向,“不用了,小佳。妈妈只是送我回来……他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地,肖母一时觉得哪儿不对。
等过了会儿要离开的时候,肖齐始终不动,为难地、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叫她。
“妈妈……”
“嗯?”
“我……我不想回去……”
肖母觉得眼前黑了下,“……什么?”
“我还不想……跟你回家……”
肖母静默良久,没看肖齐,却看了身边肖礼一眼。
“为什么?”
肖齐有些紧张慌乱,他不想让肖母伤心的,可……
“小佳帮我接的翻译工作我还没做完,我还答应给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买套画具也没买,对了对了,小佳奶奶说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我答应陪她去,我、我不能食言……”
跟被什么追赶似的,语速极快,肖齐倒豆子似的胡乱说了一气,声音也越来越低,极没底气。甚至也不敢正视前面投射过来的六道视线。
肖母不想失态,或者说她不想一天之内接连两次失态,一次是对小儿子,一次是对大儿子。可她的不想还没想好,已经扬手给了肖礼一巴掌。
“啪”,这声音跟白天打在肖齐脸上的绝无二至,或许更为响亮些。
肖齐是慌软着腿,一颗心都跳的不能归位,冲到了肖礼面前,一副小鸡护食的保护姿态。
在肖母再次扬起手时,他颤地声音都不在声线上,嘶喊,“妈妈!不要!”
肖母顿住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回,还是,不回?”
肖齐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地声响,嘴巴翕动半天,却一点声音不出。
肖母甩在肖礼脸上的第二下,没有丝毫地迟疑。
肖齐惊地满脸泪痕地捂住嘴,一手紧紧抓住肖礼手臂,把他护在身后。
他怕肖母再来第三下,他怕自己护不了他,他怕地连连点头,不管不顾地喊,“我回家!我回家!我跟你回家!……”
肖母紧绷的面容没有一丝放松,最终,也只是轻轻点了头。
在那之后,回了酒店,肖母面无表情,不见半点柔和,冷静地跟肖齐说。
“如果他心里没你,那你如今受的苦,就是他作为兄长的失责,这第一巴掌他该。”
“如果他心里有你,却还是让你受了这番苦,这第二巴掌他就该的不委屈了。”
肖齐哑口无言。
还有些尚未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是认同肖母的观点,而是觉得自己对那人要真的罪孽深重,无力偿还了。
肖母说完还看向肖礼,一副等着什么的样子。
肖礼一贯温和平静、从容不迫的脸上,在那左右对称的五个手指印衬托下显得有些喜感,要一般人看见了,兴许都能笑出声。可肖齐却只觉得这比他自己挨巴掌、挨刀捅时还疼,疼得他都快负荷不了了。
然而,他却听见男人说,“妈,肖齐早就是我的人了。”
不是炸弹,却堪比炸弹惊人般的效果。
肖母不复冷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伴随着肖父的几声干咳,她红着脸,用手戳着肖齐脑门。
“你个死孩子!死孩子!真是傻死你算了!”
肖齐给肖母说的本就涨地跟猪肝似的脸,更是红的不可开交,还滚烫滚烫。
肖礼看着他,缓缓笑了。
——正文完——题外话肖齐走的当天,米佳充分表现了对他的依依不舍,还有对他大哥,呃,那张脸的好奇。
那天晚上,她目瞪口呆地眼见优雅有度的肖母是怎么突然变身的,吓地她都不敢大声喘气。后来的气氛僵凝肃穆地就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插言的了,她都不太记得最后是如何僵着小脸木呆呆送人一家离开。
米佳不自觉地探头向车内看看,低声问,“你大哥送你来的?”
肖礼坐在车中没下来,是肖齐没让;来跟米佳告别,肖齐原就想自己来,可肖礼执意送他。即使,他很为难地看向肖礼那张尚未消肿的脸。
肖齐“唔”了一声,明知车窗外人是看不见里面的,他也下意识地移身挡了挡米佳视线。
“不是你大哥挨打了嘛,怎么你的脸也……有些肿?”米佳没看到肖齐挨打。
肖齐抬手摸脸,“呃,水喝多了,浮肿的吧……”
米佳将信将疑,也不多问,只嘀咕着,“也不知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喝的都是什么水……把人脸喝浮肿不说,还会留上手指印呢……”
其实,米佳估摸着肖齐也挨了肖母一顿。
肖齐笑地干了些,“不、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啦……”
米佳瞪他,“干嘛?怕我知道你们家有钱,白吃白喝你啊?”
“怎、怎么会?”肖齐辩解,“我还想说小佳你以后到S城玩,一定要找我!我很愿意欢迎你来的,会很好很好招待你。”
“这还差不多!”
又跟米佳依依不舍了会儿,让她以后一定要去S城玩,他会招待她的。
米佳嗯嗯啊啊的点头应允,嘴里不停说肖齐念叨死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几个小时车程的两地,很容易见到面的好么。
后来,还是她急咧咧地催促,肖齐才不舍地上车。
望着真的上车离去的人,米佳脸上一直强装的无所谓、敷衍的态度、嘻嘻哈哈的笑容瞬间剥落。
而眼角泛红,满脸倔强。
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人只会是她生活中的一段插曲,平淡无奇生活中的一个点缀。虽然他有才华,有教养,有风度,性格平和可亲、温润有礼,但这只是吸引一个女孩子最初动心的理由。真正的交往开始后,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他总以为她是玩笑着说他是富家公子、豪门大户,可却不知这是她心底里早已认定的事实了。
不是她言情偶像剧看得多,而是事实摆在面前,只要她还是个清醒的有些脑子的都能看清楚,教养那么好,文化程度那么高,举手投足都比一般人家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还一副人间疾苦都不甚清楚的样子,这种人,不是少爷公子,那会是什么?
连院长都看出这是个逃家的孩子,为了逼他回家,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她才不会傻地真去喜欢这种人呢。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阶层的人配什么阶层的人,这是这个社会早就规定好的。
她,只想生活简单一点。
——正文完——
番外:肖礼世界里的意外
肖礼年少出国游学,已是对自己的将来有了很好很明确的规划。
那样的规划里是没有意外也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他以为时间会按照他跟肖父说好的那样,三五年后,学成归来,以一个堪堪二十年龄人的资质接管家业。
可,事情却有了意外。
出国前夕,肖母把思量已久的想法向肖父提了出来,她说想领养个孩子,她希望有个孩子可以陪在身边,在肖礼不在身边的情况下。
肖母的想法在肖家是不会得不到满足的,肖父只会一切依着她。
于是,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肖礼只来得及跟这个男孩儿短短相处了一个礼拜,就匆忙出国了。
以后的几年,他仅仅是通过电脑里那个小小的屏幕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也是在这几年中,无论是通过电话还是视讯,亦或是肖父的口述,他心中渐渐知晓,肖母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百般付出。
也许是这个孩子给肖母带来了太多好运、太多欢乐,他跟肖父以为的肖母只能支撑五年就必须再动手术的身体,竟意外地拖延了两年。
也是因为这乍来的两年,肖礼竟是一下子无从安排自己。
毕竟,他过早地出国游学,就是为了让肖父以后照顾肖母身体时,没有后顾之忧。
他紧密充实地对自己做好每一步规划,凡事都能安排的合理且完美,因为这样的严格律己,五年内他让自己达到了原有的预期,而且是他对自己的预期,他很满意。
满意的准备好了回国,却在某天晚上接到肖父的电话,告诉他,不用那么着急回来,他母亲的身体让人很放心,他可以先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是过了有几秒钟,肖礼才反应过来肖父话里的意思:以后的时间他可以自己安排了。不是真的以后,最起码目前,短暂的时光,他不用像一直上紧了发条工作的机器,时时刻刻绷紧自己,不能有一刻懈怠了。
反应过来后,也许只是茫然了几分钟时间,无从安排自己一个晚上,第二天,任何行李都没带的他,就开始了全球各国游历。
这样的游历,一持续就持续了两年。
不在他的最初规划里,硬是多余出来的两年,他做了太多以前想做却没有做,或者是以前没有想到后来他也做了的事情。
这些事情里出格的、不出格的都有,他不再是肖母面前那个早熟稳重、克己守礼、温良恭谦的孝顺儿子,他肆意妄为、叛逆轻狂、放荡不羁,没有任何顾忌压抑的彻底放纵自己。
曾有一度,他以为那个因为肖父从小要求,必须严于律己,凡事都要以肖母身体健康为前提的过分自持的自己泯灭了,可在得知肖母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必须要做手术的地步时,他才意识到,没有什么比母亲重要。
修剪好适宜端整地发型,刮掉略长的胡髭,换上这两年从未穿过的正装便服,站在镜子前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还是这样更适合自己。
那样肆意地活过两年,让他把它当作人生的一段美好阅历,他欣然接受。可依那样的方式活下去,就不是他了。
他会立刻厌倦。
肖礼以为这两年是他人生规划里的意外,等回了国,从肖母手里接管过那个多年未见的孩子时,他想,不,这才是意外,或者说这才是造成他有了意外的源头。
肖母说把那个孩子全权交给他了。临走前,殷殷叮咛,嘱咐让他务必照顾好,甚至絮叨地跟他说了一晚上今后要怎么对待那个孩子,不能有闪失。
在肖母对他和对那个孩子的态度上,肖礼并不吃醋,一点都不吃醋。
他经年形成的思维方式,成熟的让他轻易就能看透肖母对那个孩子和对他不一样的原因。
从有印象起,肖父给他灌入的思想都是要以肖母身体健康为前提,她的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大起大落,生完他之后,身体更是虚弱,不能操劳。所以,在他的记忆中,他是没有跟肖母撒过娇、任过性的。
慢慢长大,肖母甚至因为他的过于懂事早熟,有相当一段时间都跟肖父闹得很不愉快。她认为肖父剥夺了她做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权力,没有让她充分感受到母亲这层身份,她的一腔母爱空有余地却无处投放。
不忍肖母的这种心情落空,肖礼也曾试图用一种亲昵的方式来增近他们母子感情,可那时,他已经适应了分寸拿捏都正正好的相处模式,硬生改变,他也别扭并且不好意思,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许正是这种心情使然,而且肖父也不会让肖母再生第二个孩子,那么领养回来的肖齐恰恰就弥补了这种缺憾,他让肖母多年的一腔母爱洪泄的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