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下——宇落天堂

作者:宇落天堂  录入:08-03

赵叔几乎每天都来看张年,两人在一起还是无话可说。张年不像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但还是提到了还钱的事情。赵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张年说:小年,我不是你爸爸。

张年惊异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赵叔慌乱的摇摇手,说:你别急,你千万别急。你听我说。当年你妈妈来找我,说你跟她急了,非要知道爸爸的事情。所以,她就让我来,你知道,让我来。

赵叔说不出来,就用手比划,滑稽的很。张年还是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叔喝口水,说:我当时也懵了,但是,我,我从来没拒绝过你妈妈,所以就答应下来。她给我一笔钱,我就把这笔钱按日子给你。

张年侧过头看着窗外,外面的天早就黑了。赵叔接着说:一开始我只是在给你钱,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可是后来,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一不小心,就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你知道,我有时候真有错觉,我真是你爸爸。

张年转过头来,发现面前这个中年人哭了,很伤心也很脆弱,他还能说什么?自己一次次的刁难,一次次的回绝,他都只是忍让。赵叔也不管自己的眼泪,接着说:那天你跟我说你再也不要我的钱了,我心都凉了。我才发现,我想见你,想关心你,不全是因为你妈妈。所以我才让你买股票,至少这样我们会有联系。这次你病了,我突然,突然非常害怕。那个时候,我就想,得跟你说真话,你就算从此再不理我,我也不能骗你。这,这太难受了。

张年看着赵叔哭的稀里哗啦,把自己的被单都哭湿了。想想这些年来两人见面的种种情景,心里面说:张静啊,你看你把这男人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赵叔临走一再跟张年说,自己是实在撑不住了,告诉他真相,千万千万不能跟他妈妈说。她那样做有苦衷。

张年看着赵叔离开,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躺在时间的河里,看到岸上的柳树桃花,听着远处的曲子,百转千回。

张年恢复的很好,就快出院。吃完午饭,正在打游戏,抬头看见晓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正午的阳光照进屋里,给晓东拉出一个长长影子。两个人都没说话,晓东轻声问他:好些了吗?

张年点点头,手里面玩儿着手机上面的绳子,想起这绳子是晓东出差时给他买回来的。

晓东还是站着,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年喘不过气来,低声说:你太忙,不想打扰你。

这句话真真伤到了晓东,说话的声音都颤了,说:再忙,能有你命重要?

张年听着有点儿凄凉,眼睛模糊起来。

晓东狠狠摸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说:你好好休息吧。

张年抬头看着晓东头也没回的离开病房,整个人都掉进冰窖里,心脏都冻结了。他多想晓东能坐下来,跟他说说话,或者抱抱他,什么都好,就是别这么走了,丢下他一个人。张年躺回到床上,觉得胸口闷的要命,用手揉好久才缓过来。

二十二

张年出院后,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但受不了他妈妈的规矩。五一一过就跑回自己的小屋。张年想着回去少不了好好打扫一番。推开门却发现窗明几净,厨房里面堆放着新鲜的蔬菜,冰箱里也是满满的。正看着,晓东拎了一袋东西开门进来,看着他,好像知道他回来一样。晓东让他坐下来,给他倒杯热水,自己还在那里站着。

张年有一种在别人家做客的错觉,伸手去翻晓东袋子里面的东西。抬头看向晓东,一惊,晓东站在那里望着他,泪流一脸。自从晓东爸爸过世后,他没再见晓东哭过。晓东也不擦,就那么看着他哭,

张年呆坐在那里,一时间处理不来,傻傻的说:我病好了。

晓东还是看着他,喊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要我了吗?

张年看着晓东,眼泪也跟着下来,这些日子来的想念和担忧,假装的坚强什么都好,一瞬间崩溃了,坐在那里支着头,任眼泪流个痛快。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哭的天昏地暗。

张年很高兴晓东又回到他的小屋子住,但公司的事情却变成了两人间的一个梗,谁也不去提。

张年还没晃悠够,钟重阳就把他拉进了长城培训,长城的人事经理升职,空出个位置来。原来长城的总监是钟重阳在英国做交流时认识的大姐,那人对张年早有耳闻。

长城的管理层次分明,人际关系简单。因为他原来就认识那里的人,所以来这里工作没有多生疏,前台的小姑娘还很照顾他,每天早晨他来到办公室都能看见一杯热水。这让张年在长城培训的日子倍感轻松。

周日晓东加班,自己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想着周五留了份材料在长城。

来到长城,发现人都已经走空了。往里走,看见钟重阳坐在沙发上,身边摊着一堆资料。钟重阳后面的玻璃墙让照在他身上的阳光变得很柔和,他自己举着一份资料看,另一支拿着笔的手很随意的磕着下巴。张年突然想起第一次上他课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姿势,可是很快就把笔给摔了。钟重阳没发现张年过来,精力全在他的文件上,眼睫毛偶尔颤动一下,额前的头发被空调吹乱掉下来,他随手往上一撩,抬眼看见张年,笑了,说:诶?你怎么来了

张年扬扬手上的文件,坐到他身边说:我拿点儿东西,你呢?

钟重阳给他看,说:帮人翻译点儿东西。

张年看看,说:不是英文。

钟重阳点点头,说:德文。

张年笑笑说:你到底会几国语言?

钟重阳很认真的想想说:不算中文,那算母语。应该是两种。

张年笑笑,没说话,突然想起他一个从小在美国的同学会说中国话不认中国字的事儿。

钟重阳被张年看的直发毛,说:干吗?

张年表情认真的说:我有个问题,你帮我看看,这个字,就是这个怎么念。

钟重阳果真急了,说:你都不认识,我怎么认识。

张年哈哈笑起来,指着他说:我就知道,你不认识中国字,还好意思说母语。

钟重阳的脸都红了,辩解道:怎么能不认识,就是认识的不多。

张年还在笑。

钟重阳彻底变脸,说:你有完没完?

张年这才收了笑,老老实实坐着。

两人呆一会儿,张年的后脖子被阳光晒的暖暖的,很舒服。钟重阳边看资料边和他聊天,问他:你和晓东和好了?

张年没接话,问他:你呢?

钟重阳没什么动静,还是看着他的资料,说:他回去了,仅此而已。

钟重阳靠回到沙发上,还是看着他的资料。这段日子原来瘦下去的地方又胖了回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楚楚可怜。

张年打量着钟重阳,下意识的揪一下他额前的头发,念叨着:头发长了。

钟重阳抬眼看看,笑了笑,说:真的。

张年还是想问他:你还爱他吗?

钟重阳长出一口气,放下材料,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只手扶在唇上,停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张年,摇摇头,说:不知道。

张年喝口水没有说话。钟重阳心不在焉的看着材料,用笔敲着纸头,说:他那天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有点儿不知所措罢了。说完冲张年呵呵一笑。

以后的日子,张年暗自断了对晓东的担心,除了不小心听到底商的事情会心一颤也没什么,两个人恢复到生活上的来来往往,偶尔还会想着等秋天到了找个地方去散散步。晓东一直在忙他的新部门,张年在长城培训做了一段时间的人事,被派去做个新项目。这段时间大家各做各的,相安无事。张年拒绝自己一次次想打听晓东公司的事情,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晓东加班他也加班,晓东不回家他也不回家。有一次,钟重阳跟他急了,冲到他办公室说:“你不回家就不让别人回家啊!”他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周围埋怨的眼,突然非常愧疚,那天晚上他请大家吃饭,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这样。

因为新项目有个认证问题,张年要去英国一个月。晓东还是忙,只是嘱咐他小心,到了给他电话。张年想也许是个好机会,让自己透口气,也让晓东透口气。

张年听了钟重阳的话,在飞机上就开始倒时差,下飞机后没晕几天。刚到英国时候,感觉还是挺新鲜的。每天除了做事情,下午不忘到处转转。趁着星期天跑到格林威治去同学聚会,他大学很多同学都在格林威治大学腐败着。这些人大部分都毕业了,有很多留下来的,也有已经不在伦敦的,都跑过来,很热闹。

大学时一起演过话剧的学姐也来了,当时晓东被强拉去演罗密欧,她演朱丽叶,张年被晓东强拉去演了个被晓东杀死的表兄。当罗密欧和朱丽叶抱在一起的时候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张年只有躺地上装死的份儿。

学姐抽空拉住张年出去散步,想问晓东怎么样了。其实北京的事情他们知道得甚至比他多,学姐想知道可能是细节吧。

张年敷衍的说还是那样。

学姐说:晓东当初本来是要到英国来的,护照都办好了却没走。我们当时还猜过他是爱上谁了呢。结果不还是一个人。

张年低头走路,听这样的话。想起晓东毕业时问他想不想出国,他说不想,没钱。晓东笑笑说自己也没想过。

学姐拍了张年一下,说:怎么了?说话啊?

张年笑笑,手插兜里,胳膊让学姐搀着,两人沿着小道往格林威治天文台慢慢走。9月的英国,天气尚好,夜晚空气清新,路灯将近处的树叶子照亮,张年突然很想晓东。

学姐问道:要是那个时候你们两个都来英国多好啊。我到机场接你们去。

张年笑着说:你两个一起接,够胆量的。

学姐哈的笑一声,推了他一把,说:你这小孩儿别嚣张啊。说完停下来打量一下张年,继续边走感叹道:哎,这几年过去,你都变了,不知道晓东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年突然有一种恍然的感觉,晓东变了吗?他真没有注意到,他们一直在一起,如果很长时间不见面,会不会。张年突然不愿意再继续这样的设想。

学姐玩心起,说:哎,我和王晓东是没戏了,就指望你把他收了。

张年很惊异的看着学姐。

学姐笑的哈哈的,拍着张年的肩膀说:我就是不想便宜别的女人,要知道当年王晓东还是很抢手的。

张年突然甩开学姐说:不跟你溜了,年级一大把静想着调戏晚辈。说着真往回走,被学姐拉回来,死活发誓不开玩笑了。

两人跑两步,来到山上,望着下面不远处的星星点点。张年做了个伸展的动作,突然问:你还喜欢他吗?

学姐看着远处安静下来,说:没那种感觉了,现在想起来挺奇怪的。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我走前一天晚上叫他出来,他就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为这话,我哭了一个晚上。现在想来真傻。

张年看着学姐,晚风吹着她的长发,眼睛闪亮亮的,轻声问:现在不喜欢了什么感觉?

学姐很为难的歪头想想,说:就是那种感觉啊,说他什么话都可以,问他什么问题都可以,看他干什么都可以吧。呵呵。张年还是傻看着学姐,被对方以名花有主为由拍了头。

二十三

伦敦的事情完成,总监不忘让张年帮她办点儿私事。离伦敦不远有个叫圣拓本的小镇,那里有个语言学院,总监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这次,她让张年帮忙带些礼物给那里的老师,来回费用公司出。张年没听说过这小镇,总监向他保证此小镇相当适合养老。等张年到了圣拓本的时候由衷的赞同总监大人的话。

语言学院的老师非常热情,带着他沿着小镇走了一圈,还为他安排住的地方。

清晨,张年醒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那里。英国的床都非常软,有陷在床里出不来的感觉,昨天晚上忘了关窗,侧头闻到早上青草的味道,起来看看窗外的小街,不由眯起眼睛手搭凉棚看看蓝天。他打开行李箱拿出那件灰色衬衫,当时他以为洗不掉了,没想到晓东蹲在洗手间里捣鼓一个晚上,第二天竟然没有一点儿痕迹,那时候晓东自信的拍拍胸脯问他怎么样。

张年穿上那件灰色衬衫,像

往常一样松两个扣子,突然又回来对着镜子看徒自笑着再松开一个,很休闲的到街上溜达。听说今天有集市,一些小玩意儿已经在卖。张年在买明信片的地方给自己买了一副墨镜,淡绿色的,迎着太阳带上。咖啡店前乐队已经在准备,张年好奇问什么时候开始,老板反问道:你想听吗?张年点点头,结果老板回答道:3磅一首,现在就可以点。张年忍不住笑起来,给了老板3磅,说唱什么都可以,别摇滚就行。老板奇怪的看看张年,说:她不会唱摇滚。

女歌手正在弄她的麦,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听歌,诧异的看看张年,还是礼貌的朝他招招手笑笑,唱了一首很舒缓的歌。张年坐在小圆桌前,要了杯热水,静静听她唱,慢慢深深的沦陷到一种清晨特有的淡蓝色情怀中,似乎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她唱他听,相依为命。唱完,周围有人鼓掌,女歌手冲他招招手离开了现场,张年还坐在那里安静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镇因为集市热闹起来,张年走累了,就绕道湖边去。坐在草地上看到树丛中竟有很小的兔子偶尔现现身,晓东要是在一定会指着兔子哈哈的笑。

张年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拨通晓东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晓东的声音:小年?

张年的眼泪瞬间流下来,拿着电话,望着蓝天,嗯了一声。

晓东在那头继续说:玩儿的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张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说:晓东。

晓东等半天没说话,便问他:嗯?

张年说:你好吗?

晓东呵呵笑说:你回来看不就知道了。

张年也笑了,眼泪却还在从眼眶中流下来,压住嗓子继续说:晓东,对不起。

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儿声音。

张年说:对不起,我一直忘了问你过得这么样?我以为你说好的时候就一定好,你说没关系的时候就一定没关系。

张年说不下去,一只手扶着手机,耳边听到晓东呼吸的声音,一只手摘下眼镜,扶住眼睛。

很时间,两个人就这么呆着,最后,晓东说:没关系,回来再说。

张年下意识的点点头,挂了电话。人还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没有一片云的天,蓝的快要掉下来,听见远处隐约有笛声传来。蓝天下,生命的色彩让岁月变成了水一样的年华。但真正让人心疼的是左右都离不开你的目光,交织在不能正视的风景里。

二十四

回国后,钟重阳着急冲到他办公室要东西。他让张年帮他带了一大盒巧克力。张年看着钟重阳在那里兴奋的翻,笑着说:不怕胖?

钟重阳轻蔑一笑,说:害的是打我主意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年轻咳一声,喝口水,真是很难习惯钟重阳这种自残式的玩笑。

他起身到钟重阳身边,也好奇看盒子里的巧克力,他是按要求买的也不知道里面的样子。

距离近,钟重阳突然伸手扶住张年的下巴略往上抬抬,打量着说:哎?黑了,你去晒太阳了?

张年没动,只微微挑挑眉,还在看盒子里的东西。

钟重阳皱眉对张年说:你怎么不躲了?

张年把手背在后面,抬头好笑的看着钟重阳,说:哦,你原来玩儿我就是想我躲?

钟重阳无聊甩开手,说:没意思。

张年继续说:那我躲还不成吗?

钟重阳彻底被惹毛了,也不看他,拍掉他想拿巧克力的手,收拾起袋子,丢下一句话,别碰我巧克力。走出门去。

自从他回来后,晓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平静的态度让他有点儿担心。晓东的底商经营的不好,资金不顺,照往常晓东早就跳上跳下了,可现在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有段时间没见晓东,说是处理家里面的事情,张年心里没底,打电话给小童。小童很惊讶张年给她电话,告诉张年晓东已经离开公司了。张年人呆在那里,好半天才问为什么。小童告诉他,晓东的底商早就出了问题,他的股票和房产都压给公司去处理贷款的事情,张总说新部门拖累公司就把新部门解散了。晓东之前已经把客服给张总,所以客服也回不去。张总说可以在综合部给晓东安排个文案的工作,晓东摔了他一个盆景离开了公司。现在在干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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