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和杜翔再不说话,而是静静地吃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闹了半天,一句解释都没有,这可把汤琼气坏了。
“杜瑞,这到底怎么回事,把大家拉下水,你就什么解释都没有?”到底年纪小,汤琼没忍住,满眼气恼地问。
好好的出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弄得大家兴致全无,怎么着也该有个交代吧。
“碰见一个朋友,请客吃饭而已。”杜瑞抬眼,看着汤琼,淡淡一笑,可那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无,那解释不如不说,一听就知是敷衍。
“你!……”汤琼本应更气恼的,可在杜瑞冷冷的眼光下,愣是发不出火来。
“行了,你们两个别使小性儿了,赶紧吃饭。”欧阳羽飞也有一肚子气,见汤琼发火了,她反而冷静下来。
看这架势,杜瑞不想说,谁也没辙,于是开口劝阻。不是怕两人因为这事儿有隔阂,而是想在杜瑞心里留个好印象,如今,她竟越发的觉得杜瑞不简单了,她可不想因为无关痛痒的事情得罪杜瑞,近一个月的观察,让欧阳羽飞明白杜瑞不是好相与的。
“哼!”好心情全无,汤琼就着欧阳羽飞的台阶下来,可仍撇过头,不理杜瑞。
杜瑞可一点影响都无,该吃吃,该喝喝,动作优雅无比,一脸享受表情,力求达到气死汤琼的目的。
章旭就是再没心没肺,看到这情形,也聪明地一声不吭,省得成了出头鸟。
临走时,杜瑞对着杜翔摊摊手,一脸笑意,杜翔挑挑眉,然后掏钱付账。
“我知有人吃的不舒爽,下次我做东,去楼外楼吃,要是有人不愿去,那就算了,我正好省笔银子。”到了楼梯口,杜瑞回过身笑道,一番话听得欧阳羽飞和章旭直瞪眼。
不是为杜瑞的开口,而是为他口中那个“楼外楼”。
那可是以奢华和昂贵出名的。
据说里面富丽堂皇,堪比仙境,伺候的人也一个赛一个地漂亮,连青楼里的花魁都比不上,饭菜的精致更不必说,菜名都是闻所未闻,其美味的程度据说连宫里的厨子都曾请教过,而且连那酒水,都让人回味无穷,味道堪称一绝……
听说那里一顿饭几百两银子是便宜的,即便如此,想到楼外楼吃饭,也不是谁都能去的,要事先预定好时间和人数,再将菜单定下,等楼外楼的主事确定那天有空位,才会应允。就是这样,听说预定的日期都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或许就是因为困难,所以大家才拼命追捧,纷纷以自己能在楼外楼吃顿饭为傲。就跟荣宝斋的物品一样,在楼外楼吃饭也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别看欧阳羽飞的母亲是正二品的统领,想在楼外楼吃顿饭,一样得预定,否则人家不伺候,给再多钱也不行,如果拿权压人,那楼外楼索性关门休息几天,等大家都望眼欲穿了,才重新开业,可谓软硬不吃。再后来,都守规矩了,彼此制约着,谁也不敢坏了规矩。
所以欧阳羽飞才吃惊,这杜瑞似乎不是不解世事的人啊,以前真的没出过门?不可能!否则怎么知道楼外楼的?!
“去!怎么不去!”汤琼一听要去楼外楼,立刻来了精神,把刚才的不愉快全抛到脑后去了,笑得眯了眼。
多少达官显贵想去还排不上呢,她也想去见识见识,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杜瑞也不计较汤琼的转变,淡淡一笑,然后转身下楼。
走了,吃饱喝足,回家。
第7章
“给母亲请安。”回到家,俩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杜若浩请安,多年来,这习惯雷打不动。
“嗯,回去吧。”往常杜若浩都会与两个孩子闲谈两句,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让他们直接回屋,并且眉头深锁。
“母亲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杜翔难得主动关心起来。
“你们两个孩子就少操心吧。”杜若浩听见杜翔的询问,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别看这孩子平日里对杜瑞嘘寒问暖,但一转身,即使是她这个当娘的,也难得有几句知心话,性子冷着呢。他能主动搭话,真是不易。可惜有些事,她不希望说给孩子们听,他们小小年纪,还是少知道生意场的事好。
“哦,那孩儿告退了。”杜翔也不纠缠,干脆地和杜瑞出了书房。
“主子回来了。”行月站在门口,看见两个人,欢快地向里面说道。
虽说省了跪礼,但行月还是习惯到门口迎接两人,似乎就是一种仪式,非得第一时间看见他们才安心似的,杜瑞索性不管他,反正不算碍眼,随便吧。
“主子在外面吃过了吧?”行水从里面走出来。这么晚才回来,依主子的性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行水一张温婉的脸笑着,身段婀娜,看样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芳华年纪,搁在其他女子眼里,就是一个美人,但在杜翔眼里,抛去男儿身的话才算是个美人……
“嗯,唤行火过来。”杜翔抬腿进屋,然后身侧的双手抬起,身旁已经过来两个人随着他进屋的步伐帮他脱下外衫,露出里面比外衫做工还精致的内衫来。
“主子。”行火进来,半跪在杜翔脚边。十八岁的行火虽是男儿身,但脸上坚毅成熟,怎么看也不像这个世间的男人。
“家里最近出什么事了?”杜翔舒服地躺在软榻上,闭上眼问道。
“两个小姐在洛阳的皇家学堂里每年花费数万,原本这些钱都是由本家的赌场生意里赚的,结果最近本家在各地的赌场被人砸了场子,对方还天天来闹,赌场的生意一落千丈,至今已经月余,本家最大的收入来源算是废了,这样不仅是影响杜家的生意,还导致洛阳的两个小姐手头拮据。”行火想也没想地据实禀报。
“母亲怎么打算的?”杜翔屈起食指在软榻边缘不紧不慢地敲打。
场子被砸一次,有可能,但天天来砸,护场子的人肯定不是对手,闹成这个样子,家里必会请些高人来,只是各处的场子都有闹事的,若每个场子都请高人看护是不可能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族长就是还没有想到好办法,才一筹莫展。五天前已经派人送加急信给漠北的二姨奶奶,请她回来商量此事,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什么时候开全族大会?”杜翔挑眉。
丝绸生意占杜家生意的百分之二十,粮铺占百分之十,姨母和姑母去漠北和雪山走货占百分之三十,然后就是赌场生意,足足占了杜家收入的百分之四十。所以赌场生意的受损对杜家的影响可谓巨大,这样的事情,一般都要开全族大会商量的,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此事,对族长位置都会有影响。
“早就有几个长辈过来了,据说族里发下话来,族长若不能在半月之内解决此事,就要重新商量族长位置的归属。”
“……行火,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隐瞒情况了?”杜翔听到这里睁开眼,漆黑的眼凌厉地直视行火,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隐藏着一股狠绝。
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他竟然才知道!
“主子恕罪!实在是这件事影响虽大,但族里知道的人却不超过五个,一时间难以打探清楚,属下不敢冒然禀报。”行火立刻匍匐在地上。
一开始他不以为是什么大事,后来发现族长竟然开始封锁消息,这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若不是那几个族里长辈过来,他此刻恐怕还无法详尽地禀报。
“下次不要擅自评估事情的轻重,家里的事都及时禀报。”杜翔扫了一眼惶恐的行火,摆摆手。哼,谅他也没那个胆子!
“是!谢主子!”行火这才敢抬起头来。
“背后主使的人打探到了吗?”杜翔重新闭上眼。
“属下无能,还在查。”行火自责地再次低下头。
“不要光往生意上的仇家身上查,自己身上也会有灰的。”杜翔冷冷一笑。
“……属下明白了!”行火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去吧。”杜翔摆手,行火恭敬地退下了。
“问清楚了?”杜瑞刚在隔壁沐浴完,头发还湿淋淋的。他随意地靠在椅子里,等看不过眼的人动手给他擦头发。
“嗯,看来咱俩想过舒坦日子,这个事儿得办了。”杜翔也不废话地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干布给杜瑞擦头发,反正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这些都练成了条件反射。
“不管你想怎么玩儿,记得带我一份。”杜瑞狡黠地笑道。
“到时候肯定就你玩儿的凶,就算我不带你,也少不了你搀合。”杜翔调侃道,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生活多无聊啊,我得找点乐子才行。”杜瑞不以为然。
“比如今天的那个偷儿?”杜翔挑眉。哼,被偷了钱袋,还请人家吃饭,最后若不是他付钱,看他面子往哪儿摆。
“那不是普通的偷儿,她的身手真好,我险些没有察觉,若不是她太着急冲到我眼前来显得突兀,我搞不好就栽在她手里了。”杜瑞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很享受。
呵呵,这个偷儿,他不会这么简单放过的。
“随便你,但下次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别让我给你擦屁股。”杜翔毒辣地说道。
“喂!什么叫烂摊子!不过就是付钱而已!”杜瑞回头大声道。
“你是不带钱习惯了,转眼就忘了自己答应请客,今天我还真想给你个教训,临走的时候你竟然还答应请那三个人精去楼外楼!”杜翔瞪眼。
早说过这一世要低调,要享受普通人的生活,臭小子是欠揍!
“那个汤琼小小年纪竟然还给我脸色看,我当然要把面子找回来!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杜瑞撇嘴。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唉呦!干嘛打我!”杜瑞捂着头瞪眼。竟然给他搞偷袭!
“咱俩之前说过什么来着?你为了面子就给我忘干净了是不是?!”杜翔觉得自己才是想瞪眼的那个!
“……没办法,上辈子嚣张跋扈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其实我已经非常收敛了。”杜瑞好无辜地看着杜翔。
如果有熟悉他上辈子的人看见他这么隐忍,一定会呼天抢地地痛哭说苍天有眼的……
谁让他上辈子就是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的人。
“你不是发誓要从这辈子变得腹黑吗?所以不要再露出你的尾巴来。”杜翔想到杜瑞的上一世,然后十分宽大地决定放他一马。
毕竟杜瑞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是很谦虚的实话……
“还是你疼我。”杜瑞决定在腹黑之前狗腿一下。
“闭嘴!”杜翔受不了地皱眉。恶心!
“咳,继续擦啊,擦不干,我从明天开始又可以在床上躺几天了。”杜瑞明智地决定把刚才那段对话掐了,然后倒带回到之前的地方。
“……”杜翔认命地继续擦。克星!绝对是他生生世世的克星!
可是某人似乎没有发现,克星克他的时候,他是笑着的……
第8章
“今天又没来啊?”欧阳羽飞看着杜家姐妹空落落的座位,像少了点什么。
“已经是第三天了。”章旭闷闷地道。习惯了那两人不冷不热的性子,突然间没来上课,觉得好不习惯,难道这就是母亲口中所说的犯贱?……
“……”汤琼皱皱眉,没有说话。该不会是答应去楼外楼吃饭,然后反悔,所以没好意思来吧?哼!堂堂女子怎可出尔反尔!不过……希望不是杜瑞生病没来才好……
而被三人惦记了三天的两个“姐妹”正十分好奇的仰望了一下自家赌场的匾额,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赌场极度冷清,冷清到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并且他们一进来,赌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全招呼在他们身上,那感觉,就像视奸,不过两人的神经已经强韧到被视奸习惯的地步,所以无视!
大伙心说,哪里来的孩子,这么小也来赌场?
“赌大小怎样?”杜瑞随意地坐在赌桌前,跟身旁的杜翔说道。
“行,看你的手艺生疏没有。”杜翔点头,然后抬起一脚粗鲁地踩在身旁的椅子上,一副痞子样的拿起桌面上落灰的六颗骰子。“赌什么?”杜翔扬起下巴问道,眼里笑意盎然。
“不如赌上还是下好了。”杜瑞笑得无比奸诈。
“……行!你赌大赌小!”杜翔微微一愣,随即乐出一口白牙,他很想告诉这小子,他现在就想吃了他!
“当然是大!”杜瑞微微眯起丹凤眼。
“好!开!”杜翔嘿嘿一乐,然后摇晃着碗里的骰子,最后再慢慢打开。
杜瑞没多动,就是抬起手指貌似不经意的微微点了一点台面。
杜翔也没多动,就是在杜瑞之后用手碰了一下碗边,然后趁杜瑞有下一步举动的时候打开。
里面赫然全是粉末,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骰子,更不要说点数了。
“哼,就知道你会耍诈!”杜瑞笑了,倒不是多在意。他们两个要是认真赌起来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大多时候只是玩玩而已。
“彼此彼此。”杜翔笑得那叫一个得美。
不过看来上下之分目前是解决不了了。
但不要紧,离十五还有好几年呢,他们可以慢慢磨。
赌场的人都弄蒙了,心说见过赌博的,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赌徒,场子里摆开阵式坐了一干武林人士,他们竟然视若无睹地自己玩儿起来,还莫明其妙地赌什么上下,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先开口的,反而是那些闹事的。“喂!你们两个找死啊!”
一开始看糊涂了,这些人才反应过来,随即纷纷站起,亮出自己的兵器,想吓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不不,一想起下面那两人痛苦的脸,我就觉得还是暂时活着吧。”杜瑞像模像样地摇头道。
“同感。”杜翔知道杜瑞想到倒霉的阎王和判官,毫不犹豫地点头支持。要是让俩人太早就见到他们,估计疯了的心都有。
“妈的!”带着被戏耍的羞辱感,其中一个彪悍的女子挥动着拳头就要上前。
“等一下!”杜瑞抬手阻止道。“就等一下,让我说一句话。”他十分诚恳地笑道。
“什么?”那人举着手,下意识地答道。
“这里谁说了算?”杜瑞也就是随便一问,其实他的目光早看见那边桌子上坐着一个蓝衣女子,大伙看似分散地坐着,实则都以她为中心,而且她的功夫,是在座最出众的。
“小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蓝衣女子笑道,眼神敏锐地看着杜瑞,不敢小瞧她们。
心说两个孩子明明小小年纪,怎么有这么俊的功夫,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两人刚才使的功夫看似不起眼,却不是朝夕之间能练就的,单是内力,也不可能在几年内有如此成就。
“哦?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杜瑞没搭茬,反而杜翔笑着走上前去,在张宝恒跟前站定,漆黑的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不知道。”张宝恒摇头,心说我怎么会认识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啪!啪!”两个巴掌,不仅打傻了张宝恒,连旁观的人也傻了。
什么?她们刚才不是眼花了吧?!老大竟然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