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子啊,男儿家要笑不露齿,这笑声也太大了点吧……囧……
“带你去看几样东西。”笑闹过后,杜翔收起痞气勾勾手指,带着杜瑞畅行无阻地来到堆放货物的地方。
“这些……”杜瑞看了看那几辆马车,又看了看栓在马槽里的马儿们,然后抬头看向杜翔,眉头深锁。
“大公子、二公子,有什么老妇能效劳的?”一个中年妇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过来施礼道。此人正是杜府的管家,姜海燕。
“没事,听说二姨带来很多东西给我,所以想过来拿。”杜瑞笑道。
杜翔刚才想要说什么,见来了人,便收住到了嘴边的话,站在一旁不吱声了。
“二少爷说笑了,这些沉重的物件,自有下人给您送到屋子里过目,怎么敢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姜海燕笑了,带着几分慈祥。
这两个孩子基本上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出落得如此标致,她真替族长高兴。
“那东西送过去了吗?听说有很多药材给我。”杜瑞又漫不经心地走了一圈,将马车和马匹都仔细看了看,然后笑着问道。
“因为给二位少爷准备了最多的东西,所以整理起来耽搁了时辰,但此刻也应该送到了。”姜海燕答道。虽是对着两个年纪小小的少年,但仍不敢怠慢。
“回去吧。”看了看天,日头快落了,秋天的气候,天黑之后气温比较低,杜翔有些担心杜瑞的身体,出来的时候匆忙,也没有给他多加衣服。
“嗯。”杜瑞点点头,然后牵起杜翔的手,两人在姜海燕的躬送下离开院子。
“……你相信吗?”杜瑞低着头,轻声问道。
“虽然要相信自己所看到想到的,但有时候,这些代表的东西只是表面,更多的东西需要自己去寻找。”杜翔握紧杜瑞的手。
“这一次,咱换种方式,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杜瑞抬起头,漆黑的眼里透着一股坚决。
有时候,不知道,是一种幸福,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逃避。
“傻瓜。”杜翔的步伐快起来,拉着杜瑞走的飞快,眼中带着几分疼惜。
这傻瓜从来都是对自己狠绝,对别人更加狠绝,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心软了。
不是他们要做绝了,而是对方先把事情做绝了,当针锋相对时,只有进,没有退,要怎么迂回才能两全其美?难啊……
她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她是赌坊的掌柜,当了十年的掌柜,是老资格了,所以东家才放心地将晋城的赌坊交给她。
可是一个多月前,赌场突然天天有人来闹事,她各种软硬的办法都用尽了,就是赶不走这帮瘟神,料想是故意闹事的,连东家都一筹莫展。
原本以为,东家再想不出来办法,赌场就支撑不下去了,可是三天前,突然出现了两个救星。
那只是两个小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应该是稚气未脱的年纪,她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不懂事的孩子误闯进来的。
可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些原本张扬跋扈的人被灰溜溜地打走了,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样可怕的孩子,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简直是不可思议!
那孩子留下个三日之约,便走了,她随后派去跟踪的人,无功而返,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她立刻回禀了东家,东家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后跟族人商议了一下,只说以静制动,先照对方说的做。
于是她等在这里,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可是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不仅那两个孩子没来,就连那些闹事的人也不见人影。
这样下去,她要如何回禀东家?
一直到掌灯,东家派人来问了一次,又过了一个时辰,仍是没有人来。
她放弃了,准备叫伙计关门,今天谁都不会来了。
岂料,禀报东家没有动静的伙计刚走,随后就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黑衣女子带着面具,看身形,应是正当壮年,后面齐刷刷地跟着八个随从,看得出都是好身手的。
这几个人,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来者不善!
“请吧。”赵海忠一看就知是赴约的那拨人,也没失了气度,拱手让到堂内,里面早准备好了座位,赌桌寥寥无几都在角落里。
黑衣女子沉默地坐在首位上,身手的人一字排开,肃穆威武,好气派。
赵海忠招来伙计,想让伙计给东家报个信。
可那伙计还没有出大门,那八个随从之一利落地伸手一拦,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晚许进不许出!
赵海忠一看果然来者不善,为首的那人还没开口,就给了一个下马威。
可也不敢妄动,目前情况未定,还是看看再说。
于是立在门口,向外张望。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街市上已经不见行人身影,整条街上,只有赌坊里还透着光亮。
幸亏晋城没有戒严,否则今天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子倒沉得住气,不语亦不恼,就静静地坐着,仿佛老僧入定般。
只是大堂的气氛越加凝重。
忽然,从街头渐渐传来一些声音,细听,是马车声,那马蹄不紧不慢,似是慢慢溜达一样,渐渐地往这边走来。
若是以往,她定会以为是路过的,可是今晚的情形让她异常冷静,也异常敏锐。
这个时候,还不慌不忙地架着马车出来行走的人,怎么想也不单纯。她几乎是在听见马蹄声时就确定,这是那两个孩子来赴约了。
果然,随着马车渐渐接近,屋里的气氛更加压抑,最后当马车停在赌坊门口时,她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这俩祖宗终于来了!
赵海忠往外一看,傻了。
为什么这马车没有驾车的?!不可能!应该是车夫刚刚走开了,她没有看见而已!
还不等她震惊完,车帘一挑,上次的孩子出来了。
其中一个利落地跳下车,背过身,中气十足地冲里面喊:“懒鬼,已经睡过头了,还不起来!”
听着赵海忠差点哭喽。
敢情这么晚才来,是睡觉睡过头了!?
娘啊!你可知道整个赌坊来着架子等了一天了!
接着就看见一只手懒散地伸了出来,那手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如玉一般,然后下面那人伸手去接。
这个时候,她也注意到,先下来的那个孩子,那双手不白,也不黑,不瘦,也不肥,分明的骨节,利落整齐的指甲,和那只如玉地手配在一起,竟然出奇地和谐。
她还没感叹完,另外一个孩子随后走了出来。
松散的衣襟,微微露出一点锁骨,慵懒的眉眼,带着几分柔和,朦胧的眼中似有璀璨星辰点缀其中,好像似醒非醒,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魔魅。
可明明给人的感觉是慵懒的,那脊背却挺拔得像棵青松,不见丝毫松懈。
第11章
赵海忠有些失神地看着车上的那个孩子,完全忘了礼数这回事。
那站在车下的孩子忽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下竟闪闪生辉,透出一股锐利的气势,看得赵海忠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两位里面请。”赵海忠回过神,赶忙走上前去恭请。
后下车的孩子打着哈欠跟进了屋子,全然无视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直接找了个靠门最近的椅子窝在上面,接着睡,看得赵海忠简直哭笑不得。
走在前头的孩子则停在离黑衣女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冲那女子笑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可那笑里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过于灿烂夺目。
故意的,他们迟到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怎地,赵海忠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今日是你请我家主子来,主子来了,你要如何?”那女人不恼,也不说话,倒是一旁的随从开口了。
“不如何,就是想看看你。”这句话简直能气死人!尤其对方还一脸痞子地笑容。
“你!……”随从气恼地刚要开口,那女子倒是摆了摆手。
“谈谈你的条件。”她终于肯说话了,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故意压着嗓子。
三天前她得知前因后果时,是无比惊奇的。
是什么样的孩子能让混迹江湖的张宝恒一提起就哭丧着脸,而且让她顶着红肿的脸颊诅咒发誓绝对不干了。
这两个孩子必定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冲着她来的,她本可以回避不见,毕竟下面的属下有都是,无论谁都可以替她来这一趟。
但她想起张宝恒临走时说的话,犹豫了。她说:绝对不要小瞧对方,否则后果一定会让你后悔得无以复加。
她想见识一下,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孩子?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这样的人物能为收为己用,而不是成为她的敌人!
就像张宝恒所说的,别管对方多大,先不要考虑年龄,手段才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
今天她在赌场的对街酒楼上坐了一天,本想在他们来了之后再现身,否则显得过于急切,失了先机。
直到等得日头偏西,她才明白张宝恒的话。
不是对方忘记了,那样的孩子既然敢定下三日之约,就不可能爽约,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也在等她现身,她们都在比试耐性,看谁先按耐不住。
好,她奉陪!
于是过了一个时辰……
她开始焦虑了。对方究竟会不会来?她该不会是被张宝恒的三言两语给忽悠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
她决定不再忍耐,既然对方也在等,那她何不作那鱼饵等对方上钩。
看到报信的伙计走了之后,她带着随从现身赌坊。
然后又是枯等。
等得她几乎忘了究竟是什么时辰了,等得她几乎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就在她按耐不住时,从街角传来了马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鲜明。
她在面具下的脸,笑了。
终于,来了。
只是对望一眼,她便明白,张宝恒没有骗她,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她没有白白浪费了一天。
眼前这人的精明和狡诈都深深隐藏在骨子里,表露出来的,都是愿意泄露给她看的,否则任她这样的老江湖也是看不透。
而这样的人还只是一个孩子,看身形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孩子,而且可怕到有些诡异的地步。
听说江湖上有些人练就一些邪门武功,这门功夫随着功力的增长会使人看起来越来越小,有返老还童之效,但因需日日杀人取血来修炼,于是渐渐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
该不会眼前的这两人就是……
“让你的人从杜家的二十六家赌坊里滚蛋。”杜翔的语气毫不客气。
“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杜家给了你什么好处?”杜家若能请动这样的人物,她不会不知道才是,难道……
“就像你对付杜家不需要好处,我帮助杜家同样不需要好处。至于凭什么,这个你可以问问三天前的那个女人。你身边的八个人身手不错,但想拦住我,还差点儿。”杜翔的笑容里隐含危险。
狗屁好处!没听说过帮自己妈还得要点儿好处的!
“你想威胁我?”黑衣女子冷笑。她这人还从来没怕过!
不过她在愤怒的同时,也明白对方不是杜家请来的帮手,至于是什么身份,则需要好好查一查……
“不,怎么能算威胁,就是告诉你一件事实。”杜翔耸耸肩,显得无辜,那表情分明欠揍。
黑衣女子告诉自己沉住气,不要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一时间,大堂里一片寂静,寂静得令人窒息。
“呵……”窝在椅子上的杜瑞打了一个哈欠,又慵懒地伸了个腰,一瞬间将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八个随从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放在佩剑上。
本以为他会有所动作,怎料他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接着睡……那舒服的表情,就差流个哈喇子,打个呼噜什么的了……
赵海忠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我也困了,就这么办吧,你明天把人都撤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杜翔懒散地挥挥手。
“混帐!你说撤就撤!凭什么?!”随从之一至于忍不住骂道。
从对方进来,她就看不顺眼,分明只是两个孩子,却给人非常嚣张的感觉,简直欠管教!
“你说呢?”下一瞬,杜翔已经站到那女子跟前,一双骨骼分明的手锁住她的喉咙,只要他再用点力,这人的脖子就会断掉。
女子震惊的瞪大眼,压根没看见他是怎么移到面前的,那速度、那功力都在可怕的范畴,绝对不是她能理解的。
恐惧,蔓延上她的眼,她已不能呼吸。
“我不喜欢仰头看人。”杜翔手上微微用力,女子便跪了下来,瞪大的眼里布满红色血丝。
黑衣女子巍然坐在一旁,没有命令,没有动作,似乎不为所动。
但面具下紧抿的唇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输了,也终于知道张宝恒那些话的意思,因为她太小看对方了,若今天带来的是左右护法和四大使者,她怎么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跪着的女子开始抽搐,就在她临死的那一刹那,杜翔霍地松开手,捡了一条命的女子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喘息。
“看完它,你会改变想法的。”杜翔走到黑衣女子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她手里。
黑衣女子缓缓打开纸张,却在看在上面字迹的瞬间合拢,整张纸被她死死捏在手心里,关节泛白。
“……我明白了。”过了好半晌,黑衣女子将手中的纸放在旁边的烛火上燃尽,然后站起来,深沉地看了杜翔一眼,那一眼里的寒意逼人,却再也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带着随从离开了。
赵海忠诧异地看着立在堂中央的人,不明白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黑衣女子如此干脆地放弃。
有心想问,觉得唐突,不问,又实在好奇,那憋的是相当难受了。
“满意了?”杜翔笑问。不知何时,睡觉的杜瑞睁开了眼,黑亮的眼哪里有半分睡意?
“但愿她能醒悟。”杜瑞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淡淡地开口,不喜不怒的脸上分外恬静,却带了几分慈悲。
“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什么相!”杜翔上去拍了杜瑞的头一掌,方才的幻觉一下子灰飞烟灭,杜瑞呲牙咧嘴地捂着脑袋,分外委屈,他这是招谁惹谁啦!
“大哥,你知道你的手能打死人不?”杜瑞咬牙切齿地问。也就是他皮糙肉厚,换了别个,早挂了!
“估计想打死你小子还差点。”杜翔笑得那叫一个邪恶。
“什么意思?”杜瑞挑眉。
“不知道祸害遗千年吗?”杜翔凑近杜瑞,坏坏地笑道。
“什么叫祸害!我是妖魔好不好!”杜瑞不干了,祸害多难听!
“好好,妖魔要不要回家接着睡觉?”杜翔拉起杜瑞,半推半就地往外走。
“嗯,天黑之前不要叫我……”杜瑞这觉去的快,来的也快,没走到车前,已经睡眼朦胧了。
杜翔抬头看了看天,天边还无一丝光亮,估计这一觉得明天天黑再见了。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有什么能睡的妖魔吗?
马车向另一个方向慢慢行去,车上依然没有车夫,留下呆愣的赵海忠为刚才的诸多对话慢慢崩溃……
啥?男的?!他们竟然是男孩子?!……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