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呐,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去,是吧?”其中一个男生爽朗的笑着,扬头问其他人,众人一片哄笑。
黎钧搂过季予言亲了一口,豪放的说:“没问题!”季予言跟着笑,与他们一道他们喝下整杯酒。
季予言是一群男生里面最安静的,他的脸上会永久的带着微笑,左边脸颊浅浅的笑窝,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温和的眉目,实在是让人说不出的舒服,他人缘一向很好,也许正是得益于一张令人讨喜的笑脸。
这家开在学校门口的小酒店闹腾腾的,包间里到处都是分别的毕业生。
那时节正是炎热天气,清早,满栋毕业生宿舍楼睡意正酣,黎钧和季予言悄悄的走了。
站在入站口,看着昼夜不息涌进涌出的人流,他们的手悄悄握在一起,相视一笑,从此天下皆过客,唯有彼此是萧郎。
火车到站已是中午时分,骄阳似火炙烤人间,看着繁华胜景,顿生一股豪迈,定要在这富贵天下闯荡一番,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他们找了一个老楼房的地下室住下,窄小的地方,只有露出地面的半个窗户勉强进一点阳光。
季予言铺好床躺下去舒展肢体,说:“别郁闷了,多少明星大腕当初都是从地下室里起家的!”
黎钧听了调侃趴在他身边说:“金融巨子倒是鲜少又从地下室茁壮成长的,哦?”
一转眼四个多月过去了,那时找工作就费时将近一个月,虽然心态极好,没想过一步登天,投简历都很从实际出发,但没有正式工作经验,没有公司愿意在大把应聘人中选择两个应届毕业生冒险。
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此处又有数之不尽的高校学子,无法脱颖而出,就只能一次次的吃闭门羹,委婉的,冷漠的,不屑的,他们尝尽了人尽冷暖。
他们只有彼此,相携相扶,互相勉励。
积蓄即将告罄,吃一碗面都不敢加肉,连地下室可能都住不起了,黎钧整天憋着火,幸而季予言总是能乐观面对,看到他的笑容,黎钧觉得沮丧就被冲淡了。
他们仍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在饿死之前,一定会想到办法。
考虑到最后的结果是,追求梦想之前,一定得立足现实,他们得先搞定温饱。
第二天去找工作的时候,不再要求专业对口,甚至连是否相关都不再介意。挫折已经磨平了他们的锐角,心高气傲是此刻最要不得的东西。
黎钧在一家高档休闲娱乐中心做服务生,全凭着自己板正条顺的身材和干净俊秀的面容。季予言开他玩笑:“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反正你本来也是要靠姿色服务大众。”
而季予言自己,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只落到去着名男装旗舰店当销售。黎钧同样开他一句玩笑:“出入的都是商务精英,不定哪天就遇见伯乐了。”
他们拿出全部的阿Q精神互相支持,对未来仍旧充满梦想。
如今一百多天过去,他们仍旧挣扎在城市的底层,起早贪晚,梦想却一直在遥远的地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动摇。
季予言今天发薪水,下班稍早,却正好赶上黎钧夜班上班时间,他特意打电话让黎钧早点出门,一起在外面吃东西。
他们省着钱,一边继续投简历,一边充实自己,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深秋的季节,他们选了一家自助火锅店,吃得饱,又暖和。
饭毕他们一起走到公车站,黎钧忽然发现出门换衣服太仓促,公交卡忘记带,零钱只够坐一站,而他需要倒两次车。季予言把手里的零钱给他,说:“你上班别耽误,我自己走回家就好了。”
贫苦的时候,真的连瓶水都不舍得买。
黎钧揽着季予言的肩膀用了点力,嘱咐他路上小心,然后发狠的低声说:“等着吧,等我红了,管保让粉丝们把这条路踏坏掉!”
季予言但笑不语,抬手握着肩上那只手,两人并立,具是挺拔俊逸的美少年。
车还没来,两人小声说话,季予言问:“有没有后悔?如果我们回家乡,名牌大学毕业生一定很抢手,总归要比现在混得好。”
最初艰难的时候,他提议过,去他们那个不发达但熟悉的小城,黎钧却不愿意,虽然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朝九晚五,却只能庸庸碌碌的过下去,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他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巨星,将他的音乐理念倾诉给更多人。
黎钧自嘲的笑一声:“动摇过。但是我们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现在我知道去哪里要坐几路车,偶尔还能奢侈的去吃个火锅吃个烤肉。慢慢的我们会在这个城市站住脚,以后,那些现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也可以触手可得。”
季予言哈哈笑:“对!你已经摸到玉宇琼楼了!”
黎钧嘴角抽搐,刚才搂着他肩膀的手迅速下滑,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正巧这时候公车来了,黎钧朝他比个中指,窜了上去。
到站下车,黎钧在金碧辉煌的夜广场驻足,看着那栋高大的美轮美奂的建筑,上面四个耀眼大字:玉宇琼楼。
最高档的娱乐消费场所,他找到的工作就是在这里做服务生,现在由于前任领班卸职,他凭借认真谨慎,以及不错的英语口语破格顶任。
想起季予言的调笑,黎钧无奈的笑着摇头。
那可不是,这里一杯酒可抵外面整瓶,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而他却可以在各楼层自由穿梭,酒水也能占到便宜,偶尔带回去整瓶的轩尼诗,人头马,还可以和季予言在床上助助兴。
另一边,季予言沿路慢慢往回走,他看着城市新开的楼盘,想起以前和黎钧一起勾绘的家,万千灯火之间,有一盏是专门为他亮着。
看着这繁华世界,他突然觉得很孤单,下意识的去找黎钧,一回头却只看到陌生的面孔,匆匆的行走。
他茫然的站了一会,继续往家走,明天还要上班,站一整天其实很累的。
路口红灯,他站下看着上方的读秒,一辆车拐过来,他看到银闪闪的车标,三叉戟尖锐嚣张。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车。
接下来就听到路边的人都在惊呼,讨论声不断。自这辆玛莎拉蒂之后,接踵而来的皆是这种豪华跑车,法拉利,保时捷,兰博基尼,莲花,阿斯顿马丁,令人眼花缭乱,引擎声轰鸣不断,带动起夜晚的高潮,十余辆豪华跑车在数秒之内漂移而过,车流不息的马路,只看着豪华车队蜿蜒而去,竟是畅行无阻。
这完全是赛车的技术啊!
围观豪车的观众今晚有幸目睹这一幕,皆是唏嘘不已。
绿灯亮起,沸腾的人群渐渐冷却,各自往自己的方向散去。季予言听到身后一对情侣的交谈。
“怎么这些好车突然就聚在一起了呢?”
“这你还不懂么,朝这方向去,他们肯定是到玉宇琼楼玩了呗!”
季予言下意识的就停下了,摸出手机迟疑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给黎钧说,那些人物恐怕不好伺候,方得小心谨慎才行。
黎钧忙进忙出,手机调成震动居然都没感觉到。
店里来了一群阔绰公子哥,虽然平日见到的就是消费能力很强的客人,但今天这些显然更高一层,因为当班的经理都出来了,殷勤的跟在一个身材匀称的男人身边,那人夜里仍戴着茶色墨镜,看不清眼神,表情很难捉摸。鼻梁挺拔如雕刻,薄唇优美如刀锋,白皙的下巴留着一层短短的胡茬,是令男人也要称赞一句帅气的外形。
经理使眼色让黎钧随行侍候,一边得空小声吩咐他:“去找些乖的,懂事的,漂亮的男孩女孩们过来,一定要干净的!”
黎钧点点头,转身离开。
娱乐场所都少不了陪酒的,玉宇琼楼更安排少爷公主各种等级,以便见什么人出什么牌。
不多时,黎钧领着一队男男女女过来,等着经理一招手,全部化作柔蛇附依上去。黎钧又亲自捧了盘子送酒进去,经理斟酒的时候,他听得清楚,叫那个帅气男人:易先生。
在玉宇琼楼这段时间,黎钧也算对这里的各方势力有所了解,能让经理这样奴颜婢膝的,又是姓易的,除了与鹰派齐名的易家之主易霖,再没有第二个了。
没想到黑帮一主这么年轻,还如此英俊。
易霖等经理斟了几杯酒便挥挥手:“你去忙吧,他们自己来。”
经理点头哈腰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好,长吁了口气。回头看到黎钧还在,便再三叮嘱:“你今晚不用管别的了,就在这里守着,凡事亲自过手,有状况马上叫我。”
黎钧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得不郑重起来。
这一层的豪华包厢外面都有一个小耳房,方便放一些常用的东西,例如安全套之类的。但是隔音十分好,是个清静所在。
黎钧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季予言打来的,一边看着门口一边给他拨回去。
主包厢的门打开,毛玻璃看到人影推这里的门,黎钧赶紧说了两句把电话挂断,过去把门开了。
那人也不与他说话,熟练的拉开抽屉拿了润滑剂和安全套,以及几样小工具,又叼着烟出去了,从头至尾没看黎钧一眼。
黎钧却听见那包厢里一把清亮锐利的嗓音,很好听,很有特色,他记得这是易霖的声音,但他发觉竟然完全没记住话的内容。
突然包厢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惊得黎钧浑身一颤,他正欲起身,那拿了东西走到门口的人转头看他一眼,意味很明显,不要多管闲事,黎钧顿时像被山压住,绷直的身体坐了回去。
然而那叫声越来越凄惨,声声入耳,让黎钧坐立不安。这些天的接触,他跟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他为人温和,不像之前的领班,动辄犯错就一顿鞭子,所以大家对他也特别亲近。
黎钧想起经理临走前说的话,连忙掏手机拨号过去,等到接通却不说话,起身到了包厢门口,叫声仍然不止,但是已被层层隔音板削弱。
正在犹豫着该怎样不过分显眼的开门,那扇门却开了,黎钧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里面的人却立刻扑上来紧紧的抓着他:“领班救我!”
黎钧这才看清,歇斯底里的男孩正是不久前才进来做少爷的小同乡,叫小松。
一个高大男人大步走过来,揪住小松的头发便往回拖,黎钧扫视一遍房间,只剩下易霖和两名同伴,还有三个作陪的男孩子,他竟不知道这房内四通八达的通向许多间客房。
黎钧见易霖没有插手理会的意思,只深深陷在沙发里,眼睛看着电视上MV的画面,作陪的那男孩声音不高不低的唱着粤语歌,他两手交叠胸前,碰都不碰他。
“不啊……领班救我……”小松被拖着往模糊的暗门走,声嘶力竭的乱抓稻草。
黎钧无法让自己坐视不理,只得出声求情:“易先生,小松不出台的。”
易霖嘴角动了动,抬眼看他,眼神似是有点意外。
那一眼,黎钧只觉得看到无数风华,眉梢眼角华丽挟着威严,气势压人。
“你是第一天在这场子里做事?”易霖出声问,身边作陪的男孩乖巧的把音乐关小。
“易先生,小松是新人,不懂事,我去重新安排听话的,您看行吗?”
易霖懒散的眯着眼,手一伸,作陪的男孩自动柔顺的倚在他身侧,他道:“小东西很听话,我不用换,别人的事,我管不了。”
“易先生……”
黎钧坚持,却立刻发现易霖的眼神锋利的像随时能切断他的动脉。他进退维谷,小松哀哀的求救声让他心乱如麻,眼前这个男人的警告却让他不敢造次。
小松家庭困难,他到这里来做侍应生,后来发现做少爷陪有钱有闲的女人们聊聊天喝喝酒,小费就能抵他半个月薪水。他长相清秀,会让很多御姐客人喜欢,经理自然就同意他转部门当公关。
他这种投机取巧当然不好,黎钧也劝过,可现在眼看着他就要落入虎口,尤其黎钧一直对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还是于心不忍。
“易先生……”黎钧正打算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希望能打动易霖,请他说句话让朋友放过小松,经理推门而入,抬脚踹倒黎钧,给易霖赔笑脸:“易先生,这小子不懂事给您添乱了。”回头对黎钧厉声呵斥:“滚出去!”
黎钧无奈,只得满脸羞愤的爬起来离开。
“回来。”易霖出声拦住,把怀里的人推开,又摆手让拖着小松的朋友消停,对黎钧说:“你刚才要说什么?”
黎钧只得回去面对,经理被易霖挥手赶到一边去,包厢里只有极低的音乐,静的让人窒息。他无法,只得回道:“小松来做男公关是想减轻家庭负担,但是他从来不出台的。请您看在他的孝心的份上,饶了他这次吧。”
“我是看在你的胆量实在不小的份上,愿意替他求个情,但是你怎么还我的人情?”易霖玩味的看着黎钧,一手把玩着另只手腕上的钻表。
黎钧呆呆的不知所措,这种人有什么能看得上的,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小人物。
易霖朝桌上大半瓶的威士忌努了努嘴:“喝了它,带你朋友走。”
黎钧求助的望向经理,经理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他没法,只得
认命的深吸口气,拿过酒瓶仰脖灌下。他勉励喝到不能再喝,瓶中还有半截,这辛辣刺激的味道,让他眼睛溢出液体,嗓子只觉得涩的不能动。然而易霖并不打算轻易饶过,只是简单的看着他,却让他不得已再次举起酒瓶,将这四百毫升酒全部灌入体内!
易霖点点头,经理扶抱着头晕眼花的黎钧,告罪离开,小松亦步亦趋的跟着出来。
3、再次见面
江御只在被带来的那个早晨见过一次周久白,随后就被他丢给手下的人去教习他本领,怎样快速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
黑道里面的恩怨,看电视电影就能窥到几分,然而真实的黑道生活,好几天了,江御一直都没觉出有什么特别,除了训练完毕不能玩游戏。
他从未发现自己有习武的潜质,直到教练夸他骨骼与肌肉都是天生练格斗的材料,而他也确实不负所望,学得快,记得深,招式灵活,进步神速。他闲下来想过,这与他喜欢运动分不开关系。
一周之后,江御在小组试练中取胜,他被再次带到周久白面前。
这次看到的周久白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那种浑身散发威严的强势,反而像旧时代慵懒的少爷,眼眸半开,露出一点精光,摄人心魂。
像只午睡初醒的懒猫,不,是只懒惫的大虎,暂时收了爪子和利齿。
带他来的仍是上次的中年男人,一句话也不说,送到门口便离开。
江御进门,周久白倚在宽大厚软的沙发上,朝他招了招手。
这个时候要杀他,应该很容易,他没有丝毫防备。教练教过他,最快捷省事的办法就是切断颈动脉,周久白修长白皙的脖颈正弯出优美弧度,搁在扶手上。
“你想现在杀了我?”
不期然,周久白突然出声,一语道破江御心事,令他心惊肉跳,不敢再胡思乱想。眼前这男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少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得手。
江御不接言,走到沙发跟前,周久白抬手虚按,他便顺从的蹲下。
周久白把他的两手拿到沙发上放着,然后勾着他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近,手掌缓移,在脊背上摩梭数次,手指插进江御浓密漆黑的头发里,指腹不轻不重的抓着他的头皮,令人舒服的想叹息。
这感觉太微妙了,江御盯着他的脸看,那人却一直闭着眼睛,睫毛安静的舒展着,漆黑的像鹰的羽翼。
他就是鹰派最好的代言人,是鹰派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头上的按摩实在太舒服,江御没支撑多久就昏昏欲睡,迷糊间身体遵行本能,找了最舒适的姿势坐在长毛地毯上,脑袋枕着手背,趴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