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天空（S间谍迷情外传 出书版）BY 英田沙希

可爱的宝宝让筱冢感受到生命的神圣。世界上所有人降临在这世上时，都是如此幼小而柔弱，是个纯洁无比的小生物。这样理所当然的事却让筱冢深深感动。

他们怕待太久会影响铃子休息，停留了大约十分钟便离开。

「阿筱、昌纪，今天谢谢你们特地来看我们。」

虽然已经说了他们可以自行离开，浅川还是坚持亲自送他们走出医院。夕阳已经西沉，四周开始变暗。

「你要好好照顾铃子跟宝宝。以后下班不可以跑去喝酒，要赶快回家。她们很需要你。」

浅川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

「对了，刚才忘记问你，宝宝的名字取好了吗？」椎叶问。

浅川回答，虽然还没正式登记，但已经取好名字。

「名字是『优里』，汉字是优雅的优与乡里的里。」

筱冢与椎叶听了不发一语，浅川笑着说「这个名字还不错吧」。筱冢不想多问他为何取这个名字，只是静静地点点头。

在医院前与浅川分开后，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先开口的人是椎叶。

「他替宝宝取的名字应该和姐姐有关系吧？」

「不一定。由佳里与优里，算是有点像又不会太像的两个名字。不过，既然是浅川，会取这样的名字应该不是完全的巧合。」

当初介绍由佳里与筱冢认识的人正是浅川。当时浅川的女朋友是由佳里的朋友，因此知道由佳里的人品不差。他不停鼓吹筱冢说：「这个女孩很不错，跟她见个面吧！」

「我真羡慕姐夫，有一个像浅川先生这么好的朋友。」

「是啊。我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好朋友，不过好朋友只要一个就够了。」

走到车站前，椎叶回头看着筱冢，并指着附近卖关东煮的路边摊说：

「姐夫，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好啊，就去那里吧。今天有点冷，让人想喝点热清酒。」

仿佛被店家的红色灯笼吸引，两人掀起路边摊的门帘坐了进去。关东煮的锅子就在眼前沸腾着，香气与热气扑鼻而来。

「老板，给我们两瓶热清酒，另外配两盘入味的关东煮。」

椎叶点完菜后，站在锅子的另一头、年约六十开外的老伯气势十足地应了声「好」，随即送上两小瓶热清酒。他们立刻拿起酒互相干杯。

两人喝了一会儿，椎叶的手机响起。椎叶向筱冢说声「不好意思」之后，背对筱冢轻声地讲着电话。

「什么事？什么？我不是说了今天可能没时间过去吗？现在跟姐夫在一起……你管我在哪里！不是啦！真啰嗦，我不跟你说了。」

椎叶径自挂断电话，急忙把手机放进口袋。

「是宗近吧？跟他有约的话就不要管我，赶快去吧。」

「没关系，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椎叶说完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大口吃着沾了芥末的萝卜。但芥末似乎有点多，让他吃得皱起眉头。

椎叶的男友名叫宗近奎吾，曾经是黑道组织的干部。椎叶吸收他当自己的S，也就是线民，让宗近替自己收集私卖或持有枪枝的情报。

没多久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超越一般的刑警与S，宗近也为了椎叶脱离黑道的世界。这个拥有纯正黑道血统的男人抛下以往生存的世界。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因为对椎叶的重视而做出一个重要的抉择。

这个赌上自己的人生来爱椎叶的人，让筱冢知道他彻底输了。虽然他没有站出来与宗近抢夺椎叶，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想抢，也无法战胜宗近。

所以自从宗近金盆洗手后，筱冢便不再干涉他与椎叶两人间的交往。既然椎叶决定与宗近共同生活，筱冢也愿意给予默默的支持。

「老板，再来一个牛筋串。」

「好！」

椎叶接过老板送来的牛筋串，拿起竹签咬着上头的牛筋。

「啊！呼、呼……」

烫口的牛筋让椎叶无法顺利咀嚼，筱冢笑着看椎叶的动作，突然想起江波的话。

——您已经把他与太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吧？

其实，他不是每次看见椎叶时一定会想起由佳里，应该说对筱冢而言，椎叶与由佳里是同一个体，他不会将他们当作分开的两人。或许从这角度来看，江波的话并没有错。

从那天起，江波就一直回避筱冢，筱冢私下也不再找江波。

筱冢觉得，既然自己无法接受江波的爱意，便希望江波能快点忘记自己。但很自私的是，江波的刻意疏远又让筱冢感到落寞。筱冢心想，今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像江波那样，义无反顾地喜欢上自己。

筱冢多少被江波所吸引，觉得自己若是同志的话，一定会接受江波的爱。江波是个很奇特的男人，连那不可爱的个性都让筱冢觉得可爱。

看着椎叶的侧脸，筱冢有所领悟地想着。

他的确有一阵子对这个小舅子怀有不正常的感情，看着椎叶仿佛看着由佳里。对椎叶太过担心的结果，让筱冢很想一直掌控椎叶，同时对宗近感到难以言喻的嫉妒。

可是，这样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多少包含着些许复杂的情绪。简单地说，他对椎叶有的只是亲人之间的爱。

干脆就当成自己真的将椎叶当作一个男人来爱，表示自己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因爱而变愚蠢的时候。即使对椎叶的感情不是真的爱情，但是，至少自己确实拥有真心想要某人的热情。这样一来，会让筱冢觉得自己是个比较好的人。

「浅川先生看起来好开心，头一次看见他脸上有那样温和的表情。姐夫，如果你遇到不错的对象就赶紧再婚吧！」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筱冢的话让椎叶疑惑地睁大眼睛说：「咦？」

「最近有很多人跑来劝我再婚。难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寂寞？」

筱冢开玩笑似地说着，椎叶笑着说：「才不是那样。」

「不过，这是第一次听你劝我再婚。」

「是啊。我以前心里总自私地希望姐夫能永远只爱姐姐，但现在不会了。我现在觉得姐夫不该一直一个人生活，若是能和某人过着幸福的日子，姐姐才能安心。」

没想到一向保护着的椎叶竟然反过来担心自己，令筱冢有点难为情。同时也感觉到因为他与宗近的感情和睦，让椎叶的心变得比以前更稳定。

「昌纪，谢谢。不过，你不需要担心我。」

筱冢心想，往后椎叶大概不需要他这个姐夫的照顾了，因为椎叶身边有宗近。那个男人一定会倾尽全力守护椎叶，自然没有自己出场的必要。

肩膀上的重担卸下后，筱冢也感到有点寂寞。两种复杂的情绪，让筱冢拿起温热的酒一饮而尽。

与椎叶喝了大约一小时的酒后，筱冢便直接回家。

坐上电车时感觉有些微醺，不过到住家楼下时酒意已经完全消除。

大多数人随着年纪增长，酒量也跟着变差。然而筱冢却是相反，这几年好像越来越难喝醉。有时他也想喝个酩酊大醉，睡得不省人事，可惜不管喝多少酒，意识依然清醒。

走到黑暗的屋子里打开电灯，筱冢一边想着「差不多该把暖炉桌拿出来用」之类的琐事，接着放了洗澡水并换上家居服。

要是拿出暖炉桌，浅川来家里过夜时，一定又会赖在暖炉桌底下睡觉。每次不管筱冢怎么劝说，浅川都不肯到床铺上睡。

今年可能也是……一想到这里，筱冢不禁露出苦笑，因为浅川今年大概不会来这里借宿了吧？一个曾经下班后就到处喝酒的男人，结了婚马上成为居家型男人。现在又有了孩子，应该很难有机会再来朋友家吧？

筱冢泡了热茶，并将一杯茶放在佛坛前，点香之后双手合十，在心中对由佳里说话。

——浅川有小孩啰，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回家的路上，还跟昌纪一起喝了小酒。

存在心里的由佳里温柔地笑着，却什么也不说。

寂静的房子里只有无可奈何的寂寞。筱冢忽然产生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心里掀起小小的涟漪。

不知放在何处的手机突然响起，筱冢这才回过神。他站起身，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总觉得可能是江波打来的电话，筱冢如此默默期待着。

可惜他猜错了，来电的人是江波的哥哥。

「嗨！最近好吗？是不是跟以前一样，爱装出一副社会菁英的样子？」

不知是否喝醉了，神津的话有点颠三倒四。

「在乱讲什么啊？是不是在外面喝酒？」

「我在家一个人喝着酒，突然想跟你说话。」

神津说话的口气与平常无异，筱冢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神津不是那种一喝醉就到处乱打电话的人。

「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只是有点无聊罢了，电视节目每一台都难看得要命。」

电话那头的确传来电视机吵杂的声音，筱冢等着神津继续说下去，但是神津却沉默不语，短短十秒钟的空白让人觉得好沉重。

「筱冢……」

神津的语气转为凝重。感受到话中的严肃，筱冢适时地回应：「什么事？」

「我可能把事情搞砸了。其实——」

这时，话筒传来一个女性的说话声。

「我老婆买东西回来了，再见。」

电话突然被挂断。但筱冢并未因神津突兀的举动而生气，反而很想知道神津究竟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09.

『须饲先生，您今天吃的好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巴朗尼科夫流利的日文透过扩音器清楚地传出，看样子收音效果还不错。

『不是……』

须饲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听声音就能感觉出他的紧张。

『我们课长有够讨厌！』

几名乔装成上班族的女性调查员坐在他们隔壁，在不影响须饲他们谈话的前提下，装成讨论公司八卦的模样。

『就是啊，怎么有人的个性那么烂呢？对了，之前……』

隐形麦克风放在地上的包包里，巴朗尼科夫与须饲谈话的声音收得比较清楚，伪装成上班族的调查员对话并不构成干扰。

「他们会在今晚交易吧？」

「如果没有，我们就伤脑筋啰。」

堀下很干脆地回答江波的疑问。调查车正停在须饲与巴朗尼科夫用餐的餐厅外面，江波与堀下坐在车里待命。

三个小时前，负责跟监须饲的调查员紧急联络了四股，这次行动就此展开。

下午四点左右，调查员发现休假的须饲穿着西装走出家门，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电车。

当时须饲从包包里拿出A4大小、颇有厚度的茶色信封，接着确认里面的文件。在他背后跟踪的调查员，亲眼见到文件上有「极机密」的文字。

四股收到这样的消息极为震撼，立刻紧急召集所有调查员，全力投入监视巴朗尼科夫与须饲的行动中。

之后，巴朗尼科夫也离开家，与须饲在品川车站附近的饭店大厅会合。随后两人却走出饭店，到处逛了一个钟头之久，乍看之下似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闲晃。

然而，巴朗尼科夫比平常更加谨慎的确认动作，让江波他们信心十足，觉得决定性的一刻就在今天。

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被巴朗尼科夫察觉有人跟踪。当两人搭电车前往新宿、步行在闹街上时，宇津见股长不停更换监视与跟踪的人员，以滴水不漏的对应跟踪他们。

不过，他们的调查员人数并不足以应付这样大型的行动，只得紧急要求辖区警局支援，最后总共出动五十人以上的调查员安插在巴朗尼科夫与须饲四周。

江波在调查车中负责后方支援。当巴朗尼科夫与须饲走进西新宿的餐厅时，他立刻从车上冲出去，绕到餐厅后门，请餐厅协助调查，让伪装成一般客人的调查员们陆续在目标附近就座。

两人走进店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一直在监听两人的对话，谈话的内容似乎仍未进入重点，众人也越来越焦急。

「股长。」

驾驶座上的堀下转头看着江波他们。

「筱冢参事官也来了。」

「什么？」

宇津见慌张地拉开车门，只见身穿风衣的筱冢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小路上。

「参事官，您怎么来了？」

宇津见惊讶地让筱冢上车，江波与堀下也大感意外。他们没看过身为警视正的长官亲临行动现场。

「我来看看现场的状况。现在里头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巴朗尼科夫旁边有两名乔装成上班族的女调查员，背后则是一样装成上班族的三名男调查员。距离较远的桌子分别有四名与两名调查员，空着的桌子也会陆续安排调查员装成客人进去，里头的调查员人数还会再增加。」

「可是，安排太多人进去，可能会让巴朗尼科夫起疑心。」

「好，那我让原本预定要进餐厅的人在餐厅四周待命。」

宇津见对着车里的立式麦克风下达指示。察觉到筱冢正看着自己，江波并未迎上筱冢的视线，只是简单行礼。他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如坐针毡会比较贴切。

「谢谢参事官特地赶来这里。」

一向大胆的堀下轻松地与筱冢交谈。

「我很担心这次的行动，忍不住就跑来了。」

「我能理解您的紧张，长久的调查终于可以收网。」

江波在心中默默同意堀下的话。

行动终于接近尾声。最重要的是，在机密文件放到桌上的一瞬间抓住他们。因为一旦文件被巴朗尼科夫放入包包，他便会利用外交特权阻止警方确认，这么一来就无法得知文件内容是什么。

『对了……须饲先生，我之前拜托您的那个东西，今天可以给我了吧？』

就是现在！

车内的空气一瞬间凝结，宇津见对餐厅里的调查员说：「注意两人的行动，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有带出来，可是……』

『有的话，请拿给我。』

『那……那个……』

犹豫不决的须饲让巴朗尼科夫感到焦躁，他压低了声音说：

『我一定会给你谢礼，已经按照约定带来这里。』

扩音器传来类似纸张摩擦的声音。

『请收下。』

「是不是现金？快确认！」

听到宇津见的指示，有个调查员小声地回答：

『是一万圆纸钞。没有错，是满厚的一叠纸钞。』

听到调查员的回报，堀下低声说着「快拿出来呀」。他指的是须饲放在包包里的机密文件。只要文件一出现，就能逮到交易现场。

『这、这么多？可以拿这么多吗？』

『当然，你可以拿去和娜塔莉约会。』

『太好了。』

听到须饲的回答后，接着传来他摸着皮包的声响，似乎是将得来的金钱放入包包里。

在此同时，巴朗尼科夫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我们走吧。这里的暖气太强，好热。』

宇津见用拳头打着大腿，堀下也脱口骂道：「可恶！」

「为什么？难道被他发现了？」

没人能回答宇津见不甘心的低语，江波也忍不住仰头。就差这么一点，须饲就要将机密文件从包包里拿出来。

每个人都在心里失望地叹息，紧绷的情绪也突然松懈。但是，只有筱冢仍未放弃。他抓起麦克风下达指示：

「大家不要松懈，机密文件还没有交给巴朗尼科夫。客人要走出餐厅了，继续跟着他们。宇津见股长，请你负责指挥。」

「是，遵命！」

筱冢看着江波，突然说：「你去吧！」

「咦？」

「调查员人手不足，你也去帮忙跟踪。」

「可是，我——」

「我记得井泽说过，巴朗尼科夫并不认识你。」

江波不知道筱冢为何相信井泽的话，但是筱冢坚定的语气消除了江波的犹豫。

「巴朗尼科夫一定会想办法拿到文件。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务必当场抓到他们。」

「是！」

江波拿起耳机放进耳朵，随即冲出车子。

巴朗尼科夫与须饲走出餐厅后，朝着新宿车站的西口走去。来到车站附近时，人潮跟着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