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片雪——英田沙希

「我记得你之前在店里工作时，不是也有私下接一些具备SM癖好的客人、赚点零用吗？」

「是没错啦，但是现在接一个客人才拿五千耶！要我配合玩SM，至少得给我一万才行。」

时夫工作的店里顶多让客人玩一些温和的SM游戏，看来他是私下与客人交涉，收取额外报酬以配合客人的特殊需求。

「真羡慕弘登哥，可以自己独立出来赚。」

「我也是经过一番努力、不停累积人脉才勉强能独立啊，你不能再混了啦！为了赚钱，什么烂客人都接。」

弘登自鸣得意的一番话让柊也难掩意外。

「弘登，你现在独立出来接客？」

「是啊，正好认识一些人……其实呢，我找你出来就是想谈一谈生意的事。想不想重出江湖捞一笔？」

这次的邀约绝对是弘登刻意安排的。虽说他的提议有些突兀，但是柊也老早就有预感，弘登绝非临时起意才约自己出来喝酒。

「我不想做这行了。」

柊也没好气地说着。这样的提议非但无法引起柊也的兴趣，反而让他倍感困扰。但是弘登并未因此而退缩，甚至追问道；「为什么不想？」

「不想赚钱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但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象样的好工作。高中没毕业又蹲过苦牢，肯定找不到好工作的。」

弘登以半嘲笑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着，柊也听了觉得刺耳，却无法回嘴，只好保持沉默。弘登满意地看着柊也的反应，继续说道：

「出来卖的话，每天都要跟一些来路不明的客人上床，但是自己做只需要应付那些出得起钱的肥羊就好。一个晚上二十万……不，如果你要下海，我可以让你拿三十万。」

弘登比想像中还缠人，柊也不耐地皱着眉。陪客人出场过夜的行情价顶多三万而已，怎么可能赚到比行情价高出十倍的报酬？

「干么摆出那个脸？以为我乱扯吗？真的可以拿到三十万啦！对吧，时夫？」

「真的可以喔！我之前就拿了二十万。柊也哥，这工作真的很轻松，很吸引人喔。」

时夫嬉皮笑脸地附和着，但是柊也依然无法相信他们。

「不过呢，不是一对一，有点像杂交派对。我们的客人很大尾喔！」

弘登所说的是某种类似秘密俱乐部的交易形式，客层以政客与商业界的大人物为主，全都是一些身家雄厚的有钱人，弘登的工作便是替客人媒介一些年轻俊美的青年。

若客人希望在包厢进行个别交易，就陪客人到另外的房间交易；若客人希望能一起玩乐，就和所有的客人一起上床……总之就是以客为尊，不能拒绝客人的任何要求。

弘登的朋友请弘登替他的客人寻找男公关，陪客人出场。这么一说，柊也忽然想起之前匡和曾说过最近弘登转行当老鸨，应该就是指这个工作吧？借由转介男妓，从中赚取仲介费。

「截至目前为止，已经开过好几次类似的杂交派对了。为了不让客人玩腻，我得时常找些新血进来满足客人，但是我们需要的人并不是有张好看脸蛋就可以，还得是个嘴巴够紧的人，同时必须具备丰富经验，才能应付客人的种种需求。我觉得柊也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

一个晚上三十万，的确是个肥缺。要是以前的柊也，一定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可是现在的他竟然一点都不心动。

「我不想做，我已经决定不再下海。」

柊也断然拒绝，弘登着急地咂舌。

「搞什么啊，蹲了苦牢竟然转性变成好孩子？还是因为那个？想为了之前跟你一起的黑道守住贞操吗？」

「他早就不混黑道、已经金盆洗手了。」

弘登压根儿不管这些，心情烦躁地点起香烟，不屑地说：「蠢毙了。」

「他迟早会跟你分手！想也知道，没有人会真的爱上你这种坏男孩。」

柊也表情僵硬。他很想反驳弘登，说：「你讲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与椹木之间。」可是这句由旧识弘登口中说出的话，竟有着奇妙而强烈的说服力。

「能赚三十万喔！只要接三次就有九十万，你找不到其他这么好赚的工作了。我劝你趁还能赚的时候多赚点，只要瞒着那个男人不就得了？」

「你怎么这么执着？都说我不做了，你找别人吧！」

「唉——」弘登抓了抓头。

「我可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才找你的耶，没想到你竟然变得这么无趣。」

匡和说自己成熟，弘登却说自己变无趣……柊也觉得他们都说对了。

以前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做；原因并不是出于贪财心态，而是自然而然就那样行动了。

当时的柊也不知身为人的价值何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无所谓，打从心底不认同自己。但是现在不同，他的身边有椹木，柊也不想糟蹋这副被椹木珍惜的身体。

打破彼此尴尬的沉默的是时夫的手机铃声。当吵杂的来电铃声一响起，时夫便赶紧接起电话。

「喂？嗯，没关系，说吧！不会吧？真的吗？我也那样想。」

大概是觉得电话会讲很久，开心地聊天的时夫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当时夫打开大门走出去后，弘登批评道：「长舌的小鬼。」

尽管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要好，其实不然，不过柊也并不惊讶，弘登就是这样的人，刚认识时会觉得这个人很好、很亲切，但是熟了之后，他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柊也认识弘登时也是如此，认识越久，弘登的态度就越差，甚至常用对待下人的语气说话，只要柊也稍微不顺他的意，他便会使一些幼稚的手段捉弄柊也。弘登本人也许不认为自己很过分，还想与柊也当朋友，但是柊也已经不想继续承受下去，于是利用辞去男公关工作的机会与弘登断绝联络。

时夫讲完电话后，回到屋里。

「抱歉，弘登哥，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是喔……好吧，下次见！」

弘登不感兴趣地随口应答，时夫随即匆忙离开。柊也站起身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但弘登极力挽留：「再多留一会儿吧！」

「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刚刚提的工作，希望你再多考虑一下，好不好？」

为了缓和气氛，弘登刻意改变说话的语气。柊也心想：「弘登态度瞬息万变的这一点，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了，你男友真的已经不混黑道了？」

「是啊。」

「在哪里认识他的？」

「牢里……」

「喔？」弘登诧异地瞪大双眼。

「在牢里搞上了才爱上他？」

「不是！出狱之后碰巧遇见他，算是我主动的吧……」

「什么意思？是你先看上他？」

弘登并无取笑之意，只是觉得惊讶。柊也没好气地回说：「有意见吗？」

「哪敢啊！只是很意外你竟然会对某人动了真感情。就算和男人交往，你也不曾真的喜欢对方的啊……」

那是以前。以前的柊也交男朋友只是图一个住处，为了现实层面的考量而扮演称职的可爱情人，从来不曾真的坠入爱河。

「他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吧？」

弘登的话中没有任何取笑或是厌恶的成分，柊也也大方地回应道：「嗯。」

「你要加油，努力维持这段感情……不要像我，落到被男人抛弃的悲惨下场。」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弘登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对我还不错，但是很无趣。」

「人很好却优柔寡断，个性认真，动不动就爱说教，啰嗦得要命，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

「年纪也比你大？」

「嗯……是普通的上班族。」

柊也所知道的弘登男友全都比弘登年长，经济状况良好。弘登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即使交了男友，也不会中断卖淫工作，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他的恋情往往难以长久。

「交往多久了？」

「这个嘛……认识已经很久了，开始交往大概是两年前的事。」

「是喔，还满长的耶，很难得喔。」

「对啊，真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期间也分分合合了几次，真正交往的时间其实不到两年，不过他这次要求分手应该是认真的。我不想让他分手分得这么轻松，所以跟他要了分手费。」

弘登讪笑着。「要了多少？」柊也问。

「两百万。」

「这么多？他还真有钱。」

「他没钱，我知道他绝对给不起，才会故意开这个数字。我跟他说『如果不给，我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的家人，还有公司』。」

柊也紧蹙着眉头，觉得弘登这样做似乎有些过分。

「这算是恐吓吧？」

「我不会真的那样做啦，只是想吓吓他。」

「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对方一定会当真，搞不好还会报警处理。」

听到柊也的忠告，弘登狂笑着说：「他不可能报警啦！」

「他是个很在意外界眼光的人，报警的话，大家就知道他是同志，所以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那你就不要那样恐吓他啊！就算你这样说，他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弘登恼怒地拍打着暖炉桌。

「你很啰嗦耶！蹲过苦牢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我也不想继续跟他交往，只是气不过他提分手才那样做的。」

柊也不相信弘登的说辞。如果真的想与对方分手，何必索取什么分手费？柊也怎么想都觉得弘登是因为喜欢而不肯接受分手的事实，进而做出类似恐吓的行为。

这时，弘登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面带讽刺的笑容说：「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样子打电话的人正是弘登的男友。

「喂，是我，钱准备好了？我不管……付不起的话我就找你家人要……什么？别开玩笑了！你跟我交往也算是度过一段很爽的时光，要想每天包下我，两年两百万还算便宜咧！」

柊也听了很难过，弘登不该这么做的。柊也的眼中只看到一个不想与男友分手、任性地吵闹着的孩子，同时感受到说出这些恶劣话语的弘登背后隐藏的心痛。

柊也很清楚，依照弘登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跟对方说「我不想分手」或是「我喜欢你，请你别抛下我」之类的话。匡和说得没错，弘登这种总是爱逞强，非常喜欢虚张声势的地方和自己很像，柊也很难去恨这个像孩子的家伙，尽管这家伙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讨厌。

「等你把钱准备好了再来说教吧！只要你付了钱，我就会干脆地和你分手了。」

说完，弘登径自挂上电话。等对方把钱凑齐了就愿意分手，那么只要对方还没筹到钱，他们都还是情侣——柊也觉得这就是弘登如此要求的用意，他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两百万，如果他真的求财，应该会提出说「我不想分手」一个对方付得起的价码。

「烦死人了，今天来喝个畅快吧！」

匡和也说过，弘登是个别扭又怕寂寞的人。柊也此时同样感觉到弘登不想独处的心情，本想打道回府的他竟然无法再说想回家的事了。

啤酒都喝完了之后，弘登接着拿出威士忌，加入冰块一起喝着。在弘登的劝说之下，柊也也跟着喝了几杯，完全忘记自己不太能喝洋酒的事。一回神过来，才惊觉已经喝到有些茫茫然，身体也有点不太舒服。

头昏脑胀的柊也对弘登说了声：「抱歉，我先躺一下。」随即倒卧在地上。

「现在已经没电车搭了，你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也想睡觉，要睡自己床上……」

弘登也喝了不少，讲话已经不太正常。柊也打了个呵欠，对着正试图站起来的弘登说：「我说……」

「弘登，其实……你很喜欢你男友吧？」

「啊？干么啊？突然这么说。」

柊也对皱着眉头的弘登劝说：「你就诚实一点嘛。」

「真的喜欢他，就跟他说你不想和他分手啊。」

尽管弘登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叹了口气，紧闭着嘴唇。

「老实地把你的感觉告诉他，或许还能挽回。」

「你不要再啰嗦了，闭嘴啦！」

「我觉得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大概是喝醉了，柊也突然变得有些固执。弘登不想多加理会，生气地叫骂道：「我才不要！」随即转过身去。

「不管再怎么喜欢，还是无法走下去……这就是和男人谈恋爱的结果。」

自言自语般地低语后，弘登脚步蹒跚地打开客厅的门，走了出去。

弘登离开后，柊也想说应该要打个电话给椹木，毕竟昨天已经外宿，今天又外宿，这样的行为似乎不太好。可惜他不胜酒力，瞬间陷入昏睡。太久没有喝这么多酒，柊也完全被酒精麻痹到不省人事。

「再含得深入一点。」

男人倏地将已然坚挺的分身深深挺进喉咙深处，即使是已经习惯深喉咙口交的柊也，也忍不住反射性地作呕。

男人咂舌，抓着柊也的头发拉开他。

「没用的东西！够了，趴下吧。」

柊也顺从地照着男人的指示趴下，刚才含着的男根立刻抵住后庭入口。男人抓着柊也的臀部强行进入，剧烈的疼痛自后方传来，柊也忍不住将腰部往前移动，试图减轻痛苦。

「喂！不准逃跑！我可是付了钱的喔，好好地伺候本大爷！」

男人无视柊也的痛苦呻吟，依然激烈地扭动着腰部，难忍的剧痛让柊也眼角泛泪，却无法阻止男人的粗暴行为。

柊也自愿出卖肉体来换取报酬，当然得在卖身的时间内尽量配合客人的需求。

「你也扭一下腰啊！跟条死鱼似的动也不动，搞什么！」

男人拍打柊也的臀部，刺痛让柊也的身体为之一震，这样的反应让男人觉得有趣，于是又接着拍打了好几次。

「不要打了……」

柊也痛到求饶，但是男人伸手将柊也的头发往后一扯：「没办法舔到我爽的家伙，还不给我闭嘴！」

「你想要钱吧？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对了，我朋友等一下会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狂欢吧！」

耳边响起男人残忍的笑声，3P根本不合规定。

打从进了这家旅馆、看到这个男人开始，柊也便有不好的预感。对方乍看之下是个好人，眼神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如同上瘾的吸毒者。

他一边从后方蹂躏着柊也，一边愉快地说着：

「像你这种肮脏的男妓，就该被人当做人肉便器使用。」

柊也醒过来时，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又回到卖身时期、借住在弘登家的阶段，绝望感霎时如浪般席卷而来。

看了时钟，现在是清晨五点。这一觉睡得好沉，但是酒精的影响力仍在，柊也头痛欲裂，胃部翻腾不已。

都是因为睡在弘登家，才会做那样的梦吧？不愉快的记忆源源不绝地苏醒，柊也感到身心俱疲……那次遇到的客人真的很烂。

暖炉桌上的状态和睡觉前没什么两样，空酒瓶与零食空袋四处散落，脏乱得让人心烦。

柊也突然感到口渴难耐，抓起眼前的矿泉水瓶一口气喝干。微温的水滋润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好想尿尿……」

柊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站起身，打开客厅的门，看着通往玄关的走廊。右边的门便是弘登的卧房，左手边有两个门，分别属于浴室与厕所。

上完厕所、浑身舒畅的同时，柊也突然想起椹木的脸孔，开始感到不安。吵架之后跑了出来，接着又外宿，椹木是不是又彻夜未眠地等着自己回家呢？

回家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地责骂一顿……不，如果椹木愿意发脾气倒还好，要是能被椹木好好骂一顿，应该就能洗去昨天两人之间的尴尬。

好想早点回去，回去之后被用力地骂一骂，然后好好地向椹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