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回颜径自上前去取了摊在桌上的纸章。韩放像是在解释说:“少游少有文章温软至此。”“他写诗和你差不多,偏得个
文章写得颇有些飞扬跋扈气势如虹的。”卞雅云捏着那张还未干透的纸张,然后听见李适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皇后这
一大早的过来,又在思念何人?”回颜看见卞雅云脸上风云变色,韩放微微撇眉,李适见他不满的样子语气顿变:“罢了罢了
……”
回颜大胆问了:“为何张大人不是丞相门生?”李适并不恼,好脾气地答:“自然是尚书大人和国丈的关系。”冬苓不慌不忙
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用膳了。”李适看了看说:“都有这么多人了,把国舅爷叫进来吧,一早就守着了,也该饿了吧
。”回颜看着李适说:“臣妾就不一起了,本就只是听说皇上昨夜上阳宫内不太安生,特地过来瞧瞧的。”
李适开始有些不悦了,却仍旧是耐下性子来放缓了语调说:“是不是过几日朕见了你还要通报日程?”韩放听他刻意压制住的
声音显得有些异常怪异,又想笑又有些气恼。李适果然是对回颜动了真情。
卞凉远这时候进了门来行过礼,李适喊:“冬苓送娘娘回去!”然后招呼着:“惟清快来一起用膳!”卞凉远叩谢过了皇恩,
韩放说:“惟清你就顺了他吧。”他这才站了起来到桌边坐下。李适问:“你怎么一早就心不在焉的。”卞雅云低声咒骂:“
你昨晚上是不是有出去鬼混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改改这个毛病?”
李适和韩放两人乐得看兄妹吵架,不多时卞凉远就有败下阵来:“只要不再妄图给我娶亲便好。”听完他这话之后李适便笑了
:“原来就为了这事,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连张瑾澜都成家了,你却还拖着?”卞凉远目光在韩放身上游移了一下,被李适
看了去,卞雅云却抢先咳了两声。李适又问:“皇后一早来又是为了何事?”
“无事”
一顿早膳吃得索然无味。
之后卞凉远依旧在门外守着,卞雅云回了平阳宫。
李适拉过韩放进到里间,冬苓见了李适一脸严肃的样子,回身出门将帘子放了下来,不知皇上又是何事要找他商量了。
36
白子墨在家里有些坐立不安,他越发不明白李适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夜探丞相府这等经年不变的招式,却偏偏选了李延煜去。
随便谁都可以做,为何一定要选李延煜?再加上魏严上次去查的事,一团乱加在一起,让他已经看不清李适。
有熟悉的脚步闯进屋内,白子墨立刻起身灭了灯问:“瑜之?”李延煜低声道:“墨儿!”白子墨上前开始抓住他想要检查有
无伤势,却听他答:“不用,我看相府的人一定追到近前了,你去通知惟清。”
相府
“丞相……”崔相示意跪下的那人起来答话,那人说:“小人一路寻到了……侯爷府。然后失去刺客踪迹。”崔相面色严肃的
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旁边有人问:“丞相,皇上显然是动了杀机,可是偏偏今日遣人来,他怎知道今日我等密会之事?”
崔相用舌尖顶着了牙齿尖,微微有些刺痛。沉声说:“他是想要给我安个罪名!”略微顿了顿又道:“追到侯府失去的踪迹,
哼,分明就是进了白子墨的门!”捏着玉佩摔到桌上:“有谁会身着夜行衣还带玉佩的!?”一见那块通透的上好碧玉,分刻
着一个七字。
“丞相,现在又不宜声张,可是皇上分明就是想要杀您!”崔相听完叹了口气:“你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不论
真假,我必定是反贼。”“既如此……崔相,拼死一搏!”
“搏?如何搏?不出意外,虎珏必定是在七王爷和侯爷手上,都里我只有那两千人马,如何相搏?”“丞相!你如此拖着,也
不过是在李适那小儿多混些日子!”“对啊!那昏君忘恩负义,完全不念旧时丞相扶持!”“还有韩放那小子,一肚子坏水。
”
“好了!”崔相一声大喝,“横竖一死,不如背水一战,可能还有转机!把守边的军队调回来!”
37
殿里传来有人盈盈浅笑的声音,却不是那清风润玉般熟悉的嗓子,卞凉远有些担心不知是不是李适又有何不顺遣了那人去受罚
,推开门却看见李适和回颜正在戏耍,韩放静静立在一旁无所谓似的仍旧做着那些繁琐而枯燥的抄写工作。抬头看见他嘴角还
是挂着那副从没变过的微笑,心想自己多虑,他原是这样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回颜会出现在景德殿里,这样三人的组合有些奇
异,却又有种微妙的平衡感。烛光照得通亮,已经很晚了,可是李适似乎没有要放韩放走的意思。
冬苓从卞凉远身边侧了过去,说:“皇上,国舅爷来了。”
李适一听,便严肃了下来,对回颜说:“你先回去,晚些再来找你可好?”回颜点了头起身,李适又问冬苓说:“现在几时?
”“亥时已过四刻了”
“放,今日也晚了,留下的明日再做吧,我差人送你回去。”“嗯”韩放也不多问,只是放了笔就出了门去,路过卞凉远的时
候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招呼,卞凉远回了个礼,就感到边上一阵清风掠过,再回头门已经关上了。
李适皱了眉开门见山地说:“动手时间也太早了!七哥可还安好?”卞凉远这才又回过神来,“王爷无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现在就看丞相到底作何反应了。”李适捻灭了一根恍惚不定的烛火:“他已经被逼到如此地步,不管他是诚心辅朕,抑或早生
反意,他都要反。”
“只怕是再往下拖,时间一长就要麻烦些。”卞凉远小心翼翼地说着,似是在询问李适意思,李适顿了顿说:“不长,他已知
道朕是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他已不知朕究竟是小人抑或君子,去年冬天韩放那杯毒酒对他应该还是有些影响,朕连韩放都
舍得杀,他现在势力已被你卞家和白家消去大半,声望也不如百战百胜的七哥高涨,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要他死,他又怎好不死
呢?”
——
回颜再殿外等着韩放慢慢步了出来。便得意说:“看来他还是不太信你。”韩放苦笑:“你是来嘲笑这个的?”回颜点点头,
听韩放又说:“我本就不值得相信,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口口声声说过要杀死……”韩放看了看四周,没在说下去,回颜却懂
了。回颜身后有宫女前来扶了她步下楼梯,韩放跟着一步步随在身后,回颜问:“韩放,其实越和你相识,便越发难以厌你,
饶是我实在难以接受你们特殊的癖好,我越来越难以恨你。你就如同一口不见底的深潭,看似平静无澜,里面又不知有多少或
妖娆或毒辣的陷阱,让人止不住想一探究竟。你这汪水里,究竟是清洁透彻,还是隐藏了无数致命的妖物,你可又能告诉我?
”
韩放突然停下来,回颜感觉到身后没了脚步声,回头看他,突然看见韩放朝她行了一个礼:“韩放以前小看了娘娘,这里就陪
个不是。”然后又直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回颜说:“你和皇后娘娘素来亲密,必定是帮了她不少忙吧?”韩饭答:“是皇后娘
娘蕙质兰心。”“也就是说,若我放聪明些,你也愿意帮我?”
韩放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娘娘不需小臣帮忙,已经占有皇上无上宠爱。”回颜回头看着韩放那副非常认真的脸,发觉他脸上
的笑竟然真的带着一些祝贺的意思。立刻懂了八分,自己一直未曾放心的事竟然被一个能算做敌人的人证实是自己多虑。其中
感慨,不知是自己更多,还是韩放更多。
冬苓随着软轿走到韩放边上:“大人,上轿吧。”“嗯!”回颜微微笑了笑说:“大人慢走。”韩放却一反常态的直白说了:
“娘娘这可算与小臣达成和解?”“自然”她答着,看见韩放放下轿帘,然后轿夫抬起他往宫门方向走,冬苓随在一侧。暗绿
的颜色很快和黑夜溶在一起,回颜才说:“回去吧。”
——
次日,李适丞相私谈,得丞相赠予一物,正是李延煜随身玉佩。
二日,李延煜暗指丞相有心谋反。
四日,李适撤换兵部尚书,削丞相枢密使一职。至此崔相只留丞相一职。
二十日,三万边境将士以回都述职为由,驻扎京城外十里。
韩放从李适的眼神中早读出了总在这两三日,必乱。
38
李适这天找来君琰,说是多日不见了。韩放被从景德殿召入上阳宫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李适有些担心的迎了上来:“
你脸色不好,今年怎么都至深春了还未调理过来?”韩放冲君琰浅浅鞠了一躬算是招呼。又对李适说:“大概是昨日没有睡好
。”“那你今晚就干脆不要回去了,朕吩咐冬苓备些温补的东西,免得你半夜回去又睡不了什么时候就要再来。”韩放捉到他
眼里些许的异色,没有点破,只是微微应了。韩放替李适开口留了君琰:“四王子也晚些再回去吧?”“这个……”“皇上一
向视四王子为知己,如今想秉烛夜话也不行了?”君琰听他语气虽软却明显没有商量的余地,点点头。李适也不顾君琰在场,
捏了韩放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对冬苓说:“拿棋盘来,朕和四王子手谈几局。”
日渐西斜,韩放的心越跳越快,他越发肯定必定是在今晚有事。李适却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放松样子,一起用过晚膳,李适又要
和君琰玩那个禅国的游戏。韩放也渐渐稳下心来,就是今日,今晚一过,李适便再无人可胁之。只是越想越心惊,或许能胁迫
李适的,不只是崔相,还有那个正在和李适认真游戏的禅国四王子,和自己。
阿九,你终究又动了杀机么?
月近中天,靠子时。
李适差人送君琰回去,见那身影刚出门就开始有些烦躁的踱步,难道自己千算万算竟然算错了?崔相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能沉住
气?已经一个多月,再拖下去可怎好?崔相的兵力现在就在城外对着他所在的宫殿,虽说李延煜和白子墨手握虎珏,但是他们
究竟是要投靠何方还不太确定,唯有速战速决,只要捏住了崔相,便可
……
正是越加犹疑的时候,突然殿外锣鼓喧天的响了起来,李适暗暗笑了,大声喊了:“冬苓!还不去看看怎么回事!外面吵些什
么!胆大包天了?”回头见了韩放始终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自己,像是就要诀别。狠下心扭头过去,很快闻到焦炭的气味
,卞凉远这才冲进殿里说:“皇上!乾坤殿走水!火势很快就要沿袭过来了!!”然后护在李适和韩放身前往外撤离,韩放跟
在他身后,李适总觉得那人有些看不清楚的样子。正是行出不远,便有人拦了去路。
韩放像是事不关己似的冷眼看着千年不变却最为有效的逼宫之法。响声震天,分不清是宫内还是宫外,突然白子墨和李延煜的
左右副将出现在李适身侧:“皇上!末将救驾来迟!”李适唤了二人起来,又听他们说:“城外三万大军叛变,欲图攻城而入
。侯爷和王爷已经前去阻止。”李适早知道禁军必定不安全,没想到崔相的实力还是比他所料要大了。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
在卞凉远几人的随护下往安全地方走。很快君琰带着冬苓过来了,有些看不清人影差点械斗起来,只是韩放似乎嗅出君琰身上
常带的香味才开口喊:“四王子!”几人连忙停下了打斗,冬苓有些惊魂未定:“皇上!皇上你可还安好?”
李适答了没事,问过他皇后安危,只说安全,还有回颜跟在身边。君琰将另一把佩剑交给李适,李适谢过。卞凉远看看这么多
人便说:“我们人太多,这样太惹人注意了!要分开走!”韩放看看君琰,又看看李适,突然跪下说:“皇上,微臣斗胆,您
一身明黄太为鲜艳……”君琰抢了他的话头:“换衣服!快换衣服!”李适一怔,几人对望了一眼,都开始动手脱衣。
……
“快,捉住哪个穿龙袍的!”几人上前围了一身黄袍的人,冬苓在一旁大喊:“大胆!”“公公,不能怪我们多疑,现在刺客
未明,连你,必然也是不可信的,我又怎知他是真是假!”然后就要上前,却见那人一个旋身躲过身前的兵器,将冬苓拉到一
边,又隔开一人一刺。
很快就撂倒了几人,冬苓连忙行过礼:“多谢国舅相救。”卞凉远拉起他这些啰嗦的礼节,又见有更多叛军冲过来赶快拉着冬
苓往另一个方向跑。
另一边,韩放的官服也引起了注意,不管李适是否和韩放对换衣物,抓住他总是好的,当然要截下这个竟敢单独出逃的!刚近
身,突然他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众人立知这不是韩放,举朝皆知他弱不胜衣,更不用提武力。正侧身挡过一击的时候来不及
躲闪另一边的夹击,侧腰很快传来一阵锐痛,突然有人大喝:“杀了他!杀了他!此人是禅国四王子!”君琰有些脱力,看来
自己还真是难活下去,不只李适想杀自己,连崔丞相的人也想杀自己!
韩放穿着君琰的衣服疾步行在宫闱之间,很快也被拦了下来。崔相上前问了:“韩大人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去啊?”韩放也
施施然行了一个礼:“学生来见老师啊。”崔相问:“我听说有刺客行刺,韩大人穿成这样,很奇怪啊,你怎么不叫边上的人
抬起头来看看?”身后一直低着头的人始终不愿抬脸。几番口舌争斗下来,崔相吼了一声:“大胆韩放!难道你想私放刺客不
成?”韩放只得喊:“蓝将军,你何不抬起头来?”
身边的人抬起头来,正是蓝瑞。崔相神色一凝,原以为决计不会分开的二人,不知今日韩放又如何说服了李适。他冷笑一声:
“怕是抓住你也不错!”
随即身后响起一声威严之声:“大胆崔桓!”韩放抬眼望去,正看见白子墨威风立在马上,目光凌厉。
——
三日后,冬苓正在看着宫女太监们收拾整理那日被弄得狼籍的宫殿。
李适下朝回来,身后跟着卞凉远和白子墨和李延煜。李适看见韩放也在整理就喊:“冬苓!你怎么搞的!”韩放抬头看去,笑
了笑:“我怕他们分不清楚这些东西。”冬苓上前行礼,至白子墨的时候,突然李适开了口:“长卿一直未定封号,今日朝堂
已经商议妥当,就封安国侯!冬苓还不改口?”韩放也站起身来,似是半开玩笑般地行了礼:“见过安国侯。”白子墨有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