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郑重其事搞得红了脸,推了李延煜要他解围。哪知李延煜也哈哈一笑:“小王见过安国侯。”
几人玩笑过后,韩放又问李适:“四王子的伤势还好?”“轻伤,不碍事,多养两日就好。”卞凉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
四王子此番亦是有功,陛下看要如何处理呢?”李适慢步行至案前边说:“准他自由出入皇宫!”李延煜又说:“颜嫔娘娘救
了太子和皇后。又该如何封赏?”李适坐定,说:“朕已经叫皇后草拟了懿旨,封她为德妃。”伸手拿了一只笔又说:“还有
,朕已将那日擒获的崔桓等人交由魏严和刑部审议,你们两个也去。”“臣领旨。”
李适又看向韩放,依旧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经历的样子,在那里整理着书籍。心里便隐隐生出些歉意来,对于君琰,不
能混乱中杀了他,伤了他也好,如今竟然试出意外的结果,怎知他竟然宁愿为自己去送死,如今轻伤,万般小心照料着,软禁
的范围也不过从皇宫扩大到了京都。禅国现在又还需要自己庇护,不用再担心着了。可是对于韩放,他也不知为何就又生出想
除掉他的想法,这都是几次了?最心疼的,居然是韩放次次都像是不知道他的意图一样。明的,暗的,都只道他是迫不得已。
他还记得三天前那个混乱的晚上,君琰说出换衣一计的时候韩放却说:“你们换,他们皆以为我和皇上换衣的可能性最大,我
只要单独一人走开。必定引开一大半人的注意。”自己竟然想了想就点头。明知不论韩放是选择身着黄衣,还是身着官服,一
样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耳边似乎还听见卞凉远坚决反对的声音,李适却只盯着韩放,在他正要走开的那一瞬间,又抬头望了自
己,还是那种没有说出来的纠葛,在眼底缠绕蔓延。
然后终于,他下意识伸手拉了他:“朕和你一起走!”“不,皇上,正因为我们两人从不分开,今日就更要分开。”韩放拉下
了李适并不用力的手掌,浅浅一笑,竟叫:“阿九!”一声缠绵婉转,伴随着所有他能感到的情谊。终于是看不下去的君琰说
:“韩大人和我换!”卞凉远看着耽误了太多时间,一听君琰愿意和韩放换衣,突然松了一大口气,指挥着:“皇上,时间不
多啊,四王子和子牧换,微臣斗胆,与皇上对换,蓝将军你跟着韩大人,四王子就一个人多保重,冬公公,还是和我一起吧!
至于皇上,就请袁将军多多小心。”
众人这才四散
那日一晚的混乱来得蹊跷,正史上面的记载被人刻意略过。于是这段史实究竟,便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但却不知何
故连宫内流传出来的秘辛野史,也只是只言片语。经过这事,崔相以前所有种种,就都成了谋反的前兆,可是那场大火还是来
得荒唐可笑,其中秘密版本不下百种,究竟何为事实已无法辩清。
正史只记:大利七百七十一年,安平十三年,丁亥,三月二十三,崔桓谋反。
其余不得所寻,只知这天后数名武将文臣受赏,白子墨受封安国侯。想来必定是因为救驾有功了。
39
夏
李适力清与崔有染或参与策反之人,除奸倭小臣,重用张瑾澜等人,为日后大利又一盛世奠下了基石。也正是他这一次被后世
看来有偏于他一贯仁义君子之道的集权行动,使风雨中的大利再次立稳了根基。
安国侯白子墨得女
当秋风瑟瑟而起的时候,大部兵权分摊白、李两家。大利的权利,终于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为此,登基起始苦等八年收心腹重
臣几人,再五年时间一点点瓦解崔桓势力建立全新的平衡,总共漫长十三年,他终于对自己有所交代。
崔桓在牢里也不是一副落魄模样,应该是李适交代过了。听到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正是在灯下认真读着一本不知何名的书。韩放
恭恭敬敬行了礼:“学生韩放,见过老师。”崔桓见狱卒给他打开了门,他塞给狱卒一些银子。便打趣说:“看来韩大人果然
是深得皇上喜爱。”韩放并不造次,仍旧是一副恭敬态度,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说:“老师见笑了。”韩放见他头发仍然一
丝不苟地束着,身上的囚服并不是常见的一般污浊,崔桓也看了韩放,一如既往脸色苍白,秋风一起便又有些病容,在任何时
候都是那般风流自然的态度。他说:“你这是来做什么呢?”
韩放一层层打开盒子将食物摆放出来:“这是贱内亲手做的小食,老师请用。”崔桓便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韩放极尽学生之道
,又上前斟了酒。然后坐下,崔桓问:“这算是……”他还没说完韩放连忙摇头:“不不不,只是学生自己来看老师的,皇上
,没那个意思。”
崔桓心里盘算了一下,没那个意思?没让自己死的意思?那便是流放?看向韩放的眼神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韩放叹了口气
,突兀的转变了话题问:“老师刚才在看什么书?”崔相眼睛微微上抬:“韩奎年轻时代的诗歌,奔放大气,毫无心机。如果
我没记错,你是云州人吧?”“是。”“韩奎是你父亲?”“学生……已被逐出韩家。”
他点点头,心知是他狎妓那事了,“你在这上的造诣也不输令尊。”韩放又说:“不敢相比,自知只会无病呻吟,胸无大志。
”崔桓哈哈大笑起来:“你胸无大志?那我又何苦呆在这里呢?”“学生得罪。”“哎,不要一口一个学生,毕竟现在我还要
尊称一声韩大人!”“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非老师当日,绝不会有今日子牧,可是……”“呵呵,这么说来倒是我自己送
自己上的绝路了?韩放啊……”他把筷子放下,手撑在膝头。
“在”韩放赶紧又站了起来,他示意他坐下,“当日我提携的人不少,就以你和陈小砚为最,你们二人才学相当,最终都为皇
上所用,其实我是半忧半喜,毕竟我是看着皇上从小长大的,忧则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在绝对相反的两端,有了你
二人,再加上张瑾澜出谋划策,七王爷和白子墨的兵权,卞魏两家的声势。多年之前我已知道会落到这个下场。”
韩放点了点头,说:“老师对学生的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却仍旧是甘心以如此激烈的方式交出自己的权利,学生有愧。”“
我都如此境地了,你还这么抬高我么?你们两个才是吃死了我每一步的走向,包括我最后被迫的一击,都被他料到了,不是么
?”韩放不多说话。
“哎……”他继续说道:“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如今他已经全然具备了一个帝王应有的一切,他比先皇要优秀太多,确实是
我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不是么?”“皇上心底还是……仁慈的。”韩放有些口不对心,崔桓也摇摇头还是笑着:“你不如
说他其实还是软弱的,可是那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了,他已经不知道懦弱二字为何物。下一个,很有可能是你,不是么?”韩放
也笑了起来:“老师神算。”给他续了一杯酒又说:“老师可知如今这是为何?”
“树大招风,我还是不该企图控制一个帝王,何况我也自知盘根错杂太多,所出的纰漏不是我能照料得到的。这也是我进来后
,才慢慢想透的。”韩放渐渐凝起笑容,郑重其事站起来行了大礼:“我记得老师爱竹。”“嗯,是,君子之风。”“而子牧
却觉得,竹子腹中空空,随风折腰。”
“不如直说吧。”崔桓拉了韩放起来,韩放说:“竹实为草,不是么?却可长得直入云霄的势气,不正是因为它不是树么?”
说完再次笼了袖子行礼,“学生告辞。”
“韩放!那你是什么?”崔桓叫住他,韩放淡然一笑,答非所问地说着:“如同老师所说,下一个该死的,便是学生。”崔桓
见着他离去的样子,秋风灌进了袍里鼓着,就似乘风归去的仙人一般,顿生感慨,韩放啊,你竟然知道李适相让你来逼死我,
却心甘情愿顺着他的想法就来了,你既也如此舍得为他而死,我又怎好让崔氏一族同我一起颠沛流离,然后途中为其所杀?
——
三日后,崔于牢中自尽,李适一续仁慈作风,宽大处理崔氏一族。虽被朝臣劝诫埋下祸患,仍旧不改决定。
有人称韩放曾与三日前探望崔桓,疑其假传圣旨逼死前丞相崔桓,查之无果。
“你怎么能去呢?啊?你怎么能去劝他死呢?”李适眼中的火快要把眼前的人烧成灰烬,“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你
什么做不出来,啊?”韩放跪在冰冷地板上任由他责骂着:“你知道不知道朕要背着怎样的名声才能把这件事压下来!?啊?
”
韩放点点头,李适泄愤似的一脚踢倒了面前的凳子,冬苓在外面拉住了想冲进去的卞凉远摇摇头,李适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你倒承认了,你每次都如此,你叫朕拿你如何是好!?啊?你这段时间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再出现了!”“是!”
推门出来的时候李适又想叫住韩放,恐怕他经这一次又病一场,卞凉远上前:“我送你……”“不用了,你可是皇上近卫,哪
有近卫都跑了的道理?”韩放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脸上竟然全是一种怪异的疲惫,再抬头看了李适,似乎有种计谋得逞的笑
容,再想看清楚时候却分明是一脸对崔相逝去的哀痛和对于韩放此举的愤怒。
“冬苓?冬苓!”李适喊了几声,冬苓上前答着:“奴才在,皇上。”“快陪朕去看看四王子,不要让这个人又给找事害了!
”他特别加重了语气,韩放眼帘微垂,在一旁低身行礼知道李适走远了才抬起来,重重吐了一口气。
卞凉远斥了他:“明知他寻你错,你偏偏往他那儿撞,你不能不为他这么好么?你先紧着自己行不行?”韩放问:“那我问你
,皇上在百姓眼里是什么人?”“仁君”“那我呢?”“这……”韩放见他不言语,浅浅一笑表示并不在意,又自己说:“反
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卞凉远叹了口气:“所以他想什么,你都知道,他还没开口,你偏去做了,不是么?你这有何苦。”“
惟清,世上太多事不能任由我一一想透,不如随着自己最直接的想法去做了,他烦的,我替他烦,他恼的我替他恼,饶是他今
日要我赔了这条命给崔相,我也不能说个不字,他是君,我是臣。”
“你……哎……罢了,我先随他去四王子那里,你小心回吧。”
40
韩放收到卞凉远要出使海国的消息的时候,李适还未允许他随意步出家门,这过思得久了些,许是早就把他忘了。韩熹微拿了
一套衣服来给他换上,又理了理他腰上的坠子,说:“小心着,早去早回。”
韩放冲她温柔一笑便起身往外城门赶,他猜,卞凉远一定会在外城门口等他的。果然,卞凉远已经候了少时了,韩放急急掀了
帘子出来。问:“怎的这么突然?”“也并非突然,君义已经和皇上商讨了很久的人选了。”跨得急了,险些被绊倒,卞凉远
伸手扶了他答着。
韩放“那一去是多久?”卞凉远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子牧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为了……为他把命送去了。”韩放浅浅
淡淡一笑:“惟清此去路途遥远,千万保重。”卞凉远知他是不想听自己再说,回身上了马车,“回吧!”“我就在这里送送
你,不碍事。”
他如是说着,卞凉远心如潮涌,子牧啊子牧,你既已全心托于皇上,又为何要对我如此上心呢?韩放见卞凉远走了,却也仍旧
不上轿,许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李适信步踱了出来:“我叫你在家呆着,你偏跑这里来!”韩放并不恼,打发了轿夫先去,
李适吹了个长哨把自己的马招了回来。“你一人出来,连个侍卫都不带么?”韩放假意骂道,李适拍拍坐骑说:“我又不是你
还得找人护着才行!不然我会把卞惟清那家伙送到海国去么?”
他说完翻身上马,见韩放咬着唇笑,便把手伸给了他:“还不上来,否则罚你跟在后面跑回去!”韩放便也伸去,还没使力李
适边用劲一拉,然后整个人跌入了李适怀里。李适嗅到他身上还是那股韩熹微身上的香味,又混杂了韩放特有的男性麝香味道
,这么几年,仍旧是刺得心里酥麻麻的,只好转而取笑韩放被他拉上马成侧坐的样子,“你看你,像不像个被我掳来的绝世美
人?”韩放靠进他胸口:“那阿九可要骑好了,我现在可是很容易往下掉啊!”“放心!我掉下去也不会把你掉下去的!”说
完便慢慢驱着马朝城里去了。
随着门口传来的吵闹声,小厮惊慌跑来:“夫人夫人!莫非是外面有人寻事?”韩熹微暗自好笑:“寻什么事?都不知道是谁
就胡说?还不先去看看!?”“哦!”答应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的却是两人,韩熹微听见韩放嘱咐那小厮将李适的马牵
到七王府去,又和李适吵了起来。
说吵也不对,声音并不大并不急,却两人都是动了真的火。“叫你呆在家你偏不听,一个卞凉远就让你急急忙忙跑去了,还穿
这么招摇的干嘛?”“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凭什么偏得我不能去送行?”李适的声音越来越冰冷:“你也是近一个月
没见我了怎么没见你挂念着!?”“反正是您叫小臣在家闭门思过的。”韩放故意加重了敬谦称谓。李适瞪了前来的韩熹微一
眼:“看什么看!?”
韩熹微也不说话跟着韩放两人一路进到卧室,“你进来干嘛?”李适对韩放的反应有些火了,就把气撒到一旁的人身上,她也
比韩放更冷静,平静的替韩放换了衣服,然后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往外走,行至门口才转头说:“李公子,这里是我家!”
李适正要发怒,韩放拉了他的手说:“好了!没事儿你干嘛去骂微儿?”韩熹微却见了他那自然而然的动作和眼神,饶是没有
任何明显反应,李适却高兴的看见她神色黯淡下去。“我就是不懂,你怎么就不愿意好生听我的呢?”李适叹了口气和他一起
往外去,韩放有些无奈:“毕竟是惟清出远门啊!”“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真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在那里等你!”李适说得倒
像其实我是盼着你早些出门的样子,韩放便笑了:“那你又叫我呆在家里?”“这不都在传丞相的死和你有关系么?我也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