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下雨时,我们就躲在店里休息,你喝奶茶,我喝咖啡,下雪时,我们在店门口堆起一个雪人,我还戴你送我的围巾。对了对了,雪人,我们可以在夏天卖冰激凌,做成雪人的形状,很吸引人吧~!
无数的灵感迸发,世界变地那么大,大到可以盛满我们甜蜜的梦想。
忽然他叹了口气,我说怎么了,他说你爸妈让不让去还是一回事儿呢……我说你放心,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你要相信我的勇气。
我说,无论有什么阻拦都没关系,青春就是我们最强有力的筹码。
这条路就像是通向我们梦想中极乐世界的阶梯,走向天际,再往前跨一步,就可以飞翔,牵手飞翔。
我开始真正着手说服家长的工作,我还是决定感化他们,用一封长信来感化。为此收集了不少资料,好多自己出去创业年轻人成功的例子,好多感人至深的青春故事,甚至含蓄地含有同性相爱的成分,想用此来融化他们已经麻木的心,企图博得他们的一滴眼泪,来接受我这个与世界背离的儿子。准备工作慎密精细,我要好好安排,由浅至深,既不能太唐突让他们反感又不能太罗嗦没有冲击力。我想那一封长信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文字之一。虽然最后都没
能够完整地交由他们看——我妈早就在我还没完成的时候就偷看了……
时间是最好的帮手,没有硝烟也没有什么里程碑地,渐渐,她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抗拒我想要去学技术的事。只是她嘴上还是不承认,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毕竟让我上大学是他们盼望了十几年的,如果说他们还有梦想,还有理想或是主以外的信仰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上大学这件事。
大考临近,发生了一件让世界震撼的灾难,汶川5.12地震。
世界被泪水漫延,眼前与脑海全是一张张流淌眼泪的脸,圆形的地球被泪湿笼罩,像一颗装满悲伤的水晶。
电视变成了黑白色。这是一场灾难,让人难以去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痛的灾难——生命瞬间的消失,生命的坚强不息,那正是一双双剖开废墟的手,那正是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眼睛。
电视里一整天都在播放救灾前线的信息,有多少人被救,有多少战士累到,有多少人失去了家园又有多少人在灾难中得到新的人生。
我妈拿着遥控器不住地掉眼泪,我说,生命短暂,谁都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一定要让我去走自己不想走的路。她说儿啊,都是为了你好。你爸妈辛辛苦苦这一辈子,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文化,没有工作,靠卖苦力生活,不想你长大了也像我们一样。我说不会的,就算会,我也不后悔。她摇摇头叹气。
学校组织了募捐活动,只是其中的细节不知算不算污点——学校强制我们又订了一套新校服,说是旧校服都可以捐给灾区,新校服我们自己穿,这样一举两得。
为灾区捐助是每个人都愿意的,可学校这种举动究竟是为了赚取与制衣厂的那些回扣还是真的为我们这些即将毕业的学生着想想让我们穿着崭新的校服过完这为时不多的初中时光,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妈翻箱倒柜一下午,把所有即占地方又没用处的衣服都找出来了,我心想,送到灾区,可以当抹布。可她像奉献了很多似地,满满的成就感。我懒地和她要钱,我知道,我家的确不富裕。
在捐献活动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的歌声高唱着,每个人塞了多少钱进那个红箱子里大家都有目共睹,每天训人最多说我们这些九零后道德观念差纪律水平低常常有伤风化的教导主任年纪主任什么的,还没他们口中一文不值的我们捐地多。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都算多,他们有很多理由,诸如要养家糊口,诸如我们是要家长的钱,又不是自己挣的。
我把自己这两个月攒的零花钱都捐了,一共二百三十块,本来打算攒着以后去北京手头更松快些用的。张杰捐了三百,反正我知道他是别再想去ktv唱通宵了。
第98章
一个接近于噩耗的消息传到我们耳中,我娇娇姐姐,就是我五舅家的大闺女,那个聋哑的女孩,失踪了。我妈说,如果这件事换到咱们家中任何一个孩子,都没有再回来的希望了,也就是我五舅,神通广大,居然连在四川的警察都有关系,多方寻找,在一个肮脏潮湿,残疾人聚集的地方找到了她。
我从没见我五舅哭过,有钱,有女人,在兄长面前也总高上一头的他在悄悄抹眼泪。她回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她以前聋哑学校的同学来找她玩儿,我五舅妈还热情款待她们,好吃好喝,最后说要一起出去玩儿玩儿,结果一去不回。
到头来竟然被自己昔日的朋友欺骗,我一直认为那些聋哑的孩子心地都更单纯善良,没想到会有这种败类。
我把我的不屑鄙视都讲了出来,我妈说在你眼里就没个好人是不是,我说现实就在这里摆着,难道不是吗?她说你的意思是你妈也是坏人了?我说你咋非要跟我抬杠。她说也不能完全怪那些孩子,听你五舅说那些孩子身上全是伤,都是被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打的,她们要是不听话去骗人来,自己就会挨打。
说到底那是一个盗窃团伙,专门找残疾人来做事,这样容易掩人耳目。
我说,除了我娇娇姐,那些孩子呢?我妈说,唉,那些孩子可怜啊,主会保佑他们的。
主说,贫穷的人是有福的,劳苦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你们即将享用天国最丰盛的晚餐。
但愿那些还在苦难中的孩子,早些等到这一天。因为你们贫穷,因为你们没有有钱的老爸,所以你们在人世的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学校抽出月考成绩前五十名重点培养,考试频繁到一个星期一次,就占用周五打扫时的大课间。考点在四楼大会议室,可以装一百人的空间只装了五十个人时,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让我来考试简直就是多余,真后悔月考的时候正常发挥了。三笔两笔地把试卷填地空白地没那么过分,就趴在桌子上看窗外。
在四楼,只看地到占了半个窗子的树冠,它之上就是被厚重灰白的阴云托住的天。
无聊,在卷子上写了首诗,画了个四格儿搞笑漫画,然后用大大的字体写上,老师,判卷儿辛苦啦!哈哈……看着自己油笔墨沾地到处都是的卷子,很满意,举手说老师,我要上厕所!
监考的不是别人,正是驴唇,她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犹豫了一刻还是让我去了,去厕所是谁都不能阻止的……嘿嘿,跑在楼道里,满满的都是那股潮湿的气味,初一初二的学生,男男女女们还在打情骂俏,查卫生的值周生和班长还在为了一两分的班级量化分而计较吵闹,只有属于初三的这层楼,安静异常,如果不是班里面还大亮着管儿灯,真让人怀疑这儿是否有人。
跑到我们班后门儿那儿往里瞅瞅,刘月芳低着脑袋看卷子,同学们都在埋头写作业,就张杰拖着个下巴高高地扬着个头在那儿发呆。
他眼睛一斜就看见我了,我乐一乐,就消失在门窗户框儿里。
我俩在操场上晃荡着,准备往出走看见了池青的身影,赶紧背转过身去躲了躲,过了一会儿发现他已经进楼道了,就大摇大摆地随着初一放学的学生们混出去了。
看样子又要下雨,我们不想回家,站在学校外底商前,看那些小学生们扯着蓝色桌套快活地往家奔,看他们挤在卖炸串儿的摊儿前大喊我要两串儿鸡排!看下班回家的大人们在拥挤的人潮中歪七扭八地拐着自行车,“叮铃铃叮铃铃”地把铃铛摁个没完。
“真想快点儿中考,真想快点儿去x学校。真向往~!”我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说。
“恩,我也是呀!呵呵……”他今天好像蛮开心的,透着一点儿傻的那种开心。
“你乐啥呀?”
“呵呵,我爸这两天估计要回来。”
我扭头看他,他傻傻地浅笑,低着头,好像因为自己的开心而不好意思。我好想把他紧抱在怀里。我们都是渴望爱的孩子,即便伤害过后,还相信爱的孩子。
清凉的液体滴在脸上,混沌的暮色中,闪亮的雨水就像繁星满天。
潮湿的风一片一片地滑过身体,天黑了,有点冷了,缩缩肩膀,抱抱胳膊,我们穿的都是半袖。
“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冷了,我还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张杰……如果我没有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
我给了他一个假设的问题,他给了我一个假设的回答。那这答案究竟还是真实的吗?双重否定得到的是否就是肯定。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很快就要变成个位数。集体活动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诸如拍准考证照片,升学体检,去体育场体育考试,还有,拍毕业照。
那是并不炎热的一天,中午贪睡,去学校迟到了。进了班门刘月芳在讲最后的例题,正讲到关键处,看我一眼就说站后黑板那儿,就不再理我了。我看了一眼,张杰今天下午也没来呢。这些时日,我俩旷课是经常的事,听别人说,上回考试驴唇站会议室门口一直绕,说我上厕所咋上这么长时间……
站那儿越想越不爽,我都这么大了凭啥让你罚站啊?你让站我就站?真无聊!心里不舒服身上好像也不舒服了,手碰到后黑板,想到那是很久没有重新画过的板报,灵机一动……
我记得这块儿好像是用白色粉笔写的字吧,背着手站着,偷偷用食指粘了好多粉笔末然后不动声色地抹到嘴巴上,哈哈,化妆完成,一副虚弱的样子说我难受,我要回家,你给我开假条……刘月芳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有没说,最后嗤笑一声,我怎么有种她奸计得逞的感觉?反正可以不上课是爽事,不管那么多就回家了。我妈还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我有点儿不舒服,下午也没啥课。我妈已经对我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无聊,胡乱抓起一本书胡乱地看,哪怕是广告,反正有文字看那么两眼就觉得还行,没那么无聊了。
隔着纱门就能听见大老远的我妈在和邻居聊天,嗓门儿可大了,可是因为有些距离,明知那是很大的声音仔细去听时音量却很小,难道是梦?恍恍惚惚,怎么这种感觉这么熟悉?是无数次的反复,连自己也不记得究竟这样的场景该与哪一天对号入座。
“龙龙!快走!快走!”梦境中总有这么一个人把我唤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多希望他真的一直都在。
“……”
“哎呀!别发呆呀!快点儿!今天下午照毕业照!他们都站好队了,就等咱俩了!”
“……刘月芳那混蛋!”明知道今天照毕业照,还放我回来。
“我也是董轩儿给我打电话才知道的!”
“我不去!”什么玩意儿,不就一毕业照吗?稀罕!
“不行,你一定要去!没有你的毕业照不完整!”忽然他放低音量说,龙龙,我的生命中,没有你的青春,也不完整。
那张照片,曝光有一点点过度,是阳光太好。闭上眼睛,任时光的潮水淹没,由每个洋溢光泽的青涩脸庞,最后都随着最初的那一点光晕,扩散成一整片耀眼的白。
最后一节体育课,实验楼前的爬墙虎已经相当茂盛,董轩儿买了新手机,触屏带手写笔的,张杰不由分说抢来就摁起来,熟练地抽出手写笔点来点去的,董轩儿说你那德行怎么还是不招人待见啊,二丫说你董轩儿你快闭嘴吧小心龙龙揍你,董轩儿哎呦一声,哈,龙龙,裴明,我还没叫过你龙龙呢。苏羽琴的马尾还是那么快活地蹦来蹦去,凑到张杰边儿上看董轩儿的手机,我对那玩意儿不太感兴趣,自己趴在栏杆上荡着“跑步机。”
“龙龙!”
我一抬脑袋,正看见他拿着手机对准了我。
他拿来给我看,哈哈,真傻,被人忽然叫到名字,呆愣愣的样儿。身后的爬墙虎,繁茂地一片深绿的海,时光静止在风吹的那一刻,叶子在照片上,永远地飞扬。
大家都忙着写同学录,我没有买同学录,我已经太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过新的生活,去那个未知却因为他的存在,因为梦的起航而美好地一塌糊涂的世界。所以对眼前的事物总是感觉到乏味。只记得那会儿桌子上堆满了别人放在上面的同学录页面,我每张都写了,加油,努力,等你们结婚时,我和ta,一定为你们送去世界上最甜蜜的婚礼蛋糕。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即将分别的伤感中,我一直恍惚麻木,不知道为何感伤?
直到在那有过欢笑,有过荣誉,有过与他相识争吵相知相拥的操场上,我们的毕业典礼进行,池青喊学生的名字,我们就一个一个上去领,站在主席台的那几秒,永远为你保留。
一个个还青涩,还脆弱的身影在排列整齐的队伍里穿梭,像丝线连接编织起了最后一刻的单纯岁月,249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很多女生跑到她身边抹眼泪,她摸摸她们的头,自己也不好受。
“给你我的心做纪念,这份爱你任何时候打开都新鲜,有我陪伴多苦都变成甜,睁开眼就看见永远~给我你的心做纪念,我的梦有你的祝福才能够完全,风浪再大我也会勇往直前,我们的爱,镶在青春的,纪念册……”大喇叭里播放着这样的背景音乐,纪念册,纪念册,纪念册!
以前我只知道有一种过去叫我记得,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每当想起会酸会痛会留恋幸福的曾经,叫回忆。
女孩们的帆布鞋还那么洁白,羞涩地躲在长长的校服裤子底下,男孩们的衬衫还那么清爽,张开双臂,总是投篮时飞翔的模样。
这一切,已成回忆。最不愿的就是在很多人面前掉眼泪,最让我觉得自己还没长大的就是总有一个人在为我抹眼泪。
张杰,离开你,我要怎么活?
搬上椅子回教室,等待着最后一个放学铃。我坐到张杰身边,我说,咱俩人生中最后在课堂上度过的时光,可别再孤零零地连个同桌都没有了。终于,铃声打响,他长叹一口气说,呵呵,真的结束了。
很幸运地,我俩的考场在同一个学校。没有兴趣去提前看考点,他让我考试的时候先去找他,然后一起打车直接去。
考试前一晚,我妈给做了几个我爱吃的菜,吃完也不吆喝我收拾桌子了,拿了根儿冰棍儿给我吃,歇了一会儿把被子给我铺好,说早点儿睡吧,然后去把窗户开了一扇,清爽的盛夏夜风就灌了进来。其实对于她这种做法我心里很郁闷,因为这表示她还指望着让我考出个好成绩呢!
黑暗中躺在床上睡不着,扒到窗边,深深地嗅了嗅,闻到了只有在黑夜里才有的植物芬芳,还有隔着纱窗飘渺的星辰,呵呵,张杰,我就是你的小星星,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你,你看到了吗?
早上去他家,就像以前每次去找他一起逛街压马路一样的心情。我连包儿都没带,就揣了根儿笔和准考证在兜儿里。他跟我一样的情况,照我看,我们连笔都不要带了,去了跟同学借一根儿得了……哈哈。他穿地完全不像是要去考试,更像是去参加一个什么聚会,卡其色的铅笔裤,纯白色的背心,黑色的半袖外套,敞着怀,风一吹,就能看见性感白皙的小肩膀……我跟他闹着玩儿,上去给他裹紧外套说你给我把扣子系上~
打车,说去六中,到了才发现原来挺近的,就在蔬菜公司往东走一点儿。不过近是近,这块儿倒很少来。进了学校还没到进考场的时间,就在校园里溜达,绕到后面赫然发现这学校里竟然还有一个湖!呵,牛逼~!绕着湖畔溜达了没一会儿就发现我俩已经把在那儿存自行车的老少爷们儿们的目光都吸引来了,相视一笑,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