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画 上+番外——茭白

狐狸抖了几下，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檀静岩伸手勾过案板上的菜刀在狐狸身上比划了一下，思考该从哪里下手。

“你在干什么？”略带怒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檀寂流皱着眉走进门。

檀静岩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自己似乎有要小孩在花园里等他，被这只狐狸一搅和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我……”

分神之间，手上的小东西抬爪一爪拍在檀静岩手上，趁他吃痛松手的间隙掉落在地上飞快地逃走。

檀寂流看见檀静岩手上的血印子大怒，“回来。”抬手就想拔剑，檀静岩动作更快手上菜刀直接掷了出去。檀寂流心中一怔，鬼使神差挡了一下，菜刀落下的时候只斩落几根尾巴毛，狐狸飞也似的逃走了。

“你怎么样？”檀寂流看见狐狸逃跑了，心中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转身去看檀静岩的手。

檀静岩笑嘻嘻捂着手背，狐狸那一下疼倒是不疼，就是样子惨烈点，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孩着急。

“没事。不就是拍一下嘛。”檀仙君大度地挥了挥手。“死不了。”

檀寂流仔细看了看确定确实没什么事以后放下心来，随即又想起一件事，面色突然冷下来。他发觉最近自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刚才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救了那只狐狸一命。

檀静岩治了下手，带着小孩离开厨房准备继续刚才要做的事。这两天一直有事压在他心头，檀寂流的相貌太过惹眼，可能招来的麻烦也多。这才没几天就招惹到一条小龙，还有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就搅进去的卿修。檀静岩隐约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小孩需要一些能防身的法术。

“我教你一招防身。”檀静岩拔剑，碧色光芒照亮了小半边天空。他的神色得意中带着自负，虽然他的仙术不怎么样，但这一招足以笑傲仙界。勾唇去看小孩，小孩神色淡然这让檀静岩有些沮丧。

白毛团在花园里小睡正香，突然间被刺眼的亮光惊醒，没好气地冲着檀静岩的方向怒吼，“檀静岩你没事瞎显摆什么！把你那道光给收了！”

檀静岩无赖地笑着，碧色的光芒环成圈在他身边忽上忽下。他早就不记得这招是谁教的了，师兄以前告诉过他是他师父亲自教的，隔了那么多年他师父长得是圆是扁他都不记的了。檀静岩努力想象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实在是想象不出。

小孩冷淡地看了一眼，一抬手满室光华。白毛团这回连怒吼都吼不出来，刺眼的光芒令他眼睛都睁不开。

“檀静岩，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白毛团明显底气不足，眼前的光芒太耀眼，而且从光芒中还透出一股非常强大的仙气。白小仙本能地觉得恐惧。

檀寂流神色淡漠收回汇聚在匕首上的光芒，问檀静岩道，“就这样？”

檀静岩傻眼，他师父当年还有没有教过别人？怎么感觉檀寂流用起来比他还纯熟？

檀静岩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必须依靠佩剑才能将仙气附在剑上发出，檀寂流居然用一把小小的白玉匕首就做到了。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有什么要教的？”檀寂流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没，没了。”檀静岩震慑于小孩的强大气场，连话都说不全了。

“我有点渴了，你去拿杯水来。”檀寂流放缓语气温柔地说道。

“啊？哦。”檀静岩匆匆离开，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怕他。

好不容易缓过神的白毛团跟在檀静岩身后逃离。

等两个人都走远了，小孩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园突然说道，“出来。”

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音，露出一对尖耳朵。

檀寂流抬了下手，一道紫色的光芒从衣袖中飞出绕着草丛里的狐狸转了一圈包裹着狐狸悬在半空中。

光芒包裹着狐狸滴溜溜在空中打转，狐狸不慌不忙朝檀寂流不停摇尾巴，仿佛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小孩盯着它看了会，伸出手指狠狠弹了一下狐狸的耳朵。狐狸嗷嗷叫着在空中翻滚。

檀寂流面无表情揉着狐狸耳朵，“这算你刚才那爪子的惩罚。”

狐狸委屈地直叫，檀寂流叹了口气把它抱在怀里顺毛，“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在学堂里跟着我的也是你。”

狐狸很委屈地在檀寂流怀里瞎扑腾，檀寂流皱眉看着自己衣服黏上一根根白色的毛。“再蹭就把你扔下去。”

狐狸抖抖耳朵，左耳上隐约显出一个发光的红色印记。这是仙兽和神仙签订契约时留下的印记，檀寂流捏着狐狸耳朵仔细看了一眼。内心有如惊涛骇浪。

那个和狐狸签订契约的人是自己。这……原来是他的仙兽。

第十七章：命格

檀寂流觉得有些事情逐渐脱出自己的控制，尽管他打定主意和自己的从前再不相干，事情总是一件一件浮出水面，像衍华，像这只狐狸还有他许多虚无缥缈的梦，那些是他逃不开的昨天。

他可以对事实置之不理，却逃脱不了那些逐渐向他逼近的真相。他目光幽深伸手弹了弹狐狸的耳朵，狐狸支吾一声乖乖趴好。

“以前的事你知道？”

狐狸撒娇地蹭了蹭，乖巧地点着头。

檀寂流伸手又弹了一把耳朵，“不许提醒我。”

狐狸委屈地抱着头在地上打了个滚。

“小少爷，老爷让你去一下。”老蚯蚓快步穿过花园找到小孩毕恭毕敬道。

“什么事？”檀寂流起身抖了抖身上黏着的狐狸毛，不经意问道。

老蚯蚓犹豫了一下，“命格星君来了。似乎找老爷有事。”

檀寂流打理完毕衣服便跟着老蚯蚓来到前厅，玄狐连扑带滚咬着他的衣角跟在身后。原本雪白蓬松的毛滚得灰了一圈，檀寂流看不过去一把捞在怀里掸了掸灰，就这样一手抄着走路。狐狸惬意地把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冷不防又被弹了下耳朵呜呜直叫。

“少爷，这是？”老蚯蚓疑惑地看着檀寂流怀里的玄狐。

“仙宠。”

老蚯蚓大吃一惊，老爷信誓旦旦要抓一条龙给小少爷怎么折腾到最后又带回一只毛茸茸的。不过老邱算看出来了，他家少爷特别钟情这种带毛的。真是看不出来啊，对人冷淡的少爷居然喜欢这种绒绒的。

老蚯蚓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一直把檀寂流送到前厅，笑眯眯偷偷摸了把趴在檀寂流怀里的狐狸诡异地飘走了。

命格星君主思命格，是一个严肃正直的中年人。檀静岩和他面对面对着，就觉得颇为头疼，八字不合油米不进。他只不过替小孩倒杯茶的功夫这家伙就不请自来，二话没说，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

“有劳仙君下人间处理事务。”

檀静岩头都大了，“命格啊，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八遍了。喝点茶喝点茶。”一旁的白毛团赶紧送上一杯茶。

命格手里端着茶杯一脸严肃，那造型檀静岩觉得糊上泥就可以去庙里当泥塑金刚了。“仙君，有劳你了。这次可能辛苦点，在下和众仙友先向你道谢了。”

“哎等等。命格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反正仙君早晚会答应的。”命格慢条斯理说道。

“你不能这样说啊。”檀静岩一把搂住刚进门的檀寂流，“我儿子在这里，我不得……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相夫教子？”边上的白毛团忍不住插嘴。

檀静岩迟疑了一下，“反正差不多意思。命格，我才不会听你的去人间。”

命格星君抬起眼仔细打量檀寂流，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既然小仙君在这里更要去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

“仙君下界的时候也见过司染仙君了。”命格叹息道，“司染仙君这辈子注定还是要当神仙的，只不过这当中有些小麻烦。还有劳仙君念在道友的面子上下界帮一帮。”

“为什么找他？”小孩依旧不冷不热。

“仙君前些日子下界的时候正好和司染仙君有过一面之缘，再者仙君本就与司染交情不浅。由仙君去再合适不过。”

“什么时候去？”檀寂流沉吟着，直觉告诉他仙界不再适合久留，去人间待一阵子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越快越好。”

“三日之后。”

命格喜笑颜开，“有劳小仙君了。”

檀静岩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自家儿子就这样把自己卖了？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个家到底谁做主？他试图奋起反抗，“喂喂，命格我还没同意呢。”

命格星君笑得狡猾，“小仙君同意就行了。”

“喂喂！”檀静岩依旧不肯罢休。

命格朝两人深深作了个揖便离开了，“在下三日之后再来。”

“等等！”檀静岩的意见从头到尾就没人听取过。眼见着命格星君走远了，檀仙君一股怨气倾巢而出。“谁准你做主的！”

“收拾一下。”

檀静岩目瞪口呆看着小孩优雅的背影，完蛋了小孩造反了！这拽的二万八似的态度究竟从哪里学来的？还有！那只毛茸茸的狐狸是怎么勾搭上的！不要以为我没看见那只狐狸冲我龇牙咧嘴！

玄狐趴在檀寂流肩上晃着尾巴龇着牙得意洋洋看着渐渐远离的檀静岩，小样子那叫一个得瑟。

“不准欺负他。”

狐狸耳朵上立刻又挨了一下，两眼泪汪汪。

檀仙君维持了整整一天的怨妇状态，第二天卿修上门的时候看见怨气丛生的某人吓了一大跳。

“你又怎么了？不就是去人间？我和你一起去。”

檀静岩精神萎靡地趴在桌上，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这里。他发觉一家之主的地位正飞速远离他，是不是小孩大了都会有叛逆期？怎么那么难伺候？

卿修惯例嘲讽了一顿才开始说正事。那位古板的命格星君也上他府上跑了一趟，千方百计逼得他也要一起下界。这让好不容易告别花红柳绿的人间回仙界寻找第二春的卿修很是烦恼。

一时间，偌大的长清宫里怨气丛生，阴气缭绕。

正巧路过的檀寂流看见两人相望两无言的样子下意识皱眉，“你还不收拾？”

檀静岩有气无力丢给卿修一个眼神，看吧？架子比我还大。

卿修同情地看他一眼，稍稍打起点精神拿出一个丝质的包裹扔给檀静岩。“特地给你准备的。”

“什么东西？”

“衣服。”卿修随手打开包裹扯出一件宝蓝色的纱质衣衫，“带下界穿的。”

眼前的这件衣服收腰，低领，广袖，穿着起来衣袂飘扬步步风流。檀静岩看了一眼觉得不错，卿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伸了个懒腰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期待你穿着它的样子。”

檀静岩被他看得背上有点发毛，不就是衣服？搞那么神秘做什么。

当晚檀静岩兴致冲冲试了试衣服，身后一直看着的人眼神突然暗了下来。

这件衣服从某方面来看确实不错，把檀静岩的宽肩窄腰全勾勒了出来，薄纱的材质不仅穿着舒适，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稍微弯腰，好风景可以从领口一览无余。

确实是很让人期待。檀寂流冷笑。偏偏有个少根筋的家伙还自以为美到不行。一想到檀静岩明天要穿着这件衣服到处跑，檀寂流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很珍贵的宝物被人偷走了。他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说不清是珍视还是想破坏。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他不想檀静岩穿这件衣服出去。

他把目光投向边上懒洋洋摇尾巴的狐狸，“过来。”狐狸立刻乐颠颠趴进檀寂流怀里，檀静岩远远地酸溜溜看过来。

檀寂流默不作声捏着狐狸前爪的肉垫把玩，狐狸讨好地抬头蹭他。檀寂流看着狐狸由于被捏肉垫弹出又收回去的利爪沉思。

过了一会，檀静岩觉得没意思换了衣服跑去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就被随意丢在床上。

檀寂流等他走远了，毫不迟疑拎起狐狸的爪子，捏着它往轻薄的衣服上划拉几下。

狐狸瞪着又黑又圆的眼睛愣愣看着他，似乎是对爪子受到他人支配感到不满。

狐狸的爪子尖而锋利，才刚划一下衣服上就多了好大一个口子。檀寂流满意地眯了眯眼，握着狐狸的爪子整个往衣服上一挂，狐狸由于重量从高处一滑到底爪子牢牢扒着衣服。毫不意外，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后，衣服成两半了。

狐狸抬起爪子看看衣服又看看檀寂流，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陷害了。乌黑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自己的主人看。

“你又干了什么。”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狐狸瞬间就炸毛了。无辜地抬起爪子朝洗完澡回来的檀静岩晃晃。

檀静岩看见狐狸还挂着布料的爪子就来气，这只狐狸就不会先把证据藏起来？简直是不打自招。

只听“嘭”一声，狐狸被揪着耳朵从门口扔出去。

狐狸委屈地趴在地上呜咽。

没过多久，从窗口扔出一个小包不偏不倚正砸中狐狸的脑袋。

狐狸难过到不行，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它嗅了嗅飞出窗口的小绸包，是主人的味道。咬开包裹一看，整整一包都是它喜欢的点心，狐狸叼着点心神采飞扬趴在窗下做了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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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这里是好久没有出现的小剧场。

某菜：白兔子仙君，对于出场和你抢萌物地位的狐狸请问你有什么感想？感觉到压了了吗？

白毛团：（淡定摆手）完全没有。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不会感到压力。我们合作很愉快。

某菜：（恍然大悟）对哦，人家是可爱实用型，你是二货型的……果然不能比……

白毛团：！！！我要罢工！

某菜：╮（╯▽╰）╭真相果然如此残忍。

第十八章：下凡

命格说是三日就是三日，当檀静岩和卿修坐在厅里喝茶的时候，命格星君精神抖擞地迈着大步来了。

“两位仙君。”命格先是向两人作了个揖，又向边上的檀寂流恭恭敬敬拱了拱手，“小仙君。”

檀寂流抬了抬眼皮，继续给怀里的狐狸顺毛。今天早上一开房门就看见一个白色的球团在门口可怜巴巴咬着他衣服又叫又打滚。檀少爷善心大发哄着由于被陷害闹别扭的狐狸。

狐狸惬意地在他怀里拱了拱，檀寂流轻轻屈指弹了下耳朵，“别乱动。”

狐狸老实了。

“几位，都做好准备了吧。”命格说道，“我这就送几位下凡。”

檀静岩左右环顾了一下，一家三口三人，亲朋好友一枚，宠物一只，怎么觉得少了些什么？

老蚯蚓适时地提醒道，“老爷，白公子不和我们一起去？”

哦，对哦。还少一只宠物。檀静岩兴匆匆一脚踹开白毛团的房门，老兔子四仰八叉睡在榻上。

檀仙君麻利地拎着兔子后脖子左右甩，“起来起来。”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一定要同当，尤其是去人间这种苦差事。不多祸害几个人怎么行。

“檀静岩你又怎么了？”白小仙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晃晃悠悠悬在半空中，毫不犹豫带着怒气一口咬住檀静岩的衣袖。

“小团走了走了，命格要送我们去人间了。”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白毛团懒洋洋瞪他一眼在半空中扑腾四肢试图逃脱檀静岩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