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画 上+番外——茭白

陆三权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模样，面带迫切之色，“公子说的是。老夫晚来得子，最近确实觉得府里有点不大对劲。还要麻烦公子了。”

陆三权说着就带两人向小少爷房间走去，“犬子年幼，算上今天刚好六个月零五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逢初一十五就哭闹不停。”

檀静岩在白毛团身后不住点头，刚出生的小孩对仙气敏感一点也是正常的。不像陆三权，人老了也就没灵气了，这真龙住在家里都感觉不出。更不要谈两个活生生的神仙在他面前晃悠了。

陆府的小公子岁数不大，估计还没断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奶香味。乳娘抱着白胖的小公子像陆三权行礼，檀静岩突然低呼了一声。在白毛团身后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小团，这孩子有仙缘。”

何止有仙缘，这小孩眼睛鼻子还团在一块看不大出相貌，只觉得像是个白包子，檀静岩依旧觉得似曾相识。他暗暗在心里想，这陆三权上辈子该积了多少德，生出个这么有仙缘的儿子。

白毛团仙术上本就略逊檀静岩一筹，他怎么看那小孩都只是白白胖胖的一团，和家里那位少爷比起来天差地别。也不知道檀静岩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檀仙君开口了，白小仙一手托着下巴装作认真打量的样子，笑盈盈对陆三权说道，“陆老爷有福，我看这孩子命好的很。将来必定长命百岁。”

陆三权老脸笑成一朵花，虽然明知道是人家客气可当爹的谁不指望儿子能长命百岁，连连冲白毛团拱手，“借公子吉言。”

小公子的卧房十分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檀静岩四处看了看暗地里扯了扯白毛团的袖子。白小仙立刻会意，对陆老爷说道，“陆老爷听说，听说小公子卧房外面的花园也不大太平，在下想去看看。”

陆三权一听连忙让管家带着两人去花园里转转，自个儿则留在屋子里陪儿子。

白毛团和檀静岩一前一后走进花园，这个据说不太平的花园其实也很平常。中央是一座假山石，周围种着四时花朵。之前听说，每逢初一十五的第二天，花园中定会出现纵横交错的深沟，现在看来也早被下人处理过了，只是有些泥土看起来颜色不太一样。

白毛团四处看了眼，没发觉有龙的踪影，也不像有仙兽停留过的痕迹。倒是檀静岩颇感兴趣的走来走去，“小团。这里有妖气。”

白毛团纳闷了，这说有仙气的是你，怎么才过一会就变妖气了。

檀静岩笑容不变，“那股仙气估计是小孩带来的。有问题的是妖气。”他顿了顿，“还藏的挺深。”

“那怎么办？”既然有妖气，就不可能是龙了。白毛团有些失望。

“那东西现在不在这里。今天正好是十五，我们等晚上再来看看。”

两人表明了意向，陆三权一听这事有戏连忙请两人留下小住几日，一边又吩咐管家只管好酒好菜的上。

檀静岩一边敷衍陆三权的好意，一边暗自琢磨家里的小孩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和白毛团都不在小孩会不会不开心。陆三权这一桌子好菜，檀静岩也没了动筷子的心思。直到看到桌上那些精致小巧的点心，檀仙君这才来了点精神，心想等事办完了敲诈点回去给小孩尝尝鲜。

陆三权是生意人，眼神毒辣，和两人聊了没多久就发觉其实两人中檀静岩才是那个拿主意的。态度立刻恭敬不少，“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啊？”檀静岩正想着家里的小少爷，猛然被人打断，有些不悦，“在下檀画。认识的人都叫我阿画。”

“原来是檀公子，久仰久仰。”

檀静岩心想，久仰你个头，老子岁数不知道比你大多少你头仰断了都仰不到。

这夜万籁俱寂，皎洁的圆月高挂空中，月明则星稀天上孤零零飘着几片云朵。

檀静岩两人先去看望了一下小公子，小孩咬着手指躺在摇篮里十分不安的样子。檀静岩站在摇篮边上深深皱着眉头，这个小孩的长相……“小团。”他犹豫地开口。

白毛团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有话快说。”

“我想起来他长得像谁了。”檀静岩吞吞吐吐，“那个，你托着点下巴别太惊讶。”

白毛团的眼睛在喷火，他有完没完有屁倒是快放啊。

“他是司染。”

白毛团真的吓了一大跳，幸好他事先有做心理准备，这就是那个和魔私通最后上了诛仙台投到畜生道的上仙？白毛团仙龄不长，司染出事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晃悠，所以也不大认得。“你确定？”

檀静岩苦笑，其实他和司染关系还不错的。司染出事后他也下界看过几回，没想到这回居然误打误撞碰上了。他冲着小宝宝无奈笑笑，“司染啊，恭喜终于跳出畜生道了，这回投的胎不错。”

小孩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冲着檀静岩哈哈直乐，小手不停地想去抓他的手臂。

白毛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恭恭敬敬朝小孩行了个礼，恰好陆三权进门看见，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本来除妖这件事檀静岩是想悄悄进行，陆家能避嫌就最好了，没想到陆三权坚持要现场观看。檀仙君很无奈把陆三权身后跟着的妻妾请回房，这又不是看杂耍。

夜色渐深，花园内起了风，刮在身上觉得阴寒刺骨。陆三权忐忑不安地紧紧跟着檀静岩，檀静岩不喜欢除妖的时候有人跟着碍事嘱咐白毛团和陆老爷假山边上的一个安全的角落里。

陆老爷站在白毛团身边手上全是冷汗，身边的少年神色自若似乎一点都不紧张，陆老爷这才发现自己估计是碰到高人了。

“白小公子，你看这……”陆老爷讪笑着想和白毛团搭上话。

白毛团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陆三权是凡人看不见，其实那个妖怪已经出来了。

为什么老道士会觉得是一条龙？为什么花园里会有交错的深沟？在看到妖怪的那一刻，谜底就全解开了。那是一条蚯蚓。

白毛团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蚯蚓。从头到尾巴盘起来几乎填满了花园的一大半，也难怪那个老道士会看走眼，这么大的一条东西谁都不会想到居然是一条蚯蚓。

蚯蚓在中药里被称作地龙，无论是什么东西被放大一千倍都会被人一种震撼的恐惧感，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东西。这条蚯蚓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没准比白毛团岁数还长。巨型的蚯蚓从盘着的身体中昂起脑袋，巨大的脑袋遮蔽了檀静岩头顶的天空，檀静岩的身形在蚯蚓面前显得无限渺小。

陆三权什么都看不见，一个劲盯着白毛团问是怎么一回事。白毛团被他烦的不行，伸指在他眉心输了一点仙气。陆三权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他看见庭院中赫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得差点没晕过去，白毛团的仙气吊着他的神智才让他勉强保持清醒。陆三权抖得跟筛糠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檀静岩静静看着那条蚯蚓，他只做了一个动作，从虚空中拔出一把剑。锋利的剑刃在蚯蚓面前连一根火柴棍都比不上。蚯蚓晃了晃脑袋，整个大地感觉都在颤抖。

檀静岩握着剑的手动了动，从剑身上弹起两尺长的碧绿色剑气，忽明忽暗苍翠飘渺宛如一条碧色的绸带。白毛团知道檀静岩这手非常厉害，剑上的仙气可以毫不费力把这条怪物一样的蚯蚓切成两段，更重要的是，全仙界他还没见过第二个会使这招的人。会剑气的人不少，但是剑气能随心所欲打弯除了必须依托剑身才能发出之外根本就像是一条能够杀人的绸带的只有檀静岩一个。

蚯蚓没有眼睛的脑袋感受到了剑上的光芒，凶狠地向檀静岩砸下头。它突然顿住了，因为檀静岩的剑直指他的脑袋，再往下一寸头就保不住了。

蚯蚓一拍尾巴，裂成四段，从四个方向包围了檀静岩。檀静岩嘴角噙着一丝笑，手腕略为翻转，碧色的剑气绕着身体转了一个圈把人围在中央。

蚯蚓犯了难，绕着剑气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前进，它也知道这东西厉害。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四方的蚯蚓重新变回了一条，蚯蚓的身形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个正常的人形大小。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匍匐在地上哆嗦，“小妖见过仙君。”

檀静岩收起剑气，弯腰看着他，“你在这里干什么。不好好在山里躲着缠着人家小公子做什么。”

老头声音都在发抖，“启禀仙君，这家的小公子身上有仙气。小妖修炼那么百年都没有得到，想沾一些仙气早日能够飞升。仙君，小妖在这里什么事都没做，一直很安分，求仙君饶命啊。”老头磕头磕得梆梆作响。

没害人倒是真的，檀静岩知道这条蚯蚓要是有点什么歪心思，这家人早就血流遍地了，哪还有现在这么安逸。不过虽然没害人，也把人吓得不轻，光是把刚投胎的司染吓得啼哭不止就够檀静岩有的好折腾他了。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呢？”檀静岩自己也够郁闷的，明明是来捉龙的居然弄出条大虫子来。

“求仙君开恩。”

这条老蚯蚓其实离升仙就差一步门槛，要是弄死了檀静岩都觉得挺可惜的，这么大条蚯蚓那岁数该有多大啊。檀仙君其实还是挺有善心的，他想了想陆三权说要除妖也没说要把妖怎么样，把蚯蚓赶走就差不多了，“你走吧。找个深山老林修炼几年飞升指日可待。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就不客气了。”

老头跪在地上依然不肯起来，他知道今天是碰上好神仙了，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抓住他这么大岁数白活了。

“小妖愿意拜在仙君脚下聆听仙君教诲。”

檀静岩皱眉用眼神向白毛团询问，白毛团拖着几乎虚脱的陆三权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瞧着这架势也吓一跳，“怎么着？这是要以身相许啊？”

“小妖见过小仙君。”

白毛团听见这个“小”字，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檀静岩你一个神仙带个妖怪回去不太像话啊。”

老头眼巴巴去看檀静岩，“仙君只要跟着你，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檀静岩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做牛做马倒不用。我家里有个小孩，不大好养，你岁数那么大这个应该会吧？”

老头连忙接口道，“小妖一定把小仙君伺候地妥妥当当。”

白毛团瞧着檀静岩那张满意的脸就知道檀仙君爱捡东西回家的毛病又犯了，白小仙耸耸

肩不乐意地接受了。

檀仙君解决完老蚯蚓的事儿又笑眯眯去看陆三权，“陆老爷事情都完了。他以后不会来你家了。我一会再给你下到符，以后寻常妖怪就不敢来。”

陆三权千恩万谢非要留檀静岩住上几晚略表心意，檀静岩想着家里的小孩归心似箭。陆三权又提要送礼感谢，檀静岩顺势坑了点精致的小点心带回去给小孩。陆老爷觉得这神仙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挖空心思非要留点纪念。他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

“檀公子，小儿还没有名字，不如有劳公子起个名字。也好留点念想。”

檀静岩一愣，他想这回逃也逃不掉了，“就叫司染吧。”

陆家的小公子这算是有名儿了，姓陆，名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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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今天的小剧场蠢爹终于又出现了！

某菜：蠢爹，一家四口终于集合了，开心咩？

檀静岩：咳，其实是一家三口。

某菜：蠢爹你这是歧视妖怪！不把妖怪当人啊！

檀静岩：我和儿子还有老蚯蚓，一家三口。

某菜：咦？好像还少了一只？某只毛茸茸的呢？

檀静岩：那只是宠物……（迅速打晕奋起炸毛的某只离场）

某菜：这年头的兔子啊……炸了一地毛（扫地中）

第十四章：王子殿下

“老爷，晚饭是在房里用还是在花园里用？”老蚯蚓手捧一杯热茶递给躺在花园里无限悠闲的檀静岩。

“房里吧。”檀静岩懒洋洋说道。虽然难得去一趟人间没带回想要的仙兽，他依然觉得自己做了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条蚯蚓精在凡间不知道历练了多少年，伺候人是一套又一套，不知道比白毛团那个半吊子好多少。

“老邱，寂流还没回来？”檀仙君想儿子了。

“少爷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该回来了。”老蚯蚓笑眯眯说道，“今晚做了少爷爱吃的云腿豆腐。”

老蚯蚓到底是人间上来的，十分懂规矩，一口一个老爷少爷，听得檀静岩心花怒放。相比而言，白毛团算得上是最倒霉的那个了。老蚯蚓刚来的时候，见他和檀静岩同吃同住以为是檀仙君的相好，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只毛绒绒爱炸毛的仙君压根就是来蹭吃蹭住的，打那以后老邱看白毛团的眼神就多了那么一分深意。

老蚯蚓看白毛团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妖颜惑主吃里扒外不干好事的狐狸精，白小仙萎靡不振了好久，天天冲着檀静岩龇牙咧嘴发泄怨气。

这两天老蚯蚓似乎搞明白白毛团对檀静岩半点兴趣都没有，对后院的那些小青菜兴致还高一点。于是他对白毛团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白公子，你怎么又趴在青石板上午睡！”老邱略带责备的声音传入白毛团的耳朵。

肚皮贴在石板上感受凉气的大兔子一咕噜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装死。

老邱慈爱地摇摇头，飞快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枕锦被把青石板布置成一个温暖的窝。闭着眼装死的白小仙一只脚不停地抽抽，这条老蚯蚓这两天完全把他当成名贵的宠物来照顾了。

老蚯蚓搞定家里大小两只，愉悦地变出原形给花园里的泥土松土。檀仙君慈祥和蔼家庭生活美满，白公子天真可爱又好养活，要是小少爷再能活泼一点多和人亲近就是完美的一家了。老蚯蚓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干劲十足地在花园里拱来拱去。

“邱叔。”老蚯蚓拱到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小少爷清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

老蚯蚓从一株刚松土的杜鹃下探出脑袋，脑袋上还很巧妙地顶着一朵刚掉下来的玫红色花朵。“少爷回来了啊。”老邱很高兴地变回人形接过檀寂流手上的书具，又给接小孩回家的云豹喂了几个点心。锦逸仙君家的云豹自从在他家住了几天，每天檀寂流上下课的时候就眼巴巴跑来蹲在门口接送，为的就是接完小孩老蚯蚓给他发的点心。

云豹含着点心大脑袋蹭着檀寂流的手，小孩伸手挠了挠它的耳朵以资鼓励。豹子惬意地摆着长尾巴一下一下去拍边上的杜鹃花。

送走锦逸家的傻豹子，老蚯蚓领着小少爷招呼花园里午睡的两只吃晚饭。老蚯蚓连做饭的手艺都很好，比起檀静岩的完全不能吃，白毛团的勉强能入口，老蚯蚓的手艺足以笑傲了。连小孩就着云腿豆腐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老蚯蚓看着昏黄灯光下和睦吃晚饭的一家心中充满了骄傲。

吃完晚饭檀静岩和白毛团闹腾了一会儿，乐颠颠抱着水镜去找他宁止亲亲聊天，至于锦逸他已经被檀仙君彻底抛弃了，现在这个时辰那家伙肯定没在干好事。

“阿画，你最近好像很滋润啊。”宁止看着镜子另一头光彩熠熠的檀静岩评论道。

“那是。”檀静岩一脸得意。

宁止一边啃着水果一边闲聊，整个人都很悠闲的样子。檀静岩隐约觉得他最近好像和衍华关系变好了，连带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

“啊，对了。”他不经意说道，“你知道吗，卿修回来了。”

“他回来了？”檀静岩吃了一惊，脸上勾起一抹坏笑，“锦逸知道了吗？”锦逸仙君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私生活混乱，不过这只禽兽有一个优点，兔子不吃窝边草锦逸虽然平时对他们搂搂抱抱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规矩的。不过对卿修就不一样了，檀静岩意味深长摸着下巴，这两个人可是有过一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