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很爱吃甜食么,朕也爱。”
语毕,草莓糕点被齿咬过的断截就毫无差漏地贴到易丙辰的唇上,闻着鼻息之间的草莓甜香,易丙辰忽的想起那天晷宫立文也是这么喂着自己草莓糕,然后……
“你是说把我卖了那件事?”
草莓糕是一个媒介,正是因为这个媒介,易丙辰想起了发生在不久前自己和晷宫立文交换条件一事,也就是这件事之后,他被派来的斐中令扎成了刺猬。
“卖了?”
这回倒过来换做晷宫立文不知就里了,他什么时候和易丙辰达成人口买卖这个协议,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易丙辰挠挠头,连忙改口:
“什么条件,你说。”
“帮朕拿下南昱,取得墨殇图。”
“南昱?墨殇图?什么……东西?”
此时,易丙辰整张脸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纠结。南昱,没听过。墨殇图,听过,可脑子里就是一块虚白,顶多幻想一下那应该是一张图,什么图?多大尺寸?干什么用的?易丙辰觉得自己真小白,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虽然自己神经大,但曾经也好歹是个精神文明建设下的新人类不是。
第二十九回:模糊的片段
“南昱是我朝一个边临附属家族,昨天你为朕挑选的昱皇后就是这个家族的长女。”
晷宫立文对于易丙辰不懂得南昱和墨殇图的概念没有任何质疑和嘲讽,相反,他还认真解释起来。
“朕会命人把我朝的历史地理志拿给你,你看一看就会明白了。”
觉得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讲不完一介泱泱大国的传奇,晷宫立文只能搬出自家传记给易丙辰看,但,易丙辰却吞吞吐吐似是不想看他的传奇,他更希望晷宫立文跟他说,因为……
“我……我不认识字。”
初听易丙辰的话,晷宫立文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醒悟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眉心几道沟壑纵贯而下,思索许久,才开口回道:
“你想知道什么问冥音吧,其实四大家族的历史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现阶段你只要说服昱翎萱臣服就算完成了我的条件。”
“说服昱翎萱……”低声重复晷宫立文的话,忽然意识到昱翎萱是谁,“昱翎萱不是你的皇后吗,你只要娶了她,那她的家族还能不臣服?”政治婚姻就是这点好,想什么利益就来什么。
“虽如此,但朕并不想娶昱翎萱为后。”
“你傻呀,那么大一个馅饼你不吃,还非得把宝压在我这个不确定的人身上。”一着急,易丙辰说出的话就变成这样了,猛地回过味,立即勾指压住自己做祸的嘴。“你当我、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叫谁没听见?
“你应该知道,朕不喜欢你这么和朕说话。”
有时候,人真的很虚伪,越是喜欢得不得了,越是表现的厌恶反感。
纵贯的川字纹至始至终就没有舒展开过,那张浸着冰霜的脸让看着的易丙辰都觉得冷寒无比,下意识想要逃出晷宫立文的牵制,可是该死的身体好像长了钉子一样,陷在床上的那个位置就是出不来。
“不过你比从前有意思的多,看来凡尘的历练还是利大于弊的。”邪笑着,晷宫立文一把将不安蠢动的易丙辰压进怀里,语气真是冰冷的有如二月霜花。
“你的话我听不懂,而且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易丙辰,我是另外一个。”重名的坏处易丙辰真的是体会过了,如果有来生,他一定取一个是人都不会叫的名字!
讨厌自己,总是为了是不是某个人而生气,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感情,还是因为其他,易丙辰决定,有必要斩断这不必要的情丝。
一池柔滑褪尽,晷宫立文眼底写满忧虑,但很快,他的城府占据了上风,将易丙辰带离自己的怀抱,眼神直视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想起什么?”莫名其妙。
“你昏睡的时候难道一点也没想起什么吗?”晷宫立文仍是不甘休,继续问。
“我能想起什么?”
说实话,易丙辰在黑暗中确实看到了许多东西,一幅幅画面如同旧电影,唯美的图片一张一张出现,然后一张一张消失,每一张图片上都会有两个人,两个人长袍加身,说不出的仙姿匹配,可是,始终觉得少了什么,他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只要他想努力看清其中任何一个人,心都如剑剜,直直把一颗完整的心凌迟,那种痛及肺腑的感觉,他说什么也不想再忍受。
再忍受……为什么自己会用一个“再”字?
只是这么想着,易丙辰的心脏已经悸痛不止,刺刺的,像是被一根一根银针在那里穿洞,就像斐中令在为他治疗命运之源时一样,一个个孔洞,是那么的不忍回想。
易丙辰颤抖的幅度越来愈大,恁是一个明眼人都可以想象的到他的痛苦,川字纹本就没有抚平,此时更加的壑谷嶙峋,紧紧将易丙辰收到怀中,冲着他头顶的软发大喊道:
“别再想了!”
等了那么久,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他的痛苦,早晚会要他用十倍来报偿。
巨吼震碎了心中的魔障,隐隐有血腥之气在唇齿间蔓延,不意外的,易丙辰又一次呕出一块儿暗红,古有林妹妹没事呕血,今有易丙辰没事吐心,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擦掉易丙辰唇角残留的血痕,晷宫立文捏着他的下巴狠狠说道:
“你若再如此,信不信朕让你再度体会痛不欲生的感觉。”
那份冷厉,屋里任何一个人都被冰冻在当场,易丙辰却迷迷糊糊的,似懂非懂,只是茫然点点头,然后……
继续睡觉。
晷宫立文彻底体会了一把被人无视的感觉,这感觉,说实在话,真的很不好受,本来见着易丙辰醒来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出处,可是如今,又不得不把它吸回来。
幸好斐中令诊过脉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一直作壁上观,看着屋内的情势发展,他一个半仙竟也被弄得糊里糊涂,不待清明晷宫立文的态度,他又被推上了前线,隔空探脉。
脉象很正常,斐中令只说了一句话。
“以后不能再受刺激。”真是医界千篇一律亘古永恒的真理,是个病人,都不能受刺激,其实病人也知道。
见无事,众人散去,也就只有斐中令一人拎了巨大无比的出诊包回御医令了,没想到这次带了这么多银针过来,竟没用上,不知下一次何时能派上用场,回去还是多准备一套吧,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十回:晷宫国史
自从第二次呕心,晷宫立文更加不似从前一般对着易丙辰暴虐相向,但也没什么好脸色,总是阴郁外加绵绵细雨,对于这个款式的晷宫立文,易丙辰面对着倒是自然,如果哪一天晷宫立文换成温和柔情款式的,他一定毫不怀疑的认定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冥音每天都会和易丙辰叙述上半个时辰的晷宫国国史,包括朝中的一些官员也涉猎一二,从中,易丙辰知道了一个人的名字:景尔。不是他的事迹给易丙辰什么大的启发或震撼,完全是因为这个名字是出现在冥音口里最多的一个,景尔长,景尔短。
“冥音,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景尔的国师。”不是疑问,是肯定,一看冥音那含春的嘴角,就知道她的心在狂跳。
“不是!”
下意识的,冥音回答的干净利落,也就是听出这份干脆,易丙辰更加确信冥音的小心思,女人嘛,喜欢美男是应该的,但男人嘛,喜欢女人就要看他身边有没有比这女人更美的男人了。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易丙辰和冥音要比和别人亲近不少,虽不能说什么日久生情,但也能是个有话不必拐弯说的非敌人。
易丙辰嘴角轻勾,竟露出一个坏笑,冥音见了心里着急,脸上却按下不动声色,漫然说道:
“冥音今生只效忠于主上,而且冥音是个杀手,杀手不可以有感情。”冥音说的平淡,但正是这平淡,平添了一些伤感。
杀手就不能有感情吗?
“那你为什么不向晷宫立文辞职?”
自从知道晷宫立文的名字后,易丙辰不再称呼他主上,而是直接叫名字,最开始晷宫立文还神色骤变,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就没对他进行什么暴力举动。易丙辰估计原因有二:一是遵循医嘱,二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等自己攻克了昱翎萱,也就到了他算账的时候。易丙辰估摸第二点的理由更充分些。
“辞职?”冥音狐疑。
“就是不干了,女人家家的,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做什么舞刀弄棍的?”
易丙辰没有发现,他此时说这番话时是多么的七大姑八大姨,说白了就俩字:三八。
冥音便秘的表情一触即发,她怎么没听说堂堂易族长有这么碎嘴的时候,不过他说的也不完全错。她和易丙辰接触的越多,越是体会了一种平凡人生活的乐趣,此间,她都快忘记那种对着犯人可以直刺心脏的残狠了,似乎,那个满脸鲜血的人不是自己。
嗑了半柱香的家常,冥音继续给易丙辰讲授晷宫国四大家族史,更真实的历史并不是只有四大家族,应该是六大家族,这在很久前交代过,除却东晨西昺南昱北旻,也就是一直辅佐朝政的易氏和国君晷宫一族,易氏现在是最为没落的家族,之所以会这样,功劳全在晷宫立文那里,他是开国皇帝没错,但和其他五大家族的关系并不算好,尤其是易氏一族,但他在开国的时候,却执意要将易氏年少的当家人留在身边,而将其他四个家族的首领赶到四个边界,他们虽有怨言,可是真要发起反抗,他们还是会衡量衡量自己的实力,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的世界,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几百年。
几百年?易丙辰张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晷宫立文开国几百年还没死呢?
易丙辰问出自己的疑问,冥音却不语了,无论易丙辰再怎么旁敲侧击,冥音就是一只死鸭子,那扁扁嘴要多硬有多硬。敲击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只好继续和冥音聊晷宫国史,听起来晷宫国并不是什么大国,更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晷宫立文之所以建国,主要就是为了让许许多多怀才不遇的人有个居所,有个能够让其光芒发散的地方,这么说或许有些不恰当,但晷宫立文确实没有如易丙辰最初认为的那么远怀大抱负,他也只是维持住自己帝王的头衔罢了,但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各大家族不屈于总是臣服的状态,暗地里就开始想要将晷宫立文推下台,而换人去坐那第一把金交椅。
更令易丙辰难以相信的是,环绕晷宫国四周的敌人,话到此就不能称之为敌人了,确切的说应该是敌兽,对,敌兽,易丙辰听着冥音的描述,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冥音,你是在和我讲故事吗?”
“当然不是!”
不是?易丙辰眼珠子继续凸着。是他耳朵出毛病了吗?为了验证自己的耳朵出毛病,易丙辰继续听冥音讲着故事。
“……南昱临海,海中居住的主要是龙族,龙族一向和我朝交好,而且他们势单力薄,因此不足为患;北旻与南昱相对遥远,两边情势虽有不同,但总体走势还是一样的,北旻边界处有一桃花林,一年四季桃瓣飘飞,却从来不结果实,因为那底下有个暗城,是旱魃聚居地,也就是熟知的僵尸、血族,他们只要不是很渴血,通常是不会与人类有瓜葛的,因此也构不成威胁;再来就是东晨,东晨是最忠于主上的一族,因此这次四族背叛晨氏族长是第一个倒戈的,也是东晨的族长秘密告知其他三族的不臣之心,东晨不仅地理位置好,而且边境也很和平,因为那里是与另一个国度交界,那个国度虽然鲜有人去,但从不主动犯边,因此我朝也就不甚理会;最后是西昺,”说到这,冥音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但依然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缓了缓,然后继续说道:“西昺是主上心头的一大患,不仅因为西昺族长的势力,更因为它的边境,那里是魔族的首府,从古至今,只要与魔族发生冲突,晷宫国从没有完胜过,主上担心西昺会和魔族勾结,如果是那样,主上的位置即使保住了,恐怕也会两败俱伤。”
第三十一回:散步
说完一席话,冥音停了下来,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她的主子出了事故,她也不会完璧吧。但此时易丙辰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龙族,血族,还有魔族?有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他是不是穿越到网络游戏里了,自己并不喜欢打网游的,唯一的几次,还是被同室的好友逼迫的,但他并不喜欢游戏里的氛围,自己从没梦想过成为游戏里边的谁谁谁,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处么?”
总觉得冥音和自己说的这些事,和劝说昱翎萱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想要谈判成功,还不如直接探讨探讨原来那个易丙辰和昱翎萱的关系,她在大殿上可是叫自己丙辰哥哥。
丙辰哥哥?她这么叫了么?一想起那天的事,心就会无法克制的痛,撕裂般,最后头也跟着一起痛。
“这些是主上吩咐我告知您的,他说您有必要了解一下他居住了几百年的家园。”
“哈?”有这么回事?
了解晷宫立文居住的家园,那把晷宫国的人情地貌介绍一下不就好了,可冥音说的明明是在介绍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和战略情况。
“我想你还是和我说说有关昱翎萱和易……和我的关系吧。”像陌生人一样称呼自己的名字,要多艰难有多艰难,而且很怪异。
“这……”冥音目露狐疑,过了许久,还是欲言又止的拖沓样子。
“你想知道什么朕可以告诉你。”
晷宫立文蓝袍加身,缓步走入室内,易丙辰怀疑,那蓝袍就是晷宫朝的帝王朝服,还真是奇怪,自古帝王不都是崇尚明黄色吗?还真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不过,易丙辰喜欢那蓝色,就像那天空色的珍珠一样,都是那么的令人舒服。
“那你告诉我我与昱翎萱的关系。”
总是觉得昱翎萱这个名字在很久前就听说过,可是怎么想脑中始终空白一片,可能是以前总是受虐,被虐傻了,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昱翎萱是易丙辰的未婚妻。”
未婚妻……信!曾经晷宫立文逼迫自己写过一封信,那收信的人就是昱翎萱,当时晷宫立文并没有说昱翎萱是他的未婚妻,但在更早以前,晷宫立文曾用他的未婚妻做过要挟的筹码。
思绪霎时通畅无阻,可是心却被什么堵住了,有什么在那里搅动,好像在吸取养分般,将要把一颗心枯竭。
“她……是……我的……未婚妻……”低声缓慢地重复晷宫立文的意思,可下一句却是冲口而出,“我不喜欢女人。”天,要一个女人去喜欢一个女人,不!要一个曾经身为女人的男人去喜欢一个女人,虽说不再是什么蕾丝边,但还是无法接受。
“我知道。”晷宫立文嘴角挂着戏谑,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知道?”虽然告诉过他自己是魂穿而来,但当时也没说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不是喜欢女人的?
听到易丙辰的无礼,晷宫立文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声音也是冷冷的。
“你是想让朕再重申一遍?”
“不不不是,没没有。”晷宫立文一撂脸子,易丙辰保准变成复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