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竟然是喜欢
易丙辰来到晷宫立文御座前,微曲着身,低垂着头,眼角余光瞥见殿下的一众少女,少女对自己和上座的帝王如同未见,依旧在那里窃窃私语个没完没了,倒是那个始终挂满笑容的美人,她的脸上不再有淡雅的笑容,而是退居一旁远离众女,似是对这种无聊的笑谈厌以示厌倦。
“她们……啊!”
易丙辰才想问晷宫立文为什么殿下的女人们如同看不到自己,眼神直直穿透这里,但还未等他把一整句完整的话讲完,自己的身体已经是三百六十度旋转,稳稳当当坐倒在晷宫立文的膝上,难度系数堪称史上绝无仅有。
虽然坐倒的地方是晷宫立文的腿,但他是那么的瘦,瘦的易丙辰还以为是坐在了钢铁栅栏干上,那个肉痛,自不必说,两眼都憋出了泪。
根本不用缓神,易丙辰就急于逃开晷宫立文的手掌想要从他的禁制中站起来。晷宫立文当然不会让易丙辰那么轻易的从自己膝上逃走,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打算放开他,既然自己会做出这个举动,就没打算只是单纯的威吓他。
“你在动一动,信不信朕当着她们的面要了你。”
“她她她她们看不到!”
易丙辰已经确定,那堆像鸭子一样喳喳个没完的女人们看不到自己,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这些个女人不是重点,重点还要放在晷宫立文这里,他不会真的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吧,他是不会怀疑晷宫立文变态潜质的,若是真的,真的如他所说的自己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插……易丙辰也只是不经思考地脱口那句毫无意义的反驳。
“这么说,你不介意。”
说着,晷宫立文的右手已经抬起,看到这个动作,易丙辰脑中闪回过刚才走到转弯处,晷宫立文也是这么一个动作,想到这个动作的作用,易丙辰扑向晷宫立文,将那只才抬到一半的手按了回去。
“不要!求你,不要!”
急切地,易丙辰拼命摇头,对于自己和晷宫立文适才在浴司日月阁里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感到想当然的反感,可是此时不同,被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被刺穿,还是被女人……两个男人相吻纠缠是唯美,可是掺杂进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是个旁观者,都是一样的令人肮脏作呕,无疑,易丙辰也有着这样的性洁癖。
晷宫立文呆了呆,他早已想到易丙辰会有这样的反抗情绪,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恳求自己。如同之前,他接受到断指冰冻这样的痛苦他也没有求过自己,何如,这个时候他却这么的低声求饶。
时间在彼此的对视中流转,一瞬间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连殿下的众女的调侃声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水纹妖娆,倾泻下一池星光闪耀,易丙辰如水的目光就如同那一池星光,闪烁的同时,还有柔柔的东西在那里滋生。白色垂帘如风吹落,遮盖起满眼星辉,下一秒,世界更加寂静,虫鸣风唆亦都掩藏。
易丙辰悲哀的发现,自己沦陷了,自己就是个受虐狂,自己就是旧货市场里的便宜货,自己……行!他承认,他有点喜欢晷宫立文,不管你信不信,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需要理由吗?不需要,连他妈爱都不需要理由喜欢又算个毛。
是的,喜欢,但,不是爱,可是,输的依然是自己。
此时,易丙辰特别的孤勇,人活在世上,就从没打算活着回天堂,因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死都不怕,一切也就随心所欲。
易丙辰轻闭着眼敛起一池情绪,双唇贴着晷宫立文的双唇,虽说连死都不怕了,可贴着的唇的主人是晷宫立文,他的红润还是颤颤的,打着抖。
“你这算是在乞怜么?”
没有生气,易丙辰悬空的心幸运地摸到了地面,唇离开,垂下的眼帘也随之挑起。晷宫立文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很柔和,弯弯的,嘴角还挂着天上的弦月,看来不仅没有生气,还因为自己的举动碰巧讨好了他,他很高兴,可眼中为什么看不到笑意。
“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易丙辰说。
“你这是在和朕说话?”晷宫立文说。
“是。”
“朕不喜欢你这种语气。”
“那你喜欢什么语气?”
“……”
“主上喜欢什么语气我可以学。”
“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朕说话!”
晷宫立文突地握住易丙辰的下巴,脸上柔和的线条也瞬间僵掉,哔哔啵啵落了一地的冰碴。他不喜欢易丙辰这么和自己说话,仿佛做错事的是自己,而易丙辰就在那里和自己闹起了脾气,可是,自己又不受控制的想要和他说话,就如同这一刻不说话,今生就再也没有发声的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易丙辰的目光立时黯淡下去,收起心中不该有的心绪,缓缓垂下头,可是下巴被晷宫立文捏在手里,连低头都是难以完成的。
“我明白了,请主上放开易。”
是自己看错了吗?晷宫立文竟然从易丙辰眼里觑见了痛惜,他在痛惜什么,再痛,他会有自己痛吗?!
某猫:晷易渊源很久远呐~~~
第二十四回:给朕挑个皇后
从晷宫立文的手掌下一经获得自由,易丙辰即刻转开视线,头也别向一边,只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他发现了自己和晷宫立文如同隐形人的秘密所在。
那是他们的前方,更确切的说,是御座的前方,一堵无形且无色的虚无之墙正挡在那里。因着这个发现,易丙辰立刻睁大双眼,看向那虚无之墙的方向,但也只是这小小的分神,那堵墙就再也找不到。
惊奇的目光从墙体的方向转回晷宫立文,可看到晷宫立文镇定自若的死鱼眼,易丙辰知道现在从他那里找不到答案,所以他试着自己寻求事实的真相。
如他所估计,那道墙离他们应该不远,而且还是擦着身竖在自己身边,作用仅仅是不让殿下那群吵嚷的鸭子看到上座的情形,可她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易丙辰无法猜到。
仍然坐在晷宫立文的膝上,这是他改不了的事情,也只好去适应。为了去触摸那道墙体,易丙辰侧身离开了些与晷宫立文相贴的身体,然后,手指前伸,再前伸,然后,碰到了。
凉凉的,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易丙辰的眼睛睁得更大,转头更加惊奇的看着晷宫立文,然后迅速侧回头又狠戳了两下水墙,然后又出现了两个小水洼,然后他又转头惊奇的看着晷宫立文……如此反复很多次,惊奇换做惊诧,惊诧又添了惊喜,惊喜之后,易丙辰的手指就彻底不老实地开始戳戳戳戳不完。
“想玩儿我们可以回去再玩儿,现在还有正事要办。”
白莹的光影一晃,易丙辰乱戳的手被晷宫立文握住,脸色难得的变了变,说不出的无奈,还无比配合地摇了摇头,继续带着责备说道:
“真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
惊奇惊诧惊喜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小时候,易丙辰的小时候,死去的易丙辰的小时候,这不重要,他说,他说那话的时候,是责备,责备……有着荣宠的责备……
“我不是他!”
真的生气了,易丙辰知道该生气的不是自己,自己也不该生气,可是无法自以的,就是气了,那又如何,自己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即使再给我吊牛筋上钉板,自己就是自己,做不来别人!
“国师……”刚吐了一半的话,晷宫立文立刻改口,“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这么好说话?现在易丙辰的脸上已经不是诧异那么简单,他简直是听说了比澳门赌王不生女儿了还要不可置信的事。
“朕的后宫里现在还缺个主管的皇后,易,”突然转变话题,让还在琢磨眼前的人是不是那个暴虐君主的易丙辰措手不及,只见晷宫立文左手轻抬,然后一个小幅转圜,易丙辰就被揽贴在他的胸前,而视线也因为位置的转换,一时只能看到晷宫立文衣襟那一小片。“你看殿下哪名少女衬得上这后宫之主呢?”
在自己位置转变的间断,易丙辰只感殿下众女戚戚之声变作一道抽气的合音,然后就悄无声息,等他位置已定,耳边就传来晷宫立文这么一句问话。
这……就是正事?嗯嗯!确实是正事,一宫之主,确实是一个国家最难处理的一件正事,只是,这件正事应该是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的,而且,自己有何发言权呢。
“朕在问你,易,帮朕挑个皇后。”
这这这这这这……易丙辰先是觉得自己听错了,这是一个皇帝说出来的话吗?帮朕挑个皇后?自古有例,一国皇后的选择,绝不是家事,既是国君之妻,也就是国母,是国母,那她就象征着一个国家,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利害关系,因此,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既然是国事,就不可轻易草率的进行,三司五部,层层通过,怎可如他这般轻浮地说出:帮朕挑个皇后。
“主上的家事易不敢僭越。”不被逼不得已,绝不上梁山。
“那朕要是非要你僭越呢?”
晷宫立文揽在易丙辰后背的手一点点挪动,但说也奇怪,易丙辰感觉到的是晷宫立文缓慢的动作,可是很快他的手已经压在了自己的后股沟出,那里,是他最敏感的地带。
“好!”一个弹跳,易丙辰的声音拔得很尖。
“好什么?”晷宫立文仍没有饶他的迹象。
“我挑就是。”逼不得已,上了梁山,上了梁山,就绝不接受招安。
一个男的帮另一个男的挑媳妇儿,而且这个男的和另一个男的还有肉体关系,这事这叫一个绝。
易丙辰从晷宫立文的衣襟上撤走目光,然后侧向殿下的那群莺莺燕燕,难得的,即使大殿的主子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殿下的众女们也还是谨守本分的低眉垂目,贤妻良母做足了份儿,就差没抱着个孩子悠两下以证自己的慈爱。
当然,贤妻良母时时有,独一无二也有之。还是那个笑容女,别人笑,她笑,别人不笑,她也笑。这次换了,别人低眉垂目,她却偏偏高昂着头,一双美目紧盯着殿上的两人不松懈。
皱皱眉,易丙辰好心向那个笑容女使了个眼色,她这么高傲,怎么和那些坐稳了要拿下皇后之位的猛女拼?
接到易丙辰的眼色,笑容女果真垂下了头,这反倒让好心提醒的易丙辰一愣,他没预料到笑容女真会按他的指示做,看来,是个可教之才,在勾心斗角的后宫里,如此见机应变的人才会坐得稳妥。
第二十五回:他的名字
“她!”
易丙辰指向笑容女,她不仅懂得权衡利弊,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俏,那气质,就是用钱堆出来的。
“昱翎萱。”
顺着他的手指,晷宫立文传唤一声,应声走出笑容女,只是笑容女又再一次昂起脑袋,一双水剪眸子盈满了惊诧。
“你是说她?”晷宫立文问。
“是。”
易丙辰点头赞同,总觉得昱翎萱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可是越是认真地想越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选她?”
晷宫立文笑的柔和,柔的跟灌了八杯水一样,但是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溺毙呼吸的八杯水。
“不、不行么?”
难道这个女的是暗雷,踩了就会炸?那自己……易丙辰有些害怕,自己不会就这么被炸飞了吧。
“当然行,那告诉朕,你为什么会选她。”
是要理由么?
“相貌完美,气质一流,想必家世也必是其他人无可比拟的,主上娶了她,美人利益双收,这样不好么?”
易丙辰并没有将话说死,而是反问晷宫立文,这样,即使真的是个暗雷,自己好歹还有个弯儿可以避一避雷火。
并且,他说这番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尽量只让晷宫立文一个人听到,如果真的是个暗雷,包不好这时候不炸改天把自己炸得血肉模糊,虽然不怕死,但自己还是怕极了痛。
“你还真会替朕着想。”淡淡的,晷宫立文没有驳斥亦没有赞赏。
“主上抬举易了,易只是着本分行事。”
易丙辰最怕这个时候的晷宫立文,要笑容没笑容,要阴沉也没阴沉,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弄得自己只有拼命揣摩却还是不可控制的手足失措。
沉默良久,晷宫立文终于开口:
“易,那我把昱翎萱赏给你怎么样?”
仍是淡淡的口气,说出的话却惊得易丙辰一颗心狂跳不止。
“易不敢!”
“是不敢还是另有图谋,易,你的心思还真是越来越深沉了。”
“主上……是……什么意思?”
相比于晷宫立文,易丙辰实在是太单纯,耳中过滤着晷宫立文的一番话,愈是想要弄明白话中的重点,却越是茫然不知所以。
晷宫立文又沉寂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把易丙辰盯得死死的,犹如这么看下去,就可以变身钻入他的心内,看清他这个建议的真正目的。
“主上怎么想易无所谓,但易想说,易真的没有什么图谋,是主上把易推的位置过高了,这里的一切于我没有任何利弊,这个主上是知道的,所以我又能有何对您不利的想法呢?”
阐述自己与这个陌生环境的关系,易丙辰并无十足的把握让晷宫立文相信自己,所以他并无十分底气,说出的一众说服之词毫无说服可言,只是低沉到了极点,好像是悲鸟在呜呜鸣叫。
“朕只是想说,你的建议正合朕意。”
锁着易丙辰的目光没有变化,但是语气明显变了,随着晷宫立文话音落地,易丙辰急速抬头,恰巧与晷宫立文的视线相撞,沉静在彼此间流转。
“丙辰哥哥!”
殿下众女之中突然爆出一声呼喊,听到唤声易丙辰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前世自己是女人,大家叫他都是辰辰,而且多数交往中他都比别人小,所以一般都被人称作妹子,冷不丁有人喊丙辰哥哥,他根本没意识到那是在喊自己,可是他不反应不代表别人不反应,首先有反应的是晷宫立文,错开与易丙辰对视的视线,看向声音的发出者。
“昱翎萱,你只是个待选的才女,朕没让你说话你就乖乖的把嘴闭好。”晷宫立文淡淡地说。
“晷宫立文!你放开丙辰哥哥!”
愤怒,无可压抑,原来这一直淡定的笑容女也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小孩,她这么直呼一国皇帝的名姓,不死已经是万幸,还敢有当皇后的妄念吗。
易丙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殿下突然爆发了的昱翎萱,她适才的表现明明还那样得体,可是此时,却像个没教养的泼妇,直指晷宫立文的面门。
晷宫立文,原来这个冷暴皇帝叫做晷宫立文。易丙辰视线回转,将晷宫立文脸上每一个线条都看得格外仔细,然后缓慢开口。
“晷宫立文……”这是他的名字……
心忽的很痛,外界的一切声音消失,眼里所见只有晷宫立文的一举一动,世界静得出奇,他能看到晷宫立文的红唇在蠕动,可是从那里吐出的话却一字也进不了自己的思考。猛然,世界突然响起喀喀碎裂之声,心瓣一片一片剥落,视线模糊,世界陷入一片白芒之后突然传来晷宫立文无比响彻的嘶喊。
“易——”
他也会嘶喊?而且喊的还是自己的名字?易丙辰其实很想回答一句“我没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答,但就是想要告诉晷宫立文他很好,只可惜,话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