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易丙辰紧张,晷宫立文缓和了下情绪,然后继续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想到晷宫立文会这么“和蔼可亲”,易丙辰甚是诧异,惊疑之后却也恢复淡定,想了想,还是说道:
“那个墨殇图……是什么?”
墨殇图,听名字很唯美,就是不知道真正的墨殇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想起夺宝剧里泛黄的羊皮卷,若是那个样子,那还真是……伪美。
晷宫立文盯视易丙辰许久,灼灼的目光落在身上一烫一个洞,发现很难和晷宫立文对视超过五秒,易丙辰又一次挪开视线,看向一边低垂眉目的冥音。
他也问过她关于墨殇图的事情,可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一室之内只余人的呼吸,易丙辰连呼吸也开始不敢,因为紧张,呼吸声很大,所以他努力屏住呼吸,可是越是这样,他的呼吸就越困难,最后终于缺氧大大吸了一口空气。
“……这个现在你还没有必要知道,你该知道的时候,朕自会告诉你。”犹豫了那么长时间,末了给出还不如冥音的一句“不知道”的回答,这让他既不会死心,又被未知而勾起的好奇心抓挠得心痒难耐。
“喔……”不无失望,不到五秒钟的时间,易丙辰第二次别开视线。
“陪朕出去走走。”
转身,晷宫立文不去看易丙辰失望的表情,他也想告诉易丙辰,告诉他什么是墨殇,可是,他不能,他怕一切无法挽回,最终留下的依旧是抹不去的殇。
“我?”
指着自己的鼻子,易丙辰一脸的惊诧,他听晷宫立文的话简直像是在听笑话,谁陪晷宫立文走走都可以,散步嘛,就是个锻炼身体加打发时间,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被点到名和他打发时间的人是自己,自己这个连犯人还不如的犯人,怎么就被批准和主上出去遛弯儿了呢?
“你想违抗朕的旨意?”没有回头,他连易丙辰脸上的惊诧也一样不想看到。
“不是!”
急切地否定了晷宫立文的猜测,易丙辰不顾形象的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从来没有向晷宫立文施礼的习惯,因此晷宫立文进来后,他也依然偎在他的枕头上当趴趴熊,倒是冥音一直垂头施礼,晷宫立文如同未见般,既不惩处易丙辰的目无尊卑,也更是无视冥音的守礼。
趿拉上鞋子,易丙辰用一个词形容特贴切:洒脱。如果有个草地给他,他绝对可以席地而坐。
“那……我们……”
整理好行装,易丙辰目露期盼,莹莹眼神,看得冥音却是一时拔不出来,晷宫立文因为背对着屋内站着,因此他并没有看到易丙辰这幅样子,听到他的声音,负手走向结实的红木门。
第三十二回:来人是谁
红木门在身后缓缓被关上,满世界的阳光瞬间被从云层里倾泻而下,暖暖,既没有夏季的汗流湿热,更没有冬季的干冷寒凉。易丙辰吸取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新鲜,他都有些怀疑一切只是自己看到的假象,自己还是那个每天无所事事YY无极限的腐木不可雕。
金子一样的阳光打在前行的晷宫立文身上,大片的阴影自他身后洒落,而周身,却散发着比金子还要耀目的光辉,中了魔咒一般,易丙辰前追了几步,走到那洒落的大片阴影里,少去阳光给予的温暖,那暗黑带着稍许暖日所赋有的温存,蓝色如天空纯净,玉色如珍珠光润,易丙辰竟是不知不觉追到了晷宫立文的身后,一脚踩到了他的描金官靴。
晷宫立文始终保有的态势没有一丝倾斜,缓缓转过头看手足慌乱的易丙辰,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夕,心陡得凌空飞旋,易丙辰慌不择行,只好低头。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易丙辰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对不起吧,世界上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它,哦不!是三个字。
温存的金色光芒在彼此之间流动,易丙辰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踩了他的鞋,说句对不起再正常不过,可为什么晷宫立文会用那样的眼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像从自己的嘴里吐出那三个字有多么的不可置信。
易丙辰觉得不可置信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因为晷宫立文的目光胶着的感情实在是太过丰富,单凭他那颗榆木脑袋还真猜不出这丰富感情中都有什么。
由于不懂,所以不动,易丙辰定定站在原地,也如晷宫立文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其对视,然后,空气变得稀薄,因为晷宫立文在靠近,他每靠近一步,易丙辰都觉得这世界的空间在缩小,一步步,最后空间只剩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易丙辰一时间喘息也无,只是摒着一口气在肺里,决定等到空间完全消失的时候再吐出。
空间真的在慢慢消失,晷宫立文缓慢垂头,然后垂着的头又缓慢靠近,易丙辰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快没气了。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退后一步,易丙辰将两人的空间拉大到三个人的距离,空气瞬间充裕了不少,大大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小心的呼进一点带着凉涩的秋气。
晷宫立文紧跟了一步,重新将三个人的距离拉回到两个人的,头依旧好看的垂着,长长的白玉脖颈如同高傲的天鹅一般卓然,让人看了都不禁怦然心动。
易丙辰本就无措的眼睛在看到令他心动的雪白时更加尴尬地随处乱扫,目的只是不要再对上晷宫立文那片令他砰然的高傲。
掰回易丙辰扭向一旁的脑袋,制止了他乱扫的目光,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晷宫立文的头继续垂低,直至呼吸相缠。
直到了此时,易丙辰才有所觉,才模糊的意会了晷宫立文想做什么,更加的想要躲闪,只是他的力气没有晷宫立文大,无论怎么挣扎,他的脸都被晷宫立文牢牢捧在双手之中。
“主上?”
突如其来,不远处的花丛里,传来一个带着疑问的声音,声音温润,如玉石敲打冰盘,叮咚如泉水和鸣,易丙辰刚想随声看去,被捧着的头突然被拉向前方,然后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鼻息间萦绕着浓浓的凛冽。
“哎呀呀,真是主上!”泉水敲击珠玉的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和他的声音比起来,他的话语要喜感得多。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易丙辰更加的好奇,更加的想要看一看能发出这么动听却又如此可喜的声音的人究竟是谁,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认识,但是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他的一颗心才如此迫切。
“易族长?”
来人见了怀抱易丙辰的晷宫立文毫不尴尬,而且还对着被抱在怀里的易丙辰产生不加掩饰的兴趣,不知道暴力冰块会不会一生气把他剁了。
“哎呀呀,真是易族长!”
易丙辰那个手抖脚抖眉毛抖,他真是不知道,晷宫立文身边竟还有如此旷世笑料,他还以为跟在他身边的,不是冰上就是血泉,没想到这个来人打破了自己的固有观点。
“易族长的心可好了?”
来人继续发问,话语鲜见的坦然,然而易丙辰却没有从晷宫立文身上觉察出一点动怒迹象,想见来人和晷宫立文的关系不一般。
努力挣了挣,易丙辰还是无法脱离晷宫立文的禁锢,既然他和来人关系还算可以,为什么又不让自己见见来人呢,难道来人太过丑陋,怕吓到自己?易丙辰心里一声嗤笑,晷宫立文会对他那么好?
“主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丙辰好不容易才……你就让臣下见一见嘛,难道主上是对自己的美貌没信心?怕他……”来人末语保藏意味,最后还嘿嘿的笑了起来,就凭他这番易丙辰听不懂的话,他肯定,这人是九尾狐投身,要不他怎么不怕死呢?
晷宫立文没有急于做出回答,而是将视线下移到易丙辰身上,薄唇轻抿,似在做着什么考量,然后又回看来人,还是不语,继续考量。
“主上——”来人深叹,“看来主上真的是忌讳臣下的貌美如花啦……”
虽是不无伤感的话,但听在易丙辰耳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哪里别扭?易丙辰想了想,是了!有谁会这么夸赞自己貌美如花的?而且还是在已经美貌若仙的晷宫立文这个冷酷皇帝面前。
易丙辰最后总结出一句对来人的评语:自恋!plus自负!
易丙辰憋在晷宫立文怀里,想明白了那句话的意味所在,噗的喷笑出来,觉得自己有失礼仪,又干咳了几声以做掩饰。
喷笑是个导火索,易丙辰的笑使得晷宫立文也斜斜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纳米级笑容,然后就是来人,哈哈大笑还不止,似觉得他的那番自我夸赞的话真的很好笑,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他敲击的,只听喀吧一声,似是断裂了。此外,哈哈大笑中还掺进一个温润的笑声,暖暖的,软软的,听得人心上身上都很舒坦。
第三十三回:他们
空气终于回归,是因为钳抱自己的人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心胸。
阳光一经投射,照得已经习惯怀抱里的黑暗的易丙辰眯了眯眼,然后抬头,急切地去看给自己带来无尽好奇的那两个来人。
一抬头,易丙辰就惊得合不拢嘴,那形容,似是有谁为自己形容过一样,有些熟悉,但自己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真的是陌生人,面若三月春风,唇如五月丹红,眉似七月繁星,眸宛九月波澜,他的一双水波眸子如同适才绽开的两瓣粉红桃花,寂静开合,带出一种夺人心魄的艳丽,可是这艳丽,不知被什么所中和,反而是越加的出尘入化,仿若仙祉。
长久的失神,使得易丙辰看到了从那仙祉之上洒下的梦幻般的笑容,这笑容,真可谓是男女老少通杀,即便阅尽世间一切美之集合,恐怕此时也得目眩神迷,只因如此貌美,凡间能有几人。
最是看不过,晷宫立文在易丙辰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吃痛,易丙辰抽气一声之后,一双怨怼的眸子从美男身上转开,可是还没来得及去怒视晷宫立文,视线又落到一个人的身上,那是另一个来人,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吸引住易丙辰的注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够美,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当易丙辰看到他的容貌时,还是别不开眼了,不是他有多漂亮,和刚才那个“来人”比,他这个“来人”简直可以去撞墙了。
易丙辰为什么会又一次失神,那是因为,这个“来人”的容貌太过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出他脸部的每一个器官,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和不实,毕竟他不是学绘画的,不过,这份熟悉来自于天长日久的积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那张脸,自己可是用了不下二十年,还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小时候这张脸没有这么丰满,可是,这张脸,和易丙辰前世那张脸一模一样,只是那时自己是女人,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男人。
易丙辰看着这个男人,并不感觉怎么别扭,只是有些小震惊,他倒觉得自己这张脸配个男人身份还真是再合适不过,默然,易丙辰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脸,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长得什么样子,只知道自己是个男人,而且,自己还开始慢慢习惯了这个身份。
腰上再次传出与刚才极为相似的灼痛,晷宫立文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保留,每一次掐的都是用了十层力,现在那里估计又是青紫一片,和他相处,不仅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而且体质也得是国家级运动员,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讨个武林盟主做皇后。
终于,怨怼的目光对准晷宫立文,不到五秒钟,怨怼消失,易丙辰垂下眼睑不去看晷宫立文,他还是无法直视那深谙得如同黑洞的眼眸,仿佛再这么盯视下去,自己就会被吞噬,然后永远消失在无边寂静黑暗之中。
“丙辰呐,还记得尔否?”
泉水般的声音从耳侧响起,这么婉转的声音……易丙辰猛地转头,对上说话的人,惊诧奇异,这么动听的声音,这么精致的面容,说出的话怎么就那么的南辕北辙。
说话的人正是第一个“来人”,也就是那个美得都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那个,适才他自恋的说辞,此时在易丙辰看来,真的一点都不可笑,而且,可笑的应该是自己,因为人家有本钱自恋,那容貌,那声音,就该被扔到地狱里被魔王侮辱,谁叫你天使!
“你是……景尔!?”
瞬间睁大眼睛,易丙辰发现自己薄弱得智商指数正在猛涨,因为他竟然能从往昔的只言片语和此情此景中猜测出来人的身份,难怪他会觉得美人的容貌似曾相识,冥音已经不知道给自己讲了多少关于晷宫国国师景尔的事迹,容貌身量更是不无巨细,说得那叫一个详实,就易丙辰身临其境的观察,他觉得冥音的语言表达能力不是一般的好,她不适合做杀手,搞外交或许更适合她。
“丙辰真的记得尔?”景尔惊讶万分,可是惊讶的眼神却没有投给易丙辰,而是向着晷宫立文的方向:“主上,看来长得漂亮还是有好处的。”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晷宫立文却只能吃着闷亏,易丙辰不明白,景尔明显的大不敬,可是晷宫立文为什么不叫他暗处的护卫出来把他切了,反而做起了哑巴,还心甘情愿地一口一口吃着黄连,而且貌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再这么说,小心我叫人剥了你的皮。”晷宫立文笑着,似在开玩笑,可是却听得易丙辰毛骨悚然。
“行,剥了尔再做一张比这更美的,都披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换换,否则辰辰都要产生审美疲劳了。”什么叫得寸进尺,请参照晷宫国国师景尔。
易丙辰不明:“我不认识你。”
是啊,这景尔的一番话,说得好像易丙辰和他有多熟一样,可是,自己不认识他,或许是曾经身体主人和他相识,然,自己只是听冥音描述过而已,但也没听说以前那个易丙辰和景尔有多好的关系啊,而且,他们似乎,也是敌对的。
“我认识你就成。”毫无停顿与疑惑,景尔回答的干净利落,堵得易丙辰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美人,只好,转头。
忽而风过,吹落秋花,满地残瓣,红枫似血在天空曼舞。
“晨氏族长晨岁寒。”
易丙辰侧头对上另一个来人,“来人”知趣自己报上名姓,举止尽是恭敬之情。
他就是晨氏族长,缴械投降那个?好一个叛徒,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自己也有这样的潜质?或许……
易丙辰点点头,他确信自己如果是晨岁寒,自己很有可能做出一样的事情,因为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伸张正义乱世骁勇的大英雄,自己的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无非自己的命,或许有一天会改变,但易丙辰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
两人的身份易丙辰已经基本了解,但同时增加的疑惑,比自己基本了解的还要多,想问,却惧于身旁天空色的压力而不敢开口,想来,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里,慢慢了解也无妨。
晷宫立文的手始终握住易丙辰的腰间,景尔只是看着笑,而且笑容那个淫猥,易丙辰其实此时最想问的问题就是景尔和晷宫立文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可以用如此模式相处,晷宫立文却仍能保持不杀人的状态。倒是晨岁寒,温润谦谦,表里如一,但目光同样锁在晷宫立文握着易丙辰腰间的手上,眼帘低垂,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只知道他依然淡定。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晷宫立文问。
“因为我掐指算了算,今天太阴星南移,因此偕同晨族长出来观瞧观瞧。”景尔答。
“太阴星?”易丙辰疑惑,“现在是白天,能看到星星吗?”大眼睛无知地眨啊眨,看着天空偌大的一轮太阳,眼中被耀得闪闪星光,还真有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