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扁扁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小明子扑哧笑了笑,想起正事,于是转回头继续敲苏烈的门。
小德子嘀嘀咕咕地一边抱怨一边走去太医院,经过凌云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洛烯荼和蛮儿从里面走出来,蛮儿穿着艳丽的金黄色
长袍,头上戴了很多金钗子,容光满面,不停地说着什么。再看洛烯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眼睛一刻未曾离开蛮儿,整张脸
显得柔和自然。
小德子不敢多看,跪下请安:“太子殿下吉祥。”
洛烯荼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太子哥哥,怎么不走了?”蛮儿走了两步才发现洛烯荼没有跟上他,不得不停下来问。
洛烯荼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小德子。
小德子一动不敢动,一滴冷汗从他的后脑勺挂下来,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
洛烯荼问:“你是七皇子寝殿里的?”
“是,”小德子慌里慌张地回答,“奴才是七皇子寝殿朝凤宫的小德子。”
洛烯荼说:“你起来,这么晚了,不侍候七皇子进食就寝,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德子站起来,微微弯着身子,说:“七皇子今日下午从宫外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谁叫也不开门,晚膳也不想吃,声音
有气无力,奴才寻思着别是着了凉,遂想去请太医回来看看。”
洛烯荼拧眉,低吼:“风鉴,雨掣!”
“属下在。”风鉴和雨掣立刻从黑暗中现身,跪在洛烯荼面前。
“我说过要你们保护烈儿的。”洛烯荼恢复了声音里的冷漠。
风鉴和雨掣无语。难道着凉这种事情也能靠保护预防吗?
洛烯荼袍子一撩,转身朝朝凤宫走去。
“太子哥哥!”蛮儿不敢置信地拦在洛烯荼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被灌满了水银,那般受伤和无助,“太子哥哥,你说要陪
我去看花戏的。”
“下次,烈儿生病了,我要去看他。”洛烯荼冷冷地说。
这个人怎么可以翻脸就无情?蛮儿的眼睛湿润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号啕大哭,鼻子向外扩张,小手紧紧地抓着洛烯荼的衣袖,
大有死也不肯放手的意思。
洛烯荼抓住他的胳膊,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随手一抛,扔进风鉴的怀里,沉声命令:“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你踏出凌云宫
半步,否则,自断一腿。”
“太子哥哥!”眼泪刷地挂下来,蛮儿撕心地叫着。
洛烯荼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德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悄悄地溜走。
洛烯荼大步流星走进朝凤宫,看到小明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苦口婆心劝说,里面的人就是没有一点反应,还以为事情很严重,
一脚踢开小明子,撞门而入,哪知竟然看到了让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到怄火的一幕。
第十八章:只是不甘
苏烈听到开门声,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到洛烯荼,诧异立刻变欣喜,放下手中的毛笔,跑到洛烯荼面前,叫道:“哥哥。”
“你在做什么?”那白幕上的画中人不就是那个少年吗?
苏烈走到幕布前,得意地说:“我在画离儿哥哥,哥哥,好看吗?离儿哥哥他参军了,这是他穿戎装时的样子,怎么样?英俊
威武吧?等我画好了,就让人把它挂到大厅里,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离儿哥哥了。”苏烈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意味。
在洛烯荼看来,那笑容竟像是对他的讽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洛烯荼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甩去脑中那些荒唐的念头
,口气有些不善:“身为皇子,怎能在寝殿挂一个士兵的画像?莫不是,你还在怨恨父皇,所以想要丢尽皇族的脸?”
那一刹那,见到洛烯荼时候那满心的喜悦被击得粉碎,苏烈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淡淡地说:“皇兄多心了,苏烈怎么敢做丢
皇族脸面的事情?只是离儿哥哥对苏烈有恩有情,苏烈不过是想以此纪念他罢了。”
洛烯荼眼睁睁看着苏烈的脸色黯淡下去,连忙歉疚地问:“烈儿可是生哥哥的气了?唉。”他叹了口气,将苏烈拥入怀中,低
声说,“哥哥原也不想说这么重的话的,只是……只是想到你心中竟然还有比哥哥更为重要的人,一时觉得不甘而已,烈儿不
必理睬哥哥的气话。”
苏烈的头被洛烯荼压在怀中,想要点头也困难,便闷闷地说:“哥哥,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离儿哥哥在照顾烈儿,养育烈儿,
离儿哥哥对烈儿来说就像是再生父母,所以,他的位置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但是哥哥在烈儿心中的位置也是无人能取代的,
因为除了离儿哥哥,烈儿知道,只有哥哥才是真心待烈儿的,只有哥哥对烈儿好,不计较烈儿的出身。”
洛烯荼疼爱地揉揉他的头,说:“傻瓜,你是我弟弟,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再说,你是我带回来的,我自然要对你好一些
。”
“哥哥!”苏烈感动莫名。原以为,回到宫里就算不被挤兑,也难免会被冷落,没想到权力最大、旁人眼中孤僻残忍的哥哥竟
然那么疼宠他,怎么不叫他感动?
洛烯荼轻轻推开苏烈,说:“先进膳,饿了这么久,肚子一定很难受了……来人,去御膳房吩咐御厨做几样可口开胃的小菜送
过来,再送些糕点来。”
“嗻。”外面传来小明子欢快的声音——终于可以吃饭了。
苏烈将画布小心地藏好,然后跟着洛烯荼出去。“哥哥,你不是陪蛮儿去看花戏了吗?”
“哦,蛮儿今晚有事情,说明晚陪他去。”洛烯荼随意敷衍道。
苏烈了然地点点头。
之后,两个人各怀心事,开始沉默。
洛烯荼看着苏烈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很迷蒙,仿佛欲想透一些事情,却怎么也无法从那个漏洞里钻出来,两颗仿佛墨钻石的
眼珠一下移到上面,一下移到下面,转个不停。这样一双迷人清澈的眼睛,若是蒙上了世俗的尘埃,不知道会伤透多少人的心
?只怕……只有寥寥几个吧。
“哥哥,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于是浅浅一笑,说:“明天早朝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你虽然是七
皇子,但是除了我,在你之前的皇子早已经封了王爷皇储,还有一个十一皇子正要赶赴蒙古联姻,招入蒙古一族驸马,所以…
…有些事情,还不能尚早就下定论。”比如,将来登基的到底是谁,真正摄政的又是谁。
苏烈抓抓头,呵呵一笑说:“哥哥,你说的烈儿不是很懂……”
洛烯荼轻摇头:“不懂没关系,原也不指望你懂,只要以后我做什么,我让你做了你都照做就是了,不必深究其中的道理,否
则,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苏烈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洛烯荼抬眼看看窗外的天色,说:“一会儿你吃了饭早些歇息,明晨一定很早就要起床,要是五更天你还起不了,我便要人把
你的被子掀了。”
说着,抿唇笑而离开。
身后,苏烈笑靥若琉璃般璀璨。
第十九章:初入朝堂
翌日五更,苏烈如约起床,看到外面刚蒙蒙亮,便伸了个懒腰走出去,院子里已经有人走动的声音了,看到他,都跪下来问安
。
苏烈友好地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宫女娥翠端着水盆走过来,微一福身,道:“请七皇子洗漱。”
苏烈洗了牙齿,洗了脸,又有人端来了早膳,于是他折回屋里用膳,用完以后整理了下衣袍,就唤上小明子一同前往凌云宫。
“七皇子吉祥。”
“不必多礼……皇兄可起了?”苏烈问。
那管理凌云宫的太监薛总管道:“殿下已起,正在用膳,请七皇子随奴才进正厅。”
“啊?”苏烈一愣,随即摇手,“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这……”薛总管为难地看着他,对面的是皇子,说的话他自然当不可不听,可是让皇子在门外等着,却也是不敬之罪,左右
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洛烯荼出来了,他如蒙大赦,跪下去请安,“太子殿下吉祥。”
“起吧。”洛烯荼冷淡地回了句,对苏烈笑笑说,“我正准备差人去掀你的被子,没成想你竟自己来了……很好,我们这就去
朝堂吧。”
“好。”苏烈自动地跟在他身后,踩着那微微从云层中透出的曦光下淡淡的影子。
薛总管摸摸头,自语道:“太子殿下对除了蛮儿之外的人如此温柔,又没有折磨他的意思,莫非是转性了?薛桐啊薛桐,你八
成是被太子殿下的手段吓傻了,才会有这种想法。”叹息着站起来,缓缓走进去。
朝堂在永和殿,是皇宫内最主要的政治中心,殿内金碧辉煌,每一根金柱上都雕刻了不同的神兽图腾,其中最大的一只也是夏
骋国的图腾——凤凰。大殿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红鼎,里面烧着永不熄灭的火,正前方是一长串的阶梯,每一级阶梯上左右两
边各有一个石凳子,按照位列从上到下来分座,只是这些位置只在有使者进城见皇帝的时候才可坐,平时那些文武大臣都是站
在下面的平地板上的。最上面的自然是皇帝的宝座——凰座,凰座的旁边则是凤座,只能由两品及以上的妃子娘娘可坐。
最让人望而生畏的,是大殿内的恢弘气势,那种只要人一踏入就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的气势,第一次踏足的人总会迟疑半天,
才敢挪动脚步。而这气势,便来源于大殿凰座上的图腾凤凰的眼睛,一双犀利的散发着红光的巨眼。
苏烈一进入永和殿,就止不住脚下发软,好像随时会倒下一般,他怔怔地看着那对诡异的眼睛,用了所有的精力才控制住尖叫
的冲动。
殿内已经站立了多数命官,看到洛烯荼,都弯下腰请了安,待看到他身后的苏烈时,如同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呆住了,只是那一
次是惊艳,而这一次是不解,而那些没有参加祈福宴的大臣更是吃惊到了极点,想不通太子殿下从何处寻来的极品男宠,竟然
还可堂而皇之带上永和殿。
苏烈寸步不离地跟着洛烯荼,不敢抬头,第一是怕极了那双巨眼,第二是怕极了那些大臣们如虎似狼的眼睛,比巨眼的诡异相
差不了多少。而洛烯荼安排他站在自己身后,更是引来了一阵喧哗。洛烯荼对此充耳不闻,反正他向来就不屑与这些大臣为伍
,何况他根本不需要靠这些大臣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苏烈,根本连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怎么还能理解那些大臣的议论声?
不多时,太阳升起,太监一声拖长了音的高喝“皇上驾到”,大殿之内无人不跪下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气势堪比
天高。
“众爱卿免礼。”皇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彻殿宇。
“谢皇上!”又是整齐划一的呐喊,过后,群臣皆站直了身子。
皇上一眼就看到了呆滞地跟着众人一跪一起的苏烈,道:“七皇儿也来了?”
洛烯荼看苏烈没有回应,便代为回答:“是的父皇,昨日烈儿对儿臣说,既然已经回宫,自当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了,也不枉费
父皇的一番赏赐。”
“哈哈哈哈……”皇上大悦,道,“是朕的好皇儿。”随后又问,“众爱卿可有事情要奏?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奏皇上,臣有话说。”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兵部尚书复中书。
似乎也没有料到一向沉默寡言,人家说什么是什么的复中书会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皇上也有些怔忡,愣了半天才说:“准奏。
”
第二十章:九皇子音
复中书站直身子,道:“皇上,日前臣接到魏岩将军的亲笔信函,上言可揸国对我朝军队攻击方向和攻击形式十分熟悉,以致
不管是什么进攻方式他们都能各个击破,魏岩将军坦言,所有军事要法都是在未出皇城之前就商讨好的,待他察觉不对,想要
翻找记录在黄布上的要法时发现,写满所有军事机密的黄布不见了,所以他怀疑,在朝廷内有奸细。”
话音刚落,顿时引起满殿恐慌。
“魏岩将军真的如此说?”皇上眯眼,问道。
复中书大胆直视皇上,说:“皇上,臣素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还怀疑老臣所言非实吗?只是那信函臣没有保管妥善,被偷
了……但是臣以为,此事兹事体大,就算皇上只信证据,要将臣绳之以法,臣依然要上奏,万望皇上引起重视。”
皇上将视线投向洛烯荼,“太子以为何?”
洛烯荼往前一步,道:“父皇,尚书大人在朝廷中的风评极佳,又是两朝元老,对父皇忠心,对江山社稷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想来定是事实,请父皇重视之。”
皇上点点头,道:“既然太子也这样说了,朕看……”
“父皇!”又一声高喊打断了皇上的话,从朝臣中走出一个身穿绿色锦服的男子,年约二十又一,看起来极致妖媚,凤眼樱唇
,清瘦有型,尤其是他笑的时候,更是恍若天仙下凡。他的美和洛烯荼的美不尽相同,后者是阳刚之美,前者则是阴柔之美;
而他的美和苏烈的也全然不同,前者虽阴柔却更显阴沉,仿佛是刻意而为之,后者虽阴柔却又让人觉得怜惜,那阴柔散发自内
心。他便是夏骋国皇帝的第九个儿子,九皇子洛音霏,爱称是音。
皇上略有些不悦地皱皱眉,问:“九皇儿可有事?”
洛音霏欠欠身子,笑笑,道:“父皇,如今大敌当前,魏岩将军身受重伤,听说尚在昏厥中,怎么握笔写字?分明是有人眼看
可揸国逼近境内,趁着父皇焦头忧虑之际兴风作浪,意图谋反。”
复中书立刻反驳:“魏岩将军亲函的时间是在他受伤之前。”
洛音霏摊摊手,道:“兵部尚书大人,你自己说信函被偷了,我们怎么知道,那信上的时间是魏岩将军受伤之前呢还是受伤之
后呢。”
“对啊复大人,这所有的话都是你一个人说出来的,不能因为你一直对朝廷未曾抱有二心就要大家相信你所言非虚。”
“是啊复大人,你总得拿出点证据来。”
洛音霏话一说完,马上就有几个拥护他的人站出来说。
“是真是假,皇上派人一查就知。”复中书道。
洛音霏的表情突然变得莫名诡异,有些似笑非笑,“复大人,朝廷内现在可说是安定安稳,你将一个谣言当真,要父皇劳师动
众地查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对所有的朝臣来说,不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吗?试问你这么一做,谁还能安安耽耽地过他的日子?岂
不是个个都担惊受怕?朝廷根基一旦动摇,底下那些欲起事谋反的人蠢蠢欲动,这个皇城还能安稳,百姓还能安居乐业?”
一连串的质问将复中书杀得脸色煞白,张嘴欲言却无话可说,怪只怪他不小心,太过优柔寡断,犹豫了这么久才把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