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她。还是那样颠颠傻傻的样子,不过,曹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家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遇到的,心肠最好,却是死得最悲惨的人。
那场地狱修罗般的杀戮,他没有忘记,但是,当时,他回来后,就是没找到这个小女孩,现在却看到他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几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这个天生有点痴呆相的女孩。
他以前总是看到,她母亲抱着他,坐在铺满阳光的院落,一边喂着鸡,一边跟她说:“看,我们家乐乐最漂亮,连鸡公公都忍不住要来找你玩。咕咕咕,咕咕咕。”
然后,那个叫乐乐的女孩就高兴地拍着手笑。乐乐每次追着公鸡乱跑,还抓着鸡的翅膀,不让他飞的时候,她爸爸就会跑过来将她一把抱起来,嗔怪她又弄脏了裙子,等下母亲又要辛苦了。还宝贝地将他驾在脖子上满院子跑。
他曾经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最简单的快乐,即使,他们的女儿不知道会不会记住这个简单的幸福。但是,此刻,他们的笑容是真真切切的。
曹榕一晃神,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口,抱着他的钱袋子缩在角落里,紧紧地盯着他们看。
她的头发很脏乱,衣衫破旧,已经差不多包不住她这个人了。
曹榕记得,乐乐只比他小几岁,现在理应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但是,这个瘦小的身体,看起来就跟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样。
他离近了看,蹲着身体,尽量跟她保持平齐,然后,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乐乐,你还记得我吗?”
乐乐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一愣,估计这几年根本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但是,即使你傻即使你呆,但是,一个人,父母给你起的名字,他们用最幸福的声音叫着它的时候,它就会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刻进你的血脉,刻进你的生命。
乐乐用探索的眼光看着曹榕,估计乐乐记得的是那个同样瘦小,身量不高的那个曹榕,也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了。像乐乐,是个从出生开始就只能拥有孩子心智的人,他们忘性快,也最简单,你不用猜,他们会把所有的感受写在脸上。
多多在曹榕和乐乐之间看来看去,忍不住,说道:“榕,你认识他?”
曹榕嘘了一声,继续道:“乐乐,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乐乐毫无反应,还是抱着钱袋子。
曹榕不放弃,继续哄到:“那,乐乐,你是最漂亮的,让哥哥抱一下,好不好?”
多多惊奇地抬头,没想到,曹榕居然会说这么肉麻兮兮地话,他以为曹榕就是那样冷冷的,只会说最绝情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考虑一下。但是,这简直颠覆了曹榕在他心目中,伟岸,闷骚的高大形象。
但是,下一刻,他这个思想马上被引了过去。因为,曹榕刚说完刚才那一番温柔到肉麻的话后,乐乐就发疯了。
她朝曹榕吼了起来,手脚还乱晃起来,连连后退,嘴里还发出小动物遇到敌人时的呀呀的叫声。
“乐乐,乐乐?”曹榕上前一步,乐乐更加疯地朝曹榕咧着嘴巴。“好好,我不过去。”
曹榕后退几步,站直了身体,默默地看着乐乐继续发疯,还加强防备地看着他。他皱紧了眉头,负着手,轻轻地咬起了嘴唇。
“榕?”多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曹榕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不知所措,不知所以然的另一个小家伙,“我现在决定不走了。”
多多脸上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立马露出了笑容,然后,那个笑容僵了僵,又暗淡了下去。他想,榕为了一个脏乱的女孩子就可以留下来,而他却怎么不可能让他跟他走。
榕是不是不喜欢男孩子。但是,他有情蛊啊。
从天亮到天黑,曹榕一直守着那个女孩,一个蹲在西面,一个蹲在东面。所以,他们的吃饭问题就落在了多多的身上。他就像家长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样很无奈。
第十八章:别扭与嫉妒的力量
曹榕在小破地方守了三天三夜,终于见到了成绩。似乎是看惯了曹榕这张脸,也似乎是知道曹榕对她根本没有威胁。傻姑娘乐乐小姐终于放下了防备,不再盯着曹榕看,而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曹榕心里很高兴这样的结局,对于这个女孩,其实,他的感情更深的是在那些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幸福的回忆。他跟她之间,更像是你看了一个另你感动的故事以后,你深深喜欢上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一样。
她傻,她呆,她不会记得你对她有多好,但是,曹榕就不想让她这样在外面晃荡着过着这样的日子。
当多多拎着一代食物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是如下场面:曹榕拿着一块手帕,随着记忆里,乐乐爸爸的样子,拿着她的小手,一边粘着水,一边擦着她手上的脏东西。嘴里还念叨叨地说着:“怎么这么脏,擦干净了再吃东西。”
傻姑娘只知道看着曹榕笑。
多多突然地就嫉妒起来,嫉妒这个傻姑娘能够被曹榕这样照顾,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曹榕。
他没好气地把食物往曹榕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了出去。曹榕愣了一下,只匆匆地看到了多多走出去的背影。那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身高又拔了几分,虽然他看到的还是那张正太到让人想捏一把的脸。
和以前刚见面时,那个脏乱的,衣衫褴褛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没看到多多当时放下食物,那愤愤然的表情。他拿出一个兔子形状的小馒头,喂给乐乐。乐乐吃地不亦乐乎。
“小鬼头!”叫了一声,没人应,曹榕没太在意,又叫了一声“野蛮人!”还是没人应。
曹榕看到乐乐吃东西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叫她乖乖呆在这里吃东西,不要乱跑。也不知道乐乐听懂没,曹榕看了她一眼,走出去。
“多多?”没看到人。这周围都是破败的民房,估计着都是些穷人住的,密密麻麻的建了很多,把这间已经破成了下雨漏雨,下雪漏风的地方围在中间。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本来,每天叫多多送东西过来,他也觉得应该表示一下,虽然这不符合他平常,拿人不手短,吃人不嘴软的人渣性格。但是,这次,在看到乐乐以后,不知怎么滴,性格就变得温顺了很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性情怀。
当然,曹榕是不会这么想的。
“哥……哥……”乐乐叼着兔子馒头,爬了出来活像一只小狗。她现在被曹榕收拾地很是干净,扎了两个小辫子。不要问曹榕为什么会扎辫子,不要以为只有娘C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曹榕看到这样无敌可爱的乐乐,实在是受不了,过去,蹲着将她抱在怀里,想夸赞小孩子一样地拍拍她的背,说道:“真乖。”然后,只见乐乐将自己吃过的小兔子包子塞进了曹榕的嘴巴里。
曹榕是些微洁癖的人,这一瞬间,他有些抗拒,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毫无杂念的人,只能忍者恶心,吞了下去。
这时候,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曹榕看到那个华服的一角。金发少年站在那里,周围都是暗沉沉的光,他抬起眼睛,那里面都是难受,他看了曹榕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那个带着少年换声期的低吼声,有着别致的听觉美。
曹榕看着多多说完这句话,很快转身,跑出了那条狭窄的小巷子。
柳扶桑正在给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带着玉冠的漂亮男人倒酒,那男人似乎不怎么会喝酒,只喝了一点点,脸上就染上了桃色的红晕。
柳扶桑看着他一笑,说道:“阿良,你每次喝酒都是你最可爱的时候。”
阿良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干尽,瞟了一眼柳扶桑,他这一瞟简直就像是故意诱惑对方的,但是,天地为证,他只是随便那么一看。他从小就怀疑他娘把他生错了,其实,他应该是女的,绝对是女的。
“我只是比较容易脸红,其实,我没醉。”
“嗯嗯,你酒量好。”说着,又给对方倒了一杯,笑眯眯地放下酒杯的时候,看到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很灵巧地在一个过路人身边抓了一把,悄无声息地将对方的钱袋子给拽了下来。那个人没有发现。
但是,柳扶桑看见了,他不是见义勇为,但是,看到是这么小的小孩子居然干这种事情,那正义感突然就爆发了。他决定,他要拯救这个小孩子。
阿良看见柳扶桑在给他斟完酒后,就跑去酒楼外面拎起了一个路边的小女孩。
柳扶桑提起那个小女孩,从她手里拿下那个钱袋子,小女孩看到钱袋子被人拿走了,不哭也不闹,瞪着柳扶桑,然后,在柳扶桑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就是一痛,这看起来无良的小女孩,居然一口的小虎牙咬在柳扶桑的腕上。
“哇,”柳扶桑是被吓了一跳,“好野蛮的家伙。”
“你干什么!”
柳扶桑刚将小女孩甩开,就看到曹榕深深皱着眉头,怨气十足地跑了过来。
“我,我怎么了?”柳扶桑不明所以,看着曹榕这么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曹榕蹲在乐乐身边,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看见她没有受伤,舒了一口气,又看向柳扶桑,道:“你干嘛欺负一个小姑娘。”
“我,我,”柳扶桑简直是有口说不出来,然后,啐了一口“靠,她,她咬我。”
“好端端的她干嘛咬我!”
“她偷人家钱,我只是声张正义而已。”柳扶桑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他看到曹榕的脸色越来越恐怖,然后,他就闭上了嘴巴,摸着自己的手腕退到一边。
曹榕看着乐乐一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样子,心里凉飕飕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那些本来想训斥的话都和着口水吞进肚子里。
柳扶桑很不合时宜地又插了一句,他笑眯眯地道:“曹榕,你又多了个女娃啊,怪不得刚才看到你家小子一身怨妇气地跑过去了。”
“什么。”
“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啧啧啧,其实这就是爱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小p孩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柳扶桑同情地看着曹榕。
曹榕站起来,与他平视,这两个人真不愧是对手,连身高都差不多。
“屁话,”曹榕淡定,严肃地说着,然后,在柳扶桑还没跟他杠上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扔给柳扶桑,“拿着,医药费加封口费。今天的事情你都忘了吧。”
不等柳扶桑说话,曹榕就直接给了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柳扶桑摸摸银子,心想,这人还真是有爱,到处捡小孩来养,迟早会碰到豺狼虎豹吃了他。想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不如,让他来收了不是很好。
他想得入神,阿良什么时候到他身边他都不知道。
“你干吗笑地这么淫荡。”阿良冒着红扑扑的脸出现了。
“有吗?”柳扶桑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捏了下阿良的脸,说道:“这叫风流,你老是用错词。”
“好吧。话说,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我敌人,怎么,你看上了?”柳扶桑和阿良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好朋友,所以,他对他说这种话总是肆无忌惮,而且,阿良这个人,他喜欢男人。
阿良腼腆地笑了下,转身进了酒楼。
曹榕回到了那间客栈。多多就在里面,曹榕知道,因为,他看到坐在大堂里吃饭的那三个家伙奇怪的眼神。
他将乐乐交给天娘,正好,一个四方桌,坐了四个人。曹榕独自一人走上楼去,意思意思地敲了下房间的门。里面什么声响都没有。
曹榕就这样推门进去,看到多多坐在窗边,满地的酒壶胡乱地躺着,带着酒气。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借酒消愁这种事情还发生在小P孩的身上,不过,他疑惑的是,他一个小P孩,锦衣玉食的,能有什么愁,真是让人很火大的情况。
曹榕一直站在他什么,看着他看着的地方,一片喧哗的街道。多多叹了一口气,真是老气的做法。他又提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曹榕将酒壶一把夺了过去,酒洒了他一身。
多多停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将曹榕一直推向门口,对着他大吼起来,“你干什么!”
曹榕抿着嘴巴,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多多。
多多醉得很厉害,连眼神都是飘的,但是,他就是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谁。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味道,这个人的眼神。
“你不要皱眉头了……。你不是很喜欢喝酒吗?我现在全身都是酒味,怎么样,香不香。嗝!”他眯了眯眼睛,然后,笑了起来,终于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比较像正常人了。多多真是个很漂亮的家伙,他笑起来,居然能看到,浅浅的酒窝,这个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加深。这个人,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新,干净纯白,还带着酒味。曹榕突然觉得,怎么这样的味道如此蛊惑人心。他晃了晃脑袋,下一刻,多多就抱住了曹榕。
曹榕瞬时僵住了,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些微变化,脸色阴了下来。多多在曹榕身上蹭了蹭,感觉到曹榕的僵硬。一下子退离他身边,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摸我的头,你为什么不夸我!!!”他哽咽了下,继续说道:“你为什么只对她好,她比我还大,你为什么只对她好!!”
然后,他掀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蜷缩在被子里。
曹榕当时就是想笑。原来是这样。他不是很明白这种感觉,他没有特别嫉妒过谁,但是,他能感受来自多多的怨念。
他走到床边,拉了拉被子,被子被多多强硬地拉着,很坚固。
曹榕也怒了,他一甩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闹够了没有!”
被子里的多多一僵,借着酒意,噌地一下子跳了出来,两个人怒目相视,多多指着曹榕的鼻子说:“你算什么,你凭什么吼我!!你从来都是这么冷淡地对我,我受够了!!受够了!!”
曹榕没想到多多会说自己受够了,他起码以为,他们相处地还算是融洽的。顿时,心底一凉,勾了勾嘴角,转身就走。
多多看到曹榕甩门出去,颓然地倒在床上。
那不是情蛊,那一定是仇蛊。大家一定都在骗他,其实,他是个没有爱情的可怜虫。
多多看着绚烂的床帐,天旋地转。他想,算了吧,算了吧。就让一切都随水漂流。他应该早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思考,他们都是不可能的吧。那个人,他就是傲慢的鹰,不管你是关着他还是关着他还是关着他,他总是能想办法挣脱束缚。
算了吧。
第十九章:城门女尸
第二天,多多没有来,曹榕去找他,结果,他们住的客栈早以人去楼空,连一点信息都没有。曹榕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前所未有的大雨几乎将他们所住的破地方给捅破。雨哗啦啦地压进了屋里。
曹榕跟乐乐都不能幸免于难。
曹榕看着情况不对,马上抱起乐乐朝借口一处大宅院奔去。
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连一丝亮光都没有,城里也没有人影。曹榕感觉到乐乐在他的怀里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街尾的那个大宅院大门紧闭。曹榕拼命地去敲那扇红色油漆的大门。这么大的雨声,里面的人估计都睡了。
但是,门就在不久被人打开。
柳扶桑撑着一把伞站在那边。怎么说呢,按柳扶桑后来的记忆,他说,当时,外面明明那么黑,可他就是看到曹榕闪着荧光地站在那里,落魄皆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