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 上——奈斯

作者:奈斯  录入:07-27

房门被轻轻打开,列潇云推门而入,抬眼看了南叠枫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反手将门关上。

“是茶菱香?”南叠枫蹙眉问道。

“嗯,看来你挺了解。哦,对了,你中过一次。”列潇云慢慢走进来,一边道。

“茶菱香只有浸在茶里才有效用,更何况仅剩的两包都在宫中,你怎么会有?”

“身边有个慕容笛,要什么样的毒没有?他说放在茶里太麻烦了,就顺手给改良了。”列潇云漫不经心地笑笑,忽然身形一晃,霎时欺到南叠枫面前,出手便袭南叠枫胸口风池穴。

南叠枫本能地抬肘一挡,但内力未提之下哪里抗得过列潇云?但见列潇云运劲轻轻一吐,南叠枫胸口一震,直直退后三步。

列潇云攻势不慢,又再次欺上前来,再袭南叠枫人迎穴。南叠枫不敢再与他有劲力接触,向右一晃闪避开去,却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怎么会?上次在九华宫里中茶菱香的时候,还能跟汪云崇打个难解难分,这次怎么会……

只这犹豫的一瞬间,列潇云又欺上来,再发一掌,南叠枫只好勉力抬手一挡,却实在半分力道也没有,列潇云转拍为拿,扣住南叠枫手腕,左手在他期门穴上发力一按,南叠枫登时全身一软,尚未来得及反应,但觉后脑一痛,已然被列潇云按倒在床榻上。

内力被茶菱香制住,后脑又撞到床榻,南叠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但听列潇云的声音徐徐道:“看来你对茶菱香了解还不够多啊,这东西中第一次,只是制住内力而已,但是若中了第二次,你身体之中对香毒已然有了记忆,就不仅仅是内力被封,而是连身体也会绵软无力了。”

南叠枫缓了过来,这才发现周身几大要穴已被列潇云制住,蹙起精致的眉,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呵呵呵,”列潇云笑了起来,左手探到南叠枫腰间,道:“论武大典上一见,南公子武艺超群风华绝代,实在是令人仰慕得紧,今日难得又遇上了,在下自然该是要抓着时机好好与南公子亲近一番。”说着手上一抽,将南叠枫腰间束带扯了下来,南叠枫刚喝了一声“列潇云你……”列潇云已然倾身覆了上去,顺手封住他哑穴。

唇压上唇,南叠枫挣扎不得,只能抿紧嘴咬紧牙不让列潇云侵入,列潇云厮磨半天未果,抬起头来,捏住南叠枫下巴,半眯着眼看着那仿若细细雕琢过的眉眼,陶醉道:“果然是绝色。”手指划过他精致的脖颈线条,道:“你若不张嘴,想直接来,也行。”

说着俯首下去,撩开南叠枫中衣里衣,又继续探向亵裤——

“深夜不眠,列少帮主好兴致啊。”

列潇云猛的抬头转脸,但见汪云崇不知何时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看上去一脸惺忪睡眼,目光却炯炯不可捉摸。

不知不觉被他迫到这么近,列潇云心下暗惊。

缓缓起身,也不去整理衣襟,笑道:“打扰到汪大人了?真是失礼啊。”

“呵。”汪云崇挑挑嘴角,一声轻哼,蓦地不知什么东西出手,直直向列潇云面上袭去。

列潇云挥手一挡,那东西“啪”得一声撞上壁板,碎了一地,原来是个小酒盅。

列潇云笑起来:“大人看来火气不小,随手抄个东西就拿来扔在下了。”

汪云崇冷眼看他,道:“列潇云,你真以为强逼强迫我们就会顺你的意?”

列潇云站起身,一边理着衣衫一边朝汪云崇走来,道:“叫大人顺在下的意,自然是妄想,在下只不过是夜深无聊,想顺便偷个腥罢了。”言罢指指尚且躺在榻上穴道被制的南叠枫,向汪云崇道:“既然大人来了,我们这等小小草民只好让出位来,呵,大人慢用。”说着漫漫一笑,迈出门回去了。

汪云崇看着列潇云回屋,这才反手锁上门踱了进来。走到床榻边,缓缓倾身下去,慢慢接近那伶薄的唇。

忽然动作止住,汪云崇眉梢一挑,道:“你怎么不怕?”

南叠枫瞪他一眼。

汪云崇笑笑,伸手替南叠枫解开穴道。

南叠枫坐起身来,吐出一口气,动手将里衣中衣穿好,一边道:“列潇云是故意的。”

“废话,这我也知道。”

南叠枫愣了一下,抬头奇怪地看了汪云崇一眼,汪云崇话一出口也发现这口气有点重,撇撇嘴,脱去鞋袜爬上榻来。

南叠枫缩了一下身子,道:“你干什么?”

汪云崇无所谓地往南叠枫身边一坐,指指床榻道:“看不懂么,自然是睡这里啊。中过一次茶菱香还不知道厉害?你这三个时辰是半点内力也无,再加上你连中两次,连筋骨都是软的。”伸手捏捏南叠枫胳膊,道:“枉你一身漂亮功夫,这几个时辰里也与完全不会武的凡人无异。本大人可不想你提早挂掉耽误了本大人查案,除非——”挑眉轻笑,道:“你希望列潇云再转回来,跟你把剩下半套做完了?”

南叠枫抽回胳膊白他一眼,偏头靠上一边壁板,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转回头来,见汪云崇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汪云崇牵牵嘴角,道:“茶菱香只要事先吞点防毒护气的补药便不会侵入体内,这种药你身上难道没有?”

“……有。”

“碰上慕容笛这么个用毒厉害的人,你也不想着防着点先吞一颗?”

南叠枫脸色一窘,道:“我想他有求于我们,应该不会……”

汪云崇无奈地吐了口气,后背靠上壁板,道:“世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哪里来的‘应该’之说。就算你决定日后要浪费这身武功去守着你那茶坊,眼下到底身在江湖,你与人客气,谁又会对你客气?”

汪云崇学武时随师父游历多年,十八岁入十二卫之后也跟江湖绿林打了六七年的交道了,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南叠枫自知确实大意,当下也便不回嘴。

两人同时不出声,窄小的内室里顿时只剩下呼吸声,连外面的江水拍动的声音都变得隐约,气氛有些不对劲。

“汪云崇。”南叠枫打破沉默。

“……呃?”汪云崇应了一声,挑了挑眉——南叠枫好像突然不管他叫“大人”,开始直呼其名了。

“呃……这内室将声音隔断得如此干净,你是……怎么,呃,发现列潇云在这里的?”

汪云崇微微蹙起俊眉,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气息内劲?虽然的确听不到半点你这里的动静,但我刚才醒转时,却突然发现你的劲力我感觉不到了,我觉得不对,就起身过来看,这才发现列潇云的。”

南叠枫怔住,早在百川山庄时,他就已然发现单凭气息就可以感觉出汪云崇的存在,想不到汪云崇竟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汪云崇见南叠枫没有反应,以为他中了茶菱香之后内力被制精神不济,于是道:“你先睡罢,我今晚就呆这儿。”哼了一声,道:“你这个飞贼真是不让本大人省心,半夜三更的害本大人惊醒起来救你,现在还得给你守夜。”

南叠枫看了汪云崇一眼,也耸起好看的弯眉来——之前在百川山庄和呼延家大宅,数次吃自己豆腐的是这个人,眼下救自己居然的也是他——南叠枫嘴角一翘,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差点被人上了还笑得出来?”汪云崇没好气道。

“呵,你恼什么?”

汪云崇给他问得一愣,撇撇嘴角,道:“别废话了,你要睡不着,闭着眼调调息也会恢复得快些,别再给本大人多事。”

南叠枫笑笑,抱着膝,头靠在窗边,闭上了眼。

汪云崇也松下身子,盘腿微微闭眼,打算运气打坐一会儿。

小周天转过,已过了近半个时辰,再睁眼时,见南叠枫就着方才蜷着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借着昏暗的月色,仍然可见清俊如画的眉眼,瘦削挺拔的鼻梁和薄润的唇。长长的睫毛轻轻盖着,鬓角的几缕发丝垂在脸畔,完美得如精雕一般。

汪云崇这么看着他,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来,天上的乌云渐散,月光慢慢流泻进来,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命运的手轻轻拂过。莫名的,汪云崇想起了南叠枫在悠莲馆吹的那支曲子,更加莫名的,接着那支残曲,哼起了一段仿佛已经遗忘很久的调子。

曲调婉转悠扬,如泣如诉。

南叠枫轻轻睁眼,喃喃道:“你刚才哼的什么?好悲伤。”

汪云崇微微吃了一吓,道:“你没睡?”

南叠枫揉揉眼睛,调整了下姿势,语意慵懒道:“不是……我睡觉浅,容易醒。不是说你不懂音律么,怎么哼起曲来了……”

“早些年听过的,”汪云崇道:“也就记得这么一首。”

“嗯……”南叠枫似乎尚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汪云崇似乎被自己刚才哼的调子拨中了什么弦,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南叠枫,问道:“你……知道‘六月雪’么?”

“六月雪……?”南叠枫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

汪云崇叹出一口气,往后一靠,心下也不知是轻松还是惋惜,道:“是个人,一个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么……

南叠枫想循着这话题再说下去,但被茶菱香侵入的四肢绵软无力,精神渐渐不济,眼皮也愈发沉重,于是干脆放弃抗争,拢紧身子沉沉睡去。

汪云崇听着南叠枫的呼吸渐沉,侧头看了看,将被子往那人身上提了提,继续闭目打坐。

天光隐约,江面上雾气浓重,阴霾中略略透着一丝昏明。

南叠枫被一阵喧闹吵醒,拢拢眉,深深吸一口气,不知是茶菱香的作用还是汪云崇守夜的效果,这一觉竟睡得破天荒的深沉。

睁眼看去,但见汪云崇仍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转头盯着门口方向,俊眉紧蹙。

南叠枫起身,运了运气,感觉已经恢复大半。利索地束好腰带穿好鞋袜,一边问道:“外面有人?”

汪云崇点点头:“刚刚突然吵起来,还听不出是什么人。”转眼看向南叠枫,道:“慕容笛和列潇云的人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敢在这舫上如此喧哗,既然醒了,我们出去看看。”

才方打开房门,便觉一阵异常的腐臭扑面而来,两人各自一惊,对视一眼,赶忙奔到船栏前一看,更是大骇。

但见距画舫两丈些许的地方浮着一具尸体,面貌形容都已经被腐蚀的看不清了,却犹自被那水中毒药侵蚀得“滋滋”作响,叫人看着心寒胆战,胃中翻滚。

再往上看,那尸首边泊有一艘船,船上的十来人个个亮着明晃晃的长剑,与一边三艘远烈帮的船成对峙之势,其间事态紧张,仿佛一触即发。

“嗯?两位贵客也起了?昨夜睡得可好?”慕容笛和列潇云并肩站在舫的另一侧,看到汪云崇和南叠枫出来,慕容笛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仿佛眼前的紧张情势完全事不关己。

慕容笛的这一声倒将另一条船上那些持剑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为首一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年纪,长得不算出挑,神色却十足的英气逼人。那人侧过脸来,看到汪云崇和南叠枫,觉得此二人气度神采与旁边的慕容笛和列潇云大不相同,不由奇怪。

列潇云神色暧昧地看了二人一眼,也完全不在乎有人正拿着剑指着自己的人。

“慕容兄,这是怎么回事?”南叠枫看了看那江中尸体,蹙眉问道。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慕容笛笑得媚态四生,漂亮的指尖一指那为首的持剑人,道:“这些人驾船经过这里,远烈帮的几位弟兄劝阻不下,给他硬闯了进来,结果这位大哥的师弟不慎落水身故,却不问青红皂白,非说是我们害的这位小兄弟惨死。”

船上持剑的人都被被慕容笛的媚笑晃得眼睛一花,愣神了片刻,为首那人见他还能笑得这样轻松,愤喝道:“若不是你这妖里妖气的家伙在四周水域都下了如此重毒,我这小师弟不过失足落水,救上来也就没事了,又怎会如此弄成如此下场!”

慕容笛媚色的眸子一瞪,列潇云瞬间四支万方刀出手,直奔那人面门,四支万方刀看来轻巧,却是自四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直指那人四处重穴,加之是列潇云手法,力道当真非同一般。

那人全无惧色闪过其中一支,提起剑来想也不想“当当当”挡掉另外三支,身形不晃半分脚步不移半寸,剑法端的是漂亮。

汪云崇低声道:“这剑法着实不赖,这一着看着也眼熟,该是出自名师才对。”

南叠枫却不言语,放眼再去看那尸体,弯眉轻蹙——这些人口口声声指责慕容笛下的毒害得自己师弟惨死,却为何半天也不将尸身打捞上来,反而任其在那毒水中腐烂发臭?

“呵,列少帮主这手暗器功夫果然名不虚传,愿再请教!”说着便要跃身上前。

“且慢!”汪云崇出声阻拦,缓步踱过去,道:“这位小哥剑术超群,敢问尊姓大名?”

列潇云本来要挺身迎战,见汪云崇拦在中间,便也退了回去,抱着手挑着眉。

那人看了汪云崇几眼,觉得此人确实不凡,于是道:“阁下是何人?”

“呵,本人——”汪云崇掏出一块精巧方印,道:“京城十二位总领,汪云崇。那边那位,是方刚被指任为继任百川山庄庄主的南叠枫公子。”

刻意搬出两人的名头来,就是暗示对方不论你是官府贵族还是武林豪杰,这里都有能给你做主的人。

南叠枫并不高兴汪云崇如此介绍自己,皱眉看了他一眼。

船上那些人果然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半晌,虽觉得不太可能,但看看汪云崇手中官印,再加上早已听闻被选作继任庄主的南公子长了一张动人心魄的脸,却又不得不信。

为首那人面色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还是抱拳道:“原来是汪大人与南公子,在下上剑门殷秀戊,恕方才少礼。”

原来是上剑门的殷秀戊,难怪剑法如此之好!

两人心中各自暗赞一句,抱拳回礼。

任无禾同叶剪繁一样,年少时便已武冠一方,尤其剑术更是一绝,当今天下尚无人能出其右。因他才华超绝,二十六岁时便坐上了掌门之位,但因他尚未及四十,座下弟子年纪多半很小,成年的只有十余人,都是原先就习过武后来转拜上剑门门下的。

这十余人中有七人很有灵性天赋,算是任无禾比较喜爱的七个弟子,殷秀戊在这七人中排行第五,虽然不是其中剑法最好的,但却是任无禾加以信任最多的。之前在论武大典上之所以没有看到殷秀戊,正是因为任无禾率弟子前往百川山庄,就将殷秀戊留在山上暂管门派内一切事务。

“原来是殷少侠,当真是久仰。”汪云崇道。

“不敢。”殷秀戊看了一眼慕容笛和列潇云,向汪云崇道:“只是……两位何等身份,又怎会在这毒水环绕的画舫上和这二人在一起?”

列潇云摊手笑道:“如殷少侠所见,我二人乘兴游江,顺道请汪大人和南公子上来聊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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