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亡夏

作者:亡夏  录入:05-28

。知道他的嗓子是怎么坏的么?我活活饿着他,他受不了了,去啃石灰,硬生生烧坏了……”

涂成森挣扎着,可是旁边的人死按着他。

涂成森憋了一会,喉底发出一声呜咽,深身不停地抖,他趴下头,将脸埋在看不见的阴影中。像一只被遗弃的兽。

第三十九章

脚仿佛是虚浮着在移动,想走得快一点,但又犹豫着不敢前进。

天色已微明,天边隐约可见几点星子。

那间不引人注目的仓库渐渐从夜色中挣脱,像只落水狗一样落魄。涂成森攥了攥手中的钥匙,那是文丰最后给他的。

所有的疑问与顾虑曾在腹中百转千回,折磨得肝肠寸断。可是文丰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开膛破肚,那藏在肚子的猜疑如今

见了天光,却发现全不是这么回事,可是剩下的,却是血淋淋的疼痛。为那人,也为自己曾有的猜测。

还能重新开始么?涂成森不敢想太多,他们已经经历太多太多。

他知道,重新开始的困难,只是想起如若与那个人从此相隔天涯,便觉着是不能想象的未来。

在门口徘徊瑟缩,想象那人的脸,青白的颜色,狐狸似的狭长眼睛,凉薄的唇,绝望冷漠的神色,竟怔怔了很久。

不敢想太多,只觉得乱,那些体恤宽慰的话仍未想好,那些曾经伤人如刀子的记忆仍在屠杀,可是不管了,一切都等之后再说

吧。

他突然想起,昨夜风寒,那人躺了整整一夜冷水泥地,别是病着了。

哆嗦着打开锁,迫不及待地推开门,铁门倒是结实,稍稍用了点力气,室内灌过来的冷风让他一时闭了眼。

但他随即手一抖,许久不敢动,钥匙落在了地上。

室内空空。只有高窗口的半个窗户是大开着,冷风灌进来,玻璃微微地抖着。

天色大明。竟是个暖天。橘色的阳光透进来,玻璃也参与了折射,一片耀眼刺目。

涂成森在这满室的光明温暖中,瘫坐在地上。

文丰保持一贯的良好耐心,看着他对面冷着脸的辛叔。

他似乎早有准备,施施然的样子:“先坐下吧,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辛叔仍僵着:“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口气平淡,但谁都听得出里面的激烈心绪。

“当年,我也是狠狠地罚了他。”文丰顿了一下,有点感慨,半天才说:“他当年也是受了不少苦。今儿他又犯了事,他的腿

估计是保不住了。”

辛叔激动起来:“一条腿又怎样?我儿子可是命也没有了。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

文丰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道:“其实,当年即使没有展喜颜,你儿子恐怕也活不成。那帮交易的人当时是做黑吃黑的诱饵的。

那批货是假的,否则这么重要的交易怎么会让一些小角色去担当参加?你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应该对这种事不陌生,没办法

,我们当时有自己的无奈,更何况,我并不知道你儿子也在这场交易中。”

辛叔苦笑着:“你果然是成气候了,三言两语倒是你的错了。”

“你若不信,便也罢了。但现今展喜颜跑了,再说也无济于事。无论怎样,用人不当也是我责任,我也应当引咎。”文丰温声

说着,掏出一把刀子放在桌上,大方摊开左手,“这样罢。你可以废了我左手,你也知道,这只手使枪是最顺手的,如若伤害

了我性命,一些忠心的兄弟未免会寻仇,但若只伤手,如无我的吩咐,众人也不至于大动干戈。你看呢?”

辛叔沉着脸,一双眼睛却是冷冷泛着寒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丰的脸,试图探寻出一丝阴谋的气味,可是文丰的脸上却是笃笃

定定的诚意,再无其他。

半晌,辛叔拿起了刀,目光平静,细细打量那双普通但曾让多少人胆寒的手,仿佛在思考从何下手。

旁边的几个兄弟明显紧张起来,略略向前凑了凑。文丰看了他们几眼,他们才按捺着,可眼神中的警惕却是明显的。

辛叔的笑容中带着嘲讽与苦涩:“我受过你父亲的恩惠,怎么可能砍你。这刀先收着,但这事没完。”说着,佝偻着身子站起

来,不过几夜,往事翻江倒海,心绪浮沉,立刻显出老态来。

他走了几步,忽然道:“他们俩,真得还能再见么?”

文丰笑笑,仿佛毫不在意:“随缘罢!”

辛叔走远了,几个兄弟们也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又只剩下文丰一个人。文丰一个人拿了个大茶壶,一杯一杯,慢条斯理,不知喝了多久。

热水“咕咕“落肚,不知为何,不曾有丝毫暖意,也没有任何涨鼓感,只觉空落落一片。

有人在旁缓缓坐下来,从他手中取过杯子,直接喝着,一边拿眼睨他,满是促狭:“竟不知,原来你是情种。”

文丰也不尴尬,倒是坦白大方:“我也不曾料到。”

文炀一手托着脸,仔细研究他的表情:“本来,也不想见你。但听说你放了小喜,觉得有趣,赶来看热闹,你就不能有点娱乐

精神,做出点失恋的样子来?”

文丰正经更正:“我没放了他。”

文炀不屑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我最见不得你那虚伪样,那窗户不是你有意给他留着的?”

文丰好脾气地给文炀倒满茶:“我怎知他会爬窗。”一副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的样子。

文炀别头笑了一下:“又开始装了。他毫不留恋地爬了窗,估计也是对那呆头鹅冷了心。”

说着又拿眼睛瞟文丰:“不说他们,我竟从不知你对小喜用心如此,你这举动堪称伟大了。起初知道这事我大吃一惊,但前后

推敲又似乎在情理中。话说竟从未发现你是这样痴情?”

文丰本想笑文炀的用词,却突然恍然起来,眼前又闪过当年那个仓库中因爱幻灭的少年摇摆哀求的身影,也许那一刻他才是真

正动了心,感觉到爱情在现实中的真实呈现,可他动心时,他所钟情的少年却再也不愿相信爱情。是他活活灭了少年的念想,

却如猴子一般奢求着水中的月亮。这六年来,他都在捞那漉漉的月亮,可吹皱那一江春水的,仍是六年前爱情的余味,涂成森

的出现再度动摇了展喜颜。

罢了罢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始至终,即便是在床上,那个人也只是空有躯壳。留着又何用。他自认这六年自己也是百般

温柔,除了将满腹柔情宣之以口。

文丰想着,不由低下头,喝着杯中的茶掩饰着。

“喂喂,这是我的茶。”文炀拦着,又拿起茶壶,“靠,空了?”

文丰皱眉:“谁教你这么说话?”

文炀趁机在他伤口上撒盐:“你情敌。”忽地又凑近他,低声道:“你是料到小喜会逃的吧。可是既然安排涂成森去放他,为

什么又要放了小喜呢?”

文丰沉默地盯着手中空余的杯子,半晌自嘲道:“我一向得不到的东西,何必轻易拱手让人。就算得不到,拖一阵子再易主,

也是种安慰。”

可是他真是展喜颜的主人吗?永远忠诚,依恋难舍?他的眼中渐渐渗出一些失落,仿佛年少时看着窗口那株皑皑莹白的槐化凋

零,落英如雪,世事无常的惶惑,在那时便渐渐明白。他永不可能再是那善感的少年,黑社会的冷酷彻底,情爱之流只显羁绊

,而那人六年身旁在侧,即便貌合神离,但有刹那相伴,便也是足够。

尾声

展家那个孩子竟回来了。

江城的老街坊感叹着。

高了,瘦了,沉稳了。估计吃了不少苦,腿都瘸了一只,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啊。

幸而那孩子还是个正经人,见了街坊也有礼,旧日称呼竟一一还能叫出,可惜五姨不在了,涂家那小子,更是不知去哪里了。

江城人唏嘘不已。

“噼——啪啪——”鞭炮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不绝于耳。

“阿喜啊,开店了,恭喜恭喜。”街坊笑着来贺。

展喜颜拖着一条瘸腿,彬彬有礼的样子。

“这租书店,最主要的是看准客户群!”一个老邻居显出一副老行家的样子,传授心得。

展喜颜唯唯诺诺,很是好脾气。白净的脸上神采奕奕,虽然还是低眉顺眼的乖觉样,但明显看出他心情不错,突然他身子一顿

,似乎看到了什么呼吸竟有些不稳,目光挣扎。

老领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鞭炮声又“啪啪”响起,白烟蓬蓬作开,将目光所及处一一遮掩了。但终浮不了太久,又渐渐稀薄

起来,依稀看到白烟后面站着那青年。

微是黝黑的皮肤,头发极短,很是利落英俊的样子,只是那脸皱着,表情甚是怪异,不知是哭是笑,手上拎着一只破旧的包,

也不知站了多久。那青年默默站着,表情渐渐坚定起来。

展喜颜的心被这鞭炮声炸得剧痛,鼻息间的火药味呛得喘不过气。

已经开始新生活了,还要再回去吗?他颤抖得不能自制,不知为何,眼睛竟有点模糊。他哽咽着想再看清楚,只是徒劳。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展喜颜在心中问着自己,他只觉得茫然,那时的决心还记忆犹新,彼此的伤害言犹在耳,日夜折磨的痛

苦仍是刻骨铭心,最近心动甜蜜的轮廓已经模糊,可是,又是什么的余味,萦绕心间,经久不散。

鞭炮声又突兀在耳边炸起,“啪啪啪——”“啪啪啪——”,永不疲倦。

白烟又蓬开来,漫开去,烟雾又浓了,人们在旁边嘻笑着,评论着。

青年站得笔挺,目光炯炯,面容坚定渐渐被烟雾模糊了。

白烟散开去,丝缕渐渐抽离,烟雾淡了,人们仍在旁边嘻笑着,评论着。

那青年仍站得笔挺,目光仍是炯炯,面容依然坚定,像是永世不会改变一般。

正文完

推书 20234-07-27 :烟花巷柳+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