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千帆——夏次夏至

季风分开，能够好好休息一晚上，天知道和季风在一起睡的时候，每夜他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季风又狂性大发，对自己做出什

么动作。

再加上还要想各种整治季风的办法，所以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想他虽然少年时多有磨难，但正如季风对吃的挚爱，楚楚子凡对睡觉也是一样的狂热，只要想到在软软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着

，他便会露出天真的笑容，而这种笑容，除了季风就再无其他人见过，虽然多数是在楚楚子凡睡着之后自然的流露，但季风已

经很高兴，这表明，楚楚子凡对自己的戒备日益的减小。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爱上了睡梦中这张无暇可爱的脸，若是早上睁开眼睛没有看到，便是浑身的不舒服。

第12章

“你不出去是吧，你不走，我走。”看他气势汹汹的冲出门外，季风依旧慢慢地喝着手中的茶水，心里自有一番想法。

楚楚子凡来到本是季风的房间，这间房间虽然比自己的差上一些，但没有季风的纠缠，让他欢喜非常，晚饭也没去吃，便径自

的睡去了，阿右在门外守着，而季风吃过饭后也没去追着楚楚子凡，反而进了那间抢来的房间，关上门，吹熄了灯。

至于睡没睡觉，便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

第二天，楚楚子凡很早便打开了门，阿右一句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阿右，去打盆洗脸水来。”

阿右遵命的下楼，心里嘀咕，什么时候教主也有早起的习惯了，不是最喜爱睡觉嘛？而且看他昨天的行为，分明是想睡到日上

三竿，不过转念又想，今日要早起回总坛，教主心急，所以便比平时起得早些。

将水放在盆架上，转身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大叫：“教主，你的眼睛怎么黑成这样？”

楚楚子凡拿过镜子，这一照到也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是不可能中毒的，那这黑乎乎的眼圈从哪里来的？

“教主昨晚上没有睡好吗？”

“胡说，我昨晚上睡的再好不过了。”嘴上虽硬，心里却突然明白，定是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弄得今天出现黑眼圈，不过他

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因为不习惯一个人，从而无法入睡的。

少了算计，少了一个人，少了许多温暖，竟让自己彻夜未眠，该死的季风，都是你害的，楚楚子凡将镜子狠狠地砸到地上，胡

乱的洗了脸，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右，出门去了。

阿右站在那边想笑又不敢，被楚楚子凡一瞪，更是吓得僵直身子，再不敢脸上有什么神情，教主的狠毒自己早些年就已经很好

的领受过了，现在他一把年纪，可是受不住毒药的伤害了。

楚楚子凡一脚踹开季风房间的门，本以为季风肯定在里面呼呼大睡，所以想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给他几巴掌，可是踢开

门，正对上坐在桌子旁的季风，拿着一种奇怪的眼光看自己。

楚楚子凡尴尬的站在门口，想想又不对，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把自己搞得一夜都没睡好的真凶就是眼前这个人，立即换成凶

恶的嘴脸，正要说话，季风却先开口了。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影响，我竟是想你到睡不着……”季风后面的声音很小，竟像是自言自语般。

季风昨晚没去找楚楚子凡，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在意这个人，没想到竟然是根本就不愿上床，在桌子旁，看着楚楚子凡房

间的方向，一坐整晚，整个晚上，脑海里闪现的全是这个人阴狠的，算计的，聪明的，得意的，各种各样的表情，可是无论你

那种表情，却都是他喜欢的。

“我不怪你，你倒先怪我，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倒要看看。”楚楚子凡向前跨出一步，挑衅的抬起眉毛，看着季风。

季风突然起身，捉住楚楚子凡的手臂，力量大的楚楚子凡皱着眉头，却不发一语，季风看此，松了力道，却不松手。

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按住后背，不让他在怀里乱动，季风的一夜未安的心，此时才稍稍有些平静。

楚楚子凡被他埋在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不清楚到底说着什么，不过谁都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但季风还是没有松开双手，反而把他更深的搂在怀里，同时用右手抬起楚楚子凡的头，深深地吻上他薄

凉的嘴唇。

楚楚子凡在他怀里先是一愣，后又是剧烈的反抗，季风松开楚楚子凡，用手挑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又拿下肩膀上的匕首，他无

奈地看了楚楚子凡一眼，道：“你总这样待我，楚楚子凡，我拿你怎么才好？”

“我再次警告你，若你下次再做出这样的事，我一定要杀了你。”

楚楚子凡急忙走出，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错觉。

季风将匕首也放在包袱里，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包扎好伤口，伤口不深，却是很疼，季风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较量，受的

伤比这严重的躲到数不清，可是无论多严重，他从未挂怀过，可是这个伤口，却让他很揪心，心疼得厉害，自从失去母亲之后

，他就再也不知疼痛是什么。

楚楚子凡，他是这些年第一个给他痛楚的男人。

这个让他又爱又没有办法伤害的男人。

季风心里却更想要抓住他，这一生他本想孤独终老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够让他动心的人，他是定然不会放弃的。

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人本就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就更加难，又想要和这个人白头偕老，又想和这个人地老天荒，想要的实在太

多了，季风一直以为自己出了武功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人，却没想到，原来只是那时年轻，没有遇见最爱的人，才胆敢说出这种

大胆的话。

只是路途坎坷，荆棘密布，想要俘获楚楚子凡的心，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努力，季风不灰心，他一直相信，一直这样努力地爱着

他，总有一天他会看见，也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更加爱他了。

除了自己。

吃饭的时候楚楚子凡也离季风远远的，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情，以往的时候，楚楚子凡总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坐在他身边，今天

的他却也是有些奇怪，只在那边一直吃，什么也不做。

楚楚子凡当他是被自己的那一剑刺得有了一些分寸，心里便安心一点，但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勉勉强强只吃了一点，季风看

他一眼，又继续吃饭。

“教主，船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随时能出发。”

楚楚子凡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只有季风一个人还在埋头苦吃，便不理会他，说道：“上船。”

季风听到这句话，立刻放下碗筷，起身随众人离开。

第13章

炎琪快马加鞭，他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恰巧那些日子正好门派里出了一些状况，虽然当时离开临安没

和季风说，多少有一些赌气的成分，只是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竟发现桌上季风的留言，这封留言比起那封更要让他惊慌失

措，季风走了，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是人不回来，而是心再也不回来了。

炎琪知道，所以他要阻止季风，季风不能走，他这一走，炎琪知道，他就再不能回头了。

也许再不是那个天下第一，不是人人心中的英雄，不是武林中人敬重的大侠，炎琪知道季风这些都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唯

一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是季风再也回不来的心。

即使不属于他，可是也不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那个白水教的教主，可是，天下那么多人，季风为什么非要爱上这个最不该爱

的人呢？

其他人，换做其他人，只要是好人，炎琪都不说一句话，默默地祝福，可是那人楚楚子凡分明就是人人喊杀的大魔头，季风和

他在一起不仅要世人的鄙视，唾弃，而且随时面临着死亡，即使武功再高，那又怎样？

天下人千千万，杀死一个便还有一批，过了今日，还有明日，没日没夜的不得安生，这样的日子，有多少艰难，

而他，他不要季风这样活着。

季风那般冷漠的人，就该清清静静，不争世事的活着，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

炎琪又是一鞭摔在奔驰的骏马身上，他恨不能现在就在季风面前，他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办法，想留住季风，是哭，

是闹，是疯，是傻，他都无所谓，只要季风还在，只要季风不走。

马背上的炎琪，呼啸在耳畔的风中似乎听到自己心里哭泣的声音，那么悲凉，那么难过，为什么他用尽生命爱的人不爱他？

若是自己留他不住，又该怎么办？

炎琪不敢想下去，只能一下下的扬鞭，季风，求你等我……

我求你，不要跟他走。

临水河畔，黯淡天气，扁舟一叶，季风和楚楚子凡一干人等，于临安河里，乘兴南下，去那长满红花绿草，繁华温情的烟雨江

南。

炎琪站在河畔，整个河面上就只有一条船。

那条船上载着他炎琪这辈子深爱的人，他是天下人人敬仰的英雄，他是这个时代的神话，他是……不爱他的季风，这样的季风

，在那条去江南的船上。

倚风而立，炎琪看着载着季风的船远去，一直看，一直看，直到河面上什么也没有了，他还依旧站在那里，纹丝未动，现在的

他，走一步都没有力气，所有的心神都跟着那人去了，收不回来了。

到底是没赶上，到底他是走了，到底是自己失去他了。

他又还会不会回来？

多想说，我不要你你去，起码不要你和楚楚子凡去。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一步，不过是一步，却是他整个人生，他的人生还不过而立之年，却已然到了尽头，从此以后他活着的依据究竟是什么，以前

他只为季风而活现在他走了，又该如何呢走以后的路呢？

没了季风，他便想到死，可是他不能，尧山派离不开他，师兄师弟们离不开他，那么多人需要他，他不能说走就走。

可是，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心意呢？他可以不要所有人，但他离不开季风啊，季风走了，和楚楚子凡一起走的，不同于

以往。

以后，再见到他时，一切就都和以往沧海桑田了。

炎琪木然的站着，景象萧疏，莫名的悲凉，让他在这烟水茫茫的河畔，更显凄凉，忽然他对着河面大喊：“季风，季风……怎

么办？我怎么办？你当真走了……”

可是人已远去，再听不到他的呼喊，那般撕心裂肺，那般悲痛欲绝。

听到的人都为之侧目，感慨万千。

季风似有感觉，回头看去，平如镜的水面，荡起几圈涟漪，就再无其他了。

去找他吧，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即便他厌恶，也随他而去吧。

炎琪这辈子只跟着季风的脚步走，不管跟不跟得上。

楚楚子凡站在船头，看着河面的绿水，两岸的青山，声声猿声啼不住，明明是一番美妙的春景，却徒添了一种悲伤，楚楚子凡

漠然的表情下是一颗颤抖的心，此次回去，似乎比以往还要压抑，但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他却说不出。

他该高兴的，就快要统一江湖了，就快要让所有人感受到他的狠心毒辣了，也可以完成自己的雄心大业了，也可以让那个老不

死，逼死父亲的怪物，再不敢瞧不起自己，即便是死了，也要撬开他的棺木，让他也知道，他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被他，

被他楚楚子凡做到了，从此以后他可以鄙视万物，万物都在他脚下，被他俯视着。

可是内心为什么会有孤独彷徨之感，这是他不需要的，他要江湖，他要美人，他要金银财宝，唯独孤独他不需要，独独感情他

不需要。

他这种人，既不值得别人爱，也不会爱别人。

任何人都不行。

就是季风也不行。

身上突然多了件衣服，楚楚子凡不转身也知道是谁，刚刚想到他，他便出现了，还是，他一直都在，只是被自己可以的忽略了

？

楚楚子凡不想细想，想得越多，想得越通透，对他而言，都是全无用处。

季风的情，楚楚子凡不想成为债。

爱情一旦开始，再想摆脱，十年够不够，二十年够不够，一辈子够不够，谁都说不好？

他小心翼翼，他虽狠毒，却不是无心之人，而这样的尝试，他却是不敢的，温柔的陷阱，会让人越陷越深。

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楚楚子凡侧眼看他，只见季风手中拿着几块点心，微笑又温柔地看他，道：“刚看你没吃多少，怕你饿了

，便拿了几块点心留你路上吃。”

楚楚子凡心中一动，却还是骂道：“笨蛋，船上有食物。”

“我知道，可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食物，都是楚楚子凡最爱的桂花糕，哪里不一样？

楚楚子凡并未接过食物，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季风，从头到脚，从眼睛到嘴唇，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这才发现，原来季风

也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少年。

“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玉佩？要是如此的话，我还与你。”

“我不说，那些话我不说，只希望有一天听你对我说。”

楚楚子凡闪过一丝黯然：“不管你想得是什么，三个月后，我若杀不死你，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

季风没说话，只把点心塞到楚楚子凡手上，说：“我等你三个月的改变。”

转身离开。

楚楚子凡，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我，季风，只为一人而去。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楚楚子凡，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长长久久了。

够以后白头偕老，相忘江湖了。

楚楚子凡握紧左手，看季风消失在船舱内，失神片刻，摊开右手，将食物悉数扔进河里，转身进入舱内，他对不起的人很多，

不差这一个。

季风，你别逼我。

我定不会爱上你的，你死心吧。

第14章

上岸后，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决定分开返回总坛，季风自然是跟着楚楚子凡，其次就是还有阿右以及另外两个照顾楚楚子凡

起居的丫鬟，人数极少。

这样的安排，其实谁都知道，只要季风在，便就是安全的。

楚楚子凡现在也管别人怎么看，能利用季风的地方绝不含糊，比如，帮行李，比如热了扇风，冷了添衣，等等许多，倒是省了

一群奴婢许多事，他们乐得清闲，当然对这种行为赞同有佳，欢喜不已，私下都说，什么天下第一，分明就是教主的奴隶，教

主实在是英明神武。

这些闲言碎语季风也听过，不过不放在心上，这些事他全当是分内之事，让别人做，其实他还不乐意呢。

楚楚子凡听后却是哈哈大笑，嘲讽地说：“季风，季下人，给大爷倒杯茶。”

豪气冲天的样子看的季风皱皱眉，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楚楚子凡伸手要接，却被季风一饮而尽，然后抵住他的头，渡到

他的口中。

季风没有立即松开楚楚子凡的口，直到茶水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得意地看着正在呕吐不止的楚楚子凡。

“你这个卑鄙无耻，狡猾奸诈的小人，我……”说着又想吐。

季风拍拍他的后背，惋惜道：“放弃吧，已经进肚了，吐不出来的。”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季风败下阵来，并决定以后再不和他争吵，事事让着他，即便他无理取闹，也随他去，天下间，

除了自己，谁还有此殊荣，得他如此对待？

只有一个季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