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淡韵轻轻的抚着手中的青翠欲滴的玉笛:“没有。”
寒淡韵微微扬了扬嘴角:“因为当时,寒某以为王爷……战死沙场了……”
第八十五章:铁马两甄横寒草
那阵头晕目眩还没有过去,眼前也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黑,可寒淡韵硬是扒着城头上凹进去的砖缝,一寸一寸的站了起来,稳了稳身形,看向了城下依旧混乱不堪却有着一定规律的战局。
白落娇看不懂,但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的站在寒淡韵的身后,同样紧张的看着城下的战局,看到血腥的场景时,时不时的闭上双眼,平整一下紊乱的呼吸。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那绣着大大的“缙”字的战旗虎虎生风,迎风飘荡。
“下面,怎么样?”白落娇受不了和战场上如此相反的气氛,下面在死人,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可是城楼上确实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严肃,气氛一时之间极为尴尬,白落娇终是忍不住这种难堪开口道。
“若主帅无碍,此战亦无碍!”寒淡韵看着城楼下不断变换的形势,看着那个在马上依旧英姿飒爽的宇文离,不由得微微翘起了唇角,心底的自豪感是抹也抹不掉,就像宇文离会为了寒淡韵而自豪,同样的寒淡韵也会为了宇文离而十分骄傲。
不对,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寒淡韵再看到拉开的弓,瞳孔一阵收缩,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刚才的晕眩,寒淡韵竟然一时间没有想到对方的箭阵,直到他意识到要撤退军队到射程以外之时,敌军的箭雨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
宇文离见势不妙,自己一个翻身下马,砍翻了一个向自己冲来的人,同一时间,胯下的马因为身中数箭,嘶鸣了一声就冲向敌军一阵乱踩,顿时把敌军的阵脚打乱,直到它流血过多,重重的倒在了战场之上。
宇文离一阵悲从中来,这匹马是一匹极有灵性的马,却为了自己,战死沙场!可他也明白此时不是悼念的时候,他翻了两滚躲过了一拨箭雨,再起身之时,有是一拨箭雨席卷而来,当宇文离暗道大事不妙,想要用手中的剑隔开这阵躲不过的箭雨,一个人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顿时,七八箭同时扎进了前面那个人的身体里,并且还在不断的为宇文离承受着铺天席地的箭雨。
“毛伟?你不是回家了吗?”宇文离这才看清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大吃一惊,因为上次的事,宇文离也知他是无心,也不想迁怒于他,就给了他一点银子让他回家。
只见毛伟很开心的笑着,如释负重,一点也没有身受重伤的样子,可是他的身上却在一直淌着血:“我没有回家,一直偷偷跟着王爷!我欠王爷和寒公子一条命,今天还给王爷!”陡然脸色一变,“王爷小心!”顺势推了一把宇文离,只见宇文离刚才的那个位置是一排毒镖,还有一只毒镖扎在了毛伟的心口……
一个身穿楼真族将军服的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宇文离:“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早闻缙王有断袖之癖,没想到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你送死,墙头上有一个,这也有一个……”
说完还不自觉的向城楼上刚才飘出幻魂曲的地方看了看。
一个石子打入了宇文离的腿中,宇文离一顿,连忙把剑插入地上,才勉强自己没有跪下来,可恶,被包围了……对了,淡韵,刚才那个人说淡韵怎么了?
寒淡韵在城楼上紧紧握着双拳,糟糕,因为那一场箭雨,众将士的心又乱了,真的,非要借助西厥吗?可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虽然无碍,可也实在是没有命再吹奏一次幻魂曲了。
寒淡韵摊开手中的“欲戒”,从饕餮的眼中抠下那颗红宝石一样的东西,那颗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东西一离开扳指就开始发红光,寒淡韵手腕一转,猛地把那东西向高处弹了出去,顿时,那个东西在半空中炸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红色的烟尘,随着红烟的扩散,一股淡淡的清香也飘散开来。
寒淡韵一阵晕眩,跪了下来,捂着自己突然疼痛不已的心口,猛地向战场上看去,只见宇文离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身后中了好几箭,身上的戎装早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
寒淡韵想都没有想,抽出白落娇身上的剑,就冲了下去。
“公子,你要去哪?”
“救他……”寒淡韵没有丝毫迟疑的,坚定的向战场上跑去,白落娇简单的和拐角处藏着的宫颜和寒熠说了句什么,拿走了宫颜的剑,就追着寒淡韵而去。
越靠近宇文离,四周就越安静,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极其惊异恐惧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
这个人太可怕了,走近他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倒地不起,或剑上,或暗器伤,甚至有的人没有伤就倒下了,寒淡韵不管周围人的眼光,只是一步一步靠近着宇文离。
无人敢靠近浑身浴血的寒淡韵,那精致的面容此时平静无比,举手投足仍是风流无限、清贵绝华,手中长剑的青凌加上血的凄艳,竟有种近乎心碎的绝望之色。
他眼中并无其他,只向着那个腿部受伤却宁死也不肯下跪的宇文离走去。他们竟然敢伤了他,竟然敢伤了他!凄厉的目光向四周扫去,一时间,众人皆有种想要下跪膜拜的冲动,衣袂翻飞,一粒珍珠大小的石子破空而去,直射马上那楼真族将军的心脏,那人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摔下了马……
白落娇谨慎的站在寒淡韵的身后,密切的注视着四周的众人,护着他,让他走向宇文离。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宇文离艰难的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了那抹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白色,原本毫无纤尘的白衣,此时已是血迹斑斑,如彼岸花的一世繁华悉数堆在了他的眼角眉梢。
原本一丝不苟的青丝也有几缕散落,一串血珠滴落,却被他毫不犹豫的踩在了脚下。
“走呀!不要管我!这地狱,我一个人下就够了!走啊!走啊!”宇文离在心中呐喊,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再加上失血过多,使得他连说话,都变成了虚妄。
时间仿佛停止了动作,天地间只剩下了遥遥相望的两人。
喧哗、血腥、战争……在一瞬间全都远去。
只有他,和他……
一步步,那沉重仿佛积淀了两个人的前生今世。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那个雪衣少年走到他身旁,轻柔的拂去了他脸上的血污,声音似穿越了千百年的光阴重重的砸进了他的耳中,他说:“我们,回家……”
艰难的张口,用力的抱住他,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他:“好,回家……”
猛烈的厮杀声由远及近,如天雷滚滚,奔驰而来,所到之处皆是人间地狱。
两人听着那象征着胜利的声音,在血海中相视而笑。
刹那,芳华……
第八十六章:万水千山何处去
此次一战,大挫对方势力,五年之内,西南各族除西域、西厥与中土交好的民族,其余均没有实力再次攻打天朝,期间,蛮族、楼真族等五个族各派来使者求和,中土一举夺回了之前损失的土地,缴获兵器俘虏无数,顺便得到了五个族每年定期的朝贡——朝贡的是缙王。
整个海林关刹那间欢腾起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拿出了过年时才拿出的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把海林关衬托的无比热闹,众人奔向走告,共同欢庆着抗敌的胜利。
只有西域的宫涅和西厥的拓拔鸿暗自对着心腹说:“这宇文朝要易主了。”
君王看君王,才看的清楚。
“淡韵,聊城那边怎么样了?”宇文离回来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一醒来就赶忙问起战事。
寒淡韵一看宇文离似乎有想起来的样子,赶紧把他按倒,因为背上有伤的缘故,宇文离只能趴在那里:“别动,蛮族已经来使和蜀豫洽谈过了,蜀豫按照王爷走之前的要求说的,不会有问题。”
宇文离一把抓住寒淡韵的手,寒淡韵一顿,疑惑的抬起头,却看见宇文离一脸兴奋,左臂上缠好的纱布也隐隐的又渗出血来:“淡韵,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寒淡韵没好气的再次把激动不已的宇文离按倒,把背后的纱布解开,露出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拿过手中的药瓶泄愤似的撒在宇文离的伤口上,惹得宇文离“嘶嘶——”的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寒淡韵见状终是有些不忍心,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宇文离也看出了寒淡韵的不对劲,忍着疼侧过身抬头问:“淡韵?怎么了?”
寒淡韵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惹得宇文离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这时,寒淡韵那特有的空灵嗓音才传来,语气中是关心则乱的压抑:“还知道疼?上个战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那只箭要再偏上半寸,神仙都救不了你!”
天知道,寒淡韵帮昏倒的宇文离检查伤口的时候,看着那只向下偏半寸的箭伤时,手根本颤抖的无法处理伤口,脑子里不停出现的就是若不偏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最后还是白落娇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的帮宇文离把箭头拔了出来。
“下次敢再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就……”
宇文离迅速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拉近了还在说话的寒淡韵,用唇堵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话语,寒淡韵闭上了永远清明的双眸,温柔的触感如此清晰的传来,带着心安的感觉,微微颤抖的手也因为这个吻平复了下来。
他还在,没有抛下自己死去,还在啊!
感受到了宇文离的舌尖,寒淡韵无意识的微微张开薄唇,那舌带着那熟悉的气息侵入了自己的口腔,无疑,寒淡韵的默许使得宇文离像得到认可般一层又一层加深这个吻,像是要弥补这几天对方的不存在感一般,同时两具身体也渐渐的燥热起来。
“淡韵,可以吗?”宇文离的声音低沉,伏在寒淡韵的脖颈边,轻巧的含住了他那小巧的耳垂,惹得寒淡韵一阵颤栗。
“咳咳……”实在是不想打扰到这两个人,可是,宫颜也很无奈啊,她都可以想像到宇文离会用什么样恐怖的手段对付她了。
寒淡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像往常一样推开了宇文离,很显然两个人全都忘了宇文离其实是个带伤之人,而且是重伤……
“疼疼疼……”宇文离本来就没有力气,刚才不想还不觉得,现在伤口一碰触到被褥,钻心的疼就传了过来,看着脸皮超薄的寒淡韵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不由得感叹一句,“淡韵,你还真是狠心……谋杀亲夫啊!”
“咳咳,王爷!”宫颜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存在。
宇文离也不好意思冲着宫颜说你打扰了我好事之类的,因为就算宫颜不冲进来,寒淡韵也不会在他重伤的情况下答应……但是这帐,他算是记住了:“什么事?”
“因为战争刚结束,大家都有得忙,什么找使者和对方谈判,准备忙着布置边疆的军队,还有和蜀公子那边去的联系,大家都忙不过来,所以就找我过来问一下,捷报要怎么说,是照实说还是……”宫颜小心翼翼的问,顺便摊开了寒淡韵扔在城楼上的扳指,“还有这个扳指,西厥那边要求尽快送去……”
“嗯,我知道了!”宇文离接过了那个扳指,看见宫颜躲躲闪闪的,奇怪的问:“还有什么事?”
“呃……因为大家都很忙,我最近要回一趟西域,落娇她去找蜀公子了,算来算去只有王爷最悠闲了,所以……”
“所以?”宇文离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寒熠就交给你照顾了啊!看好他别让他乱跑!”宫颜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待到最后一个字音一落,宫颜已经退出了屋外,而近来的就是那个小小的寒熠小朋友。
“宇文哥哥!”寒熠甜甜的笑着,心疼的指着纱布包裹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问,“还疼不疼?”
“乖,不疼了!”宇文离挤出笑脸完全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段话的,宫颜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你毛病,要不然,哼哼哼哼……
刚拉出马匹的宫颜突然打了个寒颤,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宇文离没有跟出来,舒了一口气,赶紧翻上马跑了。
此次回西域是寒淡韵安排的,他把宇文离要夺宫的消息很郑重的告诉了宫颜,他需要宫颜回到西域想办法说服宫涅。因为西域中土历代交好,他不保证宫涅会不会在宇文锦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到时朋友变成了敌对关系,每个人都不好收场。
他不要求西域站在自己一方,只是希望西域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宇文离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一边看着寒熠在旁边扎着马步,时不时的压一下他的头,再提点一下他的姿势。
“宇文哥哥……熠熠都……已经站了一个……一个多时辰了……能不能……能不能休息……休息一下……”寒熠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寒熠越长大,就长得越像寒淡韵,尤其是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少了那份清明,多了一份迷糊,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哦,好了,起来吧!”宇文离看着那张脸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寒淡韵那是真的把寒熠当亲儿子看的啊,想想自己的亲儿子,宇文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但也只是一个瞬间,他宇文离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做出的选择,就不会后悔……
“熠熠……熠熠想睡觉!”寒熠确实是累坏了,扎马步之前,宇文离还通过口述教了他一套剑法,让他生生挽了半个时辰的剑花。
“行,上来睡吧!”宇文离很“好心”的让寒熠爬上床,躺在自己的里面。寒熠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就是目的啊!睡着的小朋友最好带了!”宇文离很坏心的笑着。
第八十七章:密缝绣鞋心怨怼
“战事……结束了!”宇文锦手中拿着那自海林关传来的捷报,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七十八万对敌军一百三十万,竟然胜了?!这可怎么办?”
寒琉苓手执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绣着自己的鞋面,仔细的听着宇文锦小声的呢喃,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中是一阵得意,看这就是我寒琉苓看上的男人!
脑子里突然划过了一抹雪白,愤恨的咬了咬牙,一个不注意,绣花针的针尖扎进了她的手指。
寒琉苓不动声色的拔出针,把手指放入嘴中轻轻吮吸,看着宇文锦一脸的窝囊样,就不由得心中一阵窝火,但还是得压住心中的火气,因为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我们胜了,皇上应该高兴啊!”
宇文锦好像这才意识到寒琉苓也在,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上前摸了摸寒琉苓的肚子:“有动静了吗?”
“还没!”寒琉苓也装出一脸的可怜相,使得宇文锦也不好责怪她,只是又安慰了几句就走了,并答应她晚上会来。
天下人皆知如今皇宫有一位苓妃,深的皇上宠爱,几乎整整在苓妃的寝宫留宿一个半月,甚至有时,奏折都是在苓妃的寝宫之中批改的,但是大家不知道的就是,那位苓妃,就是缙王对外界宣称因病逝世的缙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