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伤别离 上——尉迟凌霄

路寻渊坐在窗下，执笔写着什么。暗淡的月光爬上红色的围墙，深宫之处传来旷远的声音：“皇上……”屏幕中央出现四个醒目的大字：月上萧墙。

随后伴着尉迟颜演唱的主题曲《遗梦千年》，主演，导演，制片人的名字依次出现。

苍凌霄对着再次陷入黑色的屏幕笑了：开始我也和她们一样，觉得你天生就是那王者冷艳的气场。却不知道，你私下里也会逗别人笑，也会孩子气，也会耍耍小脾气。

人们谈论的那个尉迟颜，十二岁与事务所签约，十六岁凭单曲《寂寞的烟花》出道，一举夺下年度销量第一的位置。十七岁首次出演电视剧就一人挑大梁，使得《行动时刻》广受好评，创下收视记录的同时入围上海电视节最佳男演员。十八岁凭借电影《左手》摘得当届百花电影节最佳男主角。领奖时他华丽的外表，毫不掩饰的野心，让大家记住了他，并被许多人预言数年之后必将成为歌坛影坛里天王级别的人物。

人们谈论的那个尉迟颜，总是带着完美的微笑，冷酷的目光无形之中产生巨大的震慑力。他似是一个娱乐界的神话，不允许有失败。

在这一切的一切发生之前，苍凌霄是个爱做梦的小男生。他脑中上演过无数次与偶像见面的场景，每每都是以自己的胆怯结束瑰丽的梦境。回到现实，他依旧瑟缩了，却不是因为尉迟颜的冷漠。

然而，记忆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记得他手掌的余温，记得他厚实的胸膛，记得他身后撑起的找不到边际的蓝天和大海。

“你没事吧！”江书林早就察觉了苍凌霄不对劲，斟酌再三，问道。

苍凌霄摇摇头，不说话，依旧下巴枕着手臂。

“诶诶！”江书林摇着他的手臂，“没事就正常点，别搞得失恋一样。害我被你感染得昨天我家亲爱的还和我闹呢！”

“呵呵，是吗？”苍凌霄抬起头，看着他，干笑两声，又趴下去。

“不会吧！真的啊？”自觉失言，手倏地捂住嘴巴，想了想，又豪气万千地拍拍苍凌霄的肩，“没事没事！当初他还开着车校门口等你，现在连个影子都见不到，这样的人就是这么喜新厌旧的！不值得为他伤心！”

还想再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却被苍凌霄挡开手：“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再说我翻脸！”

江书林吐吐舌头：“好，不说就不说！”

许久沉默，连讲台上吐沫激情四溅的老师的话都没听到。

“这不怪他。是我不好……”苍凌霄轻声说道。

江书林轻拍他的头，没有接话。

苍凌霄心中感激。所以晚上看到邮件时还是第一时间求助于他。

「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手机号码也删了？那样不更来的轻松？你还是忘不了我是吧！你是个胆小鬼！」

发送时间为这天的凌晨。

二十

“书林，怎么办？我办不到！我看着那个号码的名字，我就没办法按下删除……”苍凌霄握着手机，早已泣不成声。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啊！”

“恩。”

“我是男的女的？”

“……男的。”

“再快点！你是男的女的？”

“男的。”

“你现在最想揍谁？”

“你。”

“你最好的哥们是谁？”

“你。”

“你最好哥们的女朋友是谁？”

“慕宸。”

“今天谁抄的你作业的？”

“小胖。”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见到颜。”

“……”

“颜……”

“我挂了啊？”

“恩……”

他迅速翻到尉迟颜的号码，手指按下通话键。

听筒内想起“嘟”的一声，苍凌霄突然不知怎么开口，赶紧挂了。

手机却又重新响了起来。苍凌霄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什么事？怎么响一下就挂了？我刚准备接的。”

“颜……”对方那边的噪音很大，掩盖了他声音的颤抖，“我想见你！”

“你等等。”伴着清晰的脚步声，另一边的噪音渐渐变得沉闷，仿佛隔了层墙传来，“你刚说的再说一次吧，里面太吵没听到。”

“哦……我说，”苍凌霄左手拂上右耳边的手机，似是想抚摸那边传来的声音，“我说，恭喜你，《月上萧墙》的首映很成功……”

“你现在在家？你等等我找你去！”

苍凌霄还举着“嘟嘟嘟”响着的手机在耳边。

尉迟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月上》剧组在一家酒店里办庆功宴。宣传工作还没完全展开，首日上映便有近亿票房。照这势头，不消一周便能回本。各位主创欢聚一堂，为此庆祝。

他从包厢外走回来，对着喧闹的大家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些私事先走了。大家玩得愉快啊！”便拿了西装搭在手上。

乔梓开玩笑道：“快去快回哦！不然菲菲大小姐要吃醋的！”

汪菲菲在《月上》中演的是尉迟颜的结发妻子，平时片场里大家也都相互开玩笑，两人也都不甚介意，习以为常。

尉迟颜回头，微笑着摆了摆手，出去关上门。

乔梓举起酒杯，歪过头对身边的汪菲菲说：“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三个月拍了这部电影孩子气了许多呢！”

汪菲菲笑道：“你怎么说得你是他爹一样呢！我到不觉得是他孩子气了，而是大家熟了他放下了戒心吧！”

“哦？是吗？”乔梓耸耸肩。

尉迟颜快要走到一楼的时候，在楼梯上不慎与一位拿着酒杯的人相撞。杯中的酒溅了出来。他匆匆回头说了声“对不起”便继续往下走。昏暗的灯光，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

那人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一个人迅速哈着腰贴近。“查查那个人！”

“是，老大！”

“你……怎么会来？”苍凌霄看着尉迟颜从车上迈下来。洁白的月光照着他的侧脸，让他想起了《月上萧墙》预告片中那个美丽骄傲的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见到你。”尉迟颜不要意思地挠挠头。

苍凌霄微微偏过头，回避了他的视线，问道：“你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理解成什么吗？”

“恩？理解成什么？”尉迟颜笑着弯下身，一张俊美的脸伸到苍凌霄眼前。

“你别逗我了！”苍凌霄窘迫地推开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我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个胆小鬼。现在我想清楚了，你的手机号给我了，我是不会删的！你说什么也没用。”说完嘴还撅着，感觉是要哭出来。

尉迟颜眯起眼睛，又回头看看周围。见四周没人，便凑上他的耳朵，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温热的气息吹在苍凌霄的耳朵上，他向后躲了开去。

尉迟颜“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有时会想，你这样的性格要是给别人强吻了，会不会扭扭捏捏地叫一声‘非礼’啊？”

“恩？”苍凌霄“倏”地抬起头。

尉迟颜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坐进车中：“回去吧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上学！”说完发动车子。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正前方，没注意到站在车边的苍凌霄睁得大大的双眼和红扑扑的脸颊。

“你能快点吗？我要上厕所！”爱克斯狠狠敲着卫生间的门。

里面的尉迟颜没理会他，继续慢悠悠地冲着澡。

“喂！不就洗个澡嘛！怎么比老太婆动作还慢啊！”

“这怎么说也是我家好吗？我想洗多久就洗多久！你真要憋不住楼上也有厕所！行了不？”

“那你干什么不去楼上洗？”爱克斯两手抱胸，一副“谁撑的时间长谁就赢”的表情。

“哗”的一声，尉迟颜拉开门，探出脑袋：“差不多够了啊！没完没了的！”没等他接话，又迅速关上门继续淋浴。

“切！不就是嘴皮子碰了一下嘛！有什么好拽的！”爱克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扁扁嘴，又架起来。

“那有本事你也碰碰去！”尉迟颜套了条沙滩裤走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你成心气我的是吧！我警告你，你要敢只是玩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眼睛瞪得似对铜铃，两腮也气鼓鼓的。

尉迟颜看向他，笑了笑，从冰箱里端出一盘披萨放到微波炉里，问：“怎么现在不急着去厕所了？”

“哼！我没胃口！”爱克斯把头一撇。

“你要吃什么？”尉迟颜一愣，随即逗趣道。

“我才不要你的什么披萨！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我要是哪天发现你不是真心的，我喂你拳头！”

尉迟颜咬了一口，嘴中嚼着，含糊道：“恩！味道不错，不过没小凌霄的好！”说着挑眉看爱克斯的反应，“虽说是同一张嘴，不过味道会有所不同吧！让我也尝尝你的？”

说着便向他凑过去。

二十一

爱克斯迅速起身，一拳打向他的肚子：“把你那些油腔滑调的样子收起来！把你那些把妹的恶心肉麻的话也收起来！”

尉迟颜立刻手捂肚子蹲在地上：“天啊！你好暴力！”面部扭曲着，显得分外痛苦。

爱克斯瞄了他一眼，坐回沙发：“别装了，知道你演技好！”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这样……”尉迟颜依旧一脸痛苦，声音开始颤抖。

“喂！你这么不禁打啊！”爱克斯迅速蹲下，俯身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尉迟颜却突然伸出手扣住他的后颈，一下含住他的唇。

熟悉的气味贯入口中，温暖地萦绕在唇齿间，融进每一个细胞。

他不由地想起了那次在咖啡吧里，尉迟颜那个霸道强势的吻。他推开身前的人，站起来：“无聊！你就这么喜欢做这种事情？”声音冷淡，脸却是有一点泛红。

尉迟颜笑着站直，舌尖回味似地滑过上唇：“也不错！哈，但比起来还是小凌霄好吃！”

“你少恶心！”嘴上逞强，眼神却飘忽了，透露出心中的不安。

“喂！生气了？”手掌在他眼前晃晃。

爱克斯打开他的手，开口想说什么，又闭上，坐回沙发。

尉迟颜也在他对面坐下，手托着两腮一脸无害地看着他：“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讨厌了呢？哈哈哈哈……”说到后面忍不住仰面靠在沙发上，脚还不住地蹬着茶几。

爱克斯脸色复杂地变了变，又回归平静。他走向门口：“你一个人慢慢笑！”

“哈哈……哈？”又变调地笑了几声，尉迟颜撅着嘴“哼”了声。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还不承认自己小女生，现在整一个小媳妇了！”江书林合上厚重的《西方新闻史》，毫不留情地敲在苍凌霄脑袋上。

“嘿嘿，行了啦！那，谢谢你！”

江书林重新摊开书本，胡乱翻了几页，不知老师讲到哪里，又把合上。手肘撞撞苍凌霄，问：“你们昨天后来都干了啥？给我这个大媒人说说。”

苍凌霄一愣：“没……没什么啊，就说了几句话……”

“诶？那你脸那么红？牵小手了还是亲小嘴了？”

“哎呀你别乱说啊！我求你了，你和你慕辰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啊！”

江书林仰起头做沉思状，摸摸下巴。突然他坐直身体，眼睛瞪得老大：“你们……一起睡了？”

于是他跟在苍凌霄身后一天赔礼道歉。

当尉迟颜的车出现的时候，江书林就像看见了救星，拉着苍凌霄奔上去。

“哎呀呀大明星，哈哈哈，你来啦！”

另两人都沉默着。

“哈……哈……哈……”感觉到两人不对，江书林干笑，做好明天继续道歉的准备，溜走了。

两人继续沉默了许久，苍凌霄才抿着唇，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尉迟颜，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

“上车去！”他不带语气地说。

苍凌霄低下头，拼命忍住不听话的泪水，坐上车。

一关上车门，尉迟颜就开始飙车。用力地踩着油门，路边的树木房子呼啸而过。苍凌霄紧张地抓着车座，大气也不敢吐。

终于车进了一个中档住宅区，停在中央地下车库。

尉迟颜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不顾发出巨大的喇叭声，冲着攀旁边的人吼道：“出来出来！”

爱克斯瞥他一眼：“又发什么神经？”

“你凭什么昨天甩下我一个人走了？”

“切，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还当自己小孩不能一人在家啊？”爱克斯不悦地插起双手。

尉迟颜哑口。

爱克斯见他没说话，继续讽刺道：“哼！真把自己当小孩了？哟！这小孩真可爱，大哥哥抱抱！”

“去去去！你走开我不要看见你，我要找凌霄！你快让他回来！”尉迟颜不甘心般地推着身旁的人。

“让他出来干什么？继续给你吼继续让他哭？”

“他……哭了？”尉迟颜的声音瞬间小了。

爱克斯白他一眼。

尉迟颜含了满满一嘴气，腮帮圆鼓鼓的。他眼睛向上翻，过一会又转回来：“那，我错了！”

“错哪了？”语气冰冷。

“今天是我迁怒你了，我纯粹来找茬的！”

“啊？”懵懂的声音，如梦出醒。

尉迟颜看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吐吐舌头。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说：“今天我本想接一个武警的角色，但制作方嫌我吃不了苦，没给我，然后我都把脾气发你身上了……你不会生我气吧？”

苍凌霄摇摇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啊！小凌霄最好了！”说着放松地在并不宽敞的车内舒展四肢。

苍凌霄侧过身，给他让出空间：“那你现在还不开心吗？”

尉迟颜摆摆手：“那些个老头子在那搞来搞去的，没意思，我不和他们玩了！”又看看他，“你来陪我吧！”

“恩？哦，好。”

尉迟颜拉着苍凌霄的手进了家门。

“哎呀！”他突然拍了下脑门，“我太兴奋了都忘了还没吃晚饭！我不方便叫外卖，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住哪的，不然很麻烦！哎，要不我烧点东西？”

“啊！你还会做饭？”

“没办法啊自己一个人，瞎捉摸出来的，不过味道不好就是了。”说着开始在冰箱里翻捣。

“那我岂不是太荣幸了！”苍凌霄也跟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