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负责!……除了这个你能不能说点别的,谁要你负责了!”赖小海抱着明靖,仰着头冲他任性地发脾气。
明靖站在他身前,摸着他脸颊,“傻子,你愿意你的男人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么?”
“我宁愿你是!”
明靖笑了,“发脾气的时候跟妞子一样样的!”
赖小海依恋地偎着他,连一秒也不愿意放开。
“赖子……再忍耐一阵,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什么也不怕,无所顾忌!”
“真的有那一天么?”赖小海的眼睛开始闪亮!
“有的,只要我们努力!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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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靖的到来,好像给赖小海打了一针强心针,他的忧郁减轻了一些,德语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日常对话基本不成问题了,他开始试着看一些德语的设计类书籍,熟悉常用名词,为将来进入乌尔姆学院打基础。
12月的一天,赖小海天完全黑了,才从图书馆出来,天气很冷,他象往常一样,骑单车回宿舍。
明靖给他的日常生活费很充裕,打车绰绰有余,但赖小海不喜欢拿着明靖的钱乱花,他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其它方面几乎不花什么钱,看书也总是去图书馆借,很少自己买。
赖小海带着满身寒气,呵着手冲进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同住的另三个人都在,李丹和吴欣楠坐在沙发上,陈亦恒靠在后面的墙上看着他冷笑。
又高又胖的李丹站起来眼神狠戾地向他走来……赖小海淡淡地看了一眼,放弃了在客厅看电视练会听力的打算,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回来!”李丹吼了一句。
“什么事?”赖小海掉头看着他。
“什么事?……我给戴安妮买的戒指呢?”说着他的手已经伸过来要拽赖小海的领子。
赖小海退开一步躲开他,尽可能有礼貌地说,“对不起,你说的事我不知道!”
吴欣楠在旁边冷笑,“不是你还有谁,早上我们都出去买圣诞礼物,只有你一个呆在家里,还有,你不是很会开锁么,李丹好好地锁在抽屉里的戒指,除了你还有谁能拿走!”
“死玻璃!……你就见不得别人有女朋友是吧!变态!”李丹居高临下地冲赖小海喊!
“无聊!”赖小海甩开李丹的手,继续向自己房间走去。
李丹从后面扑上来,把赖小海压在身下,“还我的戒指,居然敢破坏我的求婚礼物!”
赖小海被压得喘不上来气,“做梦吧!有人会答应一头猪的求婚才怪,除非她也是猪!”
“什么!你敢说我心爱的安妮是猪!”
李丹的拳头立刻没头没脑地落了下来……
还没吃晚饭的赖小海有点低血糖的症状,没什么力气挣扎,几拳以后,他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别打了,小心出人命!”吴欣楠过来拉起李丹,“他不是不说么,把他关储藏室去吧,看今晚过了他会不会说!”
这幢房子的储藏室是后盖的,虽然和房子连在一起,实际上是独立的,没有供热设备,冬天里面冷得可以当冰箱。
李丹和吴欣楠拖起赖小海,摸出他口袋里的手机,把他丢进储藏室,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你不是会开锁么?自己开开了出来吧!”
赖小海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过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
储藏室里很冷,赖小海用衣服拼命裹紧自己也没什么用,不一会儿,他就冻得牙齿咯咯做响。
他试着开了下门,刚开始他还打算找跟细铁丝什么的试一下,但很快想到,储藏室和别的房间不一样,除了普通的转锁外,外头另加了一道铁锁,那他即使开了转锁也没用,外头的锁他根本够不到。
他缩成一团,抖得象筛糠一样,渐渐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缩在墙角,坐在冰凉的地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放他从出去。
慢慢地,他的身体开始麻木起来,寒冷没那么刺骨了!但他的身体不怎么能动,明靖的影子开始在眼前若隐若现,他看到明靖温柔地抱着自己,“真凉,怎么这么不小心,会感冒的!”
赖小海想说,“这次恐怕要冻死了!”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嘴唇连轻微地动一下都不能够。
不知过了多久,门哐当一声响了,有那么一会儿,赖小海哆嗦着在笑,在朦胧的眼睛里,似乎明靖就站在门口,“……宝贝……我来了!”
一双胳膊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明……。”赖小海哆嗦着喊!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你背叛我哥的下场还不是被他远远地踢开!”
赖小海一阵眩晕,……居然是陈亦恒,他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折磨……他在心里冷冷地笑,经过了陈粹还有什么可怕的!
赖小海醒来的时候,正缩成一团裹在自己的被子里,全身都冷得厉害,连半点力气都没有。
“真没用!”陈亦恒在他旁边冷冰冰地说,“这么稍微冻一下就病得爬不起来!”
“起来啊!”陈亦恒推推他,“既然醒来了就不要装死!……喏……把这个喝了!”他手上拿着一杯热乎乎的东西。
“为什么不起来?”陈亦恒皱着眉“算了,我扶你起来!”他很不情愿地,象扶着什么脏东西似地,把赖小海半抱起来,结果赖小海立刻又倒下去。
“……给……给塞个枕头!”赖小海不得不说,这个小皇帝一定是养尊处优,从小连重感冒的机会都没有过。
“真麻烦!”陈亦恒不耐烦地塞了个枕头在赖小海后面,让他靠着坐起来,“喝吧!”
赖小海接过那杯黑乎乎、气味古怪的东西,分辨不出来那是毒药还是煮糊的咖啡,但那氤氲的热气诱惑着他,他舔了舔焦渴的嘴唇,鼓起勇气喝了一口,味道没有想象中坏,是一种甜辣的味道,“这是什么?”
“可乐加胡椒!”
“那是什么怪东西?”
“打电话问保姆,她说用可乐煮姜治感冒比较好,可是我又不认识姜,只好找了几颗胡椒放进去!反正都是辣辣的,应该差不多!”
赖小海没力气跟他说姜到底长什么样子,端起来喝完了那杯奇怪的饮料,就又倒下去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舒服多了,可能喝了那杯饮料后,出了一头大汗,真的好多了。他刚要自己坐起来,就发现身上沉甸甸的,原来是陈亦恒就睡在他旁边,长腿和胳膊都压在他身上。
他推了推陈亦恒。
陈亦恒咕哝一声睁开眼睛,“真讨厌,一睡就不醒来,害我照顾你都快累死了!”
“我睡了多久?”
“两天!”
“那么久!”连赖小海自己也吃惊了。
“睡就睡吧,为什么还要发烧!给你降温连毛巾都快拧坏了!”
“你……一直守在这儿?”赖小海迟疑地问。
“你以为还有谁管你这种垃圾!……好了,起来了,少给我再装病,我可不会再照顾你了,我自己也快死了!”
89.
赖小海这场病缠绵不去,整整半个月,他时而好,时而坏,真正能起来上课的时候,圣诞和元旦已经都过去了,明靖给他寄来了礼物,一件漂亮的大衣和妞子的一张照片。这段时间,陈亦恒一直都没去上课,每天美其名曰照顾他,连晚上都赖在他的房间里,但实际上,除了最初的两天赖小海实在趴不起来的时候,他做了点端茶送水的事,后来的那段日子,赖小海不但每天要强撑着起来给他做饭,晚上陈亦恒还常常蹬掉自己的被子后,又钻进赖小海的被子,半夜的时候就把他的被子卷走。赖小海一直怀疑这场病的迟迟不愈和每晚的反复着凉有关,但没法,人家好歹是以照顾你的名义。
重新开始上学的那天,赖小海的心情好了很多,李丹指责他偷戒指的事情不了了之,陈亦恒说,“他再敢提戒指一句,就让他和他的肥猪女友去见鬼!”
赖小海有时候很羡慕陈亦恒这种恣意的态度,他从不管别人,只管自己,谁要侵犯了他,就要他好看,经过这次重病之后,他和陈亦恒好象勉强算朋友了,陈亦恒自做主张地把他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上课下课都和他在一起,有人稍微私下说两句赖小海的闲言碎语,他立刻拳头相向。
赖小海忧郁寂寞的留学生活突然就中断了,陈亦恒老是拉着他做这做那,晚上呆在他房间里看喜剧电影,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在他床上睡着了。赖小海现在连学习都要拼命地挤时间才有空,象以前那样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树下想国内的那些事,是完全没可能了。
生活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赖小海结束了语言学校的学习去乌尔姆学院的时候,居然有点舍不得那间小屋和陈亦恒这个唯一可算作朋友的人。
但更妙的是,在乌尔姆的报名处,他意外地又看见了陈亦恒。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亦恒绷紧了一张冷冰冰的脸,“你这种笨蛋,不管去哪里一定会有人欺负,我不在怎么行?”
赖小海笑起来,“我记得你说要学游戏制作!”
“我这种天才学什么都没问题,就算学平面设计也一定做得比你好!”
赖小海笑着和他拥抱了一下,“我们算朋友了么?”
“算了吧!”陈亦恒也拍拍他的背。
在乌尔姆的头三年里,每个假期明靖都会带着赖小海到处旅游,他们无忧无虑地畅游于世界各地,赖小海拍下有趣的建筑、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每和明靖出去一次,他的思路都会变得更开阔,在设计方面都会有明显的进步。
明靖结婚就是就是在那一年。
那天,赖小海接到了一封信,是法国工业设计学会发来的,通知他提交的设计作品已经入围双年展十佳,邀请他于近日出席颁奖典礼!
赖小海兴奋得几乎跳起来,这是他最近几年最高兴的事了,陈亦恒不满地抱怨,“明明我的设计比较好啊,为什么是你入围!不过还是祝贺你了!”
陈亦恒抱住赖小海哈哈大笑起来,和他一起滚到在路旁的雪地里,“太棒了!你怎么这么棒!”
回到宿舍后,赖小海把陈亦恒关在门外,自己躲起来给明靖打电话,按号码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他想对明靖说,你给我设计的路,我终于走出来了……或许我们光明正大,对等地站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明靖接电话的时候有些急躁,“赖子,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现在有急事!”说完,他就压上了电话。
赖小海有些失落,激动的心情一下就没了,这个奖是他为了明靖拿的,没有那个人共享,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恹恹地在宿舍里坐了很久,一直到黄昏他才想起来,颁奖典礼似乎在一周后,他该上网去定一下机票,那样折扣会打得很低。
他打开电脑,点了一支烟闷闷地抽着,定完机票后,他又上了国内一家门户网站,最近他一直忙于完成设计作品,上网也几乎都是查资料,很少看新闻,对国内的消息什么都不了解!
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圈新闻后,他随便点开了娱乐版块,一张大幅照片闪了出来。一行红色大字醒目地游动着,刺得他眼睛生疼,——高贵美女着名模特张启帆与商界精英金氏少东喜结良缘……
明靖就在他面前略有些冰凉地笑着,那个模特从好几年前起就不断和明靖的诸多新闻有关。
赖小海象被冻在了电脑前,曾经在储藏室里被冰冻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能动、不能说,连动一下嘴唇都不能够!
咣,门猛地被踢开,“笨蛋,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陈亦恒从踢破的门冲进来的时候,赖小海还端坐在电脑前,脸色发青,满脸泪水,胸前的毛衣早已被泪水浸得透湿……
“小海,怎么了?”陈亦恒吓坏了,他紧张地摇了摇赖小海,然后就看到了电脑上的那张照片!
“王八蛋!……你怎么会和这种混蛋男人搅在一起的,真是垃圾!”陈亦恒关上电脑,一把拎起赖小海,“这种东西看它干吗,看了都想吐!”
赖小海被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又被灌了一大杯热可可……
“你傻了么?”陈亦恒摇着还象木头一样发呆的赖小海,“真是白痴,这种男人不理他就算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赖小海突然抱住他,失声痛哭,“……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每件事我都是最后知道?……他到底当我是什么?……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没有……了!”
陈亦恒回抱住他,“笨蛋,你还有我,我不是在这里么!有什么好哭,不就是一个男人么,想要的话,地球上还有三十亿呢?黑的、白的、高的、矮的,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可是……他……只有一个!”赖小海嘶哑地低声吼出来,心痛得不能自已!
陈亦恒牢牢抱住他,“不许哭,哭有什么用,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是靠得住的!”
在心脏的某个位置,赖小海隐约记得,明靖也说过类似的话,……是的,或许他早就在准备这一天,他让自己走上他设计的道路,让自己独自行走,然后,他就不再对他负有责任了……彼此开始新的人生。
他一直不相信,明靖之于他只是一份责任,可现在,他不知道了……明靖曾为他做过那么多,如果说仅仅只是出于责任,赖小海想不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责任!
赖小海慢慢停止哭泣,手却紧紧抱着陈亦恒不放,在一无所有的现在,他抓住身边最近的一根稻草就再也不愿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陈亦恒抱着他放在床上,和他躺在一起,让他象婴儿一样蜷在他怀里。
“不该相信那些人,他们在想什么,我们永远搞不明白,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不陪他们玩了!”陈亦恒孩子气的说。
赖小海不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谁,但明靖……他确实没有搞明白过,他曾经以为明白,结果却全错了!
第二天早上,赖小海在陈亦恒怀里醒来,电话正在起劲地响着,他推开陈亦恒,起来接了电话。
“赖子……对不起,昨天我有不得已的事!”
“恭喜!”
明靖在电话那一边沉默了片刻,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赖子,你都知道了?”
“我恐怕是全中国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了!”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再来解释有多苍白无力!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最后相信我一次!”
“我从来都是信你的,可这次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们都该走各自的路了……”
说完,赖小海静静地挂上电话,躺回床上,陈亦恒翻了个身,重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