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酿——不艾氏

“回哪儿去？”

“自然是我去哪儿你跟到哪儿。”

韩玖就笑了，“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爹。”

也不跟他装斯文了一屁股坐在饭桌边的木墩上，褚宋这回是真乐了。

“我是你爹的弟弟，韩玖你说，这怎么算辈分？”

褚宋哪里知道，不提这个爹爹还好，这一提可算是彻底激怒韩玖了。

32.韩玖，有人对你软话战略了

韩玖就笑了，“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爹。”

也不跟他装斯文了一屁股坐在饭桌边的木墩上，褚宋这回是真乐了。“我是你爹的弟弟，韩玖你说，这怎么算辈分？”

褚宋哪里知道，不提这个爹爹还好，这一提可算是彻底激怒韩玖了。

“我爹是我爹，不要提我爹！”

“你爹爹可是好人，不过有一点你比他强，你恋家。”

“闭嘴！他不配有家，休得再提他！”他害得娘亲没日没夜的哭，他算什么男人。韩玖最讨厌就是这类男人，为了什么感情抛

家弃子的，算什么东西。

看他又动怒褚宋心里乐得恨不得揉揉他气鼓鼓的脸，那种想蹂躏他的强烈冲动，就像小时候被父亲打，皮开肉绽的疼却还想掩

藏伤痛一样，欲盖弥彰。

韩玖是真气了。为什么生气韩玖不去想脑子混沌着，耳边唰地一声，滴！嘀嗒……嗒嗒嗒嗒……原来是下雨了。

茅屋外的响动越来越急促，雨声慢慢从一点一点连成一排，韩玖想出门都不行了。

很大的雨。

天阴的很灰蒙蒙下大雾似的，褚宋也走到门口，看了看院子里被雨点打出来的小水洼就想笑，看了一会儿关上门，“洗手吧，

我给你换药。”

茅屋窗子是木框的非常地不耐雨水冲刷，韩玖看他关上门也紧忙关实窗子，呼啦一下子原本就不大的茅屋就暗了许多。关了窗

想了想没有什么忘记的，韩玖解开手腕处的结子卸下两片薄薄的固定关节的木板，用他早早打好的清水冲洗手腕处墨绿墨绿干

涸的药汁。

一下一下，和外头的雨点声一样，又急又快。

“这雨，怕是要下个一天一夜。其实按理，你应当叫我一声小叔叔。”

“出去。我没有叔伯。”

褚宋坐在他的床上摆弄那只重新被锁上的小箱子，半分怒意都没有，“我还叫你背诗呢，你那时候可不好看啊，虽然白白嫩嫩

的，可小脸我一看就烦。”

韩玖听着他的话，一点头绪都想不出来，虽说想否定他的话想他的话都是胡说的，可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记得，只好冷着脸看他

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我没逼着你看。”

“可我现在就是待见你，爱你爱的就想每日每夜和你在一起，不用你逼我我也这么个念头了。”

“不要脸。”

“怎么说，我也是个官儿，你不能给我点儿面子嘛？”

韩玖想了想送他一个最敷衍的笑容，“你面子已经很大了，不需要我给了吧。”

那笑没一丝一毫的温度，褚宋收起戏谑的语气走到他面前，慢慢半跪下看他不屑自己的眼。“我已经老了，韩玖。但我此时的

话没有一句是骗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相信与否我都在乎你在乎的恨我自己。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太多。”

褚宋慢慢低下头，看着他的膝盖，“你恨我我知道，齐长信和你，对，是我故意拆散你们的。可上次回杏城，看到你我就对你

越来越恨，恨什么我自己那是都不清楚，韩玖，我活了这么多年只做过两件后悔事，都是因为你。”

韩玖转过脸不让他到自己的，“什么事情？我没耽误过你什么。”

“我不该打扰你和他，我也不该折断你的手后一夜不管你，就这两件事，我后悔了。”

“不要说了，过去了。你起来吧，跪着不好，我受不起。”

褚宋看着他的侧脸没有动继续说下去，“我想照顾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在你身边，如果不这样陪着你过以后的日子，我会后悔

到死的。”

韩玖不再说话，屋子里越来越暗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敲到窗子上霹雳啪啦的。韩玖脑子里都是他这几句没来由的话，以后

的日子，以后的日子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韩玖心里很乱，许是雨太大了。

“跟我走吧，任你打任你骂你每天给个笑脸就行。”

“你有病。”

对，我有病，褚宋再抬起头来以为自己看错了。

面颊泛红韩玖不是感觉不到，自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跟他脸红了什么劲儿了，“看什么，起来说吧。”

褚宋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揽住他，他没反抗就只一动不动的，韩玖坐着一动都动不了，整个头被他抱在怀里就这么僵持着。

这就原谅他了？韩玖想想都便宜他了，可他昨夜喝醉后那些话韩玖不是不感动，人心都是肉做的自己就算再恨他，这阵子他也

够委屈了。想他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在这儿陪自己受罪，也许真的是为了自己吧。

这世间的感情太稀薄了，温暖自己都舍不得，何况他把话已经收到这份田地上了，韩玖不知道如何去想接下来的路程。

路程已经被他这阵子的小心真诚打乱了。

“你干嘛！”昨晚照顾他一夜，都快睡着韩玖发现什么东西在后背处动来动去，反应过来是他的手韩玖真恨不得踹死他。

褚宋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心软了，不过既然抱他都可以摸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可这一摸摸出事儿来了，韩玖被拽到那张小床上心想外面就是再怎么泥泞，也比他子啊怀里还一百倍了。

“不要出去，反正没人来，韩老板你从了我吧。”

“你再动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上下其手褚宋停不下来，“你心软，不会的。再说以后要经常寻、欢你不适应适应，不好。”

韩玖不承认不行，自己的脸一定烧的吓人了，这人给三分颜面就干开染房以后可得了！可他两只手自己哪里推的开他，眨眼过

年功夫就被扒了个干净，这个样子暴、露在一个男人眼前，韩玖想死。

“不要羞，又不是没看过。”

“滚你……”后面的字被淹没在唇齿中，褚宋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吻他，启开他的牙关邀他的舌一起欢快，只觉得多久都不够说

明自己现在，多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呢？

被自己折断手后仍记得要救他兄弟的姘头，装疯卖傻冷言冷语，还是一看到自己就恶心的眼神？褚宋也知道自己这叫做贱，可

没办法了，他的摸样就是深深刻在脑子里了，俊秀的五官不再稚嫩的脸，就是他了。

砰砰砰！“韩兄弟？你在么？”

床上的两人同时看对方愣住，褚宋不松手朝门口皱眉，“冯嫂子什么事？”

门外的女人笑声先传进来，“今儿韩兄弟不是没去上工么，雨这样大我来看看你在不在，门窗有没有关好。”

韩玖双手都被按在头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谢嫂子，我……”

褚宋意味深长看了身下的人一眼，好在自己将门闩住要不他恨自己又会多几分。

“韩兄弟你怎么了！”冯嫂子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大白天的拴着门这是为何。“没事吧小玖？”

这一急小玖都喊出来了。

“没事儿嫂子，这几天看了些医术，我想给他扎几针试试，他手腕子还能感觉到疼这儿跟我生气呢。雨这么大，我捆着他呢不

方便送你，嫂子多谢了。”说着褚宋弯腰亲他嘴角一下马上离开，“小玖你莫要乱动！扎歪了疼的是你。这次不会流血不会疼

了，听话……”

原来是在给他针灸，撑着伞的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韩兄弟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那嫂子走了啊。”

人是走了。

韩玖万念俱灰了。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各有所思。韩玖咬牙切齿，褚宋你个挨千刀的你怎么还不快滚出去！褚宋看着他越看越爱

，韩玖啊韩玖，你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33.韩玖，有人对你托付终生了

再睁开眼，韩玖任然可以听到屋外的雨声。这雨来的蹊跷，一下竟两天一夜，时大时小却不曾停过。

“挨千刀的老男人。”韩玖嘟囔着爬起来，下床后扶着腰找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这么大的雨，他这是去哪里了？

不自觉想起昨天自己都和他做了什么，晃晃头一只手熟练地穿好衣裤，皱着眉想让脸不要再红下去了。自己这个样子被他看到

又要被他戏谑一番，韩玖不想听他说话。

打开门，一阵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天还是阴沉沉的韩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时辰。坐在门口韩玖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敲打折

断的葵花，一直坐着，冷了也不动饿了也不动的想事情，没一会儿就等来了晴天。

雨停，邻家几个嫂子陆续过来看韩玖，弄得韩玖粗手不及。

“韩兄弟嫂子做了你爱吃的菜，快别坐在这儿了。”

另一个嫂子也穿着木屐从自己走到韩玖的茅屋前，“韩兄弟，不要心疼了，这葵断了就断了，快起来。”

韩玖站起来，迎两位嫂嫂进门。

“褚兄弟一大早就托付我们了，说你胃口不好，这不，嫂子给你做了些清淡的。”冯家嫂子（打酱油第一人）边说边把几盘菜

放到桌上，“快，趁热吃，嫂子先走了啊。”

“不要说谢了，我同你冯嫂子一起走了啊，快吃，菜凉了伤胃。”

犹犹豫豫韩玖还是问出口，“两位嫂嫂，他人呢？”

一拍手冯嫂子又从门口折回来，“你不说我都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褚兄弟让我和你说，说他是家里有事要先离开一阵子

，让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没了？”

“没了，褚兄弟也这么同我说的，让我和冯嫂一起多照顾照顾你。”

韩玖点点头，笑着送两位嫂嫂出门，“两位嫂嫂，路滑当心了。”

关门吃饭。

走了好走了最好，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和一走了之相比，就够韩玖好好吃一顿早饭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韩玖想起什

么就放下筷子去门边的小柜子里取出两件东西来，是两块薄薄的小木板。

这场雨一下，原本就潮湿的屋子更是泛着潮，韩玖又找了个陶瓮放在饭桌边，一股脑把木板布条都扔进去。屋里有点儿冷，韩

玖吹燃火折子点着翁里的东西，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得眼泪直流，也不知道是不是烟给呛得。

人都是要回家的，韩玖就算再怎样的喜欢这里，就算再喜欢在桔园里看看天也还是要回家的，韩玖还有家，至少还有个容身之

处。

当天就下山，也不顾腰酸背痛的找一家票号兑出些盘缠，买了一车的东西后花了些银两将货物托运上山，韩玖在山下等车夫回

来。

半天后车夫回来，“按照您说的送到了，每家每户东西都没有分错，也没有说是您托我送去的。”

韩玖笑笑，将剩下的银子给他。韩玖把银子散出去的同时，山上几家女人孩子看着从未买过的贵重东西，慢慢也想明白了。

背着那只带锁的小箱子韩玖只剩下一个念头，回杏城，继续酿酒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要是韩小暑逼得急了，就娶个本分的姑娘

，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也不错。

一路走一路看，杏城也就快到了。

黑色的衣裳穿在身上，第一件要做的事韩玖死也不会忘，去看念晓。

坟前并没有多余的杂草，想来是常常有人来，韩玖跪下看石碑。草木春风吃又生，可这么个石头刻得碑竟被雨水急疯摧残的坑

坑洼洼了。

“这是你过世的娘亲，喜乐，给你娘磕几个头罢。”

一个浓眉大眼的小童慢慢跪下，“喜乐没有机会见到您的样貌，爹爹说您是娘亲，喜乐给您磕头，愿您泉下安康喜乐。”

磕罢，小童起身，扶起韩玖笑笑，“爹爹，回家。”

“回家。”

这孩子是韩玖捡的，刚刚遇到时似乎才九个多月大，这一路上花费了两年多，如今孩子都懂事了。

喜乐昂着头看前面，“爹爹，这是咱家么？好大！”

韩玖牵着他的小手，因为他步子小所以走得很慢。“这就是咱家，以后，你就是韩家小少爷。这地方你长大了都归你，跟爹爹

进去吧。”

孩子笑呵呵，真是乖巧。都说孩子跟谁长大像谁，这话一点儿不假，这孩子像极了韩玖，像极了现在的韩玖。

一切回到最初。

韩玖在整个平安酒坊以至于整个杏城的意料之外下回来，继续做他的韩老板。武峰老了庞小七也老了，韩小暑依旧不在家，最

令韩玖欣慰的是武峦都嫁人了，不过她那么喜好裁衣裳，嫁给卖布的穆大少爷真是嫁对了。

自打回家日子过的很快，韩玖这天正坐在镜前，身后的丫头小心着挽起他的发用绸带捆好，半点不敢马虎。

“锦儿，为我理须。”

小丫头愣了一下，抽了一下笑起来，“主子！主子你！”

韩玖回头看她，“还不快去准备？”

韩玖真的没怎么，韩玖就是终于发现要理胡须了！

锦儿一边走一边乐，一年多了一年多了！他终于发现他那里不对了，锦儿不懂为什么从他回酒坊不知抽什么风就开始蓄胡子！

这对于酒坊里的女人们几乎就是折磨，想他一个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少爷变成老板，想他变成老板不算还要变成老头，这不行

啊。

不是他自己修胡须，他终于要彻底刮胡须了！锦儿终于要重新见到他最标致的少爷，兴奋地看酒坊里的什么都比以前好看了。

吃过早饭喜乐要同爹爹道别，这是喜乐自打上学堂后就养成的习惯。夫子说了，天地重孝孝当先，一个孝字全家安。出门就要

通报父母，喜乐没有母，父亲就是最重要的了。

不过今天喜乐吓到了，一大早给韩玖道别时看到他刮了胡须吓得也是一愣，自己没惹祸吧？爹爹为何年轻了？难道是要先修理

他自己然后再修理我一个小孩？

“爹爹~”

“嗯？”韩玖拍拍他的小小的背，“直一些！我韩玖的儿子怎能弯腰驼背！”

喜乐撇撇嘴，肉包子一样的脸鼓起来更像包子了。爹爹今天好凶，明明是他先吓到自己的，弯了一下腰就被看到，好疼呜呜…

…

“去吧。”

喜乐出门了，一整天在书院心不在焉。想了很久，爹爹还是没有胡子好看，像画里的人儿一样好看。

“啪！”

手背吃疼喜乐回过神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脸上是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夫子……”

夫子拿着书继续走来走去，“墙角站着去。”

乖乖拿着书站到墙角，喜乐知道自己错了。夫子这是第一次这样打自己，这是自己活该的，谁较自己溜号开小差呢。

喜乐看着夫子的背景，心想自己才五岁，学的书怕是不及夫子千分之一。喜乐是喜欢读书的，因为爹爹说多读书只有好处没有

坏处，而且，这位夫子听长辈们说只是渊博的吓人，杏城怕是属他懂得最多了。

其实，喜乐私下里同夫子关系很特别，喜乐知道夫子不会给其他孩子买糖人，喜乐还知道夫子打自己，是为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