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想亲亲你。”
阿筌别开脸,定了定神闭上眼才转回头,微微翘起下巴。
看着眼前乖巧的人儿,高容就痴迷了。果然世间万象皆由心生,唇依旧是那双唇,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可心底的悸动却完全不
同。我爱着的这个人,他也爱着我!
高容还在感叹,见怀里人疑惑地睁开眼,忍不住笑,忙嘟起嘴堵住那要出口的疑问——
打个锅边粑粑!
两人都是初次,只以为贴着就是亲吻,只觉得这样贴着就够了,许久,压得四唇失去血色才放开。
阿筌舔舔唇又探头看看山下:“他们还没过来。”
“那就再亲一个。”
这回舍不得压那么紧了,就贴着,让温暖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循环。
阿筌还有空说话:“阿容,我没想到你会赶来。若你出了事,我——”
“有阿铭跟着,我会出什么事?到是你,一个人乱跑。”我们在亲嘴唉,专心些!
高容惩罚地呲牙咬阿筌一下,阿筌吃痛,伸出舌来舔唇,舌尖碰着高容的唇,心头竟一阵乱颤。高容也呆住了。两人飞快分开
,茫然瞪着彼此。阿筌很快反应过来,勾着高容的脖子直接伸出舌去。高容配合地张嘴接住。
纠缠勾连碰撞交叠。
原来,这才是亲嘴!
不管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天塌地陷,我们只要这般含着彼此。
吮到快断气才停下来,喘顺气又抱头亲住。
终于,高容恢复了一丝清明,舔净阿筌嘴角的涎液,抱着人前后摇:“深吸气,喂,你不要晕过去。”
阿筌也清醒了,想起刚才的贪婪就有些羞涩:“啊,太阳出来了。”
“太阳早出来了。”高容钻出大氅,“你快睡一会儿,可是熬了两宿?”
阿筌却跟着钻出来,伸个懒腰道:“跟阿亮耶说好我睡前半夜他睡后半夜,结果他却不叫我,直到听到你的声音我才醒过来,
还以为在做梦。”
高容伸展手臂活动身子:“你们到底来做什么?这方向也不是上那边的方向啊。”
阿筌大惊,压着嗓子问:“你,晓得那个方向?”
高容笑得猖狂,把那次为了追阿筌而跟踪阿亮耶所看到的说了一遍。“阴差阳错,我早晓得你们的秘密。”
阿筌听完却开不得口。高容以为那是段氏,他哪里晓得,若是段氏,阿亮耶和自己怎么会如此小心?
高容环顾四周,明白了阿亮耶的布置:“你们选的好地方,可以把人引错方向,还正好监视着去绝壁的道。”
阿筌矛盾得要死。高容为自原来不是单相思
己费这么多心思,不该再瞒他什么,但那真相……
高容回头笑:“我恨死天亮,不能抱着你亲着你。”
阿筌不自在地别开脸:“你既然来了,我陪你山上逛逛。”只要你不再追问应文大师的事,怎么都好说。
“我谋着今天去见见大理总兵,他甜的吃得多了,也该尝点辣的苦的,免得你们天天守在这里。”高容暧昧地砸吧嘴唇,“陪
我去可好?”
阿筌正费心找借口,看到阿亮耶父子回来了,忙迎下去。
阿铭神色凝重地跑过来,冲高容深深一揖:“难为阿容少爷担当。”
高容爽朗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住这里也不方便,我谋着到金沧城边寻个清静地给他们栖身。”
阿亮耶惊得脸色大变,忙问:“搬去城里?阿容少爷可想过土司那里如何交代?”
“民家人怎么说也是一条心,土司不会多过问。”
阿筌听他们说岔了,忙清清嗓子提醒阿亮耶。
高容敏感地回头:“阿筌你不舒服?可是着凉了?”
阿筌大窘,忙把阿亮耶拉到一边。“老倌你看咋办?”
“你,没跟他说?”
阿筌摇头。这是大逆不道的忤逆之罪,私心里扎实不愿把高容扯进来,可现在这情形,如何瞒他?
阿亮耶直跺脚:“憨娃娃你嘴巴硬是紧。我谋着你们、你们……你应该、应该……你咋还瞒着他啊?阿铭也是,喳喳哇哇的。
”
两人拉拉扯扯回去,阿亮耶给阿铭打个眼色。阿铭也晓得说岔了,一面眨眼打哑谜一面强开口:“那个,阿容少爷——”
“我要听阿筌说。”
阿筌咬唇。
高容也不坚持:“如果你不想要我晓得,我现在就下山去,等把事情办完了,我会在牛街等你。”
阿亮耶使劲把阿筌搡出去,惊觉他是高容的人,又拉住拍拍。见憨娃娃还是不开腔,再看高容一副阿筌要我怎样我就怎样的做
派,老倌叹口气喊儿子:“那边的陷阱我以前没做过,带你去见识见识。”
待父子俩走远,高容才开口:“阿筌,那我下山去了。你午饭怎么办?让阿铭给你们送点带汤水的上来?”
“阿容!”阿筌拦到高容身前,扑通跪下。
“你快起来,起来。”
“我跪着才说得出。”阿筌把头埋进高容怀里,语音却清晰无比,“那一僧一道,不是段氏。”
建文四年(1402),当今圣上、燕王朱棣“靖难”攻陷南京,当时皇宫中一片火海,建文帝不幸遇难,燕王在群臣的“劝说”
下即帝位,改年号永乐。
如今,阿筌却说那建文帝没有烧死,而是与亲信大臣化妆成僧侣逃出皇宫,就躲在这莲花山上。当初逃出来是四人,如今应能
和尚(教授杨应能)和应贤和尚(监察御史叶希贤)已相继病故,只留应文大师和程济道长。
高容思谋许久,缓缓拉起阿筌,看着山上轻声问:“你如何晓得他是真的?”
阿筌也看山上。杜鹃和山茶已在酝酿花意,松柏依然青绿着,露珠正是圆滚时,挂在枝上闪闪发光。
“你见着他就晓得,只有他才会是建文帝。”就如只有你才会是阿容少爷。
“好,我就去见见他。”
阿筌亮嗓子唱句曲子,那两父子就回来了,阿亮耶听说高容要见应文大师,有些为难。
“阿亮耶还请如实与他们言说,高容不会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并保证此事到我为止,不会再牵扯多的人进来。若有违背誓言
,罚我——”高容牵过阿筌,“罚我此生再无真爱。”
阿亮耶进山去请示,高容也不急,拉着阿筌不嫌情浓。阿铭在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反倒让阿筌不自在。
“阿容,你还没见过我编竹器。”
见过你扎火把升斗做瓜灯,晓得你会编竹器。“你会编竹器?划几根篾子我看看。”
两人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凑着趣,总算看见阿亮耶回来了。
“阿容少爷,应文大师正做早课,不愿被打扰。”
阿筌还乐观:“那等大师做完早课再去?”见阿亮耶转开眼,他急了,“老倌你可有跟大师好好说?把阿容的意思都带到了?
不行,我去问问。”
阿铭忙拦他:“大师九五之尊,有他的考较。”
“不应该。上次我来,大师还亲手给我烤松子茶吃。”
阿铭奇道:“你还来过几次?”
阿筌嘟囔:“尝新节我哄你说回家,其实是给他们送新米和棉被来。大师不太会说民家话,还让我教他……阿容,我去哄哄他
。”
高容摆摆手笑笑,问阿亮耶:“大师还说了什么?”
阿亮耶从腰间摸出个折子:“他写了个条子,说如果你问起,就传给你。”
高容接过字条,只见上面题着首诗。“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南来瘴疠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
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在?惟有群鸦早晚朝。”(清,吕熊,《女仙外史》)
高容看了许久,伸手向老倌要火镰。白棉纸一点就着,火苗顷刻窜高又迅即熄灭,高容手中只剩烧黑的焦纸。他迎着朝阳眯起
眼,身上忽然现出种江山在握容人所不能容的气度。握拳把灰烬捏碎,噗一口气吹出去,灰烬舞进风里,飞出灌木杂树去,不
留痕迹。
“阿铭哥,天亮了,我要去见大理总兵。”
阿铭躬身回话:“我会带人巡视牛街,有进出者不管是哪个都扣下。”
阿筌愣了愣,也回话:“我们守两夜没逮着什么,就再守一天,非要逮只兔子给阿容下酒。”
高容笑起来,搂过他拍了拍,然后对阿亮耶揖手:“难为阿亮耶再操劳一天,我保证今天内把这事了结。”
阿亮耶也恭敬揖手回礼。一夜之间,阿容少爷好像长大了,依然稚嫩的面相,却因着坚定不移的眼神,散发出一种让人信他追
随他的吸力。若说以前对土司继承人还有疑惑和计较,现在已再没什么可犹豫的,我们父子,跟定阿容少爷。
28.你该怎么就怎么
腊月底,酱菜腌完了,腊猪头出缸了,家家户户掸尘换窗户纸拔瓦草花洗被子做最后的过年准备。
一年过到最后,天气也冷到了底,天上彤云密布,才中午就黑压压的,一副要雪要雨的架势。
木俪和高香莲转进楼阁门,迎面碰到高容。
“阿容你去哪?”
“出去。”
高香莲见高容面色不善,笑道:“天天笑面佛的阿容哥也有赌气的时候?”
高容礼貌点个头,急匆匆跑走。
“阿俪哥,近年关了,你们校场还不放假?”
“就这几天吧。”
么些人和民家人均用夏历,虽然过年的板眼各有不同,但对他们来说都是重要节日。木俪的人已经先回丽江了,军爷们也回家
的回家回营的回营,只有阿铭的弟子和民家人还坚持操练。
“阿容哥投太多心思在校场了,这时节还要跑去。”
两人出了楼阁转向去佛堂的通道,远远就见土司的暖轿停在佛堂外面。土司近来身体益发虚弱,连在府里行走都要坐轿。
高香莲停下来面带焦虑:“阿俪哥,我还是有点担心阿容哥,他好像正气头上,这样子去骑马有点……”
木俪看前方阵势,已晓得高氏兄弟都聚在老夫人那里,高香莲却要把自己支开,如此见外扎实让人不舒服。“是啊,我也看他
面色不好,我还是跟去看看。阿莲你帮我给老夫人请个安。”
高香莲等木俪走远才跑进佛堂,果如她所料,三位兄长和阿嫫正议论校场的事。
只听高宣冷笑道:“阿星哥,阿容不懂事不晓得厉害,我们可不能再任他闹下去,你瞧瞧,刚才阿嫫才说他两句,他就跑了。
”
土司拢紧烘笼不开腔。
高香莲一面扑在火塘上烤火一面笑:“我说阿容哥皱个脸给哪个看,原来是挨骂了。”
高宣见土司护着高容不开腔,于是把气火发幺妹身上:“姑娘家不要管这些。”
“怎么说句话就成管事了?阿嫫,我连说句话都不行么?这家里就只能阿宣哥一个人讲话?”
老夫人笑道:“今天送灶王爷上天,得‘封嘴’呢,都少说两句。给灶王爷听到老姑娘嚷嚷,上天去告一状,你丢脸就丢天上
去了。”
高宣贪便宜地卖乖:“来来,阿莲吃块豆沫糖把嘴封上。”
“哟,只有我怕丢脸怕灶王爷告状,那这些豆沫糖全给我得了。你们今晚都别‘封嘴’。”
土司低声说:“好了,校场就是训练马帮镖师的,阿容做的每个决定都给我报备过,上次他去牛街带着阿铭是我的意思,阿铭
功夫高强能护卫他周全。连大理府的总兵都没瞧出我们有示威的意思,阿宣你也不用过于小心。大理府跟我们平级,犯不着太
计较。”
“可,可是……”
老夫人点头附和土司:“最近永昌一带匪盗猖獗,土司有先见训练镖师,以后会派上大用途。”
高宣扯扯嘴角不再言语。高宝忙给大家添茶。
老夫人又道:“对了,这次阿容去牛街,发现莲花山形似莲台宝光四溢,我看他画的图,正与观音大士座下的莲花台一般。听
说那莲花山地灵物丰,我谋着跟土司讨个吉利,封它为观音山。”
土司懒懒点头:“阿嫫决定就好。”
高宣飞快算计一遍,发现那座山没什么珍贵药材,于是附和道:“定是佛祖感念阿嫫勤礼佛,才降祥瑞给阿容瞧见。应该把观
音山列为圣山,闲杂人等不得进去。”
高香莲喃喃:“俗话说靠山吃山,如果附近乡民不能上山……”
老夫人强势地纠正:“也没说要断人生路,吃斋念佛的人慈悲为怀。”
“阿嫫是慈悲心肠。”高二爷是和稀泥高手,忙接过话向土司建议,“阿容和我冲壳子时提到过莲花山的圣迹,他说只有两峰
现了佛光。我谋着就定那两峰为观音山,既全了阿嫫礼佛心意,又不伤她老人家的慈悲心肠。”
土司站起来:“那这事就阿宝去办,不要惊了圣山。”
看土司要动身,高宣马上殷勤地递过鹤头红藤杖,扶着土司出门。高宝也收拾茶具告辞了。
高香莲看着有趣,笑道:“阿嫫,都说阿星哥像我们的阿爹,我看阿宣哥真当侍候阿爹一样侍候他呢。”
“阿莲你都要当媳妇了,说话还过偏儿没个准?”
高香莲做个鬼脸,偎过去撒娇:“阿嫫,我连婚期都没订呢,说什么媳妇不媳妇。”
撒娇的语气,却带了几分失落。
老夫人搂着她细问:“木俪为什么不提婚期?”
“还是那校场,阿俪哥脱不得身,说等明年学成才谈其他的事。”
“那阿铭,硬是个害人精。”
“阿容哥和阿俪哥可把他夸上天呢,其实还不是土司背后撑腰。土司谋定的事情,偏阿宣哥没眼水,天天揪着闹。”
老夫人笑道:“你还没嫁出去呢,就向着你阿俪哥了。”
“阿嫫别笑,我不向他向哪个?阿宝哥不理事,阿宣哥靠不住,阿容哥是个好阿哥啊,可最近又不得阿嫫你的欢心。我是没依
没靠的海菜花喽,飘到哪算哪吧!”
老夫人总算听出点味儿,正色问:“可是木俪让你来打探什么?”
“他那脾气,一句话转三个弯,就是少转一个弯提点我来打探什么,我也领会不到。”高香莲坐直了正视着老夫人,“阿嫫,
我是要做木氏土司夫人的,如果高氏土司人选不定,我不踏实。”
“呸呸呸,憨娃娃瞎讲,你阿星哥还健在呢。”
在倒是在,这健嘛……“阿嫫,你以前一向疼阿容哥,我还气你眼里只有幺儿子没有我这么姑娘。为什么你现在却挑他这样那
样,纵容阿宣哥欺他?”
老夫人拿火钳挑了挑炭火,挑得火虱子霹雳啪啦乱舞。
“阿莲,我晓得你们心思,你和木俪都跟阿容亲厚。可我现在不挑他毛病,以后就轮到外人来打压他。阿容最近办的事,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