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の瑟缩——槿信涼

我哭……

“我发誓我当然有说过，只是被你当作耳边风而已……原来你真的没在听，不乖乖等我还到处乱跑。害我傻傻地站在校门口等你，后来觉得不对又到处找你找了好久。你是故意要把我当疯子耍是不是？”他气呼呼地抱怨着。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在听……”我几乎要羞愧至死。

“你……”他气得无话可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害他那么生气，他该不会要赶我走吧？我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

他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算了，以后别再把自己弄丢了。我可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你这上面。”

我听后不禁一呆。

他的意思是，只要我走丢了他都会来找我？

一种难言的幸福感从心灵深处不自觉地冒出来。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小藤居然是我的学弟。”他略显郁闷地撇撇嘴，“我还以为你是高中生而已。”

我忍不住鼓起勇气对他说：“只要你不赶我走，即使你要把我当小学生看待都可以！”

天！我在说什么？

他似乎愣住了，随后淡淡地笑了：“好端端的我干嘛要赶你走？”

“因……因为，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一直养我呢？”

呃，我的天！我竟把“养”字冲口而出了……

“难道我就这样狠心地把你丢在马路边不管了吗？你又什么都不会做，那我就只好自认倒霉喽。”他故作无奈地耸耸肩摊摊手。

“可是……”

“别可是了。小藤，在你的伤口痊愈以前我是不可能让你走的，即使是你自己想走我也是不会答应的。现在的你还能去哪里呢？”

本来应该让我倍受感动的话，此时对我来说却犹如当头棒喝。

在我的伤口痊愈以前不会让我走。

那，我的伤好了以后呢？

我抬头看看开始有点暗下来的天空。

前途依然渺茫……

第七章

果然，我的伤一好，他就马上把我扫地出门了。

也对，一个跟我非亲非故的人，肯让我在疗伤期间在他家里白吃白喝白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还想奢求些什么呢？

就是啊，对待像我这种死皮赖脸的人，他已经是好人中的大好人了。

只怪我自己太没用，连最基本的“自立”我都都做不到，一天到晚就只想着怎么蹭吃蹭喝……真是个不要脸的烂人。

他找人查出了后爸的住址，并连夜把我送了回去。

看着他与我挥别并驱车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不禁狠狠一沉。

就这样再见了……以后再也不见了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但我隐约感觉到，这答案是肯定的。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甚至已经超出好朋友所做的了。

以后他躲我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来看我呢？

而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跑去找他——他都已经把我送回来了，态度已表明，我又怎能再去纠缠他呢？我再不要脸，这点良知也还是有的。

……所以，再见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认命地踏进了那个我第一次来的“家”。

“混蛋！你这臭要饭的怎么跑到这里来讨饭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对吧？啧，关爷屁事，滚滚滚！我家永远都不欢迎你这不要脸的听懂没？！”从黑暗处走出来的后爸手握鸡毛掸子，一边厌恶地咒骂着一边向我靠近。

“我……我没地方可以去了……”我努力闪躲着，颤抖着说。

“我管你那么多！你这混蛋又不是爷的儿子，没资格住在这儿你听不懂吗？！有种在这里给爷耍白赖干脆跟随你死去的老爸一块儿去吧！反正你这死不要脸的也没多大出息，死了反而节省资源呢！你妈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说完，他从旁边抄起一张椅子，使劲地向我扔来。

“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一跃而起，却发现自己还在床上。脸上额上身上，早已是冷汗涔涔。也许脸上还掺杂着泪水。我大口地喘着气。

恶梦，还是恶梦。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景物。

还好，还是熟悉的环境，我还在他的房子里。

确定了这一点以后，我总算放下心来。

低下头才发现，他居然一直握着我的手。温暖的手心一直给我冰凉的右手传送着仅属于他的温度。那种微妙的感觉……恕我无法用言语准确地表达。

抬起头来，看到他着急的脸上那担心的表情，和那关切的眼神，还有他一直在用手中柔软的毛巾帮我擦汗。以及……那宛如春风直拂我心的话语：“小藤没事，你只是做恶梦而已。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做恶梦的次数多了，他也不用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每次他都会待在我身边，一边帮我擦汗一边安慰着我。而我，就只能呆呆地接受或享受着他给我的安慰和照顾。感觉好像在做美梦喔！我偷偷在自己脸上狠捏了一把。呃，好痛！这不是在做梦！

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现在的我太幸福了！幸福到痴迷眷恋的程度。

突然不想离开他，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这种幸福的感觉。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

“谢谢你……”我尽量压抑着心里不舍的难过，不料却使自己的声音变得颤抖和沙哑。

他放下毛巾，犹豫了一下，突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暗吃一惊，但热潮随即在我脸上扩散，暗涌则在我心里流动。

而心跳，则是一直在加速躁动。

我……我这是怎么了……怎……怎么突然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小藤你放心，虽然我还不太懂怎么好好照顾你，但我会继续努力的！”还好他没看到我的脸红耳赤，不然我就完蛋了。

“继续努力”？我们还有时间可以“继续”吗？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我好希望他能回答“是”，可是……可能吗？我们明明就要分别了呀！

百感交集之际竟又让我涌出泪水。

天！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爱哭了？我暗自惊诧。

他轻轻放开我，却瞥见了我的泪水。

“笨蛋，你哭什么呢？我当然会一直照顾你的啊！”他抽出面纸小心地为我拭泪，“真是的，怎么还像个小男孩那样爱哭呢？我家可没有糖果哦！”他微笑着说。

“可……可是，你不是说等我伤好了就赶我走吗？”我终于说出心里的疑虑。

他听后居然翻翻白眼：“谁要赶你走啊！我只是说，你的伤口痊愈以前不许离开我家。至于伤好了以后……”他的脸色骤然黯淡下来，“那就随你了。”

“随我？”我听得胡里糊涂的，“可是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哇！”

他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就给我乖乖留在这里。”

我听了一脸惊喜：“留……留在这里？一直留在这里？可……可以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会不会只是我听错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他突然躺在我的床上看着我，“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做恶梦的吧？”

“没……没有啦……”怎么可以承认呢？

“ㄟ，你怎么睡到我的床上来了？”他是想要吓死人不成？

他继续看我：“不行吗？拜托这里可是我家ㄟ，我爱睡哪就睡哪，哪怕是睡厕所厨房也是我的权利和自由吧？”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可是……”我不习惯啊！

“可是什么？该不会是……你害羞了吧？”

糟糕，被他看出来了，我当场呆掉。

“拜托，我们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害羞的？好了啦，快两点了，给我乖乖躺好，安心睡吧。”说完他帮我盖好被子，转身关上台灯就不动了。

我也只好背向他安静躺好。

突然觉得……他这样做……是想让我感觉更有安全感好更安心地入睡吗？

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甜蜜和感动。

……可是，这样我更睡不着啊！

第八章

早上。

学校。

“小南，你的脸好了耶！比以前更帅气了耶！”筱敉惊喜地一直盯着我的左脸看。

“呃，因为一直都有上药，所以好得比较快……”我下意识地摸摸左脸，“不过还是有一点淡淡的痕迹啦……而且我本来就不帅，筱敉就不用安慰我了。关于这个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说到帅，当然是“他”比较帅……

噢，我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呢？不要脸。

“我哪有安慰你啦，小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哦！你那不叫‘自知之明’，这根本就是妄自菲薄嘛！”筱敉气呼呼地说道，“小南，你这种没自信的样子让我看了真的很不喜欢耶！你就不能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好看清楚自己吗？你说你不帅，可是安妮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大三八也承认你是帅哥一名耶！还敢乱亲……”

说到这里她简直气得要吐血了。

“筱敉不气哈，我觉得安妮应该是想对我使用美人计吧。”可惜我好像对此提不起半点兴趣，真奇怪。

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哪能不气呀！那个大三八明明说了不喜欢你的，却还要乱亲你，这不是在耍你么？”筱敉气得牙痒痒。

我叹了口气：“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就是这样，总爱以逗人为乐。”

“逗人也不能去乱亲人呀！怎么就不见她去亲彭智登？”筱敉指了指在不远处正和同学打闹的大块头。

汗……

老实说，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不可能会去亲他的……

我无语。

看来筱敉的审美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众化”……

“拜托！像他那种脸谁亲得下去呀！”正当我们俩相对无言的时候，安妮那高八度的声音突然自身旁响起，恰好打破了沉默。

我们扭头一看，安大小姐无视北风吹的稍冷天气，居然还穿着迷你裙。一双修长美腿在轻薄**的修饰之下更显美态。

安妮觉察到我关注的视线，连忙嗔怪着拍拍我的肩膀：“讨厌啦，田同学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啦？小色鬼！”

“什么？小南你……”

“不是。”我呆呆地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穿这么少不冷吗？那**看起来好像很不挡风的样子……”

安妮听后翻翻白眼：“拜托，田同学你也太那个了吧？一般人都会欣赏我的长腿吧？特别是男人……你竟然只关心保暖的问题……”在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挫败感。

“不好意思噢，因为我很怕冷，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保暖的事了……”谁让我从小就是那种特别容易感冒生病的人呢？

安妮没趣地撇撇嘴：“真是的，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你是单纯还是白痴……拜托田同学你有点情趣时髦点好不好？现在的潮流就是穿这样……还好你不是女生，不然你铁定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衣裤……”

“大三八你的废话真多耶！小南有没有情趣关你什么事啦！如果你没事就走开，不要妨碍小南补课啦！”一直对安妮很不友好的筱敉干脆下逐客令。

“谁是大三八啊！”安妮瞪她一眼，“切，小（萧）同学你干嘛这么紧张啦！依我看以田同学那种成绩，补不补课其实也没差啦！反正他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在系里的最后几名游荡。”安妮一脸的满不在乎。

我承认我的成绩是很糟糕，可是安大小姐的成绩好像也不太好吧……她有资格说我么？

“大三八你还有资格说别人吗？你自己不也差不多吗？而且小南现在只是还没有发挥潜力而已啦！我相信他一直努力的话一定会冲上来！”筱敉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说。

我感激地望向她：“筱敉，谢谢你……”

“切，那是因为我没尽力罢了。要是我加把劲啊，一定会名列前茅的……好啦好啦，谁要跟你们这些小学生谈学习啦！”她摆摆手，立刻转移话题，“我是来谈谈那件事的。”

“喔。”我勉强发出单音节。早知道她是来谈送信的事了——除了这个她还能找我谈什么？安大小姐根本不屑跟我这种穷困人士打交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跟她打交道，更不想帮她当什么月老。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真是个反应迟钝的大笨蛋。

“大三八，你那什么情信的找别人送去。小南可不是月老，更不是邮差，没义务帮你的！”

“就是嘛……让这个笨笨傻傻的呆子来帮你牵什么红线，注定会失败的啦安妮小姐……”彭智登闻声向我们走来。

安妮睥了他一眼：“臭乌鸦嘴！让你帮我才失败咧！大块头你给我少废话！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呀！就会触我霉头，给我滚得远远的！”骂完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封粉红色的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桌子上，“这封信是给他们其中一个的，零绯闻的董溱。”

“董溱？”筱敉和彭智登不约而同地瞪着安妮。

“干嘛？董溱长得高大挺拔，乱帅一把的，成绩又好，我喜欢他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安妮很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们。

“可是……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关俊辞的……听说那个董溱是个冷血动物，对任何生物都不感兴趣的……”

“闭嘴！死胖子，我不许你这样诋毁董溱！”安妮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并一直怒瞪着他，“你少听别人胡说八道！董溱才不是冷血动物咧！一定是那些混蛋嫉妒他恨他才胡乱编造谣言谎言的！”

“那个……”完全状况外的我忍不住发问了，“请问董溱是谁啊？他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听了几乎全体绊倒在地。

安妮更是一副踩到狗狗便便的样子。

还是筱敉首先回答我：“小南，董溱和关俊辞就是三年级的那对设计系好兄弟啦！他们可都是我们学校的名人耶！董溱学长人长得帅，成绩优秀，态度冷漠，家庭条件又好，有很多女生都很迷他呢！”

“噢……”看来是我这个不问世事的太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