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她相信，此刻自己若是放手，他一定滑到地上去。
“不行，我要会紫都一趟！”玄碧自言自语，忽然站直了身子，推开雪婴就要往外跑。
“令曦，拦住他！”雪婴叫道，自己却捡起玄碧掉落的信，匆匆看了一眼，难怪他忽然慌乱，不想皇帝生病了。
说到皇帝，雪婴印象倒是深刻。本来，明澈和玄碧是两种完全不同兴致的人，玄碧耀眼，不管在哪里都是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
人。明澈五官和玄碧有两三分像，但神态完全不同，他的性格是需要在一点一滴中感受的，没有玄碧的惊艳，但细细回味，就
像美酒一般总让人流连。
卓令曦看着玄碧慌乱无措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明澈出事了，不然以他的性格，即便天塌下来也不过眨眼的事情，不会真正放到
心上。
就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不说回紫都了，他能到燕城就不错了。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将他抱住，使劲摁住他，不准他乱动。
玄碧却不管，他这时神情恍惚，似乎根本不知道此刻禁锢他的人是谁，只是不停地挣扎，眼中含泪，嘴巴一个劲地喊：“我要
回去，我要看明澈！”
“小碧，你冷静下来，皇上也是普通人，生病是常事，宫中有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够治好皇上的。你应该再等一下，说不
定耀日下封信就是报平安的。”
“你不知道……”玄碧心神不定，明澈的灵魂附体在降离的身体上，从他睁开眼的那刻起，便从来没有生过病，平时连咳嗽都
没有，怎么会无缘无故生了这样一场怪病，偏偏什么都诊断不出来，只是昏迷？
玄碧心里较其他人颇为阴暗，性情多疑，什么事经他脑袋中一过，他能想出许多有的没的，这世上怕也只有明澈能够得他全部
的信任。此刻自己不在明澈身边，谁知道他的病是怎么来的，这天下对皇帝有仇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如此胡思乱想，他哪里
能够安下心来？非得自己在他身边，才能不担心。
对他来说，能够放心远行，带兵出征，前提便是紫都一切稳妥，他必须深知在后方的明澈平安无事，否则，他的心智便会受到
波及，无心其他事。玄碧本是个冷心的人，以前将自己认定的事看得最重要，为了心中认定的事，他什么都敢做。可明澈的到
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改变了他，从各个方面。
“我是不知道，难道他就不能生病吗？”雪婴厉声问。
“他从来没生过病，他那么年轻，一直都很健康！”
“是人就不可能不生病！听说他十年前还重病了一场，差点就没活过来呢。”
“那次不一样！”玄碧吼道。
“有什么不一样？”
“那次他是……他是中毒，不是生病……”难道？玄碧不敢深思，说不定此次也是有人下毒，只是那毒奇怪，太医暂时无法诊
断出来。玄碧是使毒的行家，他知道有这样的毒药，能让名医都察觉不出来。
想到此，整个人就更慌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十年前毒药的残留呢？虽然自己那次解了毒，说不定那时候自己修为没到家，
那毒只是暂时解了，还停留在体内，只是一直没发作而已。这个念头更是让他发狂，若真是这样，十年前他能因为使毒带来的
明澈，十年后会不会因为同样的事将明澈送走呢？
雪婴和卓令曦看着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哪猜得到他心中乱七八槽的胡乱猜想，看他的反应，自己都揪起心来。
玄碧又要往外冲，卓令曦都快制不住了。雪婴无法怎样劝说都没用，挥手一点，点了他的穴道，直接让他也昏睡过去。雪婴的
说法奇特，玄碧不睡上一天的觉休想醒来。
卓令曦将玄碧安置好，才望着雪婴，想听她有什么法子。
“令曦，你知道怎么和耀日联系么？”
“知道！”
“你写信问问情况吧？”
“好的。”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睡了一天，玄碧终于醒转，没有再闹，整个人却十分消沉，睁开眼躺在床上，眼珠却是一片死寂。
雪婴见他醒来，叹道：“小碧，不要怪我，昨日也是不得已。你是主帅，临阵哪有主帅突然失踪的？你一直说重振大焱是你毕
生之愿，那你就应该以大事为重，现在还不知道皇上的具体情况，你就这样贸贸然跑回去，置北征事业于不顾么？我是有些无
情，若皇上真有什么，想必你是会怪我的。但不管如何，在事情未清之前，我都会拦住你。大军远征不是儿戏，战争很残酷，
你若是这次给了嬴真喘息之机，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北林，再而衰，三而竭，士气也都消耗殆尽了。”
见玄碧还是一副死气，未经情爱的雪婴自是不懂他现在的心态，心中难免有些责怪，不过也没说出口。
“我已经和耀日联系，明日应该就能收到回信，你等看了信再决定好不好？这里离紫都路途遥远，你即便日夜赶路，日行千里
，最快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回去。”
看他没回应，雪婴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陪着他。
翌日清晨，果然收到了耀日的回信，信中言明，明澈已经醒来，太医为他认真仔细地诊断过一番，还是不知道昏睡几日是和缘
故，倒像是真的睡了几天觉而已。
玄碧整个人都恢复过来，抱着耀日的信做梦都能笑醒。
以后几天，他一直在军营里等着，想等着明澈的来信，可是偏偏，明澈就是一个字都没给他。玄碧不停抱怨，“怎么都不给我
写信？”
其实，自他出征后，明澈就很少写信给他，即便偶尔写一封，都是鼓励的语言居多，决口不谈自己的事也很少谈情说爱，就怕
影响他战前的心绪。这次事件，是耀日写给他的，明澈并不知晓，反正自己是不会把这事告之玄碧的，他了解玄碧，自己若是
有事，他就绝对停滞不前了。
第一二九章：噩梦
明澈是怎么回事呢？
四月二十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不过朝中无事，明澈早早就处理完了政事，借着最后的春光，于御花园中闲逛。这个时
节，御花园花正胜呢，都是些草本植物。各种花中，鸢尾是明澈最熟悉的，以前家中的花园里就重了许多，一朵一朵白色花瓣
上带着淡蓝紫色的斑，煞是好看。明澈看着这些花，想起小时候去乡间玩，带回一株被称为蝴蝶花的草回来，种在了自己的院
子里。这种植物生存力量极强，一株草第二年就长成一片了，开了花，春风一拂，倒真像是绿草地里翩跹的蝴蝶。明澈记得，
这花学名叫日本鸢尾，不过后来上网查过，原产地是中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
反正，不管看到什么，明澈都能想起玄碧。这时候，碧儿是不是正在拼杀呢？自出征过后，两人甚少通信，明澈根本不知道玄
碧的近况，虽然有捷报传来，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玄碧自己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或许是御花园花香太浓的关系，明澈觉得有些头昏，莫名地有些伤春悲秋起来。看着盛开的鸢尾花，明澈就想起自己种的那一
片，早已经覆盖了整个花园，不知道自己去了过后，它们是不是也杂草丛生了？父母应该会照顾的吧，那么疼爱自己的父母一
定会好好照顾生前自己的所爱，可是也有种可能，怕触情生情，反而命人全数铲掉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明澈也会胡思乱想，生前他还是有很多舍不得的人和物，比如那丛鸢尾和父母。父母响应国家的
政策，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后来还双双做了绝育术，已经不能再生孩子，自己就那么突然死了，尤其心慈的妈妈，该怎样的伤
心啊。
想来，自己死了十二年了，父母都六十多岁了，孩子去了，再有多少钱怕也是伤心孤单啊。
明澈就这样思恋着，顺势坐到了湖边的石上，观赏着水里的鱼。
“皇上，该用膳了，不知今天摆在哪里？”刘福跑过来禀道。
“就在凉亭吧。”
“是！”
刘福小跑着离开了。
明澈站起身，就觉脑袋益发的昏胀了，还没等他站稳，眼前一黑，委顿下去。
刘福还没走远，听到响声回头，吓了好大一跳，愣了片刻才大觉道：“哎呀，皇上晕倒了，侍卫，快来拂皇上起来！”
刘福和一干宫女内侍慌慌张张地守在明澈榻边，看着太医为他诊脉。太子和丞相都赶了过来，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明澈，想起
了十二年前，也是这个昏迷的样子，不过那一次，当太医宣布死亡过后，皇帝却又忽然睁开了眼，性情也跟着变了，不知道这
次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太医头上全是汉，不是热的，是紧张过度来的。他实在诊断不出皇帝是犯了什么病，一切脉象都是正常的，身体也很健康，五
脏六腑的功能都很好，奇经八脉也没出现异常，可怎么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呢。
太医不自觉地擦汗，云青上前问道：“父皇究竟犯了何疾？”
“回太子，臣……尚未……检查出来？”
云青皱眉，斥道：“胡闹，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不是自负医术了得吗，怎么连个病都诊不出来？”
太医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起来。
“别知道跪，起来！”
太医擦把汗，战战兢兢地重新搭上明澈的手腕。云青等了许久，不见明澈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倒看到太医的脸上汗水更多了，
不由得有几分烦躁。
太医最后还是诊不出明澈到底是什么病，只是开开了一副药，对身体无害，只是一些养生的药。云青知道他也尽力了，也没迁
怒他，只是命人好生照顾明澈，自己将政事搬到紫霄宫外殿来，以便近处照顾，顺便命人将锦弘馨宁两人叫进宫来。
明澈却是有意识的，只是怎么也醒不来。他很想动，他能隐约听见身边的动静，他强迫自己身体动弹起来，可惜身体不受控制
。他觉得心慌，很累很累。
这是一片昏暗的天空，自己好像闭着眼，又好像睁开着眼，只是面前是什么他看不清楚。
他隐约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呼唤，没有节奏，只是一句又一句像复读机似的重复，仿佛那句话已经说了许多年
。
“小澈，你醒来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妈妈好想你！”
这声音好熟悉啊，只是没有了生机。明澈努力着睁开眼睛，他想看到那个哭泣的身影，他觉得他的心在抽搐，如果不安慰一下
这哀泣声音的主人，自己一定会睡不好觉的。
这是妈妈的声音啊！
明澈还是看不到什么，但他听得出妈妈的声音，从声音中也能断定出妈妈老了许多，以前的声音是多么的悦耳啊，妈妈以前可
是以清亮柔和的声音俘获爸爸心的，以前听二老说起往事时，明澈知道了许多当年二人交往的韵事。
可是，现在妈妈的声音悲戚干涩，仿佛没有了灵魂。
明澈觉得眼睛湿润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还能听见母亲的声音，这真是折磨啊。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回去抱住妈妈好好安慰
一下她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境，难道真是今天突然特别想家了，才梦到这样的场景？明澈觉得灵魂在半空中飘着，有人想要拉他去一
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的心动了，差点觉得这是妈妈的手，真的来接他了。
他想跟着走啊！
“明澈，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在我身边的！”
这又是谁的声音？明澈矛盾起来，这声音分明有股魔力，牵住了自己的魂。被这句话困住呢了，怎么回事？他忽然糊涂起来。
一只手在扯他的魂，一句话困住了他的心。
他茫然无措，不知该怎样决策，只觉得心痛如绞。他逃避起来，他想逃避到黑暗中去，那样就能安静下来了。
果然呢，安静了下来，可惜没多久，又陷入了那样的梦境里。明澈越发觉得自己的梦中还有一个梦，自己被分成了几个人，不
停的有人呼唤他。
“明澈，不要离开我，明澈！”
眼前的迷雾的散去，他看到那个孩子，美丽的双眸中满是泪水。
“碧儿！”他不要他碧儿再流泪，他发过誓的。
“父皇？”怯怯的声音，明澈茫然地转过头来，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好熟悉。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只知道盯着她看。
“父皇，我是馨宁啊。对不起，以前是女儿不孝！”
是自己的女儿啊！明澈思维渐渐清晰过来，馨宁啊，好久没见了，都这么大了。自从她母亲去世后，父女俩就没真正呆在一起
过，馨宁总是壁着自己，跟锦弘住进了太子府，不是自己召见，是绝对不会进宫来看他的。
明澈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真心笑了起来。
“馨宁，锦弘呢？”
“他在外间休息呢，要我叫他起来吗？”
明澈猜想是两个孩子轮流守着自己呢，心下感动，道：“不用，让他好好休息。馨宁，父皇睡了多久？”
“五天！我们都急死了，太子哥哥差点就要将太医拖出去斩了，幸而父皇醒来了。”
病中一直是云青在操劳着，明澈觉得愧疚，现在想来，都是自己的孩子啊。
明澈并没有将梦中之事说给人听，也没告诉玄碧自己生病之事，他在前线，不要受自己影响为佳。想起梦中玄碧哭泣的声音，
明澈暗叹一口气，一定要好好地爱他，不能让他伤心。至于自己烦心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其实另一方面来说，明澈还是很高兴，他的儿女终于不再冷落他了。现在锦弘馨宁经常进宫来陪他。自己的意思呢是想他们就
住在宫中，不过知道两个孩子能放下心结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能强求啊。
过了十多天，玄碧的捷报传了回来，不过后面还附了一句话，“要是再让我担心，我就不理你了！”
明澈哑然，猜想可能是耀日写信告诉他的吧。
不过，这句话明澈记在了心里。
第一三零章：新计
等到玄碧威逼下的回信终于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微云城除了早晚还有些凉风外，天气也热起来。
玄碧的军事行动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微云城周边的部落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攻击，大多是大焱军胜利为结局。玄碧的一系列行动
不仅打乱了北林军的阵营，也扫除了自己攻城的外部阻碍，并且震惊了北林全国，本来还有些闹事的燕城百姓仿佛也被吓呆了
，暂时都安静下来。
微云城比燕城难攻部下数十倍。
这座城当初建立时，就是作为罗城卫城而存在的。当时为了守卫都城不受攻击，北林君臣在这里修建了微云城，数百年来一直
抵抗着外族的侵略。沿微云城辐射开，长达千里的防守线，时刻保卫着罗城。事实证明，这座城池固若金汤，历史上没有城破
的时刻，每当有敌来犯，它都起到了阻挡作用。
大焱和北林历史上交恶多次，最后一次大焱军远征在百年前，正是那一场战争的失败使得大焱从此一落千丈。那一次远征，大
焱军也打到了微云城城外，围城数月而不得，以致在冬季来临时，大焱军不能适应北国寒冷的冬天，后勤物资又跟不上，数万
将士被活活冻死在异乡。趁着大焱军死亡惨重，士气低迷之时，北林发动了反击战，一路将大焱军杀回云州，在破城而入，杀
向大焱紫都。若不是大焱军殊死抵抗，恐怕紫都都被攻破了，大焱怕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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