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愿 下——八千点乌云

始遇到你的时候就有种感觉，觉得咱们可以纠缠很久……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当我是兄弟也好，我就是喜欢。总之，我想你好，

也没想过把你丢掉什么的，你要怎么都没有关系，最重要是你自己的心情。”

他说对了，我是真的不懂。曾几何时，还自以为是情圣呢，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十分的愚昧。

“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嘛？”

“恩，记得。”

“嘿嘿，其实当时我对你没什么意思的，可后来你不是揍我吗，我觉得跟我以前很像，一下就觉得挺喜欢你了。”

“那琉落呢？你怎么想他的？”我扯开了话题。

先前怡然自得的淡然表情稍微变化了，慕轩有些苦涩地笑了，说：“我讨厌他。”

“……”我皱了皱眉，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就按焰的话，还是我自己的想法，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非常讨厌，如果我最恨的人，是我父亲，那他就是第二恨的人……”

为什么，话还没有问出口，发出了门被推开的嘎吱声……

我看过去，门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距离不远不近，却因为刘海遮住了眼睛，而看不大清楚表情。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个人在生气，还是伤心，看不出来。

气场很压抑，这屋子里，我们几个都是。

慕轩见他来了，没什么反应，喃喃说道：“我大概会选择跟我‘母亲’一样的路。”

琉落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我就这么看着他将慕轩带走，慕轩没有反抗，而我也完全没有阻止，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我留在那个地方，呆了半响。

他们的‘母亲’，是自杀的……而他，慕轩……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跟着冲了过去，“给我站住！”跑在地板上，差点给滑了。

琉落回过头来，他身边的人挡在我面前，我无法再跟上去。就听见他说了句：“你可以滚了。”

“混蛋！你到底懂不懂啊！”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我抓住挡我的那个人的手，拼命摇晃着：“他

会死的！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也不知道在那僵持了多久，最后喊得累了，就蹲了下来。

隐隐地听到那个人在说话，“能阻止的，只有他们自己。”

我惊愕地抬起头，那个人已经转过身，像是没有说过话一样。

79.锁链

我再次发现了自己的无能，搬出了他们那房子，自此是真的隔绝了，看不到慕轩的生活了，我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因为琉落的命令，我不被允许进入这里。

还想要硬冲进去，根本是不可能……

电话不通，见不着人，有时候会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就这么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我觉得能帮他的只能是焰了，于是我去找焰，因为不知道他号码，所以只得自己人去上次慕轩带我去

那个公司，可里面的人告诉我，温焰现在人根本不在这个地方，早就交给别人管了。

这让我倍感吃惊，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象又被抛弃了似的，很不舒服，所有讨厌的事都碰在这会儿了。

他去了哪里？

可我没功夫想这么多了，我现在很担心慕轩，比任何时候都担心。

我那破生意很是稳定地经营着，都不需要我打理，所以我自然有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

我想过报警，可很快就否定了这想法，直觉告诉我这是最愚昧的做法。

日子就这么走着，都过了个多星期了，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短短一些时间，我又变成了一个人。

就在我产生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慕轩那张欠揍的脸的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会是在那种非常意外的环境下见到他。

那天下着雨，我提前离开了酒吧要回去，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辆私家车在那停着。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蹊跷，雨又这么大，我就想快点离开。

踩着雨水大步走着，就觉得那车窗里有人在看我，其实很模糊，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然后我心里就产生了一个感觉，于是就往那

里面走。然后明知道不礼貌还是做了，单手擦着车窗上的水，这雨吵得很，我就是说话他也不定能听见。可我就是觉得他在里面

。

我渐渐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我几乎可以肯定是慕轩。

我拉了拉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了的打不开，于是就用力地敲着车窗，“轩！你在是不是！”

我又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应，甚至连窗都没有摇下来，我把伞丢掉，拍打着窗，最后几乎是用锤的。

他为什么不给我反应，他明明看着我的，明明看到的……

就算不是慕轩，也该给个回应，可我觉得就是他，肯定是他。

周围并没有什么路人，但还是有人奇怪地看了过来，我没管这么多，虽然现在这行为有点傻，可我找不着更好的方法了，我只能

这样。我还琢磨着再不理我我就把车给砸了！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很低沉的声音。

我慢慢地回过头，虚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果然，他在里面……”我声音变得有些安心，慕轩就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他一手撑着伞，另只手提着一口袋东西，然后想要去打开车门。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他面前，大声说着：“你到底要怎么样？！轩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在，为什么不给我回应？他不是还活着吗？！

我有看见，那双虽然没神，却还是跟我对视的眼。

琉落冷冷地看着我，前些日子看见我会产生的那种凌人的气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他就跟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双眼里几乎

没有任何感情的色彩。这么的空洞。

我恼怒地看着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像个疯子一样吼叫着：“他是喜欢你的啊！他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应该问

问你，你给他的是什么！是足以让人心死的背叛啊！”

一时间，世界很静，静得只有雨的声音。

“开门，我想跟他聊聊……”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声音变得很非常无力，已经够了，我替他们觉得累……

“……背叛？”他喃喃地说着，眼睛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我不这么做，我们两个人都活不到现在，父亲早就疯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听他说话，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可我很认真地听着。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高傲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很是脆弱无神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听到有不属于现在的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看见的是慕轩脚上拖着根不算细的锁链光脚走在

大马路上，往中间走。

我的心一凉，忘了此时应该有什么反应。

就见他回过了头，嘴动了动，好象说了什么，然后笑了笑，有点凄凉的感觉，完全听不到……但好象是在说再见。

接着，他继续往前走，已经有车子的灯光照亮了他，在这黑夜中显得非常刺眼。

我想喊出来，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琉落跟我擦身飞奔过去，伞和另外一只手的东西掉在地上，我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异常刺耳的急刹车

的声音。

我缓缓看过去，看见一个停住的车子，以及现在正呆坐在地上的慕轩。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有那么点多了，就跟做梦一样。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思去看地上的东西，大概是太乱了吧……

那是什么？糖果？

我愣愣地走了过去，雨水将那丝丝红腥冲淡了又淡了，最后成了只带了一点红色的水，连绵从我脚边流过。

慕轩傻傻地坐在地上，我站在他身后，用手摸了摸他的肩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琉落躺在地上，任雨水冲刷着身体，看不出半点生气。

终于，不知道隔了多久，慕轩发出了一声司号。

我看不见他是否有流泪，只是抱紧了慕轩被雨淋得非常冰冷的身体，一句又一句地反复说着，还有我呢……

他像抓住了救生的浮木一样，抓着我不放。

雨还在下，冲淡了痕迹，过不了多久，路过的人们就会忘记这里刚才发生的车祸。

而他呢，我呢……？

不知道这对他算不算是解脱，讨厌的人，想要束缚住自己的人，如果就此死去，他是否会得到真的幸福？

会吗？

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的人偶，我看着就难受。

医院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除了外面的滴答声，格外安静。

我走过去，将热水杯递给他，慕轩接了过去，然后很没精神地看着地板发呆。

我坐在他旁边，说：“没事的。”

别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拿着从医院要来的拖鞋，蹲下去，沉默的给他穿上。慕轩的脚磨破了皮，现在还流着血，是多久没穿鞋了吧，有太多的痕迹了

。叫来了护士，给他上了药，包扎了脚。那个年轻的护士看见慕轩带着脚铐，很是好奇地问是怎么的。我敷衍地说是闹着玩的，

她还德行了，继续唧唧歪歪地闹腾，我就瞪了她一眼，她不才安静下来。

然后我扶着慕轩，继续回到走廊那里等待。因为我知道他想侯在外面。

慕轩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乖巧得像个孩子。

按说我也是很讨厌琉落的才是，现在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一点都不，甚至觉得很悲伤，要不是他说了那些话，我大概只会认为这

是一个很自我中心又强硬得根本不管别人想法的人。

可是，根本不是这样！

“琉落真的是个好哥哥呢……”我随意地说了一句。

他还是不吭声，我努力地压平着自己的声音，说道：“下这么大雨，还亲自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实在是令人感动啊。”

“……”

静得来，都快听见回音了，抢救室的灯还亮着，我平静地叙述着。什么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能想起的就给他说了，想引起些注

意，哪怕给我一点回应都好。可是他没有，完全没有生气地坐在那里，甚至没有一点表情。

最后，我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一把抓住慕轩的头发，逼他抬头看着我。然后，他的眼睛却是透过了我似的，完全没有焦距。

“还是不是男人啊？！你要哭就哭啊！装什么坚强，你好歹……也说说话啊！”

他还是那个表情。

我咬着嘴唇，觉得心里压抑得就快要爆发了，不管我说什么，他根本完全都没有反应。

我笑了笑，将头埋下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哥要知道自己救了这么个东西回来，恐怕死都不会瞑目吧。”

空洞的眼睛似乎是动了动，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很疲惫的声音，却很坚定地说：“他才不会死。”

他再假装，但始终是个人，有感情，有心，有血又有泪，我们都不是铁。

慕轩呜咽地哭着，我将他抱在怀里，顺着他的头发，听他语句不连贯地说着话不着边的话。

过了不久，手术室的灯熄了，慕轩静静地盯着那道门。

有人出来了，我走过去，医院说他脱离了危险。

我转过头，对着慕轩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他那个表情我以后常拿来笑他，几乎是鼻涕眼泪一起掉出来，还笑成个傻比样。

80.恢复

慕轩站了起来，手发着抖，颤抖着，想要去牵琉落那双手。大概是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还想摸摸他的脸，被医生制止了。

我拉过了他，苦笑着摇了下头。他木讷地看着我，傻傻地笑了下。

我无奈地叹了叹气，既然没事儿了，他脚上的伤口也该好还养养，我就扶着他去了病房。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直在那翻来覆去的，我也睡不着，就在旁边那床说：“喂。”

他转了过来，把脸对着我，眼神恍惚，脆弱得跟孩子似的，让人不禁心疼……

原来一直作为我后盾的慕轩，并没有想象中坚强。

“你……”我本来想我问他脚上的链子是怎么回事，但现在这场合似乎不应该问，就转移了话题：“饿了没有？”

他点点头，然后说：“有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问的事情太多，却一个都问不出来。

“我们聊聊吧。”他主动开口了。

“恩。”

隔了许久，“……这些天，我被关起来了。其实一开始没有的，只是后来我逃跑了几次，琉落说不想打断我的腿……所以上了脚

拷……我不吃东西，所以他带我出来……他对我挺好的，就是我，莫名地害怕这种对待……他跟我爸太像了……”

他所说的爸，应该是姓阎吧。变态老爸，阴影的童年。

“我爱你，辉，一直都是。”

“……我知道。”

“……你感觉到了吧，琉落对我很在乎。”

“恩，何止是在乎。”是近乎癫狂的迷恋，是从多年前开始的。

焰告诉我，在慕轩很小的时候，他所谓的‘母亲’曾经因为逃跑，被人殴打致死，在他面前。当时这事闹得很大，以至于他们都

知道。

听说当时是一个宴会中，客人在花园里发现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身上满都是伤痕，脖子和四肢都被套上了锁链，捆锁链圈子的

地方已经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有束具，所以只能保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

被发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只是意志力支撑着他不至于晕过去。

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孩子，似乎是想逃走。

那个孩子就是慕轩，而这个浑身伤痕的可悲男人，就是他的‘母亲’，其实就是他的生父。

由于他并没有实质的名分，外界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大家都觉得很可怕，这个名门家族里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物？而他背着的人，不就是阎家的小少爷？有胆子大的人，就过去将

慕轩抱了过来，而他们口中的怪物不知哪来了力气，一定要夺过慕轩。

人们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疯了，为了‘护’着慕轩，于是就殴打他，那些人还以为主人会感谢他们救了这里的小少爷。

慕轩被人叫醒后，就看见男人疯了似地要过来抓他，口中念叨着：“我不能让他跟我一样！他是我的孩子！他不该在这里的！我

是他的父亲啊！”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眼神绝望但异常执着，，那是属于他的父爱。

当时真的是太小了，慕轩全不为这样的情形而觉得感动或者是悲伤什么的，只觉得……恐怖，恶心，抗拒着……

那个人，自己一直以来都叫的他，‘妈妈’。

当阎家之主闻讯而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个他用锁链试图绑在身边的男人，倒在血泊中，眼睛无法闭上，维持着那最后的绝望，

已经彻底没了呼吸。他走过去，缓缓抱起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