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一世（第二、三卷）——清夜

他就要去拿剑，却不想这头异兽还有气力反击，在他伸出手的一刹那它突然张口嗷地一声。清光感觉大地都在震颤，那雕刻着另外三只异兽的石壁出现和方才一样的异动。

羲快步拉开了清光，“第二只异兽要出现了！”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一左一右两块石壁上幻化出两只异兽，一只鸟状，一只蛟状，巨大无比！

老虎状的异兽见同伴出来，抖了抖身形，倏地就变了回去，重新成了一幅壁画。

“两只……！”羲眉头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两只和刚才的那只比实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就是取把剑，就算是接近了祭坛，怎么会有这么多异兽出现？

清光烦躁起来，下手也狠起来。

“清光！你在干什么！”

巨鸟见清光挥剑冲过来，很有默契地和蛟蛇一起往后退去。清光以为他们是忌惮自己，自然而然地就一剑看了过去。

却不想蛟蛇尾巴一扫，那剑气就被化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尽数被转移到了平原或山野中，巨鸟看准时机，翅膀扇动，幅度越来越大，最终卷出一条条狂风，扭转着冲清光砸过去。

巨风所刮之处，一切活的东西都被腐蚀，空气中到处都是焦腐的味道，羲脸色剧变，扇出几道风刃与巨风想对撞去，成功拦住了巨风的道路，他拽着清光回到祭坛边上，道：“去取剑，我来对付这两个！”

说话间，有几道腐蚀风冲了过来，直扑面门，清光抱着羲往侧边一推，那风便擦着他的衣服飞过，留下几道焦烟。

好厉害的风！

他暗忖，就算现在去取了剑，这两只怪东西也不会放弃攻击自己和羲，既然他们这么碍事，倒不如先杀了他们！再慢慢取剑。

又是一道风吹过来，清光拿惜瑶剑在身前一挡，那本应腐蚀万物的风竟然被惜瑶剑慢慢吸了进去，最终全部吸收。

惊诧地看着光芒异变的惜瑶剑，清光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刚拿到这柄剑的时候，正是它吸收了身体里残存的梦魇老妖妖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管不顾地挥剑冲了上去，和想象中的一样，那些腐蚀的风皆忌惮惜瑶剑而不敢靠近，他所经过的地方，草木都恢复了原状。

羲见他并无事，后怕不已地跟了过去。

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的蛟蛇突然发难，它就好像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已经成熟了。但见源源不断的水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杀了个清光戳手不及。因惧怕水，清光几乎是傻在了那里。

就在水即将淹没他的时候，羲一把将他拉了开去。

神智回来，清光大口大口地喘息，靠着羲的肩膀往下看去，原本是平原的草地早就变成了一汪洪泽，连带那个祭坛，也被淹没在下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清光眉头皱紧，“它们不是守护祭坛的仙兽么？怎么打起来这么不管不顾的！竟然把祭坛也淹了。这是守护还是破坏！”他不心疼祭坛的好坏，他只心疼剑。

那怪鸟的风能够腐蚀万物，谁知道这些水又会不会有剧毒？

他的猜测完全是对的，这些水不仅有剧毒，而且只要是活物沾到水，就会被拖下水去，连灵魂也不能离开。

看到刚刚恢复绿意的草原又变成一片死寂，就连不小心进入这里来觅食的小兔子也不可避免地被吞噬，清光心里一沉，驾云来到水面上，将惜瑶剑插了下去。

猜想中的变化没有发生，反倒是惜瑶剑因承受不了剧毒而开始失去光泽。看着变淡变暗的剑身，清光及时抽出了剑，一滴滴水沿着剑尖落回水中，咚地一声，溅起一滴水，不巧溅在清光脚边，立刻就将他的鞋子腐蚀出了一个洞。

“这……这是什么东西！”清光大骇，竟连惜瑶剑也不能驱除毒素么？

羲的脸色很是凝重，他见过不少妖毒魔毒，却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毒，之前的毒再毒，伤害的也不过是一个人的肉体，可这毒，竟能深入肉体影响灵魂，要是不小心掉进去，别说一辈子，就是永生永世，也难出来了！

他紧紧拉着清光的手，生怕他不小心就栽了进去。

“这么厉害的毒，那把剑竟然没有事！”清光指了指沉浸水底却依旧光芒大盛的剑，甚至在毒水的浸灌下，似乎变得更加有光泽。

羲没说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我明白了！这蛟蛇既是守护祭坛的守护兽，这水就对祭坛不会有伤害，祭坛在支流之下，也是受这把剑的守护，所以这水毒对剑不会有伤害。蛟蛇在祭坛蛰伏，祭坛又藏匿地底，只要我们让水回到地底就没事了！”

清光眉头紧锁，怀疑道：“这样做，有用么？”

“别管有没有用，先试试看！”羲祭出风骨扇，虚空斩出几道风影，无数风刃从风影边催生出来，咚咚地掉进水里，多数风刃都被水毒腐蚀掉了，但有那么几个到了水底，成功劈开地面，刚才裂到了一半就停的地隙又扩大了好几丈。

轰隆隆地，水尽数往地隙流了进去。

“真的可以！”清光松了一口气。

蛟蛇和巨鸟见水毒风毒皆被化解，一个张口一个展翅，欲弄出第二波水毒风毒，却被羲抢先一步，剧烈的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它们，将它们远远地刮开了去，刮得他们晕头转向脑门子直冒金星。

清光彻底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去取剑。得趁着这两个怪东西一时没法恢复过来，取了剑赶紧走才是。

然他没走几步，就倏地停住了步。

又有东西要出来！

强烈的敌意从祭坛涌出，清光盯着那两面石壁，四只异兽，已经出现了三只，第四只要出现了吗？！

“昆仑墟禁地，谁、敢、放、肆——！”随着一声怒吼，巨大的烈焰从石壁焚烧，刺目的光芒迫使清光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半空中多了一只双头巨鸟。

和之前看到的异兽大不相同。这只鸟有两只头，且是人头，能说话。它的羽毛火红，翅膀上有烈焰燃烧，爪子上也是，且因为这些烈焰，他的周围陷入高温之中，抬头看过去，空气因高温而扭曲着。

印象中浑身被火焰缠绕的鸟，唯有……

“凤凰！？”他惊呼。

羲压低了声音，低沉而谨慎，“不。双首妖鸟！”

第九十六章：七剑封印之阳汗（3）

双首妖鸟！那不详之鸟！

有祥鸟之如凤凰，自然也有不详鸟之如双首妖鸟。凤凰是百鸟之王，而双首鸟，则是妖鸟之王，一旦天下该有祸事的时候，双首妖鸟就会将祸患带往人间，之后，就该是英雄出世的时候了。

说是祸患之鸟，其实也是改朝换代的征兆之鸟。

只不过是一个祈福的祭坛，怎么会有这么多异兽守护？

清光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惜瑶剑。

“你们是谁——？”双首鸟脚踏烈焰，扇动火红翅膀，两张口齐齐怒吼，虽无火焰喷出，却有热辣之感扑面而来。

羲道：“我们无意破坏祭坛，只是想要那柄剑。”

双首鸟看了一眼斜插入石台的剑，道：“既插入祭台，就是祭坛之物。天意，不容违逆！”

“什么天意，只是一个巧合！”

双首鸟低头看着清光，“既是巧合——即是天意！吾乃双首鸟朱明，监护天下，奉的——就是天意！”

清光冷冷一笑，举剑往后轻轻一挥，“天意？你可知，我就是天意！”

“狂妄之极——！”双首鸟微微仰起身躯，双爪勾起，双翅缩了缩，倏地一下有两团火焰从爪勾里射出，清光和羲轻松往边上一躲。

见到他们脚下的祥云，朱明的眯起了眼睛，刚才就注意到眼前这两人身上有股仙气，尤其是高个那个，那股仙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看你们浑身仙气笼罩，并非妖孽。若能立即离去，我便不再追究！”

清光却挥剑直指朱明，嘴角一勾，道：“怕你是怕了吧！”

朱明的脸色依旧，周身热气却大盛了起来，“竖子！狂妄——！！”说罢又是两人团火焰砸向清光，羲执扇一挥，那两团火焰就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飞回了朱明身边。

朱明的表情很惊诧，很少有人能够将他的烈焰打回，而且仅仅是靠气劲……不！不是气劲，是风！

朱明敏锐地察觉到异动的风声，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你是……风神？”

羲点头，清光道：“既知道他是风神，就应该知道我们并无恶意，若是识相，就让我们取走剑！若不识相，休怪我们不客气！”

朱明什么也没说，良久，轻轻一笑，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升空高飞而去。就在他高飞不久，原本被羲一扇刮得远远的蛟蛇和巨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回来，毒水和夹杂着毒风在空中形成一道水柱，铺天盖地就向清光和羲冲去，就在清光和羲要躲开的时候，已经回了石壁的巨虎突然冲奔出去，一爪子按在地面上，立刻就有石壁从四面八方崛地而起，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只是一瞬间的束缚，却足够了毒水毒风袭至，先到的是风，刮在皮肤上生生疼得就像要把皮剥离一样痛，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水，仿佛有什么拽着自己硬是往下拉。久违的痛苦再次缠上了心头，脑子里有无数道尖锐的笑声在叫嚣，心一涨一涨地更是难受。

脑子要炸开了！

水很快就退开了，确切地说，是清光和羲脚下的土壤突然崛起，载着他们两个离开了水面。

清光跌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胸口闷得很，脑子也乱的很。

载着他们的土丘拔地而起，脱离水面后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些许土屑落下来掉进水中，只是那么一星半点，却足以让毒水退却。

羲惊诧地看着被退却的毒水，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将毒水逼退的，正是那日从鲧先生手中拿来的土块。

土能克水，当初箴言上分别说了羽渊和昆仑两地，难道就是提示他们去羽渊取这一小块土？七剑虽然各自飞往别的地方，看来相互之间，还是有着强烈的感应的。

清光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嘴唇有些发紫，不知大是因为被毒水的所毒，还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

在高空看着他们被水淹的朱明在看到土块出现的时候脸色大变，倏地就飞了下来，盘桓着停在巨虎召唤出的土堆之上。

就近看，他更能确定了，他看向羲和清光。

“你们怎么会有息壤？”说话的是左边的那张人脸，而右边这张脸，却陷入了沉思。

清光捂着依旧生疼的脸，暗忖原来这两张脸是两个不同的脑子。

羲并不知这土的名字，只道：“这是鲧先生给予我们的。”

右边那张脸眼前一亮，“你是说，鲧？”

看他有点小心翼翼求证的模样，羲点了点头。那张脸上布满了喜悦，“他还活着就好吗？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羲不知道要不要说出事实，清光却抢先一步说出来了，“我不知道你所谓活着是什么，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一缕魂魄，而且，无法离开羽渊去转世！”

两张脸齐齐露出悲伤之色，隐约带着怨愤，“一切都是个阴谋，明明和鲧没有任何关系，却要让他受这么重的责罚！太过分了！”

“不过羲给了他许多灵力，只要他好好利用，加以修炼，相信假以时日，定会得道成仙。”清光补充了一句，那两张脸的脸色终于少许缓和，且很是“大发慈悲”地说道：“此处地方隐蔽，沉入地下一千年，知道有这个祭坛的人世间早已无人，既然是鲧给了你们息壤，想必也是他要你们来这里了？”

一千年……？

羲心中一沉，没有说话。

清光点头：“那是自然，否则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诡异的地方。”

朱明沉吟着犹豫了很久，才道：“钦原、陆吾、蛟，你们退下！”话音一落，虎视眈眈着他们的三只异兽默默化回了石壁。

“既是鲧让你们来，我们便不再阻拦，这剑……你们拿去便是。”

清光面色一喜，却又警惕起来：“真的？”

朱明道：“留下息壤。”

清光挑眉，很是爽快地就把息壤掷了过去。反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用来换一把神剑，合算得很。

事情突然变的太顺利让清光不敢相信，之前还喊打喊杀你死我活的四大守护兽，说让出剑就让出了。

抬头扫了朱明一眼，他们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身上，大约沉浸在往事中，他们一脸的神伤，那一小块息壤，被他们看了又看。隔得有点远，清光看不清他们的目光，只看得到围绕他们身周的火焰热度下降了不少。

剑插得不深，一离开祭台，就有两句诗言出现——寒山雪重琼音绝，相爱相知亦相忘。

大约是在某座深山里吧……

清光看了几眼记住诗句，收好剑走到羲身边，道：“我们走吧。”

羲没有理他，而是拉他驾云飞到半空，与朱明齐视。他的脸色有些凝重，道：“你说祭坛沉入地底已经一千年，一千年前，是不是曾经发生过大洪水？”

两张脸四束目光齐齐变色，朱明收起了息壤，目光落在羲的身上，“你问这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风神。我有一哥哥，是水神，一千年前，他曾掀起一场大洪水，欲毁灭人间。”

朱明的脸上起了愤恨之色，如同刚才听到鲧无法转世的时候一般，周围低下去的火焰温度也再度燃烧起来。

“原是如此！”左边脸的目光闪着精光，“原是如此！若不是那场淹没了多数部落的大洪水，这一切的灾难都不会发生！原是你们！”

右边脸很快道，“不能这么说，也不完全是他们的缘故。无论有没有洪水，其实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鲧定会死，而我们……这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听上去似乎有故事，清光看着他们两张脸，左边看上去冲动些，右边看上去稳重些，看起来，似乎是两个人被安在这具鸟身上的。

奇怪，奇怪！

思忖着，羲道：“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是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助，我定当义不容辞！”

左边脸重重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被右边脸打断，“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许多事情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如果可以，请求你以后心念天下，莫要再让无辜黎民陷入苦难。”

第九十七章：七剑封印之阳汗（4）

“这是自然。”羲点头应下。

左边脸不屑地哼了一声：“猫哭耗子！”

“阿明！”右边脸沉着脸轻斥了一声，左边脸便噤了声，然却还是不服气，没多久又开始嘀咕。

“阿……明？”羲看向右边脸，“阿朱？”

右边脸缓缓点了点头，清光嘴角弯起，差点没抑制住就要笑出来。

阿朱阿明，好土的名字。

羲拉住清光的手稍微使力捏了一下，清光赶忙忍住发笑的冲动，肩膀却还是忍不住一耸一耸的。

“冒昧问一句，千年前除了大洪水之外，可还有其他的灾祸？”

阿明哼地一声，阿朱沉默了一会，道：“说起来也算不上祸患，只是个人恩怨吧。平心而论，是福而不是祸。”

“当年帝尧在位，洪水突至，淹没许多部落，天下民不聊生。帝尧派出了许多人去治水，都无果。后来派了鲧去，才暂时制住了洪水。不久后帝尧听取各部落意见欲培养舜为接班人，还派了两女去考察他的品行，可是包括我们兄弟和鲧在内的几位大臣都支持尧子丹朱，为了巩固势力，舜慢慢架空了帝尧的权利，刚巧洪水又至，他又派鲧去治水，失败后借口治水不成就派了我们杀他，我们两兄弟不肯，也被绞杀。为此，他制造了四凶来污蔑我们几位重臣，蒙蔽百姓，流放丹朱，只等帝尧一死，就成为几大部落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