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有,”他打断我,像蛇一样在耳边轻声诱惑,“你不是普通人,三界祥瑞淮殊,白泽宠你又非常人能及……只要你肯去尝试,一切都会变的很容易。”
“可是之前数场战争都是两败俱伤,你又怎么能肯定这次会是妖界灭了天界,而不是反过来的结局?”
“问的好,”他在方才掌刮我的地方阴森的幽幽吐气,“只因妖界只有你一个天界棋子,而天界却有我苦心多年布下的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界待你并不薄。”何止天界,就连那个严肃苛刻的西王母,对他都是出了名的好。
他冷哼一声,“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尽份内之事即可。你走吧,待的太久怕白泽会起疑。”
我回了白泽住处,刚进门就见阿绿失魂大叫,“公子,您的脸是怎么了?”
“我的脸怎么了”问过后我慢慢反应了过来,怕是景炎那记耳光留下了印子。
不提还好,一想竟然觉得半张脸都是木的,嘴巴动起来也颇为吃力。
阿绿还在嚷,我却阻止他,“没什么事,待会儿涂点药就好。你去忙自己的事吧,等等……白大人在吗?”
他犹豫着点下头,“回来有一阵子了。”
待阿绿走后,我还有些迟疑要不要就这么进去。若是给白泽看到脸上的伤,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房间里面的人先开了口,“淮殊你进来。”
我磨蹭着走进去,他正在拿着礼单看,见我以袖遮脸便问:“怎么了?”
我吱唔,“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下。”
说罢就要溜,他却身形一动,转眼之间来到我面前,笑容慢慢减了去,“谁动的手?景炎?”
我黯然道:“白大人不用管了,是我自己的事。”
他问:“你自己的事?”
我再不敢看他,头渐渐低下去,“对不起。”
他取来药替我涂上,柔声安慰,“你不用怕,我自会替你做主。”
同我一起用过饭后,白泽便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他招手唤我走近,“淮殊如今也算是大人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我在他怀中僵住,“白大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白泽道:“虽然你未出世时与景炎曾立下婚约,但却因你是男子而作罢。咱们妖界女子虽然少,却不是没有的。你觉得朱雀碧鸾如何?”
“不不,”我连忙摇头。那个高傲的女人看人向来只用下巴跟后脑,若要她嫁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最重要的是她愿嫁我也不愿娶啊。
白泽思虑了会儿,“那玄武武沐离怎样?虽然我没有什么门弟之见,却终归要替你选个像样一点的对象。”
我惊悚,“我才不要雌雄一体的家伙,阴阳怪气的。”
“看来只好与龙族联亲了……”
“等等,白大人,我不要成亲!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抚摸的头发道:“景炎虽然相貌不错,行为却令人难以琢磨……我怕你将来会吃了亏。”
我总算是听出些门道儿来,气道:“是不是景炎同你说了什么?少听他胡说八道乱放屁!”
白泽道:“他所言真假暂且不说,你也的确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我嚷道:“白大人你要真闲为什么不替自己操操心?待我到了你这年纪再着急不迟。”
他无奈的看着我摇头。
次日怒气冲冲赶到伏波宫,景炎立在院中冲我诡笑,“找我有事?”
“昨日你同白泽说了什么?”
他将手臂尚在的抓痕亮给我看,“说你春心萌动,欲对我行非礼之事,这才遭了教训。”
“我非礼你?”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更令我想不明白是,这种玩笑一样的谎话白泽怎么就相信了?虽然妖怪发起情来不怎么挑剔对象跟性别,可是敢对天界太子下手,我难道是活腻了不成?
景炎道:“要是换作了旁人,未必有人相信。可你品行名声好像不怎么好……白泽当场就无言了。可惜你当时不在,未能欣赏他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承认欺负过几次小九尾狐狸,故意惹恼过啐我的勾魂使,也常仗着自己身份说话不分场合轻重,可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已。非礼一个大男人,这种事怎么会像是我做出来的呢?
景炎又道:“哦,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此行目的还有一个,不妨猜一下。”
“没兴趣!”
“我是来求亲的。”
“啊?”这下我倒是奇了,“同谁,妖界的女人可不多。”
他笑的邪恶,“你。”
我愣住,半晌才分辩出这不是玩笑话,咬牙切齿道:“你书房曾经不是有个漂亮女人么?”
“你知我被囚忘川,却不清楚事情原委么?”
是了,起因是为他拒了西王母的赐婚,那么漂亮一个女人不愿娶,却跑来同一个男人求亲,当真是个非一般的大变态。
我怒极反笑,“好啊,虽然你这人讨厌的很,长的却还不错,我娶回来暖暖脚也好。”
“我只是想试下你在白泽心中地位罢了,你莫自作多情,以为我看上了你。”
“彼此彼此,不是我喜欢占便宜,倒贴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他冷冷道:“不要试图激怒我,你除了能逞口舌之外占不到任何便宜。别忘了自己的事,有人还在等着你出去。”
第100章:挑拨
自伏波宫回来后,我发现白泽开始变的很奇怪,常端着茶半天也不喝一口魂游太虚,此刻竟又拿着礼单发起呆来。
“白大人,白大人……。”我敲敲桌子。
他醒过神来,“何事?”
“你怎么啦?”
白泽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一眨眼时间,你便长这般大了。”
相处一百多年,若说我对他没有一点感情,那绝对是谎言。白泽给我的感觉亦师亦友,我可以尊他敬他,却从未起过一丝欲念非份之想。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太像小叔叔,我心提防他超过所有人,也或许是我只喜欢小叔叔,除了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我点头吐气,“嗯,明天就是成人礼了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我不看不懂的失落,合了礼单道:“陪我出去走一走罢。”
我应了,两人出了门后朝东边雪松林方向走。
行了几步碰到知女,虽然表面是个漂亮年轻女子,实际却是过了百岁的男老狼,见人便说自己虚构出来的伤心过往,“小女无父母兄长,谁若可怜娶了回去,奴家定一心一意跟他过一辈子。”不过谁惹真敢动了这种心思,当晚就会被他吃的渣也不剩。
此刻他正坐在道边掩嘴冲我吃吃的笑,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那笑容带了点猥琐,让人看的很不舒服。明明已经走过去了,我却忍不住倒回来,冲他火大道:“你笑什么?”
他立刻收了住笑,将身体转到一边假装没听到我问话。
我拿出平日小霸王架式,将腿翘到石凳上去,烦躁道:“我问你笑什么,说!”
知女小心翼翼的看着不远处的白泽,做了作揖恳求的动作,嘴上却仍是不敢开口。
我愈发确定他方才讲的不是什么好话,便瞪着他走开。
白泽道:“你同他一个小妖计较什么?”
我闷闷道:“看他鬼鬼祟祟笑的不爽,不知道刚才在说我们什么闲话。”
他问:“那你问出来了么?”
“他不肯说。”
白泽顿步笑道:“我听到了,你怎么不来问我?”
“诶?那他说什么?”
“他说你跟在我身后,像个童养小媳妇儿。”
我嘴角直抽,再看知女方才坐处已空无一人,便狠狠放话,“下次最好别让我碰上,否则定要给他好看!”
说完有些尴尬,将视线转到一旁,却冷不盯瞄到一株红草,“白大人,那是什么?”
它叶子修长,形似昌蒲,周身仿佛被涂了一层莹光粉似的闪亮,身姿挺拔立在路旁草丛中显得格外不同。
白泽弯腰拨了一株,递给我解释道:“这是我们妖界独有的怀梦中,将它佩戴在身上睡觉,便会梦到心中所念之人。”
我惊奇的捧在手里,“当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道:“只因此草不常见,十年才生一株,又是在夜里出现,所以鲜为人知。”
我拿着怀梦草,心中砰砰乱跳,是不是有了它,我便可以见到小叔叔了呢?
这日晚上,我将香囊掏空,把怀梦草偷偷塞进去,背对着白泽心满意足睡下。
然而,我却未能如愿见到小叔叔,竟然是见到了白泽。
不对不对,这梦错了,我跳起来跑去喝了杯水,再次躺下重新睡。
第二次依旧梦到的依旧是白泽,我却不忍再醒了。这次他衣衫染满血色桃花,身影孤独的立在烈风中,地上铺满了无数尸体,草地都被染成了大片赤色。
敖川衣衫褴褛的在一旁劝道:“大人,结束了,以后都不会有战争……我们回去吧。”
白泽问:“九凤天仪十二兽是否仍旧在?”
敖川单膝盖跪地,“大人……。”
“告诉我。”
敖川面色沉痛道:“九凤如今只余习凤一人,十二兽尚有白虎、青龙、玄武、朱雀四人。”
白泽茫然的打量四周,“那尸首呢?”
“被西王母拖回了天界,大人,人死如灯灭,徒留尸首也是无用,请您节哀顺变。”
白泽点了下头,“话虽如此,留在这里的这些……都要将尸首带回去。”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众妖听令,全部将尸首带回,不准拉下一具!”
巨大的天马车,层层叠叠摞的全是尸体,让我看的触目惊心。这便是同天界开战的结果么?景炎说要我把这当作一场游戏来玩,可这么多血,这么多条命,我怎么能玩得起?
醒来后冷的睡不着,我又不敢同白泽靠的太亲近,只好裹紧毯子瑟瑟发抖。
一只手将毯子替我掖了掖,又从后面揽住我。
我小声道:“白大人怎么还没睡?”
他道:“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我刚才做梦,梦到……我们妖界死了很多人,白大人很难过。”
“你怎么会梦到这些?莫非受了什么惊吓?”他拭我额头。
“没有,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天界开战?”
白泽道:“自古便是如此,妖界不事生产,依靠掠夺人类而存活。人类手无缚鸡之力,便向天界进献贡奉。天界承受人间香火,便要替他们维持生计。平日大家都会注意尺度,所以还算和平共处。只是每过些年,人类便会出现瘟疫天灾,导致粮食短缺从而加剧三界摩擦,迫不得已才会爆发战争。”
我困惑道:“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种粮食呢?那样的话就不用去抢别人的了啊。”
他笑了下,“妖界的土地是长不出粮食的,人类也不会允许我们侵犯他们的领域,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不过你放心,以后很长时间想必都不会有战争了。”
“为什么?”
“因为淮殊你,应着三界共同的预言而出世,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肯拿妖界产的奇物去同人类交换粮食,不像以前那样再苦恼了。”
我摸摸下巴,“那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我是由白大人养着,而不是人类跟天界养呢?”
他笑了下,却没有回答,“睡吧。”
次日我忍不住,问了阿绿才知道,原来当初淮殊出世地点也是起过争质的。不过后来三方互相辩论不下,说人类气氛太重功利,西王母脾气又过暴虐残忍,商议之下才交由品行兼优的白泽抚养。
今日便是要替淮殊成人礼,阿绿替我系上腰道,兴高采烈道:“听说当时提出要给白大人时,其余两方都不乐意,害怕您将来心会偏向了妖界。结果闹腾了半天,也挑不出白大人错处,只好认输喽,公子就这样跟了白大人。当时我还小,不过见白大人抱着您,宝贝的很,任谁想看一眼都难。您尚未出世时,他紧张的不得了,整日整夜闷在房中,五百年来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啊,白大人。”
白泽在门口对我微笑,道:“我先行一步,你稍后去伏波宫找我。”
“好的。”
伏波宫此刻热闹的很,足有几百人围席而坐。水渠绕在席前,上面撒满夜明苔,发着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席宴中间是个大酒泉,正喷着清如明镜的美酒,浓郁醇香四溢开来引人迷醉。
妖界不喜歌舞,男女比例又严重失调,故侍从清一色皆是男子,相貌或俊朗或清丽娇媚,竟也让不少宾客看傻了眼。我眼光转了一圈,注意到在场唯一的一个女人,此刻正高傲的昂着头在门口待客,正是朱雀碧鸾大姑娘。
我自然是入主席,坐白泽身侧,众人目光便立刻望了过来,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我仍不免紧张,好在白泽及时举杯出声,“在下先行谢过诸位赏脸,百忙之空拨空参加淮殊成人之礼,为表谢意,在下先干为敬。”
景炎举杯,笑道:“白大人客气,淮殊之事便是三界之事,哪个敢不放在心上?”
东方磊也含笑饮了酒。
白泽提醒道:“淮殊,你今日成人,便同大家说两句罢。”
我有些无措的起身,对上许多好奇与失望的目光,“我要说的白大人已经说过了,谢谢诸位。”
一片寂然,景炎冲我举了举杯,将酒喝了。
其实这次景炎是否会来才是我关注的重点,至于成人礼……单纯是想顺敖川的好意替妖界捞些好东西罢了。看他此刻喜的眉飞色舞,想必应该是赚了不少。
白泽拿一杯酒过来,道:“淮殊今日起便是大人了,喝一点也无妨。”
因为担心自己会醉,我竭力控制自己沾酒,不过此时有白泽在,想必喝一点也无妨。
试了尝了下,觉得舌尖酸麻,不过入口却很温和,酒入腹中,整个身体都跟着暖起来,大脑还是清晰无异。
看来没什么关系,我又忍不住倒了一杯,还未饮下便见景炎提着酒壶坐过来,紧依着我,“淮殊也同我喝几杯。”
我实在不喜欢跟他相处,他却不依不饶的替我倒了满杯,我只好将就着喝下。
景炎像是有什么心情一样,脸上虽挂着满不在乎的笑,眉头却始终未舒展过,一杯接一杯的喝,仿佛饮纯水一样。
我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便问:“你怎么了?”
他手撑在席上,偏头看我,目光朦胧道:“母后说的不错,你算是有个福气之人,虽然大家都不相识,却肯为你不惜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这人是在感伤自己没有一个热闹的成人礼?我玩笑道:“殿下成人时我还不在,说不准我也会替你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