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番外——子勿为秦相

鸡皮疙瘩落了满地。我觉得当时自己的样子很不好看，但是还强打精神，惨然一笑：“花寂可侍奉不了您老的梅开二度。真是可惜了我不是面首……”

快要睁不开的眼睛，还是以脑袋磕到地上为代价躲了一耳光。

雨越下越大，我都感觉自己在发抖了。

昏过去之前，最后隐隐约约从另一个世界上传来的呼唤。

应该是明黄色的万俟璟矞和火红的三爷，恍如隔世的正向我飞来。

第二十一章：陷入遗忘

只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烫，陷入一场遗忘……

“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蓂祯，夜蓂祯。喜不喜欢娘给你起的名字？”

“璎珞，你明明不喜欢他，这又是何苦呢？”

“可是孩子没有错，蓂祯是无辜的……我不喜欢夜月华，但是这个孩子又不该替他承担责任。”

“蓂祯乖哦，娘最喜欢你了。你要好好的。”

“蓂祯，永远不要活在仇恨之中。娘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张大……”

“璎珞，璎珞……”

“娘，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璎珞，璎珞……我爱你”

“我……知……道……对……不……起……照……顾……好……蓂……祯……哥哥，答应我……”

“璎珞，璎珞，你不要死，不要死……”

“好可惜……不过下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不恨他，也不恨他……”

“蓂祯，永朝的皇帝害死了你父母，你要好好练功，将来去杀掉他们报仇！”

“可是娘是得肺痨死的啊……”

“那就当是为了你爹！死男人，断袖癖辜负了你娘……”

“可是娘说过……”

“闭嘴，让你练功就练功……”

“舅舅，这把剑好漂亮。”

“这把剑就送给你了，你看这里有蓂荚的图腾，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哦。”

“好好练功！”

“舅舅，我现在已经可以了吧。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啊。”

“还不行，你现在才多大，心浮气躁。”

“可是……”

“你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怎么报仇雪恨？！”

“可是……”

“国仇家恨！我们月朝，夜家的天下是被万俟老贼夺走的，你一定要杀了他！”

“我……”

“你什么你！你已经是十九岁了，能担当了，况且武艺已成，去吧。”

“舅舅……现在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亲舅舅……”

“不用怀疑了……我当然不是。”

“哦？”

“我是你外公的外甥。我叫夜月白。”

“嗯？”

“我觉得你应该叫我叔叔才对吧……”

“为什么？”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父亲叫夜月华。我是他的亲弟弟，也就是甄正，你外公的外甥，你娘，甄璎珞的表哥……你能明白么？”

“好吧。我知道了。舅舅，我是你侄子。”

“对了。这孩子真聪明。”

“舅舅我走了。再见。”

“别……”

“嗯？舅舅你舍不得我啊……那你去好不好……”

“老皇帝已经驾崩了。你去杀了他儿子好了。”

“谁啊？”

“笨啊。当然是现在的皇帝。”

“哦……”

“哎呀，等等？！”

“又怎么了……”

“再帮我解决一个人。”

“谁？”

“万俟嫣。”

“那是谁？”

“老皇帝的最小的那个弟弟。万俟璟矞的叔叔。”

“谁是万俟璟矞？”

“当今圣上。”

“呃……那万俟嫣他又招谁惹谁了？”

“他是你爹的男宠。”

“嗯？”

“你爹喜欢他，所以不喜欢你娘。你外公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不愿你娘嫁给我。”

“噢……可是这和万俟嫣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他，你娘可以幸福一点。”

“但是我娘说她不喜欢我爹啊……”

“你娘也不喜欢我！”

“那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哪里来的的这么多废话。闭嘴，快滚……快去！”

“哦……舅舅我走了。”

……

“好饿啊……为什么我没有带钱出来……”

“这位姑娘是哪里来的？和家里吵架了么？赶快回去吧。”

“姑娘？！”

“还是说你是哪家的丫头跑出来了？！”

“丫头……”

“没有关系……你可以去济慈堂先呆些日子啊。少做些活计就可以管吃管住收留你啊。”

“呃……这位婆婆……济慈堂是个什么东西……”

“收容人的地方啊。鳏寡孤独什么的都可以养活……”

“呃……婆婆，我问你个问题么……”

“你说……”

“现在的这个皇帝好不好？”

“没见过。不知道。”

“啥？”

“什么好不好的？管他是谁当皇帝，只要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我管这是谁家的江山……”

“嗯。”

“比如前朝的那个末帝呢，听大家说这是个好人，就是不会当皇帝，结果国破家亡了啊。那时候我们的日子也可受罪呢……”

“哦……婆婆走好。”

“哎，姑娘家的去干什么去……小心点啊。”

“谢谢婆婆。没事，我走了。”

“赶快回家！”

……

脑子里尽是些遥不可及的对话，模模糊糊不知道是是非非。

我是谁？

……

我想起来了……

夜蓂祯。我叫夜蓂祯。我要干什么……

刺杀皇上！

刀光剑影见我已迷失了自我，我没有把那些大内高手们放在眼里，然后我见到了这位当今天子。

王者风范，气度雍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射出睿智的光芒。

这是一个好皇帝，我为什么要杀他去做千古罪人？我为什么不要天下太平？父亲是个好人但他既然不适合做皇帝，为什么要强迫他？他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很痛苦了，何苦呢？老婆婆的话没有错，百姓安居乐业就好，管他是谁家的江山。再说父债子偿也不该这么讲。我不能杀他。

和我有着一样图腾的那把剑，蓂祯花纹象征的是祥瑞而不是杀戮。

我不能杀他。

这天下本非我所有，再说我也不适合。

剑已出鞘，剑尖带着小小的颤抖，在刺向他的一瞬间失控。

他处变不惊直视着我，我透过面具和面纱就更不敢面对。

我不能杀他。我放弃了。

所以我收手了。

疯狂的侍卫扑向我，我没有还太多手，只是说招架勉强自保，感觉受了很多伤，不知怎么的就飞出了深宫大院……

然后意识就陷入一片模糊……

第二十二章：苏醒

我想，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爱上了我要杀的人。间接是害我国破家亡的人么？

我要杀掉的是我的恩人。我的父亲的爱人，而我娘因此一生孤苦。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舍不得。

我宁可选择再次遗忘，这段没有过往的人生，真是再难寻觅的幸福。

想到在烟花三月里的每一天，想到我和万俟璟矞在别苑里的每一天，想到那些平平淡淡的开开心心的每一天。

原以为，幸福不过就是如此简单，一成不变到地老天荒。

三爷故事里面的男主人公，是我的父亲——前朝末帝，夜月华。他为了不忘记他的名字，所以叫自己“花月”。

他要找到而没找到的孩子，就是我，前朝遗孤——夜蓂祯。

我所以为的那个美丽到心碎的故事，未尝和我没有关系。

主角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放不开，也舍不下。

娘不希望我活在仇恨里，但是把我拉扯大的舅舅，除了报仇，一点活下去的念想都没有了吧。他真的好可怜。

我想起来了一切，也许是应该忘掉的一切，包括失去的所有武功——内力全在，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情。

昏迷的这段时间，我能感觉到三爷一直都在。

万俟璟矞除了早朝都在。

三也一直叨叨着什么我听不太清，冥冥间恍惚出的，是万俟璟矞撕心裂肺的那种怒吼。

犯逆鳞者，死。

我似乎还听到他后悔的自责，毫不留情的呵斥以及疯子一般很多女人的声音。

我没有任何时间概念，依稀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眼皮似乎是被黏住的感觉，努力了很久才完全打开。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很憔悴——三爷更黑的头发在远处飘着，瘦了几分、胡子拉碴的万俟璟矞抓着我的手好像在打瞌睡……

这叫我如何恨得起来？

我试着轻轻动动身子——疼啊，真的很疼啊。

没想到轻轻地抽气声却惊醒了床上的另一个人，他狂喜的冲着三爷喊道：“小叔叔，醒了醒了！寂寂醒过来了！”

三爷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同时端着一碗药，倒是很平静：“趁热喝！”同时指尖兴奋的有点哆嗦的感觉。

我咬咬牙喝下了很苦的药，三爷摸出糖喂给我，就像很久以前我喝完药的时候那样。

万俟璟矞叫来了些清淡的东西喂我，我突然也觉得很饿，三爷说我已经昏过去整整一旬的时间了。

安安静静的很乖的吃完，催催身边人去收拾收拾干正事。

等他走后，三爷来为我把脉，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最后淡淡吐出一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不想这样做，求求你，不要骗他。不要伤害他。他是真心的。”

我摇摇头，打哈哈的笑着说听不懂。

三也叹了口气，“他为了你把外戚得罪光了。虽然他羽翼已丰，但还是会很麻烦。他对你是真情实意的，你不要负他。”

我没有正面回答，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三爷是什么意思。

三爷问我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末了也无奈的摊摊手。

我龇牙咧嘴的扭动着一身伤。

三爷心软的给我换药，“这是行家打出来的。”

我在他换药的时候悄悄的对他说，“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爱他。”

我想我不但不会伤害他，相反还会以生命的代价保护他。

于公于私。

第二十三章：对决

这样的伪装，我还可以撑多久？

身上的伤在慢慢的好起来，也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我。犯“七出”的理由把那堆女人都打发的离我远远的。

三爷一直都在这里充当着专属御医的角色，在他的精心调养下，即使是在这不利于伤口愈合的秋冬季节，我好的也是比较快的。

三爷看我的表情加上了一层淡淡的戒备，但主色调还是怜惜。

我想，神医如此，不会不知道我的武功一触即发。而且是绝顶。

可是我怎么可能，怎么忍心下的去手才是。

万俟璟矞是真的瘦了。

年关将近，他不会不忙，但是往这里跑得更勤了才是。我总对他说我没有事，但是他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说什么也是不依的。

他没在这里的时候，三爷一边煮着茶，一边对我说“你就算是现在下手，他都没有一点防备的。

”我笑了，舒舒服服的蜷缩在椅子里，“我是那种人么。”

三爷的表情不算是悲伤，但是有点冷，就像冬天里的阳光，温暖是骗人的。他恶狠狠地警告我很多次。我很想告诉他一切，甚至我想说他也是我的目标呢？！但终于不会开这个口。却不是为了什么。

我早已经明白很久的道理，怎么会再犯糊涂。

以一己之私为天下罪人，吾不为也。

装腔作势的日子实在痛苦，原本没有任何掩饰而轻巧地度过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最爱的人面前，还要小心翼翼。

我开始莫名的害怕。

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我害怕什么，因为我什么都害怕。

在享受欢爱的同时，我害怕这就像一颗易碎的珠子，想要紧紧握住的疯狂；我害怕自己会说梦话而吐露剖白；我害怕……

是的。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以后这个故事的未知结尾。而这一次我不再向好处单纯的想什么。

患得患失么，因为已经得到，所以总是不愿意轻易失去。

我觉得日子过的好难煞，每一天都像是在幻觉中。

他清秀的面容带了浅浅的倦态，微微苍白的廿四年华。我用手指穿插过他的黑发，还是很纯正而健康的发色。莫名其妙抽抽鼻子就很想哭。

他见我这副模样真是好心疼的问我怎么了。

我说是说没什么，其实怎么可能是没什么。

世界上有多少谎言机巧精妙，都敌不过三个字来得让人无法抗拒——“我很好”。

我开始不敢直视那把与我同时诞生的宝剑，不敢拿起它像以前很多的日月那样倾诉内心的感情。

那天我拨弄的他的长发咯噔一下，想到明年他就要二十五岁了，那么这头黑发也要化为雪帛了么。他刮一下我的鼻子说不要怕。他说他的白发样子不会丑的，让我不要嫌弃他。

我说怎么会是啊。

怎么会……

我真的不想报仇了。我最大的梦想现在也不过是和爱人相守到白头，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

我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三爷很不放心的留在这里。我笑他疑心病，他却说我好心当成驴肝肺，说我身上的疤痕还没有消。

我一边喝药一边强烈重申我不是以色事人的主儿。

三爷是个实在人——这没得说。因为他没有给我下一钱对功力有牵绊的任何暗药，我当然不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因为我是舅舅带大的，他告诉我长得和爹娘不怎么很像尤其是我一点都不随父亲的模样曾经让我娘很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