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后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咽了下去,高聪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火气“噌”地被吓去了大半。
他迅速跳开两步,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徐闲舟半靠在墙上,晃了晃手中花花绿绿的书,说“买漫画。”然后故意走近几步,“顺便提供点消息。”
我不想听你的消息,求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爱看什么漫画都行。高聪在心里偷偷地说,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
“你那三个队员,是在后山失踪的,对吧?”徐闲舟说。
是又如何?说实话,当时太混乱,高聪根本没注意那几个人的去向,事后问其他队员,有说看见他们去了后山的,但也不甚肯定。怎么徐闲舟这么确定?
“或许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徐闲舟继续抛诱饵。
说到这里,高聪已经倾向于相信了。徐闲舟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有着诡异能力的人,常人无法解决的事情,相信他就对了。
“说吧,你想怎么样?”高聪妥协地问。
“只是要你亲自跟我去把他们领回来。”徐闲舟轻松道。
只是?高聪可不这么想,对徐闲舟有限的认知告诉他,通常这个人说得越简单,就越有搏出性命的危险。
不想英年早逝,高聪状似不经意地挥挥手,打着官腔说:“感谢你为警方提供的线索,我会派人跟进的。”
徐闲舟没有动。
高聪更紧张了:“请先回去吧。”
“你似乎,会错意了。”徐闲舟站直身体,拍拍衣服上的灰,“我是来‘叫’你的,不是来‘请’你的。”
我就是站着不动,你能拿我怎么样?高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我会放鬼跟着你。”徐闲舟笑眯眯地说。
“……”
……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D市方向的T3160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带好您的行李……”
验完最后一张票,刘爱霞松了一口气。捏了捏脖子,正准备下班,却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四男一女堵在了检票口。赶着去接孩子回家,刘爱霞匆匆扫了一眼车票便放行了。
看着几个人鱼贯走向站台,刘爱霞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几个人中,除却一男一女较为惹眼外,其余三人皆属普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白T恤,牛仔裤,一张笑脸温温和和的,很是顺眼。落后他一步的男子穿着警服,精明干练的样子。再后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成套的西装,架着金丝边眼镜,一付成功人士的架势。走在最后的就是那一男一女了,男的高大冷俊,女的美丽时尚。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的一群人,刘爱霞不免多看了几眼。
走出几步,刘爱霞顿住了脚步——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刚才那几个人,他们认错车次了!他们手上的票是T3180,而不是T3160!
顾不得交代一声,刘爱霞快步冲下台阶——现在去叫住他们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呜——”
就在她跨下最后一节台阶时,火车出发了。
看来那些人已经上车了,刘爱霞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边想,下一站离Z市不远,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希望他们能尽快发现,在下一站下车。
“你是白痴吗?”一道恼火的声音传来,冷得跟冰渣似的。
刘爱霞抬头望去——是那个最俊的年轻人!他们没上车!
几个人拉着行李箱快速跑动,白T恤的小伙子气都不喘,笑眯眯地接口:“看错车厢了。”
先前那个俊青年的脸更臭了。
“好了别争了,快跑吧。”美丽的女子穿着高跟鞋,速度竟一点也不慢。
“呜——”又一声长鸣,另一辆火车就要开了。五人加快了速度,刘爱霞冲他们喊“停下”他们似乎也没听见。没有办法,刘爱霞只得跟着跑了上去。
赶在最后一刻,几个人跳上了火车。
杨叶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不管不顾地瘫坐在了地上。韩佳盈更是甩了高跟鞋,脸色煞白。秦子觉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正想说话,一个女人从外面扑了进来。
“咣!”车门关上了,列车缓缓动起来。
徐闲舟走上前去将女人扶起来,一直没有吭声的高聪看了她一眼,惊奇道:“你不是刚才那个检票员吗?”
“是我。”刘爱霞拍拍胸口顺了口气,说,“我刚才一直在叫你们,你们光顾着跑没理我,我一急就跟着你们跑过来了。”
“那么,有什么事吗?”徐闲舟问。
“你们上错车啦!”刘爱霞说,“你们的车票是T3180,我们站今晚十点后发车的,只有一列火车是T开头的,是T3160。”
“这就奇怪了。”韩佳盈连灌了好几口水,终于说得出话来了,“我们的火车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新城站,8月25号,1点40分。”
“怎么可能!”刘爱霞惊呼,“我从下午起就一直在检票,我记得清清楚楚,只有T3160,我不可能记错的!”
“不信你看。”韩佳盈从口袋里掏出车票递了过去,“喏。”
刘爱霞接过,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确实是今天的车。韩佳盈使了个眼色,剩下几个人纷纷掏出自己的车票递上,无一例外地都是T3180,1点40分。
“怎么会这样?!”刘爱霞将五张车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票是真的,可……”
怎么会这样?
不止是她,其他几个人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进来的时候,门口没有乘务员?”杨叶小心翼翼地说。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终于感觉出不对劲了。
“还有,你们不觉得这列火车安静得过分吗?”高聪接口。
就在这时,徐闲舟忽然蹲了下去,整个脑袋随着列车左右摆动,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秦子觉一看知便道是怎么一回事——八成是这个家伙又头晕了。只是……火车前进的速度已经快到让徐闲舟有这么强烈的不适感了?
韩佳盈见状,连忙招呼高聪和杨叶将人先抬到车厢里去。
不出所料,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杨叶将徐闲舟轻轻地放在座椅上,又脱下西装外套团成一团让他枕着,见他的脸色舒缓了很多,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好像听见了一些声音。”
“你是说……那些?”高聪瞬间紧张起来。
杨叶点点头:“很多人在讲话……什么人都有……有人在打牌……小孩子在哭……”
刘爱霞完全不弄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听得毛骨悚然。
“下一站是K县,应该很快就到了。”她安慰道。从新城站出发的火车,第一次停靠的基本上都是K县,离Z市只有半小时的路程。
谁知几个人听了不但没有安心下来,反而更担忧了。韩佳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从我们上车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
“什、什么?!”
一旁的杨叶紧张地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不要大声叫唤!”
刘爱霞彻底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先是她发现这几个人的火车票上的车次不对,一经检查却又都不是假票,再是这节莫名其妙的车厢,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个旅客都没有吧?乘务员呢?去哪里了?还有这群人,本来就觉得他们奇怪了,现在一看还真是,个个都神神秘秘地讲些奇怪的话。最该死的就是自己,不过是代班,在车厢外喊他们一下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孩子还留在老师家没接呢,怎么就跟着跑上了车……
跟着……跑上了车?
刘爱霞的思维忽然停在了这里。
仔细想来,真的是她自己跑上车的吗?
她本来只打算在车厢外喊他们下车的,可是……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没错!她想起来了!是有人推她上车的!
她环顾周围,那几个人已经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了,分散着坐,却又能一眼望见彼此。
几经挣扎,刘爱霞终于还是开口了:“你们……刚刚有没有看见是谁推我上来的?”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韩佳盈说:“当时外面只有你一个人。”他们看得很清楚,因为忽然扑进来一个人,他们都下意识地往外看去,站台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于是他们也只当她是走得太急绊倒了。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我……好像有人在后面推我……”刘爱霞犹豫着说。
“我发誓当时你身后没有人。”韩佳盈笃定地说。
“这……”
高聪说:“我们好像,又遇见奇怪的事了。”
早在上到这列火车上时候他就在心里将自己骂了无数次,他真是脑袋被门夹、被驴踢了,为什么要跟来!这件事原本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为了徐闲舟放鬼跟着他的一个恐吓,便连滚带爬地向局里请了假,结果跟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接下来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真的还会有命回去吗?越想越害怕,他不禁往杨叶身边靠了靠。而杨叶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耳边不停地有人讲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轻松又热闹。但是,他左右望了望,这节车厢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了啊!这些声音,都不是人发出来的啊!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将自己缩成一团。
车厢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韩佳盈终于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虞圣雅不放心秦子觉,她也担心,于是便硬要跟了来,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怕啊!天知道她最怕的东西除了老鼠就是鬼了。
“等。”秦子觉看着浑身无力软在座位上的徐闲舟,皱着眉头回答。
第二十章:魂列(中)
火车摇晃得厉害,徐闲舟一路上睡睡醒醒,头晕得厉害。恍惚中,他注意到火车一直没有靠站。他勉强睁开眼,只见众人歪歪斜斜地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他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些人真是够胆大的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
想了一会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迷迷糊糊地又要睡去了……就在这时,一辆卖盒饭的小推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将一个快餐盒递到他面前。
他久久没动,好一段时间,才笑着摇了摇头。
中年妇女将饭盒放回车上,推着车往前面去了。徐闲舟晕眩的大脑终于开始活动起来——秦子觉他们不是睡着了。
撇开自己和秦子觉不说,其余三个人多少都是惧怕鬼魂的。特别是高聪,试问,一个被徐闲舟随随便便一句话吓得跟过来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状况下熟睡?
“看来你是彻底清醒了。”有人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徐闲舟抬眼看去,高聪双手环胸,“这样也好,省得我动手。”
“高杰?”徐闲舟虚弱地问。
“嗯哼。”高杰靠在椅背上,说,“你们有麻烦了。”
徐闲舟苦笑起来:“我知道。”
事实上,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哪一件不麻烦?
“这次不一样。”高杰说,“替死,你应该不陌生。”
徐闲舟闻言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果然,车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满了“人”。
替死,指的是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化为厉鬼徘徊在人间,不停地寻找活人并施计害死。而那些被它害死的人,则会去到阴间代替他们接受刑法。
这是一种很恶毒的方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
如果这一整节车厢里坐着的都是寻找替身的鬼,那么他们几个肯定连渣不都剩了。
高杰抬起手臂看了看表,说:“我能出来的时间不久,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等等。”徐闲舟叫住他,“有件事要确认一下。”
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如果,这里坐着的不是厉鬼,而是替死鬼呢?
“那也好不到哪儿去。”高杰斜了他一眼,“替死鬼都是枉死的。”
替死鬼找替死鬼,也是一个循环。
“总比前一种好吧。”徐闲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走了,你们留心。”说完这一句,高杰也倒在了桌子上。
徐闲舟想了想,勉强撑着双手朝离他最近的秦子觉挪去,使出浑身的力气死命地摇:“秦——子——觉——”
他的声音不大,手上更是软绵绵的,但是秦子觉很快醒了。不但醒了,还眼疾手快地拉了快要滑倒到地上去的他一把。
这时买盒饭的的推车又从前面转了回来,一身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如前一次一样将饭盒递过来。
“不要接。”徐闲舟紧张地出声提示。
秦子觉没有反应,那妇女又将盒饭放回原来的位置,推着车渐渐走远了。
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徐闲舟站起来,打算去洗把脸。他摇摇晃晃地伸直了腿,拒绝了秦子觉的援手,叮嘱道:“叫醒其他人,在他们彻底清醒前,千万不要离开。”
刚才是高杰一直守着他们,这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一路跌跌撞撞,徐闲舟将水泼在脸上,使劲甩甩头,总算舒服了一点。盥洗台上方的窗子开了一条缝,夜风清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徐闲舟忽然灵机一动,惹不起,躲得起啊!
不管这列火车出了什么事,但是外面的风可以吹进来,这说明它和外界是相通的!那么,只要顺着窗子爬到外面去,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事不宜迟,现在立刻返回车厢,大家一起爬出去,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这样想着,徐闲舟向车厢里冲去。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开始头昏眼花了。眼见着就要瘫倒,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搀住了他。
“他们都醒了?”徐闲舟撑不住,索性整个人挂在了秦子觉身上。
秦子觉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却也没有将他推开。
“快点扶我回去,我们尽快离开。”话是这么说,但是徐闲舟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秦子觉身上,自己一路脚背贴地。
走了几步,秦子觉不耐烦了,将徐闲舟整个拎了起来,就这样一路提着他回到了车厢。
见他们回来,韩佳盈第一个冲了上来,紧张兮兮地小声问:“这么回事?车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那些不是人。”徐闲舟将话摊了开来。
“什么?!”高聪跳了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秦子觉将徐闲舟扔在座位上,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徐闲舟瞅了他好一会儿,慢慢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安心靠过去。
他舒服地抵着秦子觉的肩,慢条斯理地说:“走。”
“这种情况,这么走?”杨叶忧虑地说。谁有办法让高速行驶的火车停下来?
“跳窗。”徐闲舟说。
“不行!”高聪反对,“就这么跳下去,不死也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