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现谢老四死时的那个地方,但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若非要找出个奇怪的地方来,那就是,杨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
到。
时隔这么久,要找谢老四的埋骨地,当然不能只靠吴敏的描述。这个时候,杨叶的耳朵就派上用场了。徐闲舟曾经说过,杨叶的
耳朵上寄生着堃蛇。堃蛇是阴间的产物,一旦寄生于人体,就等于在被寄生的人和阴间之间建立了一条纽带。这条“纽带”可以
使活人看见、听见,甚至触摸得到鬼魂。而杨叶,可以听见鬼魂死前那一刻的情景。
在来的路上,徐闲舟就已经嘱咐过杨叶仔细听听有没有什么惨叫声,或是蹬三轮的声音。但奇怪的是,杨叶不但没有听见这些声
音,连其他的声音都一点没听见。按理说,哪块地方没死过几个人的?难道这座山头,除了谢老四外就真没死过一个人?
眼前就是山顶了,徐闲舟看着光秃秃的一片空地,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地头太过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了。
咣。走在最后面的杨叶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在徐闲舟等人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杨叶已经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饶是秦子觉如此矫健的身手也没能来得及拉住杨叶,大惊之下,一行人跟着冲了下去。
当杨叶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在另一座山上了。原来,从他们先前站的那山顶另一面往下走几步,就是另一座山头了。
高聪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叶毫发无伤地站起来,惊恐地叫道:“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杨叶低下头,大惊失色。咣当!手中的东西被他甩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徐闲舟脚下——金灿灿的牌位上,两个血
红的字:杨叶。
许久,杨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地说:“我,我是不是会死?”
“你不会。”徐闲舟几乎立刻回答。
可是那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这就是杀死谢老四的黄金灵牌!杨叶在心里呐喊,却抖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会。”徐闲舟按住杨叶的肩膀,一字一句,无比肯定地说。
“可是……”高聪插话。
徐闲舟弯身捡起脚边的灵位,将他递到高聪眼前:“没有可是。”
然而就在高聪才刚看清灵牌上的变化时,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从徐闲舟手上将灵牌抢了过去。
鲜血一样红的字,从徐闲舟,变成了秦子觉。
徐闲舟还要再抢,无奈秦子觉人高手长,完全无视他将金牌位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你会死。”徐闲舟停下手,轻轻地说。
“我不会。”秦子觉说。
徐闲舟叹了一口气,就地坐下,思索起来。中国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丹书不祥”,而这里的“丹书”,一共有三种意思。一
种是古时候的统治者为了便于自己的统治而捏造出所谓的天书,用红色朱砂写字,所以称为“丹书”。第二种,是帝王为了表彰
功臣,颁发给他们一种类似于证书的东西,也是用红字书写的。最后一种,朱笔被古代衙门用来记录罪犯姓名、籍贯,被判死罪
的犯人,都会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一个叉。更有人说,阴间的阎王爷就是用朱砂在生死薄上写字的。所以用红色书写别人的名字,
其实是暗含着诅咒的意思的。
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毕竟,因为被用红笔写了名字而死的事情从来被提起过。但是徐闲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没有死
,是因为用红笔写他们名字的人并没有心怀怨恨,也没有怀有强烈的愿望。而诅咒也不是人人都能完成的,在徐闲舟的理解中,
施咒是有一个很繁琐的过程的。至于咒力的大小,则要看施咒人的能力了。施咒人越强,诅咒所发挥的效力就越快越大。在徐闲
舟看来,害死谢老四的黄金灵位的咒力非同小可。
或许,他一开始就想错方向了。徐闲舟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想,杀死谢老四的,不是蛊,而是咒。
既然是咒,就一定会有一个触发条件。顺着这个条件走,或许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条件是“触碰者死
”。
触碰者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
徐闲舟有些后悔没有向吴敏询问得再清楚些。拿谢老四来分析,他的死法是被疑似堃蛇的东西弄得死不见尸,当时,灵位上写着
谢老四的名字。而从吴敏的叙述中可以看出,谢老四显然是在进入他们的村子前就已经拿有灵牌了。吴敏并没有提到谢老四在跟
他们交易时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这就说明他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神智清醒的。
这就表示,他们还有时间。只要在这个诅咒在秦子觉身上产生效力前解咒,那么秦子觉就不会有事了。想到这里,徐闲舟松了一
口气。
那么,要怎么解咒呢?
还是顺着触发条件来,施咒的人为什么要设定“触碰者死”的条件?是因为这座灵位的原主人吗?但如果是因为要保护灵位的主
人,为什么又会允许被咒者的名字代替原来的名字?这于理不合。那么……
“啊!”高聪的呼叫打断了徐闲舟的思路,“快看那里!”
不远处,一座村庄在山林中若隐若现。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不远处的村子令高聪想起了那座诡异的庵堂。他下意识地看向徐闲
舟,等待对方的决定。
“去看看。”徐闲舟迅速做出了判断。
“可是……”韩佳盈心有余悸。
徐闲舟看了她一眼——呆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死去,还是去闯一闯,死也死得明白?
韩佳盈咬了咬唇,犹豫不决——那个身着喜服的女鬼真的吓坏她了。
秦子觉越过她,走上前去与徐闲舟并肩而立,说:“走吧。”
第三十八章:血灵牌(下)
小村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里,远远地只能看见几片青白色的瓦片。徐闲舟仔细看了看,小村附近的树木比周围的其他树木高了几
寸,近看几乎瞧不出差别,只有站特定的位置上才能瞧出异样来。而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只要看出一点异常,视线就会不由
自主地跟着异常点走,最后落在那些青瓦上,这样,就自然而然地会发现隐藏在林子深处的村庄了。
这似乎是有预谋的。从吴敏的口述,到杨叶的意外摔倒,再到血灵牌上变化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阴谋。就好像有人知
道他们会来,然后预先杀死谢老四,用堃蛇这条线索引起他们的注意,留下吴敏这条活口,通过她的描述引诱他们上山,制造杨
叶的失足滚落,触碰血灵牌,令他们不得不去探个究竟。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无比自然,毫无破绽。到底是谁?血灵牌的主人
吗?它就这么肯定他们会来,肯定到早在两年多前就动手杀死了谢老四?
高大的树木隔去了许多阳光,风轻轻一吹,阴阴冷冷的。高聪站在疑似“村口”的土包上打量着这座小村子——它实在是太小了
,一眼便望见了头。其实,与其说这是一座小村,还不如说是一片院落来得贴切。放眼望去,每三五棵小型木间都有一间白砖房
,只有门前的一小块地用水泥糊平了,其他地方都是是潮湿的泥土,显然是没有花心思打理过的,就好像这里只是一个落脚点,
而非久住之地一样。高聪伸手数了数,一共八间房屋,排列的方式没有规律可循。
这就是传说中的秘密村落?看着这几间简陋的屋子,即使是高聪,也不免觉得大失所望。徐闲舟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不妥。他
走到最近的一间房屋前,伸手敲了敲门。不出所料,屋子里没有人。高聪正要推门,却被杨叶拉住了。他朝高聪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徐闲舟安静地站在门前,一时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高聪小心翼翼地问。
徐闲舟闻言转过头来看他,伸手在自己的鼻尖比了比,高聪还不明所以,杨叶却立刻反应过来了——这些房子的门开得极低。以
高聪的身高来说,这门刚刚够他通行,所以他不觉得有问题,但以徐闲舟和杨叶的身高来说,这门实在是低了。就拿杨叶来说,
他的身高是一七八,不算特别高,但这门顶部却只到他的下嘴唇处。先前站远了不觉得,等到真正站在这扇门前,违和感就立刻
出现了。杨叶又看了看其他的屋子,发现这八间房屋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但只要站在它们面前,就能感觉出细微的差别。例如
不远处秦子觉身后的那间房子,它的门的高度就足够让秦子觉自由通行。而根据杨叶的目测,秦子觉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
。
徐闲舟也注意到了,他想了想,说:“我们一开始没注意到,是因为房子的高度也有变化。”
“没错。”杨叶接过话茬,向仍旧迷茫的高聪解释道,“这些房子只有一层,而且是单间,相互之间又隔了一段距离,仔细看的
话,连周围的树木都是根据它们的高度做修剪的。所以一般的人只凭直观是很难看出来的。”
“没有统一的参照物,所以就不容易察觉它们之间有高度差。”韩佳盈快速插话,“事实上,不只是门,是整间房屋都有高度差
。门高了,房子也高,房顶和门顶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一样,所以不走近了仔细看,完全有理由相信它们是一模一样的。”
高聪总算听明白了,问道:“就几间房整那么多道道做什么?”
他这一问,杨叶和韩佳盈都沉默了下来,一致朝徐闲舟看去。
徐闲舟耸了耸肩,很不负责任地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顺手推开了面前的房门。这门很是奇怪,看材质并非是木质的,而是有一种类似于石头的纹路在上面,看起来十分沉重
。但事实上,徐闲舟并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就推开了它。高聪原以为自己又会看见类似于神案的诡异摆设,但这间屋子看起来却十
分平常。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单人床上铺着蓝底扎染的床单,桌子上摆着一支烛台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挂在床头的一张美人图了。
图上画的是一位作古代打扮的女子,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这是一个,美到了极致的女人。她有一种介于少女的清纯和女人的
妩媚之间的独特气质。神态清圣高雅,那眼神却是风情万种的。她的双手交叉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但那原本该白皙纤长的十指,
却是几根枯燥褐黑的树枝。说到画作,秦子觉可以算是专家了。他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眼神中露出了欣赏之色。即使是从最苛
刻的角度去看,作画人的笔功也堪称完美。他又伸手摸了摸纸质,想了一会儿,对徐闲舟摇摇头:“看不出年代。”
徐闲舟点头表示了解,细细思考起来。这屋子看似正常,却总有一种让人觉得不悦的气息。且先不说这幅诡异的古代美女图,光
看这些家具就能看出异样。床单是干净整洁没错,这说明有人长住。但什么人会只铺床单而不要枕头被单的?还有,矮桌上放着
的烛台上没有蜡烛,甚至连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先出去吧。”谨慎为先,杨叶提议道。
然而,就在众人鱼贯走出的时候,徐闲舟发现高聪还流连在画前不肯离开。
“喂,走了。”徐闲舟捅了捅高聪。
而高聪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径自盯着美人图看,眼里一片痴迷。徐闲舟试着伸手去拉高聪,试图将他拉开,这一次,高聪有了
反应,而且还十分剧烈。他一把推开徐闲舟,凶恶地对他发出威胁的声音,并且不停龇牙。这哪里还像是一个人,简直是一只动
物在遭到危险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样子。徐闲舟被他用力一推,后腰撞到了矮桌上,一时间竟是站也站不起来。秦子觉见了,扶
起徐闲舟,对着高聪冷声道:“高杰,出来。”
事与愿违,高杰没有出现,反倒是高聪一脸凶狠地扑了上来。秦子觉不慌不忙,快速地将徐闲舟安置在矮桌上,活动活动了手指
,对着高聪扯扯嘴角,既然是你自己不出来,那就别怪我把你扁成猪头了。紧接着,两个人迅速地扭打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后腰疼得厉害,徐闲舟会觉得看秦子觉打架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秦子觉打架的方式很原始,没有所谓的章法招式,却
是完完全全的暴力。他打得很凶很狠,每一拳每一脚都极其有力,而且专门对着高聪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打。当然,高聪也不是吃
素的,毕竟混了这么多年的警队,身手也不可谓不强悍。但是秦子觉和高聪不同的地方就是即使他挨了打,脸上还是一点吃痛的
表情都没有,依旧对着对方的柔软处狠揍,果然,不出一会儿,高聪脸上凶悍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越来越响的呼痛声。
见到高聪恢复了理智,秦子觉停了手。瞪了兴致勃勃的徐闲舟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疼吗?”徐闲舟蹲在高聪面前,笑嘻嘻地问。
“你他妈的!”高聪破口大骂。
走在前面的秦子觉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闲舟依旧笑眯眯地问:“怎样?”
“下手真狠……”高聪很没骨气地轻声嘟囔,转而又朝杨叶吼道,“你都不知道上来帮着点吗?”
杨叶苦笑:“你们打得这么凶……”其实,刚才那两个人脸上恨不得吃了对方表情,都令他畏惧。
接下来几人又到了第二间屋子前,这次他们没有再进门去,而是从通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形。与头先那间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
这间屋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木雕。似乎是用一整块黑褐色的原料雕刻出来的,看着有些像弥猴,腹部呈白色,尾巴很短。脸上
涂了蓝色的颜料,鼻子却是红色的。看得出雕刻的人很细致,连猴嘴上的白须都一一雕了出来。
徐闲舟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朝下一间屋子走去。这次房间里却没有了床铺桌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壁炉,里面的火烧得
很旺盛,木柴在里面噼里啪啦地作响,星星点点的火星冒出来又落在地上。徐闲舟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铺着的一张熊皮上。那是
一张赤黄色的成年的熊的皮毛,熊头狰狞可怖,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了侵入者。
“快看!这间房子里有一只黑狗!”韩佳盈在不远处叫道。
徐闲舟的眉头抽了抽,几乎立刻大喊:“快离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话音刚落,秦子觉的背包里顷刻间涌出了大量的白色细虫,将他包围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锁魂阵(上)
“子觉!”韩佳盈尖叫着冲过去。
杨叶用力拉住她:“别过去!”
白色的虫子围成桶状,密密麻麻地将秦子觉圈在其中,徐闲舟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几欲抓狂。他不敢高声向秦子觉问话,只怕那
人倘若张口回答,会被堃蛇侵入口中。
徐闲舟焦躁来回踱步,吧唧,一条细长的堃蛇在他脚下扭动了几下,死了。他抬起头,发现那些堃蛇不知什么时候分成了八路,
分别连向那八间屋子。以围着秦子觉的那“蛇桶”为中心,每条“蛇链”看上去竟是等长的!这场面就像即将降临一场酷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