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们不应该放弃大师赛,怎么不跟我说勒?」
由于头发被弄乱已成为经常的事实,韩宸风早放弃制止杜闵熏这种亲昵动作,只是用五指当梳子用,尽可能扒整齐。「我是认为
有没有报名大师赛对球技进步方面倒没有什么必然的影响,不过赛事本身的种子选手比起其它参加人数有限的地域性小赛事来说
,挑战性自然比较高。」韩宸风虽然也曾尝试伸手弄乱杜闵熏的头发,只不过他的三分头硬得跟铁树一样,只会直立立地扎手。
「没差,用美国公开赛来当正式进军国际的第一个指针,倒也蛮有意思的,反正又不是一次比赛就定生死。」
「亲爱的宸风,在比赛前,请拿一次比赛就定生死的决心来准备。」杜闵熏拐他一记。「我一定会用训练体力的独门秘方训练你
,绝对教你吃不消。」
韩宸风躲过杜闵熏开玩笑伸来的五爪。「请记住,我就是为这个,才答应跟你回老家的。」
「啥?难道不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关系?」在有限空间里,杜闵熏开始与韩宸风「拳脚相向」,玩得不亦乐乎。
「你才是『丑媳妇』啦!」说完,韩宸风狠狠踹了杜闵熏一脚,然后双手握住他的颈部,作势要缩紧。
杜闵熏唯一怕痒的部分就在颈部,这时几乎要笑岔了气。「哈哈,好了好了,快住手,我不行了,要晕车了。」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传来女孩子略微犹豫的声音。「请问……」
两人朝上一看,见是两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一个扎着马尾,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另一个则烫着小卷发,脸上带着些许
雀斑。
「你们是打网球的韩宸风和杜闵熏吧?我们能够向你们要签名吗?」两个女孩拿起手中笔记本,异口同声说道。
「哦?」杜闵熏转而面向她们,挑挑眉。「要签名?为什么?」
「最近你们参加不少比赛,都得到亚军以上的名次,尤其这几星期在瑞士网球赛(Gstaad)和斯图加特网球赛(Stugart
Outdoors)的两场都获得冠军,我们学校网球社的老师和社员每个人都很看好你们呢!」马尾女孩才说完,卷发的那位立刻接道
:「我们刚刚还很担心认错人,不过听到你们谈论起网球的比赛,才真正确定。」
接着,两人又默契很好地同时说道:「如果能要到你们的亲笔签名,我们社团的同学一定会羡慕死!」
杜闵熏看了韩宸风一眼。「拿来吧。」他接过笔记本,先由韩宸风签了名,自己再签在旁边。见着两人名字并列,韩宸风心底突
然冒出一种奇怪莫名的感觉。
「谢谢!谢谢!」两位女孩忙不迭地道谢着。
「我告诉妳们,这两个签名在两年内一定会增值,连翻好几倍,妳们可要好好保存喔!」杜闵熏以半开玩笑地口吻对她俩说道,
但韩宸风却相信杜闵熏是认真地说着这话。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会拿来当传家之宝的!」两个女孩在迭声保证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两人离去后,静默半晌,韩宸风低低说道:「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来要签名……」
杜闵熏的表情看来有些意外。「难道你也没想过,如果我们赢得了国际比赛,尤其是四大公开赛之后,一定会引起不少注意,甚
至有可能连半夜去超商买东西都会被店员认出来?」
韩宸风先是摇头,而后反问道:「你已经事先想过这些了?」
安抚似地拍拍韩宸风的肩,杜闵熏说道:「我知道或许未来会因此产生许多不便,甚至连出个门都要面对被他人认出而上前纠缠
的可能。」他低低叹口气,眉间的凝重让习惯见他散发轻松气息的韩宸风也不由得表情严肃起来。「不过……我一想到能和最棒
的搭档一起迈向网球世界的顶峰,就觉得一切都值得的。我一定是前世烧好香,不然怎么会这么幸运,能有你这样好的搭档?」
杜闵熏话锋顿转,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扬着灿烂的笑容面对韩宸风,看得他一颗心怦怦直跳。
「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韩宸风嗫嚅说道。
杜闵熏快乐地又拍了拍韩宸风。「你别妄自菲薄,这几场比赛下来,难道你还没肯定咱们是天生一对?」
确定杜闵熏说这句话不正经的成分占了大多数,韩宸风当然也不必将心底的话老实掏出来说。「是还没有!」他说此话时脸上神
情倒是一表正经,顿教杜闵熏故意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
接着,两人才没说几句话,又开始动手「拆招」起来。
就在火车即将到站的提示响起时,杜闵熏的声音间杂在无感情成分在内的计算机声音中,韩宸风却听得相当清楚。
「不过,对不起,有关签名、以及其它可能的不便,我并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
韩宸风对他淡淡一笑。「说什么抱歉?旸哥当年红成那样,过得也还好,他都有办法调适过来,我也不会太过担心。」这时他声
音转小:「而且……名气越大,也许对我们来说还好些……」
这样长老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了,是吧?
(12)
車站前面不遠處停了一台紅色小TERCEL,杜閔薰和韓宸風兩人才剛踏出車站大門,TERCEL旁一個穿著寬鬆洋裝的年輕女孩立刻招
手大喊:「哥!在這裡!哥!」
聽聞呼喊,杜閔薰一把拉住韓宸風背包的背帶,將他帶往那女孩的方向。走得近了些,他開口對女孩說道:「不是說任伯來幫我
們載行李就行了,妳幹嘛還出來?」
「有什麼關係!一直待在家裡很悶,出來透透氣也好哇!」將頭髮綰在腦後的年輕女孩很豪爽地說道。韓宸風注意到她的五官和
杜閔薰很像,寬鬆洋裝下,腹部有明顯的隆起。
杜閔薰轉頭對韓宸風介紹道:「這是我妹巧蓉。」這時從駕駛座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杜閔薰又接道:「另外那是我妹婿任伯,
唐任伯。」他轉而對妹妹及妹婿介紹:「他就是我提過的韓宸風。」
這時杜巧蓉挨近杜閔薰旁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對他比起一根小拇指,悄聲說道:「欸欸,他就是你的『那個』喔?」
聞言杜閔薰嚇了一跳,慌張地低聲喝叱道:「妳少亂說了。他是我partner!我不是說過要帶網球的partner回家嗎?」他偷覷韓
宸風一眼,後者的注意力似乎正集中在踅過車子朝他們靠近的唐任伯身上,並沒有對杜巧蓉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也許他沒有聽見杜巧蓉的胡言亂語吧?杜閔薰如此自我安慰。
「是啦是啦!」杜巧蓉雖這麼應和,笑容卻依舊相當曖昧。
這時唐任伯已經沈默地接過杜閔薰手中的行李袋,以及韓宸風的背包,在TERCEL的後車廂裡放妥。
「O.K.,你們倆就先回去吧,我和宸風隨後就到。」不理會杜巧蓉臨上車前古里古怪的笑容,杜閔薰對返回駕駛座的唐任伯揮揮
手。發動不久,紅色小TERCEL緩緩駛離車站。
杜巧蓉夫妻兩人專程前來,竟然載走的只有行李,韓宸風不明其意,回過頭看向杜閔薰。
「我們的交通工具在那邊。」杜閔薰指指車站旁棚架下的一排腳踏車,笑中帶有玄機。
只見杜閔薰從車棚裡慢慢地牽出一台比較老式的鐵馬,外觀並沒有很多生鏽的部分,唯有車鍊子轉動時喀搭喀搭的聲音極為響亮
。
「該上油了……」韓宸風看著那台行動時噪音不斷的老鐵馬,喃喃說道。
「不用,上油之後反而比較好騎。」杜閔薰笑了笑。
上油之後本來就比較好騎!有人希望車子越難騎越好嗎?本來行李被房車載走,自己卻仍留在原地已經夠詭異了,現在竟然還要
面對杜閔薰奇怪的言行,韓宸風突然對自己跟隨杜閔薰返回老家產生種誤上俅母杏X。
「宸風,你會騎腳踏車嗎?」杜閔薰似乎還不打算說明清楚,只是拍拍腳踏車墊,朝韓宸風問道。
韓宸風面露些許難色。「以前學過,應該是會,不過很少有機會去騎。」雖然大學校園裡許多學生都以腳踏車代步,來往於距離
稍遠的各棟教室大樓間,韓宸風卻是其中的例外,即使下堂課迫在眉睫,他也沒想過改變緩慢踱步的方式。
韓宸風的回答讓杜閔薰猶豫了一下,他略微思索,而後下定決心地說道:「好吧,你先試騎看看,瞧瞧我練臂力和腿力的方法…
…騎到前面那顆大樹前面就好了喔!」杜閔薰指了下大約五十公尺以外的樹木。
用腳踏車練臂力和腿力?杜閔薰的話引起韓宸風的好奇,他依言跨上鐵馬,才剛要踏出第一腳,就發現自己根本很難踩動踏板,
更誇張的是,腳踏車的龍頭彎向一邊,緊得難以轉動,若真能騎出去,只怕三兩下就會歪向一邊摔車了。「這是什麼車!?」韓
宸風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
「具有重量訓練功能的腳踏車……」杜閔薰得意地笑道:「是我自己弄的,不賴吧?」
韓宸風瞪了瞪他。「什麼不賴?根本不能騎,好嗎?」
「哪有不能騎的道理?我都騎了好幾年了。下來下來,今天就先由我載你好了。」杜閔薰做出驅趕韓宸風下車的手勢。
韓宸風一口拒絕。「我不要!」萬一車倒時他來不及跳車,不鼻青臉腫才怪?邉訒r受傷是意外,但如果是因為從這車上摔出去
而受傷,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自作自受。
「不會有事啦!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杜閔薰笑著安撫韓宸風,然後從他手中接過腳踏車,握緊把手,右腳一踩,車子喀搭
喀搭雖然吵但很順利地向前滑了出去,完全就像騎著普通的自行車。
「見鬼了!有這種事!?」韓宸風瞪著杜閔薰愜意騎車,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終於發現自己光是腿力就遜於杜閔薰好大一截。
難怪他老說自己有訓練的獨門妙方,一般人哪裡會想到這種方法?
杜閔薰騎車的表現一時唬住韓宸風,他也就在半發楞的情況下踩上杜閔薰裝在腳踏車後輪中央的橫槓,雙手扶著杜閔薰的肩,迎
著夏日暖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快速向前疾去,轉眼就將車站拋在遠遠的後方。
不知道是兩人邭馓靡宦飞蠜]遇到紅燈阻礙,抑或杜閔薰雙腳踩著踏板奔馳技術太過高超,十多分鐘之後腳踏車在聒喳聒喳的
尖叫聲中煞住時,早已脫離城鎮,來到一個相當鄉下空曠的地方,四下張望,除了眼前的建築物外,就只有樹木、草叢,和一條
不知會延伸至何方的排水溝。
「這就是你家?」韓宸風站在中央的空地上,看著面前相當具有古樸風味的三合院屋厝。
「對啊!現在很少看到這麼大的三合院了,對吧?」杜閔薰嘻嘻一笑,扯著還有點發楞的韓宸風,將他拉往屋內。「媽,媽我回
來了!」前腳才剛踏過門檻,杜閔薰就放開嗓門大喊。
「阿薰啊,阿母知影,免叫那麼大聲啦……」叨叨唸著,一個樸實的婦人從邊廳走進主屋,看見站在杜閔薰旁邊的韓宸風,露出
親切而稍帶靦靦的笑容,順手趕緊將有點兒凌亂的髮絲攏整。
「媽,我跟妳介紹,這就是我的網球搭檔,叫韓宸風。」杜閔薰邊介紹,邊拍了下韓宸風的背部。
韓宸風則微彎腰恭謹說道:「伯母好。」
「喔,歡迎歡迎!」韓宸風的禮貌讓杜母有些手足無措,她再度露出靦靦笑容,將剛洗完還有點濕的手在衣服上很快擦了幾下,
一邊對韓宸風說道:「你也別要這麼見外,是一家人嘛,跟著阿薰叫阿母就對了啊!」
杜母這話讓杜閔薰的眼睛差點沒嚇得凸出來,而她似乎還怕杜閔薰受到的驚嚇不夠似的,繼續說道;「阿薰多虧你照顧了,實在
很感謝啊。以後還要多多麻煩你,我就這個笨後生,沒有什麼教好,你就多多擔待點。你們兩個看起來真的很相配,我真的好高
興。」
一串話進了耳中,韓宸風還在慢慢消化瞭解中,卻聽一旁杜閔薰氣急敗壞地放大了音量,道:「阿母妳在說什麼啊?搞錯了啦!
」然後在韓宸風尚未完全回過神之餘,將他扯離主屋。
韓宸風被扯遠的同時,不斷回頭觀望,看見杜母望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微笑著,然後就在被杜閔薰推進一個房間時,原本一直處於
空白狀態的腦子突然像是擦亮了一根火柴,有了領悟。
敢情杜母是將他當作杜閔薰的lover了?
***
兩人的行李早被唐任伯搬進杜閔薰舊時的房間裡,杜閔薰等兩人都進到房內,關上門,轉身面對韓宸風,臉上滿是尷尬與歉意。
「抱歉,我覺得,我老媽可能誤會我們的關係了,一定是我老妹誤導她的。」杜閔薰抓抓頭,想了一會兒,又趕緊以保證的口吻
說道:「我會再跟她說清楚。」
韓宸風這時已經在杜閔薰的床邊坐下來。方才杜母像是將兒子託付給自己的表現雖然讓他有些訝異,卻沒有厭惡抗拒的感覺,更
甚者,他竟隱約覺得自己以這樣的方式被杜母看待為一家人,有點受寵若驚。他臆測著,或許大哥與秋絮、三哥與柳望月的幸福
老早潛移默化地改變他對於同性相戀的看法,也或許和杜閔薰搭檔的這段時間,他自己根本就對杜閔薰產生了搭檔以外的情感。
「你家人……知道你……」韓宸風早知道杜閔薰的性傾向,卻沒料到他的家人也已經得知並接受了。
杜閔薰同樣坐在床緣,低頭看著腳尖一下一下地描繪地板上的圖案,沈默片刻,便低聲說道:「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一個學長
去南部唸大學前夕,特地到我家來找我,道別時偷親了我一下,在臉頰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左頰。「剛好被買菜回來的我媽
撞個正著,我就趁機come out了……」
聽杜閔薰敘述到被學長親吻的時候,韓宸風突然覺得胸口很緊,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忍耐著,若無其事地問道:「那個學長是你
的……」
杜閔薰搖頭。「不是,我喜歡同性,可是沒有真正交過男朋友。」
聽到出乎意料的回答,韓宸風突然覺得壓在胸口令他難受的氣悶似乎轉眼間煙消雲散,他低頭故意咳了聲,接著繼續認真詢問道
:「後來呢,你家人知道後?」
杜閔薰仰起頭,帶著回憶的表情,說得很慢,卻很清楚:「我媽是哭得很傷心,鬧著說不想活了,還說要把我趕出去。我爸倒是
很開通,蠻快就接受事實,還幫著勸我媽。我從國中開始就在台北唸書,那陣子根本不敢回家,每次電話裡我媽都哭了好久。」
隨後他坐直身子,吐了口長氣。「後來好像是我妹說了一句:以後她用招贅的,我們家就不用擔心沒有香火延續。然後情況就慢
慢好轉,恢復到和以前幾乎沒有兩樣……但是我倒沒有想到我媽今天會說這樣的話……」杜閔薰又是尷尬地用力抓頭。
「你有很好的家人。」韓宸風聽了經過,心裡覺得很是感動。「尤其是妹妹。」想當初如果他和其他幾位兄弟全力支持大哥與秋
絮的戀情,或許他們之間就不會經歷如此多的波折阻撓,也不用分隔兩地許多年之後才又重聚。
杜閔薰終於恢復原本的平靜,他點點頭,而後又道:「我知道啦。不過你沒看她笑得那麼奸詐,一定心裡在亂想什麼。」
他這話讓韓宸風聽得莫名其妙。「有什麼好亂想的?」
「你如果看見她結婚前房裡那堆小說漫畫喔……」杜閔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
晚餐時間,韓宸風終於在餐桌邊見著杜閔薰的父親。
杜父膚色黑黝,據說在退休前本是苦幹實幹的公務員,退休後改作莊稼,利用屋後靠近山邊一片祖產留下的地種些東西,說是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