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他们做了什么?”嬴政坐在上座看着跪在下面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赵高。
“丞……丞相……说……说有份来自陇西的奏简呈错希望拿回了,可不合规矩所以……皇上您再给奴次机会……”
每一个牵扯进陇西案子里的人嬴政都不想翻过,可对赵高不得不说嬴政是有一些心软,再怎么说赵高和其他人还是有些不同。
“念在你已知错又交出所有赃物死罪可饶,你身为朕身边近臣却明知故犯,因此这罚是自然地。陇西一事朕已经交给大皇子和廷
尉李斯处理,至于怎么罚,罚什么只看他们怎么判。”
听说这次案子扶苏是主审赵高放下心来,他看得出这人并不想要自己的命,而敲打的意思跟多,不然也不会让他上这里请一道‘
不死’的旨意。
“奴领罪,奴这就去向大皇子领罪。”
向扶苏领罪而不是像廷尉李斯领罪嬴政眼神闪了闪,开口道:“不急,到时他们自会找你,再说你不是刚从大皇子那里回来。”
站起身嬴政走下,越过赵高叫进守在殿外的宫娥侍候自己沐浴。
跪在地上赵高呆住,然后苦笑起来。
……
大秦帝王的接风宴谁敢不来,宫中皇子朝上各臣全都盛装出席,歌功颂词不绝于耳,整个晚上嬴政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吾皇圣明
’,而扶苏这晚收到得最多的礼物却是来自四面八方充满‘厌恨’的视线,这令扶苏觉得自己与嬴政之间的待遇相差太多。
宴会进行到中段,后宫的娘娘们和公主相继离席,把会场留给男人们。
除了年纪较小的皇子要回宫睡觉外十二岁以上的皇子都分坐两侧,表面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每个人却都各有心思。
整个宴会上也只有一个人是为了吃而来,宴会一开始埋头就吃,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这人就坐在嬴政左下手边的扶苏。
在众人喝得正酣时丞相王绾这时举着酒杯站起来。“陛下,大秦一统天下多时,百姓安居,风调雨顺,那些意图颠覆大秦统治的
余孽也相继铲除,如今也是该封王的时候了。”
王绾的话音一落刚刚还人热闹的大殿马上安静下来,无人再敢说一句话。两边的皇子表情也各有不同,有的垂头不语,有的眼露
狂喜,也有几个面无表情,但攥紧微颤的拳头则证明着他们此时内心的激动。
一直注意李斯的王绾见这人要站起反驳自己的话,他马上继续对上座的嬴政说道:“燕、齐、楚等国土地处偏远,如不封王镇守
很难统治,所以臣建议立诸皇子为王镇守偏远之地。”
天下一统再不分封制,而是在全国范围内施行郡县制,这是李斯提出的想法,为此他得罪了不少皇子氏族。但李斯并不后悔,因
为他知道自己的做发事对的,听见王绾这样说他立刻就要站起身反驳。
受分封的诸皇子的后代因各自为政长久不见,很有可能时间长了因血缘关系的疏远而相互发动战争,到时又将民不聊生血流成河
。而施行郡县制后县令、郡守都有皇帝认命,不能世袭。因此不再存在为了土地、权利而相互发动战争的可能。
郡县制有效地使君王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安定和经济发展。
郡县制是皇帝制度的政治基础,嬴政执行郡县制不只是为了避免分裂,更重要的是为最大行使皇帝的权利。如果实行分封制,皇
帝的权利就会受到封君的制约同时也会被削弱王权。然郡县制则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只有皇帝一人才能拥有绝对权力——天下只
有一个政权,一个天子。
这个道理嬴政清楚,所以他才支持李斯的主张。不过这一点其他人也知道,但他们更看重的却是自己的利益,至于大秦将来如何
并不是他们在意的。
朝上的利益关系本就相连相扣,虽未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也能份上一杯羹。再加上王绾是老臣,同朝为官者被他提携的也有
不少,相比没身份没背景的李斯这些老油条怎会不知此时该向着谁。
于是当嬴政把这个提议直接拿出廷议后,大殿上得出的结论几乎是呈一边倒地支持王绾‘分封诸子’的建议,特别是那些也有外
孙或外甥是皇子的大臣更加积极。此刻李斯可谓是一人抵抗众人,孤军奋战。
“陛下,从夏、商两朝开始分封诸子为王就是传统,此乃圣贤之表率,哪里有把天下富庶之地交给不相关之人管理,却把血亲置
之不理。这些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怎是那些外人可以比拟,还望陛下仿效圣贤。”
王绾的强词夺理听得李斯牙痒痒,正当他要开口反驳回去时竟见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丞相你这是说父王不圣贤,比不过那些亡国之君?”一直不声不响低头啃骨头,快要被人遗忘存在的扶苏突然开口。“如果按
丞相这么说,那一开始你那些赞颂之词都不是诚心说得而是虚伪的敷衍喽!这可是欺君大罪,《秦律》上怎么说来着,轻者贬奴
流放,重者……”
还不等扶苏把话说完王绾连忙白着脸跪在地上磕头,老泪纵横道:“陛下臣冤枉,望陛下为臣做主,还臣一个公道……呜呜呜…
…大皇子怎么可这样颠倒是非黑白……”
看样哭得好似有多大冤情的王绾,详装不悦的嬴政转过头对正在擦手的扶苏严厉道:“苏儿怎可这样对王丞相不敬,即便是玩笑
话也说不得。”眼中带笑,嬴政几句话就把王绾口中的‘冤枉’判定为扶苏的‘玩笑’。
小样好真说哭就哭,不去拍琼瑶大妈的戏都对不起这眼泪收放自如的才能。
接收到的嬴政的暗示,感叹完的扶苏不紧不慢站起身,朝跪哭的王绾一拜,做诚恳状道:“扶苏只是开个玩笑哪知丞相居然当真
,是晚辈的过错,这里陪个不是,先干为敬。”端起酒杯扶苏一仰而下陪着笑脸。
此时被人当众拂了面子的王绾恨不得宰了扶苏出气,哪里会受这扶苏没啥诚意的值歉意。不过碍于嬴政即便是这样王绾也只得站
起身朝扶苏作揖还礼。“不敢,大皇子客气了。”态度说不上好却挑不出错,谁都看得出他心里不顺。
不过官场上的事有时就要装作看不见,因此众人都假作不知忙相互敬酒缓解气氛,哪知有人根本不想就这样的轻松解决问题。“
看来丞相还是不愿原谅的扶苏。按说丞相是长辈而扶苏是晚辈,做错了事晚辈向长辈磕头认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不成一定要
这样丞相才能原谅扶苏?”扶苏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脸色巨变,特别是王绾,红白黑三色交替。
按为官的年月他王绾是老臣,按朝中职位他是重臣,按年纪是长辈,可这些加在一起也比不得扶苏一个‘嫡亲皇长子’的身份。
说好好听点你是臣,说直白了就是个当差的下人,给人跑腿的。
再怎么了不起也容不得一个下人给主子脸色瞧。
瞧嬴政黑了脸瞪着自己王绾慌忙跪下磕头大叫不敢,又痛哭起来。
这时一只坐在座位上的四皇子马上起身疾步走到大殿中央在王绾身边跪在,磕头对嬴政说道:“请父皇明鉴,王丞相绝不是这个
意思,儿臣代丞相向大皇兄致歉。”
这四皇子比扶苏只小一岁,人也长得眉清目秀。比起在朝上众人眼中没什么建树的扶苏,这四皇子嬴漓到是被人大肆赞扬,风光
无限。
当扶苏追着漂亮宫女玩捉迷藏时这四皇子嬴漓就已开始熟读诗书,聘请名师;当扶苏带着寝宫上下宫人偷偷掷骰子小赌怡情时,
嬴漓已经把自己母妃寝宫里的宫人制得服服帖帖;当扶苏拿着把小刀却不敢杀鸡时,嬴漓不知杖毙了不少看不顺眼侍人;当扶苏
行军在外因为失眠而半夜捉蛐蛐时,嬴漓则每天早晚给嬴政请安;当扶苏纠结于自己何时喜欢亲爹时,人家已经开始在民间积攒
声望……
总之一句话,当扶苏不着调是人家四皇子嬴漓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上位。
平日里一遇到朝上事就很少说话喜欢做和事老的扶苏,今日的行为却让众人看不明白,不知他这是为何。明明可以早把事情解决
却又扯着不放,这只会显得他小家子气,与他平时的作风不符。
此刻不但与扶苏没有多少接触的普通大臣看不明白,就是李斯、王翦、王贲、蒙毅他们也想不通。他们瞧向上座不说话不表态看
不出任何情绪的嬴政,心中更加不解,心道这是不是他们父子二人串通好的一出戏,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要做什么?
嬴政一脸平静的看着得理不饶人的扶苏心中也是大大不解,因此他打算静观其变,到底要瞧瞧他这突然转了性的儿子要做什么。
见下面小伙长得眉清目秀仿是一身正气,扶苏故么着这就是传说中样样比自己好事事比自强的四皇子,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问道:
“这位是四皇弟吧?不知你……为何要替丞相向我道歉?那么多的皇弟都没出来,你却出来?”
不知扶苏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犹豫了一下嬴漓恭敬道:“大皇兄说笑了,王丞相是皇弟的外翁,所以皇弟敢用项上人头作
保外翁绝无对皇兄不敬之事。”
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扶苏忙跟着陪笑道:“哪有什么赔不赔礼的事情,小事而已,四皇弟这话见外了。”
听了这话嬴漓认为扶苏这是打算不再揪着此事不放,于是赶紧准备客套几句。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听扶苏继续说道:“不
过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流些眼泪很正常,但没想到王丞相也是水做的,说哭就哭,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王丞相你别在意
,别在意!”
分坐两旁的人谁听不出这话的引申意义,不过他们都忍着不敢笑,可就有人敢不给身为丞相的王绾面子,他就是王翦。
随着王翦爽朗的大笑不少武将也跟着笑起来,谁叫往日他们说不过这些耍嘴皮子的文臣经常被他们奚落。在武将眼里扶苏可是他
们自己人,这次简直就是给他们长脸,他们恨不得扶苏能把王绾气死。
就在王绾被扶苏奚落得一塌糊涂气得不知怎不还嘴时只见扶苏双手一击吃惊道:“我说丞相为何这么积极力主分封,原来是有这
么一层关系在。”视线在王绾与嬴漓的身上飘来飘去,紧接着又看向其他几个对分封特别积极的人“怪不得……”这声嘟囔扶苏
说得很小声,却也刚好让坐在前段的朝臣听见,顿时无人再敢提这分封之事。
不过此时众人也瞧明白这一向对权力不甚在意的大皇子此刻是正式和丞相一派翻脸。不过仔细想想这事也无可厚非,王绾力挺自
己的亲外孙四皇子登基,到时即使大皇子不和他争,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有着嫡子身份,最有资格继位的人。
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这王绾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让人看不过去。
因为扶苏一直对王位表现得不热衷,所以朝上的官员有大半摇摆不定,还不确定要加入哪个阵营。
可他们都知道帮着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大皇子却是比帮有个丞相外翁做靠山的四皇子要有意义的多,不怕到时被人卸磨杀驴,毕
竟大皇子还需要仰仗自己。
今天扶苏一反常态与王绾当众翻脸,如李斯般没身份没靠山由嬴政亲自提拔上来,不削与王绾等自命不凡的‘老’臣为伍的年轻
一代官员终于看到希望,他们很清楚自己跟着什么人才能更有前途。
王绾悸怕扶苏,不止是因为他的身份,更因嬴政独一唯二宠爱和扶苏在军中的威信,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在分封上。只要分封一块
富庶地方为王到时再招兵买马,储存实力,另做打算。因此他这才趁嬴政不在宫中时秘密派人走动,让人在今天支持他迫使嬴政
同意封王。
不过他没料到今天扶苏竟然和自己当众唱起反调,让他丢光了颜面。
反正也翻了脸王绾索性打算把扶苏拉下马,让天下人知道这大皇子在大殿上逼死老臣。
“丞相,这柱子可是新刷的。”喝了一盅酒王翦开口道:“有事说事,一把年纪别学女人家家的要死要活。大皇子可什么都没说
,你不要多想。”意说你别心虚。
文臣最拿手的三件事,一痛哭、二喊冤、三以死明志。
风光了一辈子,王绾在今日算是丢光了老脸于是气得发抖。
望向朝自己微笑的王翦,扶苏愣神儿一下然后回笑起来。
今日他扶苏就拿德高望重的王绾开涮,再不发威还真当他是KETTY猫了,有些人该摔打摔打了,不然还反天了!
第七十二章:哥,只是个传说(下)
大殿上的歌舞、杂耍早已撤下,殿门紧关无一人敢乱动。此刻上大殿的气氛再配上里这闪动的灯火光令现场众人都浑身别扭,感
到压抑。
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特别是那些抱着私心和王绾一起咋呼分封的几个人。现在他们别说不敢吭声,一个各都恨不得挖个坑给自
己埋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大皇子扶苏揪住不放。
说这大皇子今日为何敢这么说,冷嘲热讽一气把事情搅得乱了章法。众人心知肚明却只得烂在肚子里的话今日都被他一人都说了
,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这事不但被默许还有人给他撑腰,也说定人家父子俩就是联手演这出戏。
收权!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他大秦帝国的皇帝要再次清理朝堂,很明显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是两朝元老王绾及他身后代表的
外戚。
想嬴政这样的皇帝怎么能允许外戚牵扯进他嬴氏一族的内部问题当中,有多少事不是他们这些外戚挑唆起来的。
分封、分封!看在眼皮子底下都想折腾出风浪,放到外面指不定会埋下多大隐患。
一直被动回避,只有危机到切身利益时才会反击的扶苏在从陇西回宫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为了确保他与他爹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不
被曝光因此必须要有个完全之策。而在想到办法前这事不能只靠他爹一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自己也有义务出力。
扶苏发现他堂堂大秦皇长子这些年来因为‘不思进取’结果弄得双手空空一点权力都没有,到时要真不幸的出点什么事他连反抗
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像扶苏这样怕事沾身的‘不粘锅’也会有主动站起来为自己为别人而奋斗的一天。
原本扶苏还没想好拿谁开刀,毕竟要打就打个大头,起到敲山震虎的做用,让其他虾米们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有没有资格
跟他斗。
结果就在他思考如何逮个大辫子让自己抓时王绾自己送上门来。
扶苏不知道嬴政已经动了心思要收了王绾的权,但他知道王绾今晚说的话却是一定以及肯定的踩到了他嬴政爹的雷点。要知道他
爹什么事情都可以很大度,却唯独在治国根本上最恨人扯后腿,于是扶苏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他要做得这些事情都必须建立在一个根本上,这就是嬴政的信任和放任,两者缺一不可。
帝王心思难预料,开始扶苏还不太敢确定嬴政会在大殿之上放任自己。但经过小小的试探之后扶苏这才发现他爹嬴政应该不会扯
自己的后腿,容他‘肆意’而为。这令扶苏更加确定今天不把心高气傲的王绾气得老年中风都对不起他爹嬴政的信任之情。
而王绾再怎么说也是在官场上打拼多年的人,能做到丞相这个位子也不简单,因此他很快冷静下来思索搬到扶苏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