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对盘的双胞胎终于也有相同的时刻,做哥哥的心情相当复杂。
「嗯,医生看过了,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就好,只是怕传染给你们,所以这几天不会回来住。」
「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休息?」温重群拉拉温重言的衣摆问着。
「因为我们太吵,哥哥怎么睡觉。」温重言也收起了方才玩笑的态度,肩膀垂着很沮丧的角度。
温重礼想要多安慰妹妹们一些,可是说越多话就越容易被怀疑,就像刚刚安慰重长的习惯……他苦涩的感到,自己和叶百善是从
小大到的好友,却完全没注意过对方的说话方式及一举一动。
眨了眨眼要自己提起精神,温重礼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张字条,「重礼……」自己叫自己名字还是非常不习惯,「他有安排一些家
事分工,都写在这里,」将字条放到客厅桌上用遥控器压着,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温重长的头从自己的膝上移开,表示要回去了
。「至于三餐我会过来这里煮,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过去按叶家的门铃,我和重礼都在那里。」突然想
起还有事遗漏,温重礼拿起桌上的笔写下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离开前,温重礼回头看了全都来送客的妹妹们,「在……温妈妈回国之前,你们要加油喔。」对一张张难过的小脸说着好像也是
在安慰自己的话,「重礼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不用担心。」语毕,弯起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家大门「回家」。
走到对面叶家,将钥匙插入锁孔的手,微微颤抖。
叶百善看着进门后整个人立刻泄了气的温重礼,自木质地板上坐起身关心温家妹妹们的情形:「她们还好吗?」
「我不知道……啊、我把你的手机留给她们了,不好意思。」温重礼坐到叶百善身边,不自觉地让两人的距离比平时还靠近。
他一直是家里的大哥、妹妹们的依靠,即使到最后了也不可以有所动摇或慌乱的人,从以前到昨天他都将这个角色扮演的很好,
甚至是杰出的程度,可是这一次,温重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可以告诉别人,因为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连他自己都不相
信世界上有这种事情。
今天早上,他在叶百善的床上醒来,并不是因为他昨晚和叶百善睡在一起,而是—他变成叶百善了。
温重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比自己还要深的肤色、掌中的厚茧、五寸头、脚上那一道十公分的伤疤,这些都是棒球社社长、叶
百善勤练棒球多年的身体,从镜中映出的,也是那张学校好多女生都很喜欢的长相。
叶百善冲进房间时,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慌乱的模样,感觉很熟悉,却也很陌生;如果那个人是自己,那他是谁?
两人冷静下来后,先确认彼此的身份,没想到叶百善还记得温重礼六年级时因为尿床,拜托叶百善借他晒床单的糗事,而温重礼
也没忘记叶百善国中时,曾经瞒着周遭的人和当时到学校实习的老师交往过。
『至少自己的身体不是被不认识的人拿走了。』叶百善这样说着,这算是这件意外中比较令人感到心安的部份吧。
两个人先尝试过对撞、握着双手心中专注祈祷、拥抱了十几分钟……做了一堆若是在平时,一定会觉得蠢到不行的事,可是他们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脱轨的一切恢复原状。
最后是叶百善先要温重礼以叶百善的身份,到温家向妹妹们说温重礼因为生病暂时不会回去,『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哥哥,我
假扮不来。』,然后两人再一起继续想办法。
温重礼在身旁坐下后,叶百善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人不平常的距离,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过现在心思一团乱的温重礼根本
不会注意到。
「没关系啊,刚刚没有注意要留手机,也好险你想到了。」叶百善看着温重礼笑着说,其实他还是差点忍不住转过头去,因为看
着自己讲话真的感觉超级奇怪的。
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人没有办法面对面说话,即使努力告诉自己他们的身体交换了,还是非常卡,所以就先并肩坐着讨论,后来
才开始适应一些些。
等了一下发现温重礼没有回话,叶百善压低自己的身体查看对方的表情,被温重礼的脸颊不知何时多出两道湿湿的痕迹吓到,「
欸、欸、欸……」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去翻卫生纸,正要起身时又感觉到温重礼拉着他的裤管,怎么可能甩开温重礼的叶百善干脆
抱着对方用衣服帮他擦眼泪,「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哭也……」不对!叶百善在心中警惕着自己,温重礼又不是你社团的学弟
,现在也不是比赛打输以后的休息室!他立刻温柔了语调,「你哭吧,赶快大哭,接下来就不可以哭了喔。」因为你哭我会难过
—最后面这句怎么可能说出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听到叶百善的话,温重礼便放声大哭,双臂环住叶百善的腰,就像紧紧攀
住对方一样。
这种情形会持续多久?明天就会好了吗?他生病了吗?还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呢?要怎么换回来?妹妹们怎么办?该不该把事情
告诉在日本的妈妈呢?无限的问号自温重礼不安的心中纷纷探出头来,恶劣的回响着「怎么办?怎么办?」。
叶百善也紧紧的抱着温重礼,在对方—或是自己?的哭声中,叶百善想起了早上温重礼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联络的人。
父母亲等他上高中后便因为事业定居在香港,自己和那些伯叔姨之类的亲戚都没有来往,学校现在也放暑假,常去的便利商店…
…其实,他最亲近的人,现在就和他抱在一起,就只有他而已。
叶百善加重了手的力道,感觉温重礼不稳的气息就在自己颈边旁徨着。
即使这么近了。
可是,重礼,你不知道吧?
第一天—(2)
待温重礼稍微停歇之后,他们一起上网找资料,后来决定等温重礼回家煮完中餐后就先去附近的庙宇拜拜。
「我好久没有吃家常菜了。」叶百善扒着温重礼从家里装来给他的饭盒,夹起一只精美的章鱼香肠感动的说,温重礼的手艺一年
比一年还要精进,他要找机会诱导这个人哪天去挑战厨师执照。
因为独居的关系,叶百善的三餐一直都是自己解决,其实温重礼有邀过他一起到家里吃饭,可是叶百善看到人口众多的温家,心
里面的孤单反而会更明显,所以笑着婉拒了。
一个人的叶百善不是吃自助餐,就是去超市买青菜、豆腐之类的回家炒一炒,换来换去就是简单的那几样,因为太难的做起来麻
烦,而且也没有需要用心的对象。
「我可以煮给你吃啊。」坐在四人座餐桌对面的温重礼看着叶百善……呃、自己?满足的表情,从装着其他菜肴的便当盒夹了一
块可乐饼。
「你愿意帮我煮一辈子的味增汤吗?」
「蛤?」
「没事。」叶百善心虚的将眼神移至菜肴上,「不过……你煮得好多。」
他说的没错。
扣除掉两人手上的白饭饭盒,其馀大大小小的饭盒加起来共五个,里面塞满满的有青菜、炸物、焗烤、连饭后的小蕃茄都排成爱
心的形状,装饰相当用心,让叶百善夹菜都变的小心翼翼。
「抱歉……」这些其实是装盘给家里的妹妹们后剩下的,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煮太多时,已经没办法停手。
每一个妹妹喜欢吃的菜他都有准备,看着便当盒的温重礼,想起家里的妹妹们,眼睛又红了起来。
发现状况不对的叶百善将身体横过桌子拍拍温重礼的肩,「快吃吧,等一下早去早回。」
「嗯。」温重礼哽咽的点了一下头,低头连塞好几口饭。
用完午餐后,温重礼先以叶百善的身份到对面告诉妹妹们要出去买东西,再和叶百善两个人出门,他们的目标是学校附近、位于
桥另一边的妈祖庙。
规模中等的妈祖庙是地方的信仰中心,也是非正式的市民集合场所,常常举办一些各年龄层的联欢活动、运动大会、还有固定的
街友尾牙。从叶百善上幼稚园时搬到这个城市开始,温重礼就会拉着他往妈祖庙跑,两个人还在妈祖庙办的美术教室学过画画,
只是每次看到温重礼和自己花同样时间完成的作品,叶百善幼小的心灵就被深深打击一次,知道什么是梦想、什么是现实,两者
的距离又有多遥远。
三十分钟的路程过后,抵达妈祖庙的他们先拿了香拜拜,正在想要不要去抽签时,「百善、重礼!」突然有人叫住他们。
两人看着四周,发现是重礼的同班同学、也是他们的邻居,陈缪柱拿着一枝竹扫把朝他们跑来,「你们来拜拜喔?」
「来看你的啦。」叶百善像平常一样喜欢和对方唱双簧,但话一出口后看到陈缪柱有点惊讶的表情,赶紧改口:「来看……你爷
爷。」他记得之前陈缪柱有说陈爷爷去看病的事情,本来这礼拜和温重礼就要来探望,结果今天早上发生那件意外一时忘记,但
最后还是来了,只是来的原因复杂很多。
「喔、大庙祝喔。」
这间陈家在台湾光复前就建造的妈祖庙,世世代代都会由长孙继承庙祝的工作,传到陈缪柱这一代,因为担心他长大后会不喜欢
庙祝的工作,所以父母决定就把他取名为「缪柱」,没来由的觉得这样就可以安心不少,而也许真的是名字起了作用吧,陈缪柱
自小就很喜欢妈祖庙,小学时代的自我介绍也说:『我是陈缪柱,我以后要成为像爷爷一样的庙祝。』让当时只会期待营养午餐
是什么的叶百善觉得很酷。
因为有「庙祝」和「缪柱」,所以陈缪柱的爷爷就是「大庙祝」,而陈缪柱则是「小庙祝」,用以区分两人。
「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啦,昨天还可以跟人家摸个几圈。」陈缪柱笑笑的说,然后带着叶百善与温重礼两人往寺庙出口附近的榕
树走去,那里有几个正在泡茶的老人家。「阿公,百善嘎重礼来跨逆啦!」(爷爷,百善和重礼来看你。)
陈爷爷回过头,看见他们时像以往一样和蔼的笑了,可是又立刻敛起笑容,似乎在观察什么,变得严肃。
大庙祝的表情变化,让叶百善和温重礼知道陈爷爷一定看出来了、发现什么了,他们顿了一下脚步又继续前进,因为再怎么害怕
,也要继续走下去。
发现爷爷扳起脸来,走在前方的陈缪柱疑惑的回头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想着是有发生什么事时,大庙祝就叫他回去扫地,面对
难得一脸正经的爷爷他当然不敢随便,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又折返。
从小就是妈祖庙内的小霸王,许多要相信也可、不相信也罢的事情几乎是陪他一起长大的,什么能问什么不能多嘴他很有分寸,
从爷爷的态度推测,他的两个好朋友可能有事在身,这种一向都不能随便插手,他只能希望叶百善和温重礼可以平安渡过。
将夹在指间的尼古清吸入器搁在没有烟灰的烟灰缸中,陈爷爷站了起来,其他爷爷们只看了大庙祝一眼,便说说笑笑地继续手中
喝茶的动作不打扰他们;陈爷爷转身让两人跟着他到榕树的另一边,粗大的树干刚好可以遮蔽众人的视线。
温重礼赶紧搬来一张椅子,叶百善则是扶着陈爷爷坐下。
「你素阿善。」才刚落坐,陈爷爷就说中两人现在的状况,他先指着外表是温重礼的叶百善说,然后又指向外表是叶百善的温重
礼,「你素阿礼。」
「什么时候的素?」陈爷爷坐得很挺,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声音却很温和的问。他看着有点惊讶的叶百善,再看看咬着下唇忍住
眼泪的温重礼,虽然这两个孩子现在不是自己的样子,但在大庙祝的心中彷佛有一双可以见到灵魂的眼睛,叶百善和温重礼当下
是怎样的状况、怎样的心情都清清楚楚。
「早上。」温重礼小声的回答,叶百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碰着他的肩,温重礼感觉到叶百善若有似无的接触,稍微放松了紧绷
的肩膀。
看着两人微小的互动,陈爷爷的手指好像挟着什么东西放到嘴边,后来发现指间什么都没有又放下,他缓缓的吸了口气说:「这
素一个课题和……」大庙祝的眼神短暂地转到叶百善后又放回他们两人身上,「和一个机会。」。
「课题和机会?」什么意思?温重礼不太明白。
但是叶百善却从大庙祝的眼神中了解了一点点模糊、却也不是很想弄清楚的事情。
大庙祝没有回答温重礼的疑惑,只要他们两个人好好互相帮忙,「这关你们要一起过,这个机会要好好把握。」,他拍拍两人的
肩膀,然后要陈缪柱拿八个新推出的妈祖公仔过来,本来要给温重礼,后来因为小庙祝在一旁,所以他转了个弯将袋子放进叶百
善手中。「其他带回家送妹妹啊,有空过来看看偶啊。」他再拍拍两人的手臂,慈祥地微微笑着。
「嗯。」叶百善点了一下头,两人一起说:「谢谢阿公。」然后在老人家的催促下,和温重礼踏上回程,大红色、很喜气的纸袋
在两人间随着步伐晃呀晃的。
望着被夕阳勾勒出橘黄色边框的两人背影,大庙祝转头看着自己的孙子,「唉、啊你的咧?」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让一头雾水地
小庙祝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然后踩着不符年龄的轻快脚步,好像还在哼着小调般走走跳跳的回去泡茶。
陈爷爷最后又偷瞄了一眼叶百善与温重礼的背影,看着温重礼也握上纸袋提把的手,有种那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红纸袋变成姻缘
线的错觉,他咧嘴开心地笑了,转头问老头们今天要不要再来摸个几圈。
难题就交给年轻人去打滚和烦恼,苦涩又甘甜的青春啊……不禁让他思念起亡妻。
阿凤,你现在好吗?偶很好,只是看到那两个小伙子,就会忆起偶们也有很轰轰烈烈的时候啊,想当初偶打败所有强敌、还在你
家门外跪了两天才可以见到你……唉,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老人家就帮忙让还没发现的那只好好思考一下、推踟蹰不前的那只
一把,然后看他们会不会也像偶们那样轰轰烈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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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叶百善和温重礼才发现还有一件不大却也不小的事情一直被忽略了,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处于慌乱的状态中,且对
「身体不是自己的」这件事还没有很深的印象,让这个早就该注意到的事情被遗忘,可是现在想起来,他们两人也没有多开心,
反而有点希望就这样继续粗心下去比较好。
勾起两人注意的动作是当叶百善习惯的从衣柜拿出换洗衣物,准备要去洗澡时,他的脚在跨进浴室门槛的那一刹那剧烈的停下了
,重心不稳的叶百善,手掌用力地拍上了门框,「啪」的声响吓到正在专心织毛衣的温重礼。
温重礼起先一脸疑惑的抬头看他,发现叶百善也是一脸尴尬的回望,他才发现对方想起什么事情,然后两人同时脸红了起来,明
明对方是自己的好兄弟,小时候鸡鸡还会互相交换玩,也不是没有看过彼此的裸体,可是热度就是不受控制的从脖子一直升上来
。
「呃……」保持踩在门框上的姿势,叶百善看着手也僵在半空中的温重礼,不知道是要就这样潇洒的踏进去洗,还是和重礼说一
下再洗,可是要说什么咧?『不好意思,我现在要看你的裸体了。』这样感觉太诡异了!
「呃……」温重礼看着姿势很蠢的叶百善,决定先把手上快织完的毛衣放一边免得打错,难怪今天会觉得打起来虽然速度没有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