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挪移着水桶抹布,慌忙躲开,让老鸨走过,老鸨见他一副动不动便惊慌失措的样儿,更是火起,啐了一口
“呸!赔钱货!”
实在是当初瞎了眼睛,居然买了他,看他白白净净的,以为拿到了好货,却怎地也无法调教好,见到客人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
,寻欢作乐的官爷们哪容得下这种小倌,只能随了一些没什么钱的穷汉发泄,拿回一些本钱,倒亏了那一具皮囊,忒背了。老鸨
又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离去。
尹云松了一口气,隐藏在乱蓬蓬头发下的小脸露出一丝欣喜,老鸨虽然还是生气,但没有吩咐厨房不给他饭吃,他今晚可以吃饭
了,想到这里,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更加卖力的擦起了地板。
过了许久,尹云看着已被擦亮的地板,苍白的脸蛋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一阵眩晕,又听见厨房的
小厮远远的朝他喊:
“小云儿,水缸没水了,快去提水!”
尹云低低的应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提了脏污的水朝后厅走去,提完水,他便可以吃饭了,尹云摸摸肚子,肚子传出一阵鸣叫
。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灯火阑珊地点缀上了春风楼。楼前顿时人声鼎沸起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一众流莺便迎在门口,莺莺燕
燕,浓情流转。
“张爷,你可来了”
“客官,进来嘛”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派繁忙景象。
一队仪仗停在了春风楼前,门口的龟公连忙迎上去,在旁边作揖,谄媚的嘴脸一表无疑。
轿前侍卫拉开了帘子,江玄阎从轿内缓步走出,剑眉星目盯着前方,身后的另一轿子也走出一人,步到江玄阎身边。
门口小厮顿时放声道:
“江大人,何大人到——!”
立于身旁的龟公弯腰抬手:
“两位大人这边请,小的已为大人备好酒菜包厢”一脸的横肉笑得挤在一边。
江玄阎点点头,同何大人一同走了进去。
如今,江玄阎可谓是权倾朝野,谁人不想巴结他一番,个个拿他当神一般的供奉,江玄阎也了然于心,平日冷着脸回拒一帮趋炎
附势之徒,朝中仅有何大人不畏惧他,拿他做酒友,他也乐得轻松,此日,他正同何大人来到春风楼,春风楼可是何大人常去的
地儿,一进门,老鸨便迎了上来。
“哟,何大人,您来拉!”
何大人一把搂住老鸨调笑,江玄阎瞥了一眼老鸨,倒是年轻标致,与一般妓寨不一样。老鸨看了江玄阎一眼,疑问道:
“这位爷怎地没见过”
何大人没有透露他的身份,只是略略说道:
“这是我同僚,江大人”
老鸨看见江玄阎气度不凡,知道必然是个朝廷大官,她也是知事的,没有继续问,一脸娇笑:
“江大人,您看中哪个姑娘尽管跟我说,我包您满意。”
江玄阎没有理会,由着老鸨引到楼上。
一瘦小身影匆匆而下,没看得清眼前的人,顿时一头撞到何大人怀里,小身子一抖,便跪了下去,头低低的:
“……对……对不起……”
老鸨看了狠狠骂道:
“你个不长眼的,跑什么跑!”
一手扬起来便要赏他一巴掌
何大人心胸倒是宽广的很,他摆摆手,
“没甚大碍,下去吧”
老鸨收住了手,抡了一脚:
“还不走,快谢过何大人!”
尹云战战兢兢俯首道:
“谢谢……谢谢何大人……”
说完哆嗦着站了起来,跑下楼去。
刚才端菜给一桌客人时,被一老头扯到怀中戏弄,亏得挣扎的厉害,跑开了去,一心惊魂未定便撞到人了。
江玄阎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去盯着那消失在角落的身影,疑窦顿生,看了一会儿,嘴角一笑,摇摇头,那贱种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暗自嘲笑自己疑神疑鬼,那贱种定是在三流妓寨被玩死了。
尹云跌跌撞撞跑回厨房,揽过一些洗碗抹地的活儿,将比较轻松的端菜一活儿换给另一小厮。那小厮当然乐意,笑嘻嘻跑去端菜
了。尹云哆嗦着洗了一会儿碗,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开始仔细的清洗。
春风楼有客时,他只想待在厨房里帮忙,虽然累,便碰不到那些客人了,客人们一个个尽不把他当人看,只有在厨房里他才觉得
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做的勤快些,张大叔还会给他一些额外吃的,留着万一没东西吃的时候或者深夜肚子饿的难受得紧时还
可以缓上一缓。
洗的差不多了,尹云搽搽手,小心翼翼拿出怀中的馍馍,欣喜地看了看,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啃了起来,馍的香甜弥漫开来,充斥
着每一个味蕾,真好吃,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尹云最享受这个时光了,吃完后,他意犹未尽地舔干净了每一只手指。
旁边又堆起了一堆的碗山,尹云拿过一旁的碗布,一边擦一遍暗暗地想,如果一整天都有馍吃就好了。
正想着,那个端菜的小厮跑了回来,对他喊话:
“小云儿,快准备准备,“百花争艳”要开始了,妈妈们叫每位姐儿小倌好好准备,辰时一到,就开始了”
尹云惊了一下,手上的碗布落在地中,他赶紧拿了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平静的身子又开始发颤,怎地,怎地又到这
个日子了,他心里慌得紧,手脚不知所措。张大叔从厨房后走了来,看到尹云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小孩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出
身一定好的很,却沦落到做比妓女还下等的小倌,真是世事弄人,他走到灶台处,挖了些灰,再看看尹云,又叹了口气,走到了
厨房后面,他有心怜惜,却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看着好好一块美玉渐渐消磨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尹云低头咬唇想了一会儿,起身跌跌撞撞跑到火炕边,抓了一把灰,故意抹了一脸黑,弄得脏兮兮不成样子,想到等会儿的“盛
事”,心里一抖,便跑到了厅后茅房去了。
老鸨将江玄阎等人引到楼上包间,这间春风阁是春风楼最好的包间,窗户临着大厅,下面什么事这边一望便知,视野甚好,江玄
阎刚坐定,老鸨手一招,几位秀丽的少女便坐到了身边,江玄阎天生气场,几位雏儿不敢主动上前,还是老鸨见过世面,拿了镶
金酒壶满了江玄阎和何大人的酒杯,一边朝几位雏儿喝到:
“站着干嘛,赶紧过来!”
几位雏儿闻言顿时醒了过来,挤上一顿笑容,训练有素的坐到了江玄阎和何大人两旁。
老鸨又说道:
“两位大人,这几位姑娘可是特特为大人们准备的,比下面的姑娘干净不少”
何大人闻言轻笑,江玄阎似乎没有听见,一心又在想刚才的背影。
春风楼内依旧宾客满载,觥筹交错,酒香,菜香,女人香溢满每个角落。
“咚咚咚——!”
倌内一小厮突然拿着小锣敲了起来,众宾客闻声脸色兴奋起来,他们便集中到大厅中一高台边,倌内气氛愈加热烈,各位宾客纷
纷露出如狼似虎,拳拳欲试的表情来。
好戏要开场了!
江玄阎被这吵闹声弄得微微不快。
何大人望着楼下的热闹,微微一笑,朝着江玄阎道:
“江大人见谅,这可是春风楼最得意的节目,一个月才一次,竟叫我们给碰上了。”
江玄阎眼神略略往下一瞧,只见一众妓女小倌,莺莺燕燕,袅袅生姿,纷纷走上台,一个个或妖冶,或娇媚,刻意摆出一些身姿
来吸引大众注意,旁边的老鸨将江玄阎的酒杯斟满,一旁解释道:
“这叫“百花争艳”,我们春风楼数这最好玩了,按抽签顺序,只要进倌,哪怕是一下人抽到第一,我们的花魁也得陪他。剩下
的按名次来挑,你瞧瞧,一众人跟疯了似的”
江玄阎瞧她说的好玩,冷笑了一下,便有心思要看看今晚谁会拿下花魁。
又是一声锣声,只见又一小厮捧着一红色锦布铺垫的玉盘出来,上面覆着许多镶金木牌,旁边一小童尖声叫道:
“百花争艳,宾客尽欢——!”
宾客们又是一阵哄闹,争先恐后排着要拿木牌,有时抢得急了,有几个甚至出手打了起来,亏得旁边有几个龟公打手盯着,才没
有惹出大事来,大众抽到签或高兴或失望,大厅内一阵闹哄哄。
“娘的,竟给我抽到空号!呸!”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啊!我十号!”
这时一满脸横肉的壮汉跑了出来,兴奋喊道:
“老子中了头彩啦,哈哈,花魁是我的啦!”
他一脸兴奋,将木牌拿了给一旁的龟公看过,待龟公证实过后,一脸淫笑快步登上台去,朝着众人嬉皮笑脸作揖,
“各位,对不住了”
台下顿时一片哀鸿。
话语刚毕,他一把将花魁扯入怀中,放声大笑,将柔若无骨的花魁扛在肩上,花魁一皱眉,但转瞬间脸色恢复正常,又复一脸媚
笑。壮汉见到花魁朝他笑,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扛着花魁便飞往楼上。看得剩下的宾客酸气一片
“居然让这等人享福了”
亦有人高声叫道:
“嘿,小子,可得悠着点,别弄坏了,让别人享不了福!”
听的台下又一阵哄闹声
“哼!这莽汉倒是好运气”
“什么时候让我也有这等运气尝一尝这花魁的滋味”
台下的宾客叹声一片,不过随即又被台上剩下的妓女小倌儿吸引住,各自凭着号数估摸着选择猎物。
江玄阎看的有趣,却听老鸨一阵抱怨:
“该死的,这小云儿又在搞花样!”
江玄阎顺着老鸨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蓬乱头发的少年,脸上脏污一片,穿着件破旧宽大的袍子躲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妓女小倌后面
,头低低的,显得格格不入,江玄阎刚才本就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看,铁掌一击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眼中火花四射,桌上的酒
杯被震得洒出不少美酿,更惊得一干人等微悚了一下。
这不是当年被他送到妓院的贱种又是谁。
何大人干咳了几声,江玄阎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哼的一声继续恂眼看着,他居然还没被玩死!
再看大厅,渐渐的台上剩下的人少了,每当有人上去,那尹云便咬着下唇,头低得更下去,身子还微微颤抖,呿,这孬样实在令
人厌恶。江玄阎恨想当初应该直接杀了。
又一大汉走上前去,他气哼哼的在剩下的几个人选中穿梭,这几个姿色实在令人倒胃口,他越过后面,顿时发现了尹云,尹云抬
头一看到大汉如饥似渴的眼神,吓得急忙低下头去,大汉看着他清秀的外形寻思道,这小子虽然脏,看模样洗洗应该是挺好看的
,他一把扯过尹云,尹云一惊,整个人都僵直了,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大汉对其上下其手,嘿,这小身板还看不出来这么好摸,
虽瘦,但骨肉匀称,一把细腰盈盈可握,大汉嘿嘿一笑,正欲扛走,突然闻到一阵恶臭,近似从尹云身上传出,他再低头一闻,
便嫌恶的一把推开尹云,
“娘的,你在屎堆中滚过吗?!”
尹云被推着跌在地上,痛的哼了一声,抬头见到台下龟公打手的黑脸,又惊惶的爬了起来,依然发抖的站着,手紧紧抓着下摆,
隐约透出发白的关节,大汉骂骂咧咧挑走一个勉强能看得上眼的,又踹了一脚尹云,搂着另一位小倌儿走上楼去,尹云腿虽被大
汉踢得痛了,却也松了口气。
老鸨狠狠的跺了一脚
“这小云儿,怎样调教也调教不好,模样生的挺好,就是不会伺候人,还每每特地将自己弄得脏污一片躲开客人,看我回头怎么
收拾他!”
何大人闻言笑道:
“这小倌倒是有趣,妈妈你也不要太苛责了他”
老鸨本是个见风使舵的,谄媚笑道:
“何大人开口了我怎敢亏待他”
却一边寻思着如何整治这尹云
剩下的几位宾客无不被尹云身上的异味逼了开来,渐渐的,这“百花争艳”已到了尾声,持锣小厮敲了一记
“百花争艳,宾客尽欢——!”
围在台边的宾客渐渐散去,又是一阵哄闹,台上的尹云彻底松了一口气,小脸儿一抬,惊恐闪烁的眼神顿时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
欣喜,噩梦终于过去了。按规矩,他等着引路小厮上来带他下去,还得忙呢,虽然没有陪客,但他也得干好多活儿呢,但这已经
很好了,他实在怕极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宾客们不似人一般的对待,便是站到一块儿也是心生畏惧,他心里正是一片轻松,却不想
楼上正有一双冷酷的眼睛恨不得吃了他。
引路小厮上来了,将台上的剩下的妓女小倌引了下去,尹云放开下摆,仍是低了头怯怯地跟着,忽听身后一声中气十足低沉声音
响起:
“慢着——!”
尹云身子抖了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将头低得更下去。引路小厮停下,回过头去听候命令。
江玄阎盯着那个瘦小身影
“我要点他。”你要逃我偏不让你逃。
他指了指尹云,尹云哆嗦着抬头见到江玄阎嗜人的眼神,顿时一惊,脑中空白一片,愤恨,羞耻诸般滋味一起袭上心头,他立马
就认出了江玄阎,那人,是那恶人,逼死娘的恶人,尹云眼神里更是透露着一股悲愤,悲的是自己此时的处境,愤的是这一切的
始作俑者,他拽紧了拳头,那人定是要羞辱折磨自己的,他想逃,可是迈不开步子,而且能逃到哪里去呢。逃了那么多回,被打
怕了。
何大人望着站起来的江玄阎惊诧不已,就是连老鸨也是忘记了添酒,她摆正了碰倒的酒杯,声音都变了:
“爷,您莫要开玩笑,这小云儿怕是会脏你的身子的”
江玄阎冷冷一笑,
“谁道我要他。”
他回头对旁边的两位彪壮侍卫吩咐道:
“这小倌今儿个就赏给你俩了”
俩侍卫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将军这是要犒赏他们呢,这些将士出身的侍卫都是些江玄阎训练出来的,江玄阎军纪
几位严明,从不许军队中嫖妓,否则杀头谢罪,跟在江玄阎旁边当侍卫的日子也从未被允许过踏入烟花酒地,这些个年轻汉子,
又是些明白事儿的,早就憋的慌了,今日为公事踏入妓倌,一颗心早就飘到那些些软香温玉中了,那还管什么相貌,身形,香臭
。当下俩人叩谢了江玄阎,急急跑了下去,像抓小鸡一样拎走了尹云,尹云一阵挣扎,眼神惊恐不已,他哪里弄得过这俩壮汉,
不一会儿,四肢早已被俩汉子控制住,一阵风似的带走了。
江玄阎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坐下喝酒,却已没有了兴致,冷哼了一声,便向何大人告了辞。由着小厮带他上了春风楼中专为贵客
准备的卧房。
何大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这小倌哪里惹到这位佛爷了,他摇了摇头,那小倌瘦弱,这些个侍卫又是经久碰不到女人的,这
小倌只怕是要受一番折磨了。
江玄阎回到卧房,挥退了老鸨为他准备的几个干净的姑娘。一个人躺在质地上乘的被褥中闭目养神,辗转反侧,怎地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