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寒梅墨香

怪不得哥哥们都沉迷于修炼，这修炼真是不错，成效非常显着，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身体的变化，觉得自己变强了，变得有力气了。

神仙都是无所不能，原来都是修炼的啊。

他现在学最基本的修炼心法，等过百年，他就修炼法术，飞天遁地，百般变化，功夫技能，到时候，他就是最厉害的狐仙。

十三郎觉得自己很厉害了，飘飘欲仙起来。

等等，金童念叨什么呢？

十三郎凝神静气，努力的伸着耳朵去听，金童念念叨叨的，终于听清楚了。

“鸡腿，炸麻雀，清蒸田鸡，香辣青蛇……”

十三郎暗笑得快成内伤了，金童装模作样的所有人都以为在参禅打坐，谁知道他是在背菜谱，一定是饿啦。

这小子，装起来总是骗过很多人。

十三郎偷偷的拿出一颗糖，这可是昨天他没舍得吃留下来的。趁左右人不备的时候，一下子塞到金童嘴里。

金童被噎了一下，舌头一勾，甜滋滋的。眼睛笑成两道小月牙。

十三郎忍了再忍，才没有冲上去在啃他一口。金童怎么一天比一天招人喜欢啊。

修炼打坐永远是最枯燥的，妖精的修行是要经历千年才能完成的。这期间要保证不被猎杀，没有因为任何意外死亡。要经历两次雷劫，这一千年没有做一件坏事，前世今生没有亏欠下任何债务，感情债人情债都要还清了，才有可能位列仙班。

一千年，花开花落几生几世了？生生死死的投胎转世好多次，繁荣衰败经历多少朝代，这一千年要日日夜夜的枯坐着，不能对花花世界心存向往，不能动一点点的心，持之以恒。

要是一家人在一起修炼还不至于枯燥烦闷，如果是深山里那些生性孤僻的妖物，孤单寂寞一千年，谁都忍不住，谁都修炼不下去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少有一点道行的妖精，幻化成人，留恋凡尘俗世，和痴男怨女演绎一出爱恨情仇。负了谁，又被谁负了，纠纠缠缠，落不个好下场。不是伤心回归山林，就是被道士收服，所有辛苦都付之一炬。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人妖恋吧。

当然，要想不修炼一千年也有办法，那就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那就直接上天为仙了。可这种好事，一千年也等不来一次。

修炼成仙就是这么难，可还是有太多妖物都在尝试，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堕入魔道，那就真的成了精怪。危害一方，下场凄惨。

要想法术高强，生吞活人心。一旦被收服，那就是魂飞魄散。

女妖要是想青春永驻，那就采阳补阴，吸取男人精血。下场就是打入飘渺界，无知无欲，成为一个傀儡。不在三界中，不在五行内。

十三郎做了一个下午，就无聊的想打呵欠，他刚开始修炼，内丹提升到一定程度，就要修养生息。再继续念动心法，那种突然增长的灵气就不再继续增长，觉得没意思了。

修炼最忌讳的就是他这种半途而废，就是因为有太多半途而废的妖精，依仗自己有些道行，开始危害人间，做尽恶事，堕入魔道。

感觉肩膀一沉，十三郎睁开眼睛一看，无声的笑出来。

金童也倍感无聊了吧，才会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保持着修行的标准坐姿，头一歪，倒在他的肩膀，嘴巴一张一合，呼呼的睡过去了。

十三郎小心的在他嘴上留下一个亲吻，他头也一歪，和金童头挨着头，一起睡过去。

一直到谢老爹把他们两个都打醒了，罚他们面壁，写一百遍的心经。

十五岁的时候，金童已成为一个翩翩佳公子，心经可以倒背如流，修炼心法也是信手拈来，可他的修炼是一塌糊涂，写写画画的他还精通，可就是修炼不来。只要老爹一让他打坐，他准保睡着。醒来的时候，脑袋上已经被揍出一个大包，撅着嘴去完成老爹的罚抄任务。

十三郎倒是进步挺快的，他最小，可他的成绩最好，都比他的几个哥哥出色了。

心法修炼之后，就是拳脚武功，谢老爹请来后山狐族的武师，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都涉及了。都说淘小子出巧匠，十三套淘气的厉害，可学起这些功夫兴致勃勃。

金童被手里的棍子绊倒在地的时候，十三郎已经可以和老师对打了。

一套剑法，金童舞软趴趴，时常忘记下一招是什么。十三郎虎虎生风，剑花耍得那叫一个漂亮，就连老师都称赞呢。

谢老爹请后山最有学问的白狐做这几个孩子的老师，金童可以和老师对对子，漂亮的完成老师交代的命题文章，偷来今年朝廷考状元的题目，金童提笔如飞，在这哥几个还咬着笔苦思冥想的时候，他已经完成题目。白狐夫子大声称赞，奇才，奇才！

老师教授古筝，金童听一边老师弹奏，马上就能顺利弹出这首曲子。十三郎每次都会拨断琴弦，把手指弄出血。

老师让他们作画，百鸟朝凤为题，画一幅百鸟图。金童铺开宣纸，挽起袖子，功夫不长，就是一副热闹的百鸟朝凤，凤凰位于中间，那种王者霸气跃然于纸上。

十三郎画了一棵大树，直楞叉角的，稀稀拉拉几片叶子，天上飞着几只不知是云彩还是乌鸦的鸟类，树枝上站着几只黑团团，地上站了几只也不知道是鸡还是鸭子的怪东西。老师大声叹息着，摇头说着朽木，朽木不可雕。

第五章：少年心事

老师喜欢讲一些奇闻异事，山中走兽，呼风唤雨，各界主子之间的恩怨情仇，地盘的争夺，跨两界的恋爱，天上某位神仙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七仙女爱上了谁被贬下凡，广寒宫的嫦娥是如何的怨恨，诸如这些八卦一些的小道消息，正宗一些的规矩，总是吸引这些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十三郎好动，经常跑到后山和狐族的同类玩闹，过了十六岁生日，老爹不在限制他们饮酒，十三郎就呼朋引伴地开始豪饮，金童每次都只是浅酌，然后扛着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十三郎回家。

接着某位朋友生辰的借口，十三郎再一次喝醉，金童又把他扛了回来，重重的丢到床上，气得要死。

喝死你，醉死你，总是一身酒气，熏得人头晕脑胀，金童给他擦着身体，一边擦一边掐他，掐的十三郎哎呦哎呦的叫，他才解气。

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排夜来香花，夜晚盛开，幽幽的花香沁人心扉。

这是十三郎给他种的，这个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十三郎给他弄得，花瓶里的花，鱼缸里的鱼，悬挂在门口的风铃，窗格子上的剪纸，桌椅板凳，他不知道从哪坑蒙拐骗来的书本，只要有什么新鲜的，他都给弄来，献宝给他。

这都十年了吧，或者更多时间，他一直在身边，日子也不孤单，有十三郎在身边，他都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他几乎忘记父母了，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父母突然不要他，直到他十几岁了，老师给他解释，因为他是个童子托生的，他没办法结婚生子，不能动情，注定孤单，支撑不了家族，所以注定被遗弃。

老师说，他这一辈子注定是孤单的，不可能有人陪伴他到最后。他一旦动情，一旦破身，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父母是第一个遗弃他的人，他如果没遇上这家人，他也早就死了吧。十三郎陪他十几年了，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离开呢？这些年来的所有快乐，都是他带来的，他要是走了，他的快乐没有了，他要面临的就是长达几十年的孤单寂寞。

回到床边，摸着十三郎帅气英俊的脸，因为喝了酒有些烫的皮肤，时间过去的好快，他从稚儿长成了英俊后生，那时候只是淘气，现在可是小有成就，为人仗义，就是孩子气十足，玩闹起来和小时候一样，气的人牙疼。可招人喜欢啊，他大笑时候的爽朗，他喝酒时候的豪放，习武时候的英气，显摆自己法力的得意，那么多面，组在一起，就是眼前这个人。眼睛随着他转了十几年了，如果他突然有一天不在身边，不在不停的叫着，童儿，童儿，他的生活，是不是陷入一片空白？

舍不得，他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怕突然有一天，他也走了，这个世界，他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人了。

趴在他的怀里，十三郎马上搂住他。

“十三郎，你陪着我吧，陪我一辈子吧。我这一世，百年一生，在你们妖精漫长的生命里，不过是云烟过眼，转瞬就消失的时间。我从生到死，也不过占有你数十载时间，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我死之后，你会遇上新朋友，新伙伴，你会很快就忘记我的吧。我们不同种族，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份上，你不要让我死的时候孤身一人，我就占有你一点点的时间，我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完，我们的缘分也只有这一世，你陪着我吧，别在我活着的时候丢下我，让我独自承受太漫长的孤单寂寞。”

他们一起长大，却不能一起死亡，他这一世是凡人，只有百年生命，他却有千年甚至是长生不老。他的生老病死，他经历的以为很漫长的一辈子，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希望他牺牲掉短短的这百年时间，陪他一辈子，他到死也不会是孤苦无依，不孤单。

每次一想到老师拍着他肩头叹息，说他命苦，说他注定一辈子无依无靠，他就胆战心惊。难道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吗？他要在这座荒宅内死去，成为什么生物的口中食物吗？

他死后要去哪？地狱？天界？说他上一世是天界侍童，那他下一世又是什么？他忘记上一世的事情，那这一世，他和十三郎之间所有美好记忆，下一世也会忘光吗？

十三郎也会忘记他吗？那谁会记得，他曾经来这世上走一遭，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太多的恐惧，总是让他难以入眠，越是长大，越是惶恐不安。

其实他早一点死去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忍受为人的种种痛苦。可他不想死，他想和十三郎在一起，调皮捣蛋也好，修炼学功夫也好，怎么都好，只想他在身边。

十三郎迷迷糊糊的，日日相伴的人，他的一个皱眉都能知道为什么。虽然他醉了，可他还是感觉得到，怀里的童儿，哀伤的几乎绝望。

“怎么了？”

金童在他怀里摇头。不让他跟着他伤心。

十三郎坐起来，扳起他的脸。

“怎么这个样子啊，不开心了？难道我惹你不高兴了？那我下次绝对不再喝多了，其实今天也不是我要喝多了的，都是后山的那群小狐狸崽子，可劲的灌我。”

酒劲吓醒了一半，什么时候看见过金童这么哀伤的表情？看着他眉头紧锁，要哭不哭的，他心跟着疼。急的有些抓耳挠腮。

“睡吧，没事的。”

“难道是你想要什么？你说啊，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你别这个表情啊，笑一个，笑一个，童儿，你快告诉我，你这样子，我难受。”

“没什么，今天小褐过生日，我有些感触罢了。”

十三郎脑筋有些转不过来，感触？有什么感触？不就是哥们几个做一起喝酒吗？

金童不想让他跟他一起伤心，随便找个借口。

“啊，对了，童儿也快过生日了，下个月初就是啊。怪不得你有感触，看我这个脑袋，怎么把你生日忘了呢。放心，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大礼，保证让你高高兴兴的。”

金童脱了外袍，看着床顶叹口气。

“褐大娘给小褐特意做的衣服真好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

十三狼抓抓头发，侧躺在他身边。

“我和娘提一下，你过生日的时候，让娘也给你做一件衣裳。白色的好看不？”

金童笑了笑，闭上眼睛。

“睡吧，太晚了。”

十三郎和他并肩躺在一个枕头上，斜着眼睛看着金童，再看看床顶，再看看金童。

“童儿，你，你是不是想你亲娘了？”

足有半个时辰他们没有说话，十三郎几乎想破了脑袋，才想到这一个解释。

金童唇角一动，十三郎就以为自己猜对了。

其实吧，金童想骂他一句，笨蛋来着，想想觉得还是让他这么认为吧，他的心事还是瞒着他比较好，真到分别的时候，那就是缘分尽了，强留不来。少年心事几人知？那就不要别人知道了。

十三郎是不达目的不放手的倔强家伙，要是今晚不给他一个答案，他肯定睡不着。他这么认为就让他认为吧。

“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家人，我会飞行术，再远的路程一会就到，这点小心愿我还是能满足的。”

金童睁开眼睛。看傻瓜一样看着十三郎。真不知道他这点鬼点子从哪来的。

“上午我们学习四书五经，白狐老师不许我们缺课。下午要学习武功，还要打坐修炼，哪有时间啊。”

“晚上去啊，等我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偷偷地去，天亮就回来了。”

“大半夜的，老爹不让我们出去，说是半夜三更是妖魔鬼怪横行的时候，就你那点道行，那点法术，遇上危险怎么办？”

“那就叫上所有弟兄，一起喝酒就要一起作伴。我们六七个人一起去呢，怕什么？就这么定了。”

事情决定了，十三郎搂着金童。

“赶紧睡觉修身养性，明天有得忙了。”

算了，去看看吧，十一二年没有再见到他的父母，说实话他也想去看看。毕竟生他一场，这恩情他要还。

一大早的他就跑没影了，一直到白狐老师上课，他才赶回来。挨了一顿训，这一整天都乖乖的学习，听话的叫老师都有些吃惊。

吃过晚饭，就开始打呵欠说今天好累，拉着金童回屋，吹熄了灯，蹲在角落里观察整个院子的情况。

一个时辰左右，各个院子的灯光都慢慢消失，院子里寂静的只剩下蛙虫的叫声。时机成熟了。

十三郎拉着金童，悄悄地推开门，经过院子，跳到外边，走出了一里多路，这才把食指放在嘴边，打了一声口哨。

树林里钻出六个年纪相仿的伙伴，笑嘻嘻的。

“十四郎，听十三郎说，你家以前很有钱啊，那厨房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所有认识金童的人，都称金童为十四郎，只有十三郎叫着童儿，童儿。十三郎就喜欢这么称呼他，说这个世上就他一个人能这么叫，这就好比他给的昵称。

“小褐，你就这点出息，让你来做伴的，不是让你偷人家厨房的。”

小褐扁扁嘴。

“我还没吃过人间的美食呢。”

“行，行，让你吃。赶紧的走吧，别等天亮回不来了。”

十三郎弯下腰。

“童儿，我背着你，我催动法术的时候，你别睁开眼睛，搂紧我的脖子。”

金童到这个时候才气自己，为什么他一点点的法术都学不会，明明一起打坐修炼，一起背着修炼心经，他别说是飞行术了，就连爬树都要自己一点一点的上。白狐老师说，这就是不同种族，他是人，不是妖，所以，没这份学法术的灵气。

稳稳地把他背在背后，看金童果然听话的闭上眼睛，他对六个伙伴一点头，六个人默念咒语，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第六章：金宅闹妖

凭着儿时的记忆，金童找到他的老家，不过转瞬间，他们就落在偌大的院落里。深夜寂静的就能听见更声。

“童儿，你父母住在那里？”

“十四郎，你家厨房在哪？”

十三郎给了小褐一个爆栗，吃，就知道吃，能不能有一点出息。

“在后边吧，这是中庭，我记得家很大的，爷爷住在主屋，父母在旁边的院落。我们往后转，就能找到了。”

偷偷摸摸的，几个伙伴不时发出惊呼，好大，好华丽，不同于山上的清秀，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那种奢华，就连房檐都是雕栏画柱，怪不得有那么多妖精厌倦深山老林，完全不一样的繁华啊。

小褐看见了挂在房檐下的一个鸟笼子，眼睛放光，还不等有人阻止，他扑上去，摘了鸟笼子，就把那只小鸟吞进肚子。只留下一地的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