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看到蔡忠也咧嘴笑了,好多年没有见面,这次再相见也是一种缘分,因古年而来的缘份。“进来坐坐吧,我们很久没见了。”
方宏看了古年一眼,摇头,“这回就不聊了,带着任务来的,回去还有事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成。路上安全,这小子先搁我这儿,我会送他回家的。”蔡忠瞅了一眼身边插着兜冰冷着脸的古年,保证说。
方宏走后,蔡忠把药瓶扔给古年,让他接着擦药。
“谁说要跟你回去的?我不会再回去古家。”古年看着那人自然而然的姿态,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突然闯入一个外人,有多么的不适。
“回不回古家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我那话也是说给你舅舅听,让他知道你终究要回去的,不要再找人来监视你。”蔡忠感觉到背上温热的手,药油的味道因为揉搓的力道而散发出来,舒了一口气。
力道合适的揉搓这已经发紫的淤痕,他当时是手重了点。摸到胳膊关节的地方,感觉收下的皮肤肌肉一紧,察觉到他的紧张,下手动作更加轻柔了。
“你能不能大力点,这么轻飘飘的,淤血推不开,这得多久才能消下去啊。”蔡忠念叨。
古年一听,怕他疼小力点,还遭他埋怨,真是没心没肺。力道加重了,但是也没有狠心下黑手。
背上抹了药油,也推开了淤血,消下去也得三四天。身前的瘀伤蔡忠却不让他动手了。理由是,面对着面推淤血别扭。
“那你把眼睛闭上!”古年躲开他抢夺药瓶的手,把他跟煎鱼似的翻了个面。
蔡忠就这么闭着眼睛挺尸状,被面对着面蹂躏,胸口腹部被揉搓的火热,药油作用在淤痕处,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屋子里弥漫着药油的刺激味道。
“好了。把衣服穿上。”古年扔给他之前的上衣,反正都沾上了药油,就不用弄脏新衣服了。
“对了,你现在还在上学吗?”蔡忠低头用左手跟纽扣做着斗争,问道。
古年盯着他的手,看着微微敞开的上衣,时不时因为他的动作露出一片肌肤。古年吞咽了口口水,把他的手拿开,给他认真扣上纽扣,“学不再上了。”
“不上学没文化,以后没前途的。”蔡忠放下手,看着他的额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导说。
“没前途又不用你负责。”
蔡忠租的房子本来就是独居的户型,卧室也只有一张床。蔡忠跟古年说,你得敬老,然后让古年睡了沙发,古年带着莫测的笑容没有反对。
入夜,蔡忠正吧嗒着嘴,做着梦,没有察觉,月光下一道黑影慢慢接近他。把被子掀起,让蔡忠翻了个身直接睡到里头,接着身躯就缩在被子里,挺直了腰板,还是柔软的床睡着舒服,沙发那种必须弧形仰躺的睡眠场所他不适应。
蔡忠脸对着墙面,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憋闷,就转了个身,隐约看到一张脸。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贴,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倒了墙上。
这通惊吓,蔡忠清醒了,“你怎么上我的床?”
古年扯笑,这话说得带了点颜色,“叔叔,沙发睡的不舒服。”又捉弄的带了一句,“小狗想睡床。”帮蔡忠轻揉着后脑勺。
“嗯嗯,小狗睡床。”许是古年帮他揉得舒服了,困意袭来,蔡忠躺下,面对着古年沉入梦乡,估计这一夜会做着让他头疼的梦。
早起,古年以为蔡忠会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但是出乎他意料,蔡忠只说了句,不是跟小时候一样,还好你再也不能压到我身上了。
……
俩人虽然言语上冲突,但是生活上却无比和谐。张俊和刘东又来两次,不知为什么,面对别人棱角尖锐的古年在对着蔡忠时会软下性子。蔡忠对此没什么感觉,只当以前照顾小崽子他来报恩了。
那边蔡忠三天休养的差不多了,也该开始正常上班了,跟经理销了假,带着一张笑脸跟经理保证绝对会做出业绩,拿到单子。
跑业务也就是一个跑字,要能聊,能吹,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把脸笑出一朵花来,赞扬人的时候不能直白,对女士要言语优美有风度,抓住客户的心态。虽然前辈们都是这么说,但是蔡忠跑了一天,名片递过去十几张,没什么用,单子依然悬着,稍微有意向的会跟他说考虑一下,稍后对比他们和其他公司再做考量。能不能最后签上还得看他酒桌上的功夫怎么样。一般的时候蔡忠都是被人用一句“对不起我们不需要!”给拒之门外的。他又不是搞推销的。虽然干的事情也差不多,但是蔡忠觉得,自己至少能够赚点稳定的客户,这样先把生活稳定点再说。
一身疲态回去,看到古年抱着几本书在看,蔡忠把包扔到沙发上,就进去厨房,一个人的饭好做,顶多是炒个鸡蛋,煮个汤,两个人更好打发,就是把量增加一倍就可以了。他不娇宠小孩,简简朴朴的也能长大,凉了热了都能进肚。
“今儿你那两个朋友打电话说让你别那么拼,注意身体。”古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做饭。
“嗯,也没拼,都是得慢慢闯过来的,好不容易上进一回。”蔡忠把菜盛出来,“去把电视打开,现在这个点刚好新闻联播。”新闻联播这东西,虽然是以倡导和谐社会为总纲,但是对了解社会上一些大的变动还是有帮助的。男人的年龄一到,对这东西少了些批判,多了些耐心,去寻求有用的信息。
古年出去,把电视机打开,俩主持人已经在说着天朝和谐了。蔡忠经常一个人吃饭,所以都没怎么用上餐桌,直接把菜摆在沙发前头的茶几上,汤盛了出来,摆了两双筷子。
俩人就坐在沙发上解决晚饭,蔡忠没问古年中午都吃什么东西。这小孩自己跟无欲无求似的,什么都是有的就吃,没有就不吃。都快成仙了,从小种下的习惯啊。
当天气预报的背景音响起的时候,蔡忠吃完了饭,饱了肚子,把碗放下让古年收拾。
“日子快到了,过几天我去参加我哥的大日子。”蔡忠像是自己说的,又向是跟他说的。
古年没有表示,岿然不动。
第二十三章:顶雷专业户
蔡民强的婚礼在古泽的坚持下在古家大宅举办,蔡民强告诉他,让他提前一天来,应该要操办的事情很多。
“爸妈那边你说了?”蔡忠问。
“嘿嘿,还没说,就说我建功了,让他们过来看看我,反正这些年爸妈他们该闲下来走走了。”蔡民强憨厚的笑声穿来。
蔡忠握紧了话筒,“等爸妈到的时候怎么办?”
“弟,这不是我们兄弟俩在吗?一块顶雷打配合,比较容易过关。”
“你当是打仗呢!”
“战术么,三儿,别忘了提前一天来。没什么事儿就直接挂了吧。”
“……”
蔡忠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光明正大偷听他讲话的古年。“你妈婚礼你不去?”
古年摇头,说了不去就不去。
婚礼前一天,床边的闹钟就发出闹人刺耳的响声,古年把闹钟扔飞了。蔡忠这才被动静惊醒,脑袋昏沉的厉害,真想一睡不起,但是定好了车票,火车是不会等人的。
推开古年搭在他腰间的手,打了哈欠挠了挠屁股,越过古年就下床。从蔡忠下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停止发出噪音。从卫生间洗漱完之后回到卧室,先打开衣柜,翻腾出两件衣服扔到床上,又从床底下取出行李包,把里面的东西清空,接着把衣服整吧几下就塞进去。
“换洗衣服,洗漱用具,钱,车票。”跟一个碎碎念的老头一样,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念叨出来。
“哦,对了,内裤。忘了这茬了。”蔡忠又重新带开衣柜,翻出内裤两条塞进了行李箱。
“你收拾好了没有!”古年抱着枕头冲他怒吼道。
蔡忠回头看他,手上掂量了几下行李包发现还不算重,“我这是收拾细致了,得参加完婚礼,没个三四天回不来。”
“东西收拾齐整了就赶紧滚!”古年把头闷进被子里,还拱了两下。
蔡忠把行李包放下,一腿跪在床沿,拍着古年的背,“你也赶紧起了,外头鸟都叫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懂不懂?”
古年把被子撂了,翻身把蔡忠压倒在床上,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望着居高临下怒瞪他的古年,蔡忠佯装憨厚的笑着,“嘿嘿,你发现了。车票我买了两张。”
古年跟个大型野生动物似的喘着粗气,因为脸对着脸彼此的距离很近,近到蔡忠都能感觉到古年鼻翼中喷出的气息。不自觉的用手指抠了抠脸颊,“反正你是回家,东西不用收拾,所以,赶紧去换了衣服。”
古年被蔡忠有些微红的脸吸引了,觉得这样窘态表情的蔡忠也挺好玩的,松开了压制蔡忠身体的手,听话的去洗漱换衣服。
蔡忠坐起身,整了整衣服,果然,这小子还是很听他的话,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种有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别扭大狗型人物也挺舒服的。
古年到底也因为蔡忠的话跟他回去古家,他知道蔡忠的心思,那是他哥的婚礼,他希望这个婚礼能够被齐全的祝福,但是凭什么他就得那么听话。对蔡忠无法抗拒的听从让他觉得,他应该把蔡忠这个人剁了之后埋尸荒野,眼不见为净。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小声音在说话了,既然不想见他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小屋子里,离开不就好了,又不是缺钱到没有其他地方去。
其实古年知道,他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很多,但是那些地方给他的感觉都是一样冰冷,小时候蔡忠带给他的那些温暖自他被迫带离蔡忠的时候就断了。人有时候断了温暖真的会觉得彻骨的寒,那种寒冷不是身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虽然不知道什么缘由,古年还是愿意,尝试着待在他觉得温暖的地方,反正现在的蔡忠对他暂时是无害的。
“想什么呢,不吃了?”蔡忠打断了他的思考,把他手上的盒饭挪到他面前,“你不吃那我吃,别说这几天跑下来虽然拿到了单子,还真是累。”
在蔡忠真打算下第一筷子的时候,古年就反应过来,把盒饭捧到自己面前,呼噜噜的吃得欢实。
火车在隆隆大半天之后终于开始进站,蔡忠提着行李让古年跟紧他,别丢了。古年看着蔡忠挤开人群,给他开辟出一条道路。扯着嘴角,不自觉的笑了。加快了脚步抢走蔡忠手上的行李包扛在肩上,揽着蔡忠的肩膀挤开人群,让蔡忠尽量不被拥挤的人群给挤到。
“什么时候你再大点,找个女人,就这么护着她。她铁定对你死心塌地的。”蔡忠以一个长辈的口气说着。
古年嗤笑,没有理会他的老人言。出了车站,古年叫辆车。
到军区边上,出租车不让进去,蔡忠先一步拿着行李下了车,古年跟着下车,在他面前伸手,平摊着上下摆了摆。
“什么意思?”蔡忠疑惑。
“车钱。”古年伸手。
“你的零花钱呢?”蔡忠问。
“花光了。司机等着呢。”古年再伸手。
蔡忠闪过古年,问了司机车钱,从裤兜里掏出整百的大团结给递了过去,顺手接过找的零塞到了裤兜里。“谢谢了,师傅。”
蔡忠把行李包扔给古年,军区大道上,一溜烟的军用小吉普扎着红花和红布条,别提多喜庆了。不少人见了古年,也都冲他点点头。
还没到古家大宅,就看到蔡民强穿着军装站在路边,别说,板正的军装让蔡民强显得意气风发,挺有当代军人的风范。
“三儿。”蔡民强跟看到救星似的,抓着蔡忠的胳膊,“咱爸妈马上就来,三儿,之后这都仰仗你了。”
蔡忠没接话,蔡民强也跟他已经答应似的,抓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看到他身边的古年,跟他示了好,毕竟是即将成为人家的后爹。“小年也回来了,这就好,人就算齐了。小年,你先回去,我跟你二叔接完人就回宅子里。”
古年冲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三儿,是不是你跟那孩子说了什么,他现在怎么那么乖顺?”蔡民强用很稀奇的眼光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他这样子叫乖顺?还不及小时候的十分之一。”蔡忠撇嘴。
“你可不知道,在军区谁都知道古家小少爷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跟着大哥,呃就是古泽练拳脚,不到两年就敢跟部队里的人过招。”蔡民强指了指他身上的军装,“这小子下手黑着呢,这几年又叛逆,不上学又整天跑的没见影。”
“你就快当人爹了,以后教人的任务不就摊在你身上了么。”蔡忠带了点幸灾乐祸的语气。之前蔡民强娶的那个,村姑一个,看起来挺娇弱的,但是那张嘴骂起人来,撒起泼来一个大男人都挡不住。麻烦一个。现在这个,比蔡民强大了几岁,虽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朱玲和蔡国富夫妇俩可是期盼着儿子娶个正常人的。
“三儿,还有件事儿,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爸妈那边交待。”蔡民强支支吾吾。
“除了你娶媳妇的大事之外还有什么?”
蔡民强眼睛扫了下四周,看没人,才敢低声说,“我答应了大哥,不再让古英怀上。”
“什么!”蔡忠惊呼,这可真真的是大事了,娶个不算正常的媳妇不说,连俩人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生,爸妈要是能心平气和的答应才是奇了怪呢。
“这事儿我琢磨着先不告诉爸妈,等时间长了,寻个机会再告诉他们。再说,还有小年呢。”蔡民强给自己一些心里安慰。
“成啊,蔡民强,你埋下的地雷可不小。”蔡忠笑着拍了拍他哥的肩膀,“等爸妈来再看吧。”
俩兄弟就站在路边,盯着军区唯一的林荫大道。
当蔡国富和朱玲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蔡忠主动把蔡民强大婚的消息告诉了二老,尽量把事情说的天花乱坠,还说古家的条件有多么多么好,古家不让蔡民强入赘已经算是给咱们家面子了云云。总之蔡国富他们虽然心理有些突然,还是很开心儿子能够取得媳妇儿,建立家庭的。
蔡民强对蔡忠献上感激的眼神。
蔡忠惭愧的低下头,心想,这担子我挑小头,那大头得你自己来,点炸药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皮糙肉厚的解放军叔叔吧。
朱玲摸着儿子肩头的勋章,觉得满心的自豪。因为早年操劳花白的头发也算有了成就。
蔡民强带着他们进了古家大宅,古泽早就已经准备好给他们接风,虽然没有在门前相迎,但是也算礼数周全。
饭后,古泽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古家大宅大,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在附近的招待所里住,也只有他们亲家才被安排在这宅子里。
刚吃完饭,朱玲就把蔡忠拉到一边,小声跟他说,“我刚才用宅子里的电话给娟儿拨了个电话,她说她尽量来。到时候你姐的事儿你给她帮衬着点。”
蔡忠无语,他家里人都把他当顶雷专业户了,“行,爸那边你别说那么多,跟古家人也别说那么多,其他的我来。”
“还是三儿最顶事。”朱玲笑得开怀。
“是啊,不过你们还是最疼蔡民强。”蔡忠切了一声,他可不是在撒娇,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多岁了,他才不会跟父母撒娇。
顶雷专业户由方宏带路去了给他安排的房间。
“隔壁是小少爷的房间。少爷说,让你多担待。”方宏说。
“担待?担待什么?”
“没什么。”方宏没说明白就走了,留下蔡忠一头雾水。